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万两。”
“我能拿到多少?”
“七万两。”
“什么时候动手?”
“黄昏!”
“暗号?”
“一只鞋,绣着菊花的绣花鞋。”
天色已晚,还不晚,只黄昏。
八匹马拉的大车,葡萄酒、夜光杯,熏炉之中青烟缭绕,酥香软玉在怀,丁贺打着轻鼾,犹自做着他的美梦。
躺在他怀里的少女已经是他的第十八房小妾。
与别人不同,别人若娶小妾都要花费一笔银子,而丁贺每娶一房小妾他在钱庄里的银子却会再又多出一大笔来。
他的第十八房小妾还算有些来头,乃是“凤友山庄”庄主许夫人的女儿。
许夫人有很多女儿,每一个女儿都只会为她赚来银子,最丑陋的一个女儿也曾为她换来了两千两银子的聘礼。但这个女儿却是例外,白白送与丁贺做了小妾不算,她还倒搭了十万两银子。
许夫人的吝啬在江湖之中是出了名的,若比起“吝啬”二字来,她可当仁不让,独占头魁。
早些年间,“凤友山庄”的家业已在百万以上。可这位许夫人却因为失手打碎了一只元代的青花茶碗而痛心不已,三年之内不再饮茶。当然,不仅仅是她自己不再饮茶,山庄上下再也不见一片茶叶,就连她的亲娘老子来到了山庄,她也只是奉上一碗清水以作款待。
时下,江湖人听说许夫人赔了女儿、搭了银子都要哑然失笑,更有好事者赶去了“凤友山庄”,非要看看白白损失了一个女儿、十万两银子的许夫人会心疼成什么样。
没有人能在这个时候见到许夫人,据说她已经七天七夜不吃不喝,卧床不起。也有人说她咬碎了满口银牙,再又把牙齿一颗一颗吞了下去。
既然别人恨一个人可以恨得牙直痒痒,许夫人自然可以恨得咬碎银牙。所以像这样不可思议的传言竟然也没有人质疑。
还有一个传言,有一个人听说丁贺白白娶了许夫人的女儿而且还搜刮了十万两银子不仅不觉得好笑反而恨得比许夫人还要厉害,她恨不能扒了丁贺的皮,抽了他的筋,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这个人就是丁贺的妻子丁夫人。
这个传言竟然也没有人质疑。
唯一对此事感到怀疑的是丁贺,可现在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信心已经开始动摇。
母老虎不发威则已,尚若发威那可是山崩海啸之势。
母老虎此刻就拦在车前,左右还簇拥着十七只小老虎。
丁贺的一妻十七妾竟然全部来到,好不热闹。
最先跳下车去的是车夫和坐在他左右的两位护卫,丁夫人扬了三下手,这三个人捂着脸躺在了地上,而且赖在地上不肯起身。
丁贺的脸色发青,不是因为有气,而是吓的。
锦被带着夜光杯叮叮当当滑落车板,丁贺手忙脚乱的穿着衣衫,惊声尖叫:“一群疯子,拦下她们!”
紧跟车后的六匹快马上窜出六位年青的刀客,别看他们年纪不大,可身手却矫健敏捷,一看便知是武林中的高手。
高手也有无奈的时候,十八个女人又是抓又是挠,又是哭又是闹。他们却只能拦阻,不能用强,着实要费一番手脚。
一只鞋,绣有菊花的绣花鞋不知由哪只玉足之上脱离而出,窜落在车底。
光滑平整的车底板上突然出现一个指甲大小的孔洞,一根筷子粗细的秸秆偷偷探出,指向丁贺的小腿。
正在穿衣的丁贺像是听到了什么,侧目来看。刚一转头,他就看到了车板下探出了一根秸秆。就在他对着这根秸秆发愣的时候,从秸秆之中射出了一根细如牛毛般的黑色铁针。
人影从车厢下滑出,悄然无声的窜过散放在车后的六匹快马,
几个起落,消失在黄昏将去的傍晚。
一声尖叫,丁贺这位新娶的小妾衣衫不整的跑下马车,而丁贺的尸体则随后跌出。
没有了吵闹,没有了打斗与劝阻,四下了静得出奇。
六位年青的刀客相互打量着,面面相觑。
一声哀嚎,那是丁贺的妻子丁夫人的惨叫。
清晨的阳光洒落在一条羊肠小路上,陆槐沿着这条青石铺就,松柏相夹的小路一直行上,直到山顶。
“落日”已经不在山顶的这间茅草屋中,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女人,一个谁见了都会心动的女人。
“你是谁?”陆槐的眼中带有警惕之意。
女人笑得很甜,迎风飘逸的秀发为她增添了几分妩媚之色。“露露,露水的露。”这样的名字自然不是真的,知道与不知道没有什么区别。
“你在等我?”陆槐的眼中带有疑问,似乎不敢相信眼中所见。因为女人已经褪去衣衫,转眼间浑身上下便只剩了一件蓝色的丝质内衣。莲藕一般粉白的手臂已经回摆在身后,更加凸显她玲珑的身材。手臂摆回的时候,那件丝质的内衣已经掩在胸前,玉腿、蜂腰、光滑而富有弹性的胸脯在丝衫间若隐若现,惹得人心猿意马。
她的腮旁泛起一片绯红,贝齿轻咬朱唇,略带羞涩的道:“当然是在等你,我今天是你的人。”
“你知道我是谁?”
