芊芊笑道:“我一猜你就是假的,东厂里怎么会有十二岁的校尉?”
虎子偷偷的问:“东厂是哪个衙门?”
芊芊也偷偷的道:“北京城里最大的衙门!”
千千儿道:“快赶路吧!你的腰牌唬得住那些小毛贼,碰到江湖大盗可就不中用了!”
虎子冷笑,道:“我还是中用,是你不中用了!”
千千儿叹道:“是奶奶不中用!快走!”
还好,路上虽又碰到几拨人马,可显然都已听到风声。得见虎子,不敢露相,匆匆行过。直至入城,总算没碰到什么江湖大盗。
城不大,也不算繁华。可虎子却觉得大的不得了,热闹的不得了,因为这是他第一次进城。
酒楼不大,但却开在闹市正街,刚可满足千千儿的需要。小二肩上搭一条手巾,双手插在袖口里,似睡非睡的依靠在门边,既不招呼,也不让客。
虎子来到,抬脚迈入。小二看也不看,但却将千千儿祖孙二人拦了下来,“去去去!臭要饭的,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地儿也是你们能来的?”
千千儿虽然带着一张漂亮的脸皮,可身上穿的却是范友的衣衫。范友平日的装扮就是个衣衫褴褛的醉汉,此刻他的装扮跑到了千千儿的身上,也难怪小二驱赶。更别说芊芊,本就是小乞丐的装扮,又怎能进得去门。
虎子点了牛肉,整整五斤。跑堂的小伙向他介绍了几样小菜,可他只是摇头,因为这些牛肉便已经是他心中所想的最美味的东西。
跑堂的小伙计无奈的摇了摇头,一个半大孩子自己跑来酒楼便已是奇事;只吃牛肉,旁的不点,又是奇事。幸好他看到虎子腰里的短剑,即便不识货,他也知道那把短剑的价值要在这家酒楼之上。
富家少爷的怀里有得是银子。跑堂的小伙这样想着,奇了也好,怪了也罢,只要有银子付账,旁的事便也无需放在心上。
可惜他想错了,虎子身上连一文银子都没有。
千千儿正在楼下骂街,把她知道的“狗仗人势”、“狗眼看人低”之类的粗话都嚷嚷了个遍,带“狗”的词只要是能想到的,一个不落,尽皆送给了挡在门前的小二。
门外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小二忍受着泼妇骂街,却又不能与之对骂,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随即掉转头,便要向店里躲避。可他却一头撞在了老掌柜的怀里。
“慌什么?”老掌柜斥了一声,站在门前,对千千儿道:“这位姑娘?您行行好,小店的生意的确不怎么样!”掏出几枚铜钱,塞在千千儿手里,“街角有个面摊儿,您带着妹妹去吃两碗面。”再对围观的众人喊道:“别在这儿起哄,都散了,散了!”
千千儿将铜钱丢在地上,道:“一楼所有的桌子,老娘都包了。流水的酒席摆开,路过的客人都给老娘往里面请!”捏出一锭黄金,先是托在手中在老掌柜眼前晃了晃,随后拍在老掌柜手里,拉着芊芊进了酒楼。
老掌柜双眼直勾勾的看着手里的黄金,张大嘴,半天没喘过气来。过了好一阵,他才捋了捋心口,长长呼出一口气,以变调的尖叫声喊道:“一楼摆开了流水席,路过的客人里边请!”
千千儿去了楼上,拉着孙女坐在虎子的旁桌,木箱往桌子上一丢,道:“掌柜的?”
“诶!”老掌柜急忙跑来,隔着桌子躬身、垂首、静听,额头几乎磕在桌面上。
千千儿打开箱子,满满一木箱黄灿灿的金子,刺得老掌柜睁不开眼。“唉!”千千儿叹了口气,道:“老身作孽太多,刚刚在菩萨面前许下宏愿,要散尽千金来赎回自己的罪过!还请老掌柜帮帮忙,遂了老身的一番心愿!”
