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明明她的动作最慢,最该死的是她,她手上什么都没有,可是此刻,耳崖却觉得自己的心脏被她剖开了,真的,变成了两半了,他甚至可以听见自己心脏碎裂的那一个声音。
看着天边的阳光,他伸手把脖子上的虎牙项链扯了下来,递给了二丫,道:“请你帮我把这条项链带给我的阿娘,告诉她,我和妹妹在一起,我们很好。”
二丫接过项链,看着耳崖倒下。
这是二丫在空间里杀的第一个人,因为他伤害了砣子,伤害了她的族人。
天游部落的信仰,是“生存,部落,战斗。”
为了生存,为了部落,他们永远会战斗到底!
绝对不心软,绝对不留情。
“只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这里,你们中间必须有一人死。”天空中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那是光部落的阿公的声音,残忍,幸灾乐祸。
二丫没有因为这声音有什么变化,回了一句:“聒噪。”
那老者的幸灾乐祸瞬间被堵的岔气了……他哪里聒噪了,他最是惜字如金,他最是沉默寡言,他哪一点聒噪了,还不让人说话么?什么叫聒噪,只是一开口就被骂聒噪,这还有没有天理……你才聒噪,你全家都聒噪,老者气呼呼的,对着空气絮絮叨叨的大骂。
砣子看着二丫。
二丫看着砣子。
两人都没有理会空气中的气急败坏的声音。
太阳从他们脚下升起,阳光普照在两个少年身上。
这一刻,他们都很美,男孩像是天神一般,身形高大,头发在阳光下散发着淡淡的金光,一双眼睛狭长,魅惑。
女孩皮肤白皙,眼神纯净,像是天使降临人间。
十分美好的画面,要是旁边没有那只一只肚子三分之一鼓起来一抽一抽的抖动的大蛇,会更加唯美。
整个空间就剩下他们两人。
耳崖让砣子发下了心魔的誓言,让他杀了二丫,可是在最后一刻,他却把项链给二丫,让二丫带给他的母亲,他的举动给他们之间种下了一粒种子,他是明晃晃的告诉砣子,最后那个活着的人会是二丫。
“你想杀我吗?”二丫开口问道。
“你救了我,我的命是你的,我发了心魔的誓言,要杀你,空间中,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我希望是……”砣子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然一个光球急速的飞来,那速度非常非常快,只是一瞬就到了二丫的后背。
砣子想也不想的扑了上去,推开二丫,用身体挡住了光球。
不同于任何物质,这光球无敌,这是神秘空间的最后审判,活着的人只有一个,那么其他人必须死。
砣子的身体瞬间多了一个如太阳一般的大洞,迅速的溶化开来,他的脸上却挂着解脱的笑容,他的嘴动了动,说了三个字,那声音没有传出来,因为声音的速度远远没有这光球的速度快。
他的整个人就消散在一片光中,灰灰湮灭,他的脸还有一丝遗憾,最后一刻,他希望能抱抱她,而不是把她推开,他想要一个拥抱,很想很想。
很多年很多年以后,二丫才明白,那一天,砣子说了什么。然而她听不到了,那时候听不到,以后也听不到,永远也听不到。
艳阳高照。
整个空间都明亮无比,结束了。
尸骸遍地,今年的光之选结束了,明年还会开始,永远轮回……
砣子的尸体都没有,就在那明媚的光中消散了,有一个小黑点,沾到了二丫手上的山纹中,成了山峰中的一颗小树的一片树叶,有一点点的灼痛,然而二丫完全没有在乎。
阳光下,她举起她的右手,伸出大拇指、食指、中指。
天游部落,这一刻,所有人都站起来,一起举起了右手,伸出了大拇指、食指、中指。
阳光也遮不住她眼中的火焰,她的一双眼如同大火滔天,深不见底。
对着前方,遍野尸骸,她开口道:
“所有人,为了生存,为了部落,我们都必须战斗到底。否则,我们将永远不思不争,轮回悲苦,我们的孩子,孩子的孩子,每一个人都会死在这里,血肉腐烂,灵魂消亡。让我们战斗到底,战斗到底,来吧,我在这里等你们。”
所有十万大山的民众看到晶石里的这少女的眼睛,听到她的话语,都站了起来。
每个人眼中都燃起火焰,他们的眼里出现的是一年又一年自己部落里死去的孩子,孩子们的眼睛,清澈,纯净,无辜,可是他们都死了。