露露笑了,“你是谁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什么?”
“银子!”
“银子?”陆槐笑了,笑得有些尴尬,道:“可我身上连一两银子也没有!”
“没关系!有人已经替你付过。”
“谁?”
“这也不重要,谁付的都一样。”
“你收了多少银子?”
“两万两。”
“不少!”
不是不少,简直多得惊人。如果你送给“凤友山庄”的庄主许夫人两万两银子,那你便可以进入她任何一个女儿的闺房过夜,她是绝对不会反对的。
“心疼银子了?”露露的脸上还是带着羞涩的微笑,“没关系!如果你真的心疼那两万两银子,我可以把银票还给你!”
“不!”陆槐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欢笑,爽声道:“我需要的不是银子,而是女人!”
“我就知道……”露露莲藕一般粉白的手臂已经揽住了陆槐的脖子,慢慢垂下两条长长的睫毛,嘤咛着凑上嘴唇。
佳人、软玉、罗帐、香艳惊人……
“露露!”陆槐嗅着床上淡淡的余香,轻声喃喃,似梦似醒。
“你说的露露应该是露水的露,既然是露水,当阳光灿烂的时候她就会消失!”说话的是掌柜,脸上带着那种比哭还恶心的笑容。
陆槐猛然清醒,挺身坐起,“掌柜的?”
“小伙计,这是你的银票!”掌柜递上了一张面值五万两的银票。
“谁是雇主?”陆槐一边穿衣服,一边问:“是许夫人?还是丁夫人?”
掌柜已经背转身,“做杀手的最忌讳的就是刨根问底,知道的越多,你就越危险。”
“好!我不问!”陆槐还是在问:“露露呢?”
“两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你还想找她?”
“我手上还有五万两。”
“我让她来只是想让你放松心情,镇定下来。没想到,你竟然会迷恋她!”
“不是迷恋!”陆槐的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道:“我只是想知道,她用了什么法子弄得我神志不清,即便她走我也未能察觉。”
“迷香!”
“也就是说……像她这样的女人随时随地都可以杀死我?”
掌柜竟然没有否认,只是道:“所以你就应该记住我说过的话!”
陆槐明白,笑道:“知道的事情越少我才会越安全!”
掌柜点点头,道:“对!因为我们是杀手,杀人只是我们的工作。一个真正的杀手不应该在工作的时候夹杂自己的感情。”
陆槐有些伤感,喃喃自语:“工具!我们只是别人用来杀人的工具!”
掌柜面无表情,问:“你后悔了?”
“不!”陆槐摇头,道:“我只是觉得悲哀!”
掌柜又露出恶心的笑容,道:“所以我会在你每次做成买卖的时候为你安排一个女人,只有女人才可以消除你的悲哀与孤独!”
“每次都安排一个?”陆槐怔怔的看去,道:“下次来的不会是露露?”
掌柜叹道:“她那样的女人跟我们差不多,知道的事情越少对她们也就越安全!如果她与你接触的多,她就会自然而然的知道你很多事情,这对她来说将会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我懂了!”陆槐在叹息,因为藏在他心中的悲哀的感觉更甚。
“既然你已经完成了第一次任务,那么你便已经出世。你应该有个新的名字,‘晨光’,你觉得怎么样?”
“晨光?”陆槐苦笑,未知可否,却在唏嘘感叹:“我想横空出世,成为一代剑侠……没想到却变成了一个杀手!”
第三十四章:横空出世(二)
(二)
唐善龟缩在“不死天牢”的囚室里,当轰隆作响,铁链拖地的声响传来的时候,一个脸色苍白但却英俊无比的美男子凑在了“窗口”边。
六年前的一击,唐善没死已是大幸。
无论是杨腾还是东厂的老夫妇都已经断言,他的右臂早已废掉,恐怕连只茶碗也端不起来。
唐善在笑,挑起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目光之中带有一种蔑视一切的狂妄神色。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吼叫声,看守“不死天牢”的怪物已经扑在牢门外,右手五根手指上长达四寸,油黑发亮,锋利无比的指甲向着唐善苍白的脸上抓来。
这一抓快若闪电,若果唐善还是六年前的唐善,此时定已被洞穿头颅,毙命爪下。
今日的唐善又会怎样?
