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圈不易立足。像张大可这种半红不紫的,又能到哪里去?
想到这里,简青果简直踌躇满志。
他正在设计一场由特技人员高空投身。抱剑刺落的镜头;他要以低角度板镜仰空拍摄下来,由于这个镜头要拍得极具创意,故此要亲自拍摄。
像这样危险的镜头,当然要张大可这位老手来解决。
张大可没有选择。
他亲自演出这个镜头。
他在高架棚跃下之前,先把身上的钢丝松退出三尺。
吊扣在身上的钢丝松脱出一些,本是常事,但只要一个不察,容易造成奇書網電子書危险;而张大可得知,只要多滑坠二尺多一,点,手上的剑便可以刺穿简青果的心窝。
他知道得非常清楚,要不是简青果的设计,铁秀绝对不会送命;而今简青果既然不守诺言,他也可以利用武打动作片的危险性,来造成“非蓄意杀人”的情形,结束掉简青果的性命。他虽然怀恨铁秀,但是,他们毕竟是同行,一一个不用冒上生死之险而用他人的冒险来获得名利的人,竟杀了此行的“巨星”,也是他的“师弟”,单只为了这点,他也很应该为铁秀“报仇”。
偷偷松掉活扣的事,简青果绝对不会发现。
简青果正全神贯注在镜头上,他要拍好这一个特技,在他而言,这是一部脱离铁秀的阴影而独立干出成绩的代表作。
张大可不愁简青果会发现。
他只怕逃不过韩三怒的一双锐目。
韩三怒的确是注意到了。
他在片厂指导武打动作超过二十年,任何大小事情,都逃不过他一对饱经世故的眼睛。
由于“饱经世故”四字,他也懂得什么时候应该看得见,什么时候应该看不见,什么事非看清楚不可,什么事却要“睁只眼、闭只眼”。
以前是李小龙暴毙,上次是铁秀跌死,这次轮到简青果死:除非这种“死亡游戏”式的演出能够终止或变易,否则,死人的事件,绝对无法避免,下一次,谁也不知道,会轮到谁死。
(完)
杀人者
大年初二,我和妻都没有想到会闹成这个样子的。
就因为是大年初二,大部份的餐馆、饭店都未开市,妻又决定借过年的大好理由:“停
火一周”,也就是说一个礼拜之内,决不下厨,我们也因此才会进入这家印尼餐厅。
这叫鬼使神差,有祸躲不过。
许是因为这家餐厅座落在游客闹区,越是遇上大节日,越是多客人光顾,所以照常营
业。
陪妻走了几条街,看灯饰。逛商店,原以为只是累了,肚子咕咕直叫,才发现也饿了。
饥饿这件事情是感觉不得的,一旦感觉到了,更饿得造反,再想现在是大好新年,怎能忍饥
受疲,一想更迫不及待,便要马上叫菜,结果,叫了几次,都叫不到人。这家餐厅当旺,几
乎爆满,却可能是因为过年之故,只有两、三个女侍应,偏又不做事,翘着鼻子来来去去,
实行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四大皆空,不闻不问,她是空自神游,任凭客人空自焦急!
谁叫你自己跑进来!
我心里暗呼,倒霉啊!但为民生问题,只好硬着头皮,手舞足蹈,来吸引女侍应的注目
与垂顾。
有一个样子长得还算俏丽的女侍应,正忙着作冷艳状,明明是看到了,却以极不自然的
姿势把头拗了过去,硬看向街外。这家餐厅座落三楼,这时客人正多,应接尚且不暇的女侍
应生居然有余裕闲情观赏街景,也算是一桩妙事。
但我当时的脾气,可不妙得很!
因为我已饿得发火,看见她,更光火。
妻看我情形不妙,忙自告奋勇,招手叫人,终于叫来了位女侍应,真要比叫消防车还令
人焦急。
我把要叫的几道菜说了,那女侍应说:“what?”
我一怔,妻微笑着用手指示,我一看才知,原来是个不知是泰籍还是菲籍的女侍应。
要知道叫这类食品已经够难把握,有时你以为只叫一碟,结果来了一整盘!有时候以为
是小菜,端上的却是咖哩,拗口难读,结果却来了位外籍女侍应,还不知要用那一国的语言
来叫菜,真是饭未进口,先吃了一肚子的火!
不过,我总不能因她是非我族类,就要藉故找碴,只好咬牙切齿的用英文叫菜,叫了客
福建虾面、银芽咸鱼、咖哩鱼头、马来风光、阿三鸡之类的食品,外籍女侍应唯唯诺诺,但
每听一次,即要侧着头用重重的鼻音问一声:“嗯?”仿佛要表演她的磁性语音,可媲美白
光和徐小凤一般。我重复一遍,她便在小簿子上涂涂写写,倒像是在替我画素描一样。
这家餐厅的服务态度,我算是领教了。
她施施然走后,我跟妻说:“现在上餐馆吃饭,穿得较好才行。”
妻说:”我们穿得不够光鲜吗?我倒不觉得,”
我只好说:“如果小费少给一些,你看她们的嘴脸。
妻依然不动如山,任我挑拨离间,她就是不怒不愠。
“那不就多给一些罗!”
