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土上关于“太岁”的说法林林总总,各不相同,其中最主流的两个说法,干脆截然相反。
第一种说法将其视作大凶之物,自古便有“命犯太岁”一说,传此物现身之处,必有大难;另一种说法则把“太岁”当做天材地宝,有缘之人服食之后,便可呼风唤雨,立地封仙!
“太岁”属土行可天性喜水,虽然是个奇怪物,不过并不算异常罕见,在民间偶尔会有发现,大都出现在水土相间之处,比如古井、泥沟或者浅溪中。也有过不少修士曾经采撷太岁,想用以炼药凝丹。可所有的努力都化徒劳,这种东西对修行而言根本没有任何效果。
柳亦的目光闪烁,望着那根怪笋:“这个怪、怪那啥是一只太岁?”
“是太岁,不过不是普通的太岁!”拓穆颚布苏没继续说下去,而是又把话题给岔开了:“另外,你们知不知道‘开天封仙’的典故?”
梁辛和柳亦一起点头。
天地初开,世界上没有规则可言,只有无边的混沌,经过无数法力强大的圣人和妖鬼怪物的努力,才最终破掉了混沌,让阴阳分开,天道也得以成形。
而天道初成之际,当初破除混沌有功的圣人和怪物也得以飞仙封神。在这一道天地轮回中,第一批悟道飞仙之人,便被称作“开天封仙”。
拓穆颚布苏连提两个重点,梁辛哪还能不明白,瞠目道:“您老的意思……这棵笋子,原本是一颗太岁?混沌时就存在、成精的太岁?被‘开天封神’的太岁?”
拓穆颚布苏嘿嘿一笑:“不错!它是天下间所有太岁的祖宗、飞仙后留在世间的法身,所以才被称作天地岁!”说着,停顿了片刻后又夸赞了句:“你这娃娃倒不算蠢笨,还对得起身子骨里的梁家血脉。”
梁辛把胸膛挺得老高,笑得挺客气。柳亦则追问道:“这枚天地岁,又和中土凡人的天赐神力有什么关系?”
这次拓穆颚布苏过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远古时,那群魔头自大海另一端东渡之前,此间的情形不是现下的样子……”
杂锦孤峰下的情形一目了然,天地岁长在泥土中,在它旁边则陈列着一口古井。
可是在远古时,原本没有那口古井,天地岁之下也不是泥土,而是一眼泉。泉水所连接的地下水脉蜿蜒曲折,方向上却直返中土,与中土上诸多庞大的繁杂水系多有交汇。
听到此处,梁辛忍不住低低地惊呼了一声:“下面的那道地湖,竟然和中土相连?”
柳亦也跟着接茬,笑道:“早知道就顺着地湖游回去了哈!”
不料拓穆颚布苏却骂了声:“放屁!我说的是远古时的水脉!远古水脉直连中土,可古井下的地湖只与凶岛相通,根本就是两回事!我正说着一半,你们莫在胡猜,否则越说越乱!”说完,又意犹未尽的骂了句:“都是糊涂蛋,哪有梁老大一分半点的精明!”
老头子骂得斩钉截铁,好像都忘了,刚刚自己还夸过他聪明来着。两兄弟缩着脖子对望一眼,谁也不敢说话了。
拓穆颚布苏这才继续道:“远古时,这枚天地岁与中土水脉相连,它生性喜水,灵气也能通过水源来传递,天长地久之下,中土上也衍生出无数天地岁的化身,就是所谓的太岁了。在第一次九星连线、神仙相东渡之前,中土上太岁随处可见,而且也要强壮得多,我听说远古的太岁,有的甚至长得大如山岳!”