看起来本是个十六七岁的姑娘,却娇滴滴的自称“老身”,任谁听在耳中也不会舒坦。可有了金子就大不一样,别说老身,就是老娘、亲娘也认了。更何况是整整一箱子的黄金。
老掌柜点着头,看起来像是在桌面上磕头,向桌上的黄金磕头。他道:“姑娘客气,有什么话尽管吩咐就是。”
千千儿拉长了音调,道:“你这间小店,最贵的席面,多少银子一桌?”
老掌柜眼珠一转,道:“四两……四两三钱银子一桌,那是小店最好的酒席。”明明是三两五钱银子一桌,他生生给加了八钱。十商九奸,果然不假。
千千儿道:“够贵的?县太爷的年俸不过四十五两银子,老掌柜的一桌酒席要比县太爷的月俸还多!”
老掌柜陪着笑脸道:“小店的饭菜在城里是出了名的,所以……略微贵了一些。姑娘若是嫌贵,价钱还可以商量,可以……”
“不要紧!”千千儿打断了他的话,道:“就四两三钱银子一桌,楼下摆满,现在就开宴。”
“好嘞!”老掌柜喜上眉梢,乐颠颠的跑去楼下,忙着招呼客人。
千千儿却在暗自发愁,木箱里装着一千两黄金,折合白银一万两整。按老掌柜的给出的价,就是放出两千桌酒席也还有剩。这家酒楼铺面又不大,楼下摆满了也就二十多桌,这般吃法,千两黄金怕是十天半月也花不出去。
芊芊的小手里正抓着一锭黄金摆弄着,千千儿见之,眼前一亮,拉过芊芊,低声细语,而后摆起架子,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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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千金散尽(二)
(二)
楼上客人不多,连同虎子在内一共有四位客人。
楼梯边坐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看起来像是进城办货的农夫。桌上摆了四样小菜,一壶酒,正在自斟自饮。
靠窗边坐着一位少女,十七八岁模样,像是哪家的小姐。桌上摆了几样干果和点心,还有一壶茶,正在一小口一小口的品着香茶。还有一位却是这位小姐的丫鬟,站在她的身后,静静的陪着。
芊芊的小手里握着金子,最先跑来虎子身边,道:“虎子哥?给你金子。”
虎子一笑,点了点头。有了这锭金子更好,他可以留下自己的短剑,不必卖掉换作盘缠。
芊芊又跑去了农夫桌边,放了锭金子,道:“大叔?给你的金子。”
“呦!”农夫眼见黄灿灿的金子,浑身一抖,竟从凳子上摔了下来,道:“使不得!使不得!我不能白拿你的金子啊!”
芊芊“嘻嘻”一笑,再又跑去了小姐处。
“滚开!谁要你的金子?”小姐怒声斥骂,像是刚刚被负心人的抛弃,心里正窝着火。
芊芊站在一旁,怔怔的回看奶奶。
千千儿冷笑一声,道:“她不要的东西,咱也不能留着,丢到楼下去,看看有没有人要?”
芊芊跑去栏栅处,叫道:“奶奶赏金子喽!”小手一松,将那锭金子丢去了楼下。
楼下立时炸开了锅。
一声冷哼,窗边的小姐扭过脸来,凤眼一挑,道:“臭要饭的?少在本小姐面前耍阔。”
千千儿转头看去,道:“我的金子想怎么花就怎么花,难道还碍了小姐的眼不成?”
“碍着了!”小姐凤眼瞪圆,道:“你弄来一群臭要饭的吵吵闹闹,楼上楼下乱哄哄的像个猪圈,本小姐哪里还有心情喝茶?”
千千儿笑道:“原来是小姐闲这里烦了?那好,请小姐另去他处!”
小姐气道:“凭什么要本小姐另换他处,你怎么不换个地方?”