但见唐善左手猛地攻出,其势竟然不再怪物之下。他的五根手指外张,刚刚与怪物的利爪相接立即绷直如枪。怪物的手指异常灵活,没一根指头都似一柄细小的利剑,各自向着唐善的手指攻出。
唐善的手指竟然也可以像怪物一样灵活,两人刚一接触,他们手上的每根手指都攻防了两招,共计十个回合。
此时若有旁人围观,定然要惊得目瞪口呆。怪物进行攻击的乃是锋利无比的指甲,可唐善与之相接的却是白皙的手指。除非唐善的手指可以如同铜浇铁铸般坚固,否则早已被怪物的指甲斩断。
难道唐善已经在修炼“九转阴阳大。法”,难道他已经达到“大。法”中所记述的“筋骨如铸,灵肉如一,毛发如戟,体沉似铅”的境界?
刹那间,唐善与怪物已经用手指对过了百招,两相不分上下。一声怒吼,怪物的右掌已经运足了内力,经由“窗口”伸入,向着唐善拍来。
唐善的右臂原本孤零零的垂荡在身旁,似乎已经脱离了他的身体,成为了被废弃的另外一部分。可就在怪物竖掌拍来的时候,他的右臂突然挺起,迎向来掌,与之对过。
“轰……”的一声爆响回荡在牢房之中。
“靠!”唐善叹声咒骂,却是被怪物一掌震飞,整个人如同壁虎一般贴在了一丈开外的墙壁上。
怪物在笑,“嘻嘻……嘿嘿……哈哈……”丑陋的脸凑在“窗口”,张合着臭嘴,向着唐善发出嘲笑。
“还是你赢!”唐善手撑墙壁,双脚连蹬,翻身站到了“窗口”前,对着怪物咧嘴一笑,道:“我的‘九转阴阳大。法’已经修炼到了第五重,再过三年恐怕你便不是我的对手了!”
怪物噘起嘴角,向着自己的鼻孔里吹起,看他的模样自是不信。
“好了!”唐善叹息一声,道:“要不是有你相助,别说是五重‘九转阴阳大。法’,恐怕还没突破第一重结障我就已经走火入魔,死于非命了!”说着话,他踱步行上,竖起双手,向着怪物的手掌触去。
怪物由鼻孔哼了一声,一双手爪“嗖”的缩了出去。
唐善一笑,连声道:“好好好!是我不对,即便我的‘九转阴阳大。法’修炼到九阴九阳至高境界,我还将是你的手下败将。好不好?”
怪物再又“嘻嘻……嘿嘿……哈哈……”的笑了起来,乖乖的凑上一双手爪,与唐善双掌相接。一股强大无比的内息突然涌出,直冲唐善的任督二脉。唐善痛得咧了咧嘴,急忙调集体内的阴阳二气进行相抗。足足过了一个时辰,怪物喘了口粗气,缓缓缩回手爪。
再看唐善,已如老僧入定,头顶之上升腾起淡淡的雾气。这些雾气围着他的头顶翻转缠绕,而后渐渐的融入他的百汇穴中。待到那些雾气完全消失,唐善原本苍白的脸上立时布起润红的光泽,双眼之中精光大盛,一双太阳穴高高鼓起……如此惊人的表现,即便是江湖中一流的高手怕也难以做到。
“九转阴阳大。法”的确是内外兼修,阴阳互济的武林绝学,若与唐善曾经修炼的“无极大。法”相较简直存在着天壤之别。同是修炼到五层境界,“无极”使出,唐善险些被怪物一掌毙命,而“九转阴阳”却可全身而退。六年的光阴,怪物的内力增长何止数倍,仅此相论,“无极”与“九转”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呼……”唐善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再来看他,脸上的红润之色、眼中的精光、高鼓的太阳穴都已经不见,又再恢复成病怏怏苍白的脸。
年仅十九岁的青年竟然可以达到精气内敛,韬光隐晦的神奇境界?
此事若是传入江湖,必将引起一番惊涛骇浪!
巨大的轰隆声响起,该是东厂老夫妇启动了机关,牵动铁链将怪物拉回洞穴。
唐善眉头一皱,此时并不是打扫、送饭的时间,老夫妇为何要突然来到?心里想着,他偷偷的凑在“窗口”,向外看去。
怪物刚刚被铁链拉回洞穴,便听到窸窣的脚步声。唐善的眉头再又轻蹙,从脚步声可以判断,来人除了东厂的老夫妇以外竟然还有两人。这两人一个步伐稳重,铿锵有力,看起来该是位使重兵器、练外门硬功的高手。另一个脚步轻灵,如不仔细辨别,几乎不可听闻,应该是位轻功高手。
“这里是什么地方?”一个三十岁左右,身穿锦衣,皮肤白嫩得如同女子一般的男子出现在唐善的视线里,憋着嗓子低声发问:“安全吗?”
“放心好了!”东厂的老头笑嘻嘻的回应着。
一位手握巨剑,皮肤黝黑的壮汉跨步行出,沿着各个牢房转了个圈,返回道锦衣男子身边,点了点头,道:“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坤巴?”老头对着壮汉唤了一声,撇了眼锦衣男子,道:“这位老弟如何称呼?”
坤巴面带恭敬,介绍道:“陈珪,这位是福瑞福公公。福公公可是当今圣上驾前的红人,听说了你和方琳的事,特意前来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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