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宫大门敞开,灯火通明,门口屹立着两名前宫爪牙。
这是“前宫”从未有过的现象,自房英进前宫总坛后,大门日夜紧闭,非有人出入。不会开启,那么现在是发生了什么事呢?
他怀着疑虑,走到门口打出梅花手势,脚刚跨过门槛,却见四名大汉扛着一口棺木,从院中抬出来。
房英一愕,闪过一旁,就近向门旁大汉低间道:“谁死了?”
大汉冷冷道:“扁老。”
“扁老?”房英脑中轰地—声,—颗心几乎跳出胸口?迅速忖着:“这怎么可能?”口中急急轻声道:“老兄,你是说那个替宫主赶车的老丈?”
“嗯。”
“死在那里?”
大汉向门外一指,道:“就在大门外百尺左右。”
“怎么死的?”
“被别人一掌毙命,头骨破裂,面目不辩,唉!好惨,还是咱们头目回来发现,听说宫主大为震怒……”
房英震惊地听着,觉得大出意外,正自失神,耳中听见大汉道:“喂,老弟,要关门了!”
房英悚然惊醒,目光一扫,棺材早已抬出门外,走得无影无踪。他才暗暗一叹?茫然穿过大厅,转身去右院自己住屋。
想再见“扁老”是谁之谜,也跟着埋葬。
他失望地进入卧室,倒在床上,脑中空洞洞地,只在想:他怎么会死呢?
一侧身倏见枕旁露出半截纸角,房英一怔,急忙伸手抽出,只见上面寥寥写着:“余已‘尸遁’,勿念。知名不具。”
房英一跃起身,长长吁出一口气,顿觉心头一松。
从语气上看,这几个字必是“扁老”所留,“尸遁”正是江湖“瞒天过海”的一种手法,问题是,以前宫宫主的聪明机警,怎会被瞒过去?
现在,他想起在塔中与“扁老”的对话,觉得“扁老”的话,似乎都另有深意。
他回想自己混入魔窟的目的,本是为了探探其中隐密,然而在这“前宫”之中,的确巳没有什么作为。
若能找到“邛崃双色魔”,混入“天香院”总坛,的确要比在“前宫”中强得多。
这时,他不禁喃喃道:“对!我也该走了!”
是的,房英已决定悄然而辞。他并不是单纯地觉得“扁老”的话,另有深意,而是他有更大动机,更大的欲望。
他想看看“天香院”总坛,要得到更多的机密。古人有句话:要拔树应先挖根。因此,他更有一份狂妄的希望,他要明目张胆地进入龙虎坛,把这个主要的祸根,从根铲除。
于是,第二天清晨,房英走出“前宫”后,摆脱跟踪的爪牙,悄然出了开封城。直奔淮阴。
淮阴城并不大,但历史上因汉朝名将韩信曾落户在此而辉煌过。
离淮阴城东三十里,就是云梦大泽的边缘。
无数的沼泽,细流,加上漫无天日的原始莽林,组成了云梦大泽。大泽中蛇虫杂居,猛兽出没,除了偶有猎户狩猎外,简直是荒无人迹;而且普通狩猎的范围,也仅在大泽边缘二三里附近,没有人敢深入。因为谁都知道,一进去,再要出来,就难如登天了。
相传秦汉之初,楚霸王项羽兵溃垓下,乌江自刎后,其大将钟离昧率残部三万人,进入云梦大泽。汉高祖一统天下后,曾再三派人搜索而未见半个人影。于是淮阴附近官衙称那些人为鬼军,可见云梦大泽之辽阔。
时已深秋,一天中午,淮阴城出现了一位陌生少年,方脸伟躯,腰悬短剑,风尘仆仆。
这少年一到淮阴就购买了一大包干粮,背在肩上,略略打听了云梦大泽的方向,出了城门,向云梦大泽走去。
他,正是假名陈志高的房英。
从开封到淮阴,他化了—个月时间。现在他急于早些找到“天香院”总坛。
在黄昏时候,他已进入了云梦大泽,展目望去,但见森林蔽日,雾气飘沉,地上落叶几寸厚,脚在上面行走,像踩在棉花上。
眼前有一条小路,蜿蜓入林。这条路与其说是路,不如说空隙比较宽大一些,没有枝叶蔓草阻挡而已,像是猎户打猎时开出来的。
房英皱皱眉头,开始觉得此行是绝大的冒险。扁老只说“天香院”可能在云梦大泽,显然并不能肯定。
而在这种蛮荒似的森林沼泽中,若走不出来,房英纵不会饿死,在三个月期满后,也会毒发而死。但是,形势*得他不能不冒这个险!