那个手势是天游部落独有的,但是这一刻,十万大山的所有民众都举起了手。
这一刻一股强大的煞气在每个部落上空蔓延,一个部落连着一个部落,最后所有煞气连在一起,整个天地都震动起来。
平原也在颤抖,这颤抖从边缘那片大雾里传来,十万大山中,所有的部落,暴动了。
他们舀起他们的武器,开始向大山边缘那片雾海冲击。
天游部落,陈阿妈带着部落的子民冲锋在前,以往很是胆小的砣子爹,此刻站在了队伍的前方。
……
二丫放下手,小花花已经彻底把那巨蟒的大头吞进腹中了,可是还不好消化,它也感觉到了不对劲,这整个空间似乎都在抖动,急急忙忙的变小飞到二丫的手上去。
只是一瞬间,就又成了一只小手镯,只是这根手镯中间凸起一个肿块。
颤抖中,二丫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引力,把她整个人都吸了过去。
只是一瞬间,她发现自己又出现在蓝楼那片诡异的壁画星空下面,和之前进入空间的时候是一个地方,只是那时候有很多人很多人,她站在中间都觉得拥挤,可是此刻就只有她一个人,空荡荡的一个人。
整个圆环,她孤单的站在中间。
或许不是她一个人,二丫低着头,开口道:“出来吧。”
果然,一个佝偻的老者一步一步的走出来,正是光部落的阿公。
他笑的十分得意,他手里舀着一个小锤子,手柄是圆的,垂头却是尖锐的如闪电的形状一般。
这正是老者的最后杀手锏,闪电锤。
这是老者用意外得来的一块石头炼制的,这块石头奇硬无比,任何东西都不能敲碎它,而且能够吸食闪电。
所以每到下雨天打雷闪电之时,老者都会坐在高台上,用这块石头吸引闪电,用闪电之力淬炼此石,最终把这石头淬炼成了一把锤子,此锤力量巨大,哪怕体型超过老者数倍也会被砸成肉泥。
普通人受这一锤,瞬间成焦糊肉渣,而体者受这一锤也不能幸免,必然会受伤。
可惜此锤在上一次淬炼的时候,天空的闪电不知道因为何原因,被转移到了十万大山中去了,使得最后一次淬炼并不完整,否则这锤子必定能成为一柄标准的体器。
力大,还有闪电之能,拥有此器,老者几乎是光部落除了主上,最厉害的人了。
这几日,老者始终盯着晶石,看到二丫诸多神秘之处,还有那药丸,那能在空间修炼的功法,无一不让他垂涎三尺。
姜果然是老的辣,老者原本就想直接杀死她,没有想到主上把她丢进空间居然发现了更多东西。
老者虽然身形老,但是他的年纪绝对远远年轻于主上,一旦成为大体者,外貌很长时间会固定,相对于主上,老者是一个年轻人,十分年轻的人,这也是他忌惮主上的原因。
这一刻,平原动荡,主上都出关了。
而老者主动来接今年的幸存者。
往年空间的幸存者也是光部落阿公接待的,大家也没有觉得不妥。
“交出那药丸,交出修炼功法,饶你不死。”老者舀着锤子,对着圆心一砸,顿时整个蓝楼都摇晃起来,他面前的那块地,似乎要裂开一般,多了无数缝隙,一直延展到二丫的脚下。
“聒噪。”二丫抬头,一双眼装载着深不见底的火焰。
第四十五章:很近很近
“聒噪。”
又是这两个字!老者这几日,生生的没有开口说话,他是不屑和普通民众说话的,话越少越神秘。
他深刻的反思了,自己难道是真的多话吗?也许是有点话多,毕竟老了,可是这么久了,这么多天了,每次他一开口说话就会被骂“聒噪。”
他不说话,怎么能把事情说清楚。
老者几乎魔症了,这两个字成了他的怒火之源,他想也不想的抡起他的铁锤,朝二丫砸去。
一锤,一锤,再一锤,我砸死你!
老者疯魔了,二丫也疯魔了,只是二者的疯魔不一样。老者是被气的,怒火攻心,走火入魔。
而二丫是愤怒,是那种发自内心的愤怒和不屈。
砣子死了,死在了她的面前,为她而死。
她眼睁睁的看着他死了,说好了一起活着的,她没有完成承若,砣子也没有。
命运!
这是命运第一次明明白白的告诉二丫,震慑二丫,不要企图反抗,一切都是安排好的,你只需要沉沦其中,不思不争。你不该救砣子,砣子本就是该死的人,徒劳而已。
当你以为你做到了,命运会给你一个更悲惨的结局让你明白,抗争的结果是灰灰湮灭。
不需要抗争,只要接受,不需要思想,只要接受。不思不争,轮回悲苦。
千年之后,万年之后,还会有很多很多的人,那是二丫上辈子,上上辈子的魂转生而成,她都逃脱不了命运,死亡,沉沦。
不,不是这样。
她要抗争!