在行属上太岁算是土行的怪物,而远古时的太岁因为与天地岁相连,无论从体型还是法力上都要强大得太多了。太岁的气息、力量对于练气修天之人毫无补益,可是对于命中土行旺盛的凡人,却有着极大的好处。所以在那时,土命的凡人如果生在太岁旁,都会变得异常强壮。
厚土承天,滋养万物,土命凡人于太岁处得到了能力也各不相同。
至此梁辛也终于明白了,从古至今,所有凡人神力,全是拜太岁所赐,与其说是天赐神力,倒不如说“太岁赐神力”!
说到这里,拓穆颚布苏突然叹了口气:“太岁大凶,现身处必有大灾;太岁大吉,有缘得之立地封仙……嘿,这两种说法,其实都是对的!”
梁辛皱了下眉头,太岁大吉的说法他能明白,土命凡人能从太岁处得到神力,立地封仙虽然有些夸张,但也能算确有其事;可太岁大凶为啥也是对的?
柳亦和梁老三一样迷惑,不过刚被骂完,不敢再胡乱发问了,嘴唇动了动又强行忍住。
“天赐神力分作两种,一种是与生俱来,从打落地那天起就身具大力;而另一种则是突然觉醒,一直是个碌碌凡人,不知哪天一觉醒来,突然变成了一方强者!前一种还好些,后一种却为祸巨大!凡人啊,嘿,嘿嘿!”说着,拓穆颚布苏冷冷一笑:“你们可知,远古时于真正的凡人而言……天赐神力之祸,要更甚于仙人之祸、妖魔之祸、猛兽之祸!”
梁辛的眼皮子微微一跳,拓穆颚布苏的意思他完全能懂,甚至不久前还着实矫情过了一阵……
“当初我和梁老大一心只想着搬山,却从未想过天赐神力之祸……若是梁老大在此,得知了那些远古时的真相后,怕也不会来动这棵天地岁了!”
虽然拓穆颚布苏没说远古时,天赐神力者到底如何“祸害”普通人,梁辛却也能尽数想象得到,当即点了点头。
柳亦则呵呵一笑,开口叹道:“别说天赐神力者,就是个村子里的土流氓,仗着身体强壮,也会欺负四邻,横行乡里;就是个小小的县吏,也会仗着手上那点权力,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为所欲为,这道恶劣根子与生俱来,再配上绝大的力量……嘿。”
拓穆颚布苏这次没骂人,而是淡淡的附和道:“相比之下,那些修士心中,没太多凡间的欲望,对普通人的危害也就小的多了……搬山是不错的,不过要靠这棵天地岁来搬山,却是大错特错!”
说着,拓穆颚布苏沉默了一阵,缓缓吐出了一口闷气,继而笑道:“幸好,这件事没做成啊。扯得远了,咱们继续说这里的事情。”
梁辛也伸了个懒腰,神情再度放松,盘腿坐到天地岁旁边,笑了。
先祖力量强大,可也打了不少败仗;先祖智计绝伦,可也有失算的时候……对梁一二当年事迹了解得越多,梁辛就越觉得,他老人家是人而不是神,这种感觉很古怪,或许少了些崇拜、希望,可又多了几分亲切、鲜活!
拓穆颚布苏的语气轻松了许多:“说过了天赐神力、天地岁,下面就该说说这些魔头了!”说完,还自顾自的感慨了一句:“嘿,这后面的事情,可更大得很了!”
可接下来,老头子并没有直接开口,而是在寻思片刻后,让梁辛先把他们这边所知的、有关神仙相的诸事都细细讲来。
两个青衣你一言我一语,把事情说了个明白,拓穆颚布苏才笑道:“想不到,你们知道的事情还不算少,这便好讲得多了!”