千千儿道:“可以!只要小姐把楼下的账帮我结了,我抱起箱子就走。”
“你……”小姐气得涨红了脸,转过头,对身后的丫鬟道:“小秋!去把老爷请来,就说有人欺负我。”
叫做小秋的丫鬟面露难色,劝道:“小姐?算了,我们走吧?”
小姐自然要发小姐的脾气,瞪着眼睛道:“你去不去?去不去?连你也敢气我?”
“去!去!”小秋诺诺的点着头,慌手慌脚的跑下楼去。
小姐转头瞪向千千儿,道:“你等着!”
“等!”千千儿叹道:“邱家的邱兰大小姐发起了脾气,谁敢不等!”
邱兰眉头一挑,道:“你认得本小姐?”
“不认得!”千千儿摇摇头,道:“但我听说过!”
邱兰道:“你不怕我爹?”
“怕!”千千儿道:“可你爹也是个大侠!堂堂‘铁笔判官’邱寒天,总不至于仗势欺人,不许别人在酒楼里花银子吧?”
“小姐!”摔在地上的农夫对着桌上的金锭发了一阵子呆,此时才颤颤巍巍的爬起身,小心翼翼的将金锭捧在手中,对千千儿道:“您这么花金子,小的看在眼里实在心疼!”说话间已然来到,毕恭毕敬的将金锭摆在木箱里。
虎子心头一动,千千儿花的是自己的金子,这位农夫为什么要心疼?除非他认为这些金子并不是千千儿的,而是他的,眼看千千儿如此挥霍,他才会觉得心疼!
千千儿抬眼看去,道:“你心疼?”
农夫咧嘴一笑,道:“是!”鞋前突然弹出一支三寸长的利刃,经由桌下,对着千千儿的小腹偷偷踢去。
两人之间隔着饭桌,农夫又是偷下毒手,千千儿竟然不察。
农夫的一脚已经踢出,鞋前的利刃眼见便要刺入千千儿的小腹。正在怄气的邱家小姐邱兰突然窜来,脚蹬千千儿身下的椅子腿儿,手勾千千儿的肩头,“嗖”的将她拉出。农夫的一脚顿时踢空。
千千儿还以为邱兰要出手相欺,刚要开口大骂,却又看到农夫踢来的一脚以及鞋前的利刃,顿时惊呆。
邱兰也不理她,而是看向农夫,道:“周坤?光天化日之下,跑到酒楼里谋财害命,你的胆子真是不小!”
农夫眼露寒光,道:“你认得我?”
邱兰道:“若不认得你,怎会放着白得的金子不要,支走小秋,去请我爹?”
周坤亮出一对判官笔,道:“你若不认得周爷,亮出你爹的名号,周爷还要忌惮三分。可你既然认出周爷,就是自寻死路,休要怪周爷无情!”