她的怒火在燃烧,没有人可以禁锢她,没有人可以安排她的命运,她要抗争,她要抹灭这片天空,铲平这片大地,杀戮眼前的一切。
“你,很聒噪。”
二丫没有躲避,她挥手对着老者轻轻一划。
没有月之灵,没有蓝点,就是她的气血之力,她的怒火之源。
这一“雕刻”之力,让那个抡着闪电锤的老者瞬间裂开了两半,鲜血和那抡锤子一起飞向了二丫。
二丫伸手接住了锤子,这一瞬间,她手腕上的山峰之纹震动了起来。
一种本源的力量传递而来。
这闪电锤最后需要的一丝闪电被黑铁吸收了,而如今黑铁化成了山纹,那丝闪电之力还在,在连通这锤子的时候,完成了老者梦寐以求的淬炼最后一步,成为了一柄完整的体器。
而且是在二丫手上淬炼出来的体器,这里有二丫的魂识,只要二丫把它扔出去,就会击中她想要击中的目标,而且不论飞多远都会回来。
这是体器最珍贵之处!
然而被整个剖成两半的老者,他那分部两边的两只眼都能动,但是嘴巴却不能说话了。
他的左眼看到了二丫完成了那柄闪电锤的最后淬炼,忽然明白,自己上一次没有淬炼成功是因为她吸走了闪电,他的左眼不甘愤怒,可是他开不了口。
而他的右眼看到了,自己全身喷出来的大量鲜血落到二丫身上都流到她的右手手腕上,那里出现了整整两圈暗黑色的血线,闪耀着血腥的光芒。他的右眼剧烈的颤抖,恐惧,即使他已经被分成了两半,还是遮掩不住他的恐惧,他看见了,看见了,真正的体魔……
他果然太聒噪了,他不需要言语,两只眼,看清了一切,可是太晚,太晚了。
老者分开的两只眼看着那个女孩一步一步的踏出了蓝楼,他忽然想到了,这一批蓝人来的时候,光部落流行的一段儿歌:“黑暗的时刻就要来临,当心带来蟒蛇的那个人吧,她会在火焰中重生,她的怒火能够抹灭天空,铲平大地,杀戮一切,她就在你们当中。”
他参与了这一切,他看到了黑暗,他燃烧了那个人,看到她在火焰中重生,看到她带来蟒蛇,而接下来,他看不到了——看不到她的怒火如何抹灭天地,如何铲平大地,如何杀戮一切,这也是一种解脱。
蓝楼大门开,杀戮开始。
二丫走了出去,回头看了一眼,蓝楼大门口的壁画。
一如他们一行人来的时候一样,上面有很多少男少女,原本是都不认识的人,可是这一次,二丫看到了上面那个脸有些方正,耳朵比别人大许多的少年,他一双眼静静的,看着他身边一样耳朵有些略大的女孩,藏着一缕柔情。
上面有一个少年,双眼狭长,长相妖异,他嘴角挂着笑,脸上有很多好奇,还有一些激动。
这壁画是少年们刚刚进蓝楼那天的模样,没有血腥,没有杀戮,很是生动,然而这一切,都没有了,不存在了。
那壁画上面没有二丫,因为二丫走出来了,只有死人才会在上面显示。
二丫出来,平原乱。
这是一个疯狂的部落,人人为了修行吸食鲜血,他们以此为荣,他们心安理得,他们在别人的尸体上狂欢,歌舞,如今是他们还债的时候了。
在这大地颤抖的时候,他们先开始了相互彼此间的厮杀抢夺。
血,直接的鲜血,染红了平原,大地不再干裂,越来越多的鲜血渗透进土地里,就如那些进入空间的少年一样,用鲜血,用**滋润肥沃这土地。
二丫没有停留,她朝着城外走,一路上遇到很多很多的人,他们看到年轻白净的二丫,他们都认出了这是空间里活着的那唯一的一个女孩,她身上有宝贝。
他们都兴奋的跑上来,杀戮抢夺。
二丫停下她的脚步,少女抡锤,很诡异的画面,可是那些企图阻挡她的人都成了肉泥,血肉成渣。
没有停,她继续走,走在一条堆满血肉的路。
很多很多的鲜血,涌入了二丫的右手手腕,两圈完成的血线,流光溢彩。
她走出了城堡,来到了那片草原,曾经走过的草原,那个全身腐烂的小女孩不在了,只有一尊幼小的白骨,站着的白骨,孤单,绝望,却仍旧不屈的站着。
二丫走过这具白骨的身边的时候,草原多了一阵风,把这具骨头吹的浑身颤抖。
疼痛,刺骨的疼痛从这具幼小的头骨上传来,这风呼呼的吹,像是骨头的呻*吟,疼,很疼,她的骨头很疼,她活着全身腐烂,没有人敢靠近她,她死了,骨头也在一点一点的腐烂,还是疼,好疼。
她好孤单。
“我咒,咒她的身躯腐烂,让世人都躲避她。”二丫的脑海里再次响起这一句话。
她应该离开,可是她却停下了。
二丫的手轻轻的抚摸在这具枯骨的头顶上,不光滑的头骨,坑坑洼洼,很疼,很孤单,她感受到了。
风中,多了一段歌曲:
ni nar ni nar ni nar ……ni nar ni nar ni nar ni nar…… ni nar ni nar ni nar ni nar ni nar ni……
风停止,草也停止摇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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