说完,拓穆颚布苏咳嗽了一声,终于说到了重头戏,而他说出的第一句话,就让梁辛大不开心:“天猿和神仙相是一丘之貉!没有天猿,神仙相根本就无法来到中土。神仙相所居之地荒瘠贫凉,压根就没有树木,自然造不来舰船,他们能够渡海,靠的就是天猿织锦。”
其实梁辛心里早就有了这个想法,只不过一直都不愿承认罢了。此刻拓穆颚布苏言之凿凿,再也无可逃避,梁辛再重重一叹的同时,心里倒也释然了,如此的话,倒有两件事能肯定了:
中土上,原本就没有天猿这一族,它们是远古时和神仙相一起渡海而来的,或者说,天猿一脉,干脆是神仙相的附庸族;
猴儿谷天猿一脉的先祖,应该是奉了那个神仙相叛徒的号令,一起谋反,将那支神仙相大军永远封印在了大眼之内。不过,从葫芦师父那里就能看出来,它们早就和中土上的神仙相没有了牵连,虽然奉祖先号令永远不会离开苦乃山,可实际上也算是得到了自由,无拘无束,悠闲度日。
拓穆颚布苏没太注意梁辛的神情,又继续道:“这座凶岛上的魔头,和你在中土发现的那些神仙相,是同一批人,只不过,沦落到此的不走运罢了。上一次九星连线,神仙相集结了绝大多数族人,自大海彼端,搭乘洋流一路东渡,结果在混沌海域内正碰上逆流而上的巫蛊传人。”
一提到这事,梁辛心里就更不得劲了,柳亦也是满脸的不痛快,要知道那一支巫蛊弟子组成的舰队,算得上是远古中土时最精锐的力量,战力何等强大,所乘战舰又是至宝阴沉木所造,结果被这群“外国人”打了个全军覆灭……
即便梁辛刚刚见识过神仙相的本领,心知肚明凭着人家的修为,在中土上绝对横扫一大片,什么五大三粗十三蛮,一字成道之下只有瞪眼等死的份,但是这也不能耽搁他心里那份不舒服。
拓穆颚布苏一笑:“其实这件事,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其一,神仙相的故居之处,生存恶劣到难以想象,远非中土上的凶蛮之地可以比拟。而混沌之海则是天下第一等的险恶所在,在那里决战,神仙相比着巫蛊高手,要更适应环境。这就仿佛……”说着,老头子琢磨了下,举了个差不多的例子:“这就好像,巫蛊高手是江南之地长大的猎犬,神仙相则是寒冷草原上的巨狼,而猎犬、巨狼的战场是在天寒地冻的极北冰原……这样打下来,你说谁会赢?”
梁辛点了点头,脸色却没好转多少,不管怎么说,人家神仙相元气未伤,而巫蛊高手死得一个不剩,在这样悬殊的结果下,适应环境之说不像个原因,而更像个遮丑的说辞。
柳亦叹了口气:“这是其一,那其二呢?”
拓穆颚布苏笑了起来:“巫蛊弟子全军覆灭,的确是一败涂地,临死前都没能给自己拉上几个垫背的,但是实际上,那支浮海东渡的神仙相大军,却吃了个天大的亏!”
青衣兄弟一下子就来了精神,忙不迭的追问道:“怎么说?”
拓穆颚布苏嘿嘿笑道:“神仙相集全族之力东渡中土,出发时共有四千之众,另外还有三千多天猿随行,可最终到达中土的,两种怪物加在一起还不到两千,它们会有如此惨重的损失,全是拜那些巫蛊前辈所赐!侍弄蛊术的人,天生都有一副虐戾心肠,混沌之海那一仗他们死不瞑目,又岂会让那些凶手神仙相好过!”
说到最后,老头子干脆放开声音,哈哈大笑!