许许多多责任,使他明知眼前是死亡的陷阱,也得向里走一走。
他微微犹豫了一下,望望天色,缓缓拔出短剑,毅然向暗无天日的莽林中走去。
一路上,每隔十步,房英就挥剑在树上留下记号。
行程是缓慢的,约摸进入三里后,林中光线已是一片漆黑。这时的房英并不躁急,就在一颗大树下,吃了干粮,盘坐运功,等候天明。夜间,他可以清晰的听到远处兽哮狼呼,但这些并没有困倒房英。在他勤练“达摩先天罡气”的无上心法以来,不但内力与日俱进,在精神上,更产生了无畏气概,及静制功夫。
第二天清晨,房英再向大泽中摸索前进,羊肠小径,已时有时无,林中因水份不能蒸发,飘浮着一片白色的烟雾,视线反而比夜晚更难及远。有一段时间,几乎完全方向不辨地在雾中摸索,既要斩枝除草,还要防地上蛇虫暗袭,走得非常辛苦。
倏然,前面林木疏稀,漏下一片阳光。房英心中一喜,急急奔去。他想藉这难得一见的天光,来判断一下方向。那知刚走几步,倏然觉脚下一软,双脚竟沉入泥中。
这刹那,他心头一惊,知道已走进了噬人的泥沼,急忙提气掠退原来立足处,然身上已惊出一身冷汗。
在艰难的行程中,日子一天一天的消逝,然而始终没有发现有房屋,更没有出现半个人影。
肩上的干粮愈来愈少,房英屈指一算,已过去了三十天时光,他不由暗暗焦急起来。
又五天过去了,眼前除了丛林水沼外,依然一无人烟。房英的信心渐渐摇动,他觉得这样盲目地搜索,并不是办法,只有黯然地循着来时的记号,退出了云梦大泽。
化了十天时间,他才回到淮阴城中,肩上干粮已消耗殆。尽,身上已肮脏不堪。
急忙找了一间客栈,净身换衣。这时,开封三阳酒楼的旧事倏在他脑中浮起,他暗自分析,若“天香院”真在云梦大泽中,淮阴城内必有魔踪。因为淮阴是离大泽最近的采购地点。
那末,何不重施故技。
他感到目前似乎只有这条路尚有希望,心念一决,立刻迈步出店,向隔不远一座茶楼走去。
上了茶楼,目光一扫,楼上茶客已上了六成座位,房英选了靠窗一个座位,一个容貌猥琐的夥计立刻趋近,哈腰嘻嘻笑道:“大爷,喝什么?”
“来份龙井。”
“是,是。”夥计递上一把热毛巾,正要走开,房英倏然伸手一把拉住夥计,故意放大喉咙道:“小二,我有一样事请教。”
夥计一怔,旋即嘻嘻笑道:“大爷请教不敢当,有事请吩咐!”
“这淮阴城有没有向导?”
“大爷是去那儿?”
“云梦大泽!”
夥计睁大了眼睛,讶然道:“去大泽,是打猎?”
“不,找人?”
房英故意大声大气。
“嘻嘻,大爷别开玩笑,云梦大泽方圆四百里,荒无人烟,别说人,连鬼都不会有一个。”
房英脸一板,大声道:“谁开玩笑,有人当然有人,你不用*心,只要找一个熟悉大泽地形的向导,不惜代价。你若有办法,赏金外加。”说完,伸手从怀中掏出一锭足五两的银颗。
夥计眼睛一亮,贪婪地望了望银子,但仍摇头道:“大爷,这向导我没法找,咱们淮阴人谁也没去过那鬼地方,再说谁也不敢去。嘻嘻,还请大爷包涵。”
话刚说完,倏有个苍老的声音接口道:“谁要去大泽啊?”
茶楼上的茶客本皆被房英奇异的言行所吸引,此刻闻声齐齐转首望去!
话是出自一个老妪口中。老妪座位与房英隔了两张桌子,满脸横纹,头发斑灰,双日细长,几乎看不清眼珠,从那褐色干燥的皮肤看来,起码已在六十岁以上。上身灰衣唐装,下身黑裤,打扮得倒蛮干净。此刻正抬起镯姜脸,在四处张望,似乎对房英的话,颇感兴趣。
房英见状,心中暗道:“这一手果然有效。”急忙起立,向老妪遥遥抱拳道:“老妈妈,是小可要去大泽,老妈妈敢情能介绍一名向导?”