我耸耸肩:“你真好脾气,我服了!”
妻笑说:“本来就是过年嘛,何必让人给气着,自讨不吉利!”
我说:“说的也是。”
且不管是与不是,我已忍无可忍,三番两次的催促,饭菜还是迟迟未到,连比我们还迟
来的人叫的菜也上了桌,我们还是饿着肚皮看人吃得津津有味。
结果,第一道菜肴是来了,是炒羊脯。
我大吃一惊,自问平生最怕吃油腻的东西,怎会叫这道硬点子?忙说:“你拿错了。”
女侍应犹疑都不犹疑那么一下,就说:“没错。”
我抬头一看,原来便是那个自以为是千娇百媚的女侍应,她说话的时候,依然眼梢都不
看你一下,仿佛人在天外,她说在跟前。我只好道,“我没叫这道菜,你查查单子,我们没
叫。我们怎会叫这种菜呢?”末一句是我对妻说的,有点表现幽默的意思。
没料我们还未发作,她倒先行发作了起来。
“不可能,明明菜单上写着,我不会拿错!”
“你不会拿错?”我气了。“总会写错吧?”“我不知道。”
“所以我不是骂你呀。”我可火了,老子来吃饭给钱,难道还要受你小姐的气?“你先
查了菜单再驳嘴好不好!”
那外籍女侍应吓得缩在一旁,由于我们都说得非常大声,这十来个座位上的客人都为之
错愕。有些人惊异,有些人皱眉,有些人正窃窃细语,有些人却幸灾乐祸,一副期待好戏上
场的样子。我知道已势成骑虎,如矢在驾上,不得不发,事实上,我的饿火与怒火交织,对
她这种死脸死气的女人,就差缺了欲火!
偏生在这紧要关头,她还把脸一寒,像老板给员工脸色瞧一般,一扭一扭的说:“全都
不关我的事。你叫的你自己吃。”这最后一句,很有点像幼稚园教师在告诫刚撒了尿的小孩
子的话。
到这地步,真是不发作才是见鬼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才是什么意思?”
“你们自己写错单子,却不去追究,尽说不知道不关事,我们是花钱吃饭的客人,你反
而来找我们发脾气?”
我希望她不要再驳下去;再驳下去,我真会忍不住一巴掌掴去。
我也希望这儿的老板或老板娘会及时出来,制止这场无谓的纷争,只要有人来打个圆
场,那我就可以趁此下台
可是没有。
妻是担心,大部分客人都在看戏,连厨房的杂役也出来看热闹,其奇書網電子書中正有人幸灾乐祸,
看他的眼神发亮,就知道此事不能善了,此妹也决非易惹。
这在在都使我不能不跟她“斗争”下去,便何况她居然说:“有几个臭钱好威风么?不
做你生意总可以吧。”
我站起来喝道:“你以为你是谁?你是不是老板?”其实在我心里,倒希望老板能快快
出来调停,俗语所谓:好男不与女斗,跟这种无知少女顶嘴下去,自己都觉得有失身分。
“你叫什么老板,”她说。“你叫老板来我也不怕你,我不做你的生意!”
这回妻子可摆不住我了。我的牛脾气在学校里早已闻名,小学时即跟老师吵上校长室,
中学时变成了校际辩论大队队长,大学时成了啦啦队队长,怎能在众目睽睽下折在一个“靓
妹仔”手里?“你说什么?你上错了菜,还不道歉!死八婆!”
我后面这一句是源自一时火起。我这句一出,立即就要起身“买单”,本待骂了就走,
妻只好也跟着起来。那女侍应初见我站起身子,以为要打她,后来才知道我们去结帐,一方
面见店里人多,有恃无恐;一方面也许以为我们正在退缩,更要“乘胜”追击,报“仇”雪
“恨”。插腰骂道:“你凭什么骂我?你这个衰人!”
我一面结帐,一面回了一句:“衰女!”那结帐的女人正目瞪口呆,初以为我们找她
“算帐”,后来才知我们要“结帐”,低声说:“你们还未吃,就不必了吧。”可是我知道
我们决不能输这口气,否则给人误会付不起钱,不是理亏了?所以坚持付帐。
现在这场争吵已进入谩骂和人身攻击,再这样待下去,可越来越不堪入耳,且有失面
子,若要骂这种市井粗言,我可不行,只想速结速走,不料那女人越要快越慌乱,而我又不
能催个气急败坏,只好嘿声笑道:“请你们的老板出来,我要问问他请的人是怎么做生意
的!”