邱兰双手一抖,亮出一对娥眉刺,道:“本小姐尚若无力拿你,又怎能说出你的名字。小秋去请我爹,乃是为了将你们远安五虎一网打尽。”
“就凭你?”周坤冷笑一声,道:“你手上能几斤几两?你们邱家庄又远在城外三十里,等你爹赶来,最快也要两个时辰。到了那时,周家兄弟早在百里之外逍遥快活去了!”说话间,猛一猫腰,自桌下“跐溜”滑过。判官笔疾出,对着邱兰便是一记穿喉。
邱兰先是跳跃在旁,避过一击。而后手腕一抖,手指连拨,将那一双九寸九分长的娥眉刺转在指中。紧接着脚下突动,闪身前冲,手中娥眉刺穿、刺、拨、挑,一气攻出四式。
周坤手中的那对判官笔长二尺八寸,所使招法亦是穿、点、挑、刺、戳,与邱兰的娥眉刺竟有异曲同工之妙。二人所使都是奇门短兵器,又都以点穴打位见长,一时间斗在一处。
虎子趴在桌上,兴致勃勃的观去。邱兰手中娥眉刺虽然又轻又短,可身形、步法以及手中的娥眉刺却是灵活异常,刚一接手便将周坤逼得手忙脚乱。
周坤的身形虽显笨拙,但手上那对判官笔却不可轻视,不仅变化繁多,认穴打位也是极准。邱兰往往刚刚占得先机,却又被他一记变招逼退。
虎子一边观摩,一边思虑。若是以司徒锦的剑法相对,二十招之内就可以一剑穿喉。若以莫七的刀法相对,至多三十招便可以砍去周坤的手臂。若是一谢天魁拳法……他以所知武功一一相对,最后还是杨腾的无极剑,只需三招,周坤便当命丧当场。
“嗵”的一声,周坤此时本在退身避让,不知怎么却脚下一扭,单膝跪地,生生将胸口向着邱兰的娥眉刺上撞去。邱兰一愣,不知他这是何故,一招连攻带防,向着他的左肩刺去。
周坤本欲抬笔回击,可手肘一麻,半边膀子竟然也垂了下去。“噗”的一声,娥眉刺刺入他的肩头。
邱兰一愣,周坤痛呼,二人齐道:“谁?”
“我!”一个背剑的锦衣男子在楼梯口探出了头,手中捏出一颗花生,丢在嘴里,道:“二位继续!”
周坤站起身,向着肩头的刺伤偷偷瞥去一眼,对那锦衣男子道:“阁下在周某背后下手,以暗器伤人,是否有失磊落?”
锦衣男子一步步行上楼来,道:“什么暗器?我打的?你伤哪儿了?”
邱兰也道:“暗箭伤人,岂是我正派之人所为?”
“不是暗箭!”锦衣男子捏出一粒花生,道:“有几颗花生生了霉,难道不许我吐出去,非得吃进肚子里不成?”
邱兰一愣,尚若当真如他所说,仅凭几颗花生便可令周坤无还手之力,那他的武功岂不远在自己之上?
周坤更是不信,站在锦衣男子对面,道:“你再吐一下我看看?”
锦衣男子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你要我吐你?”
周坤道:“你吐!”
“这可是你让我吐的,没办法!”锦衣男子丢了粒花生在嘴里,深深的吸入一口气,鼓起两腮,对准周坤。
周坤瞪大眼睛看去,一对判官笔拉开架势,凝聚全身之力,等待着他的花生。
“呸……”锦衣男子飞身上前,贴近周坤的脸,一口吐出。却不是花生,而是唾沫。
“噗……”虎子、千千儿祖孙、邱兰纷纷爆笑出口。
周坤眨着眼怔在当地,猛的瞪起眼,一双判官笔立时攻出。
锦衣男子飘身荡开,也不远避,仅在那对判官笔前一尺。腰间系着的玉佩伴随着他那飘逸的身姿、潇洒的步法飞舞着,甚是好看。
周坤使出浑身解数,可就是无法拉近这一尺的距离。
楼梯上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有人道:“陆槐?好了吗?”随声再又有五位背剑的锦衣男子上了楼来。
“不和你玩了!”陆槐双手一分,已经将周坤的判官笔夺了去。弹腿蹬出一脚,正中周坤的胯下。周坤一声惨叫,摔倒在地。
刚刚上楼的一位锦衣男子道:“这下齐了!”上前轻踢两脚,封住周坤的穴道。
另一位锦衣男子道:“这就是远安五虎啊?早知道如此熊包,让王辰他们拿绳子直接捆回去也就是了!”
“谁?七爷叫我呢?”一个腰带里斜插着把剑的劲装青年跑上楼来。
被唤作七爷的锦衣男子笑道:“你小子就是耳尖!把人捆了,我们回。”
“好嘞!”王辰从后腰拽出绳子,踏步上前,将周坤捆了个结结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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