他边说边注意老妪反应,观察对方是否是武林人物?
只见老妪巍抖抖地转身对房英望了望,道:“哦,年轻人,是你去大泽找人?”
“不错。”房英看不出对方是怎样的身份,立刻右手平胸,迅速地打出了一个梅花手势。
那知老妪脸上皱眉抖动,道:“年轻人,你在做什么?”
房英微微一笑道:“画符,老妈不懂?”
老妪哈了一声道:“画符?你是辰州来的?”
“辰州?”房英不禁一怔。
“听说辰州人善符,或驱行尸,或保平安,”
房英心头苦笑,只能漫应道:“老妈妈好眼力,嘿嘿……嘿嘿……”
只见老妪又道:“你刚才说去大泽找人?找什么人?”
“小可一位朋友!咳!老妈妈敢情熟识大泽地理?”他继续试探着。
“吭!老身从未进过大泽,怎会知道大泽中地理。只是听你说要去大泽,想跟你打个商量……
“什么事?老妈妈。”
“老身也想去,年轻人,你能否街老身一起上路?”
“什么?老妈妈,你去大泽有什么事?”
“唉!青年人我那个老冤家前年说要进大泽打点野味给我尝尝,哪知一去不返,茫无消息,害我苦等了二年。现在我想他那把老骨头,一定被大虫当作点心啃了。想起三十年夫妻,我怎么也得把他骨头找回来。这几年我到处恳求,就是没有人跟我作伴,年轻人,这次希望你能做做好事,帮我老婆子一把。”
满堂茶客听完哄声大笑,房英更是一呆,暗暗摇头,叹声道:“老妈妈,你这把年纪,怎么能去?唉!小可也因为不敢去,在找人向导!”
“向导我有,唉!我老婆子就是不放心那小狗子拿到银子,半途骗了我,丢下我不管。
现在有你作伴,我多少有点依靠。“
房英听说有向导,心头疑云又起,正欲说话,倏听得楼梯登登直响,上来一个枯瘦汉子,只见老妪倏对那枯瘦汉子笑道:“小狗子,刚才在说你,想不到你也就到了!”
枯瘦汉子目珠一转,道:“加一个,再加三十两银子。”
“小狗子,你要敲竹杠?”老妪气愤地吼着。
房英忙笑道:“加三十两没关系,小可出得,老兄,什么时候动身?”
“明天。”
“好,明天小可在三星客栈候驾。”房英已看出小狗子决非善类,爽朗地回答。
接着一拱手,下了茶楼,购买干粮,第二天一清晨,辞店出门,果见那枯瘦汉子已在等候,旁边尚有那老妪。
房英暗暗皱眉,觉得与年纪这么大的人一齐走,实在影响行程,可是向导是老妪找的,自己不过是搭伴,又不能拒绝。
那枯瘦汉子一见房英出来,笑道:“老弟,上路啦!”
房英点点,转对老妪道:“老妈妈你能不能走?”
“别看不起我婆子,说赶路绝不输你们年轻人!”老妪一瞪眼,有点不服气。
这时,枯瘦汉子一挥手,首先起步,房英中,老妪在后,再度奔向云梦大泽。
第 五 章 龙虎大令
下午,老少三人到云梦大泽边缘。房英心中立刻紧张起来,他注意看枯瘦汉子行动。至于对老妪,他不时回头照顾,看到老妪一踮—踮,行路唯艰的样子,心中却浮起一丝怜悯。
进去的路,仍是房英走过的老路。到傍晚,三人就靠着大树休息。第三天已走完羊肠小道,但那枯瘦汉子却东转西转,健步如飞,在莽林中钻行。
房英倏然发觉了一点,前面明明虬枝错结,非刀砍不能通行,那汉子—转向走几步,却通行了过去。这些空隙,并不显着。但是经过后,才发觉仿佛是条小径。
于是,他开始觉得这枯瘦汉子并不简单,如猜测不错,必是“天香院”中人物。他开始留意经过之处,是否有特别的暗记,可是一路观察,却毫无迹象可寻。
房英心中—动,再注意汉子步伐,这下可看出了名堂,那枯瘦汉子每走十步,必向左转,再走十步,才恢复直线方向。
这时,房英暗暗冷笑,不动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