那女人慌慌张张说:“没用啊!老板和老板娘都到泰国去了,这几天不会回来。”
我心喊糟了!难怪那女侍应敢那么猖狂、跋扈,那么百无禁忌,那么目中无人。女人这
么一提,倒把女侍应的攻势全逼了出来。“你叫我衰女!你有我这样的女儿?我看你没有后
代!”
这一句话像是迎面一棍子,击在我的脑门上。天杀的!在大年初二,竟跟这一句飞来横
话硬碰!
我转身吼道:“我X你的!”
这句粗话一说,不但全场震住,对手失措,连妻也愕住了。
脸已扯开了,我胀红着脸伸指骂道:“你给我小心点!”我见她气得白了脸,唇一张必
定又要说出不堪入耳的话来,所以一叠声先恐吓了过去。“你这臭婆娘!你知不知道你说的
话,是要付出代价的!”
她一脸的不屑和不怕:“你想要怎样?”
我最气她的不屑与不怕,因为这严重地威胁到我的处境。“你晚上几点下班?”这是标
准的无赖劣行,而且带着尽一切可能的狞笑。
她冷笑道:“关你什么事?”
“问一问而已。”我故意耸耸肩,作流氓状,偏偏今天穿得西装笔挺,太不争气。“你
等着吧!”
她仍嘴硬:“我才不怕,你尽管来吧?”但脸上已闪过一丝顾忌之色。
我趁波浪稍平,连钱也不要找了,拉着妻子返身就走,一副扬长而去的样子,后面还传
来她和几个店员大声数落我的声音,我一路装没听到,但气得发抖。
走了一段路,到了电梯口,妻忽然说:“你的公事包!”
我大吃一惊:公事包还留在桌子上!那不行!里面有很多重要的物件,而且,还有决不
应该落于仇敌之手的资料!
我别无选择的余地,只好叫妻站在一旁,妻担心的说:“你……”
我强作镇定的说:“你放心!一个小婆娘我还怕了不成。暗里长吸一口气,一福勇者无
惧的样子,夹一阵急风闯回那餐厅。
那餐厅的人正议论纷纷,一见我旋即回来,以为我要找碴,大家都相顾失色。那女侍应
也退到近厨房处,用一对有深仇大恨的眼睛盯着我。
我挺着胸膛,抵受那些有的鄙夷、有的同情,甚至有的惊喜。有的畏惧的眼神,一面用
粗话破口大骂,以壮声色。
我一面绕到原来坐的椅子,取回公事包。还好,公事包还安然无恙。
店里的客人终于明白了我的意图,而那女侍应更快的就看破我的意图,所以她也用恶毒
的语言,像冰刃冷箭一般的刺戳我,直至我行出店门,还听到她骂:“有本领就不要走!懦
夫!”
“我会找你的,你等着瞧!”我边走边说,一一副逆我者死的样子。
“放马过来啊,我等着!”我还听到她这样说。
在电梯角会合了妻,俩人讨了一鼻子没趣。幸亏妻已是我的太太,要不然,她目睹我这
等举止,一定对我的印象大打折扣。大年初二,遇上这样子的事,自然是忿忿不平,我磨拳
擦掌说要报仇,但过了一段日子,跟许多人的一时忿怒一样,觉得犯不着和这等女人一般见
识,只是设法把这件倒霉事从记忆中淡忘,来使自己活得更愉快些。
自己更尽量避免去那餐厅或附近,就算我不要报复,也不想被人报复。
一周后,我被“请”到了警察局,经历了一轮又一轮的问话。
原因很简单。
那女侍应原来名叫王鹏鸣。她死了,在下班回家的路上,被人奸杀。而尸首旁有我一张
名片。
如果我不是在她毙命的当晚,有明显而无可置疑的不在场证明,恐怕我这一进警署,就
要“一进衙门深似海”了。
就算是这样,我也不好受,接受一次又一次的调查,各种怀疑的眼光,不信任的语气,
而且,我也成了同事朋友的话题和笑柄。
王鹏鸣死了也罢,偏偏她是被人奸杀致死的,这罪名任何一个男子汉都担当不起。
那在大年初二的一场骂战后,她和我结果都不好:她死了,我却在活受罪!
凶手一日没有抓到,我就一日不能抬起头来做人。她死了,我反而可能是最巴望能替她
找出凶手的人。良心话,一时的冲突在所难免,我可不想她死,更不希望她死得如此之惨。
人世间这种关系,想来也真荒谬,我觉得多要好好把这件事的始末从头想一想。
我曾与王鹏鸣发生冲突,甚至警告她下班小心,而后她真的被人奸杀,就算我有不在场
的证据,但任何人都会怀疑是我指使人去干这种下流事的。
想到警员讥讽的语言、轻蔑的眼光,真是心丧欲死。
不过,在王鹏鸣尸首旁的名片,虽然是我的,但却为我洗脱了不少嫌疑。因为作案的人
断无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