第二二六章 巫蛊手段
四千神仙相,三千火尾天猿,自混沌深海的另一端,顺流东渡而來。就在他们穿越混沌之海的时候,正迎面碰上来自中土的巫蛊高手,旋即便是一场滚滚恶斗。
神仙相实力斐然,又有天猿织锦的保护,更对恶劣环境多有适应,纵然巫蛊高手全力反扑,也难以对他们造成有效的伤害,遭遇战甫一开打就一面倒,在神仙相看来,完胜敌人只不过是个时间问题罢了。
可打了一阵之后,那些巫蛊弟子突然变了风格,再没人发疯般的搏命强攻,而是尽数收缩,布下层层障碍力图死守,而更古怪的是,那些红鳞大船不攻、只守、却不逃……神仙相中多有韬略纵横之辈,见状很快就明白巫蛊高手是要憋出一样大法术来同归于尽,当下神仙相立刻发起犀利攻势,连续突破敌人的防守,杀向巫蛊旗舰。
就在神仙相突破巫蛊防御,堪堪就要冲上红鳞旗舰的时候,遽然一连串嘶哑的怪笑声,从红鳞旗舰上冲天而起,那满满一条大船、足有千人之众的巫蛊精锐,竟然尽数……发疯了!
有人笑、有人跳、有人跳舞、有人唱戏……
甚至巫蛊中修为最高深、老得好像一棵枯树的大首领,也撕碎了身上的衣服,咿呀怪叫着、手舞足蹈着四处乱跑……
即便是拓穆颚布苏的声音生硬,把这桩远古往事讲的干巴巴毫无一丝趣味可言,梁辛和柳亦也还是能想象得到当时的情形:
恶浪滔滔、天海混沌,巫蛊高手损失过半,神仙相胜券在握杀气腾腾,可最大的那条红鳞巨舰上,所有的蛮荒巫蛊高手,全都傻笑着发疯……梁辛一边琢磨,身上掠起一层鸡皮疙瘩。
先前梁辛说起过自己的经历,拓穆颚布苏知道他也修习蛊术,开口问道:“梁磨刀,你当知道蛊术修炼的,是什么力道吧?”
梁辛点头回答:“是星辰之力。”
拓穆颚布苏毫无来由,突然哈的一声笑了出来:“不错,就是星辰之力,那你能不能再猜一猜,红鳞旗舰上那千余巫蛊精锐,到最后施展的又是什么手段?”
虽然说是让梁辛来猜,可老头子根本就没容他开口,而是又把话题拉回到当年那一战之中:“整整一船的巫蛊弟子全都疯了,即便以神仙相的见识。一时也有些错愕,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可下一个瞬间里,哈哈,突然大海崩裂,浊浪轰天!”
梁辛和柳亦对望了一眼,目光里尽是疑惑。他们哥俩都算是蛊术高手,可谁也不明白,巫蛊弟子究竟在做什么。
“我估摸着,当初那些神仙相的神情,应该就和你俩现在差不多。”拓穆颚布苏居然开了个玩笑:“以神仙相的修为,以天猿织锦的坚韧,他们又岂会把怒潮海啸当回事,由此也就更不明白,这群巫蛊高手究竟干什么,当即也不管太多,开始出手杀人。”
巫蛊弟子本来就不是神仙相的对手,何况其中最强大的一千精英也都发了疯,变得战力全无,没能再坚持多久,便被屠灭一空!
巫蛊弟子尽数被杀后,大海仍旧狂躁不停,那些神仙相愈发疑惑了起来,为了稳妥起见,他们还是放慢了航行的速度,谨慎前行。
大海越来越暴躁了,终于,有神仙相中的高手,发现了海水发疯的根源。
真相,让他们惊骇欲绝。
怒海成狂,是因为……洋流变了,那道因九星连线而成形的东渡洋流,竟然在缓缓的变弱、消失!
要知道,此刻神仙相还在混沌之海的范围内,一旦没有了洋流的指引,他们所有人全都得变成孤魂野鬼,永远在混沌海域内打转,穷尽天地也休想再靠岸。
说到这里,拓穆颚布苏再度询问梁辛:“到现在,你还不明白,那些巫蛊前辈施展了什么手段么?”
梁辛傻愣愣地摇摇头,挺不好意思来着。
拓穆颚布苏笑骂了一声:“糊涂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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