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龙虎坛”中实力却尚未相遇,这场胜负,未可预料。
时间在心跳之下,很快溜去,一切像是非常平静。房英暗自设想,若能把七派掌门救出,在不惊动强敌原则下,不妨先退。
那知念头未落,四周倏然响起一阵阵铃声。那叮叮当当的铃声如骤雨一般,在四道门户中不断响着,在宁静的山洞中,显得分外刺耳惊心。
房英脸色一变,轻喝道:“他们已触动消息!”
“睛魂叟”及“子午叟”同时长剑出鞘,望着房英,沉声道:“该当如何?”
房英目光—扫道:“除右边门户是通往石牢刑室以外,其余尚有两道门户,贵派十位弟子准备火把接应。两位前辈与我合挡住—道门户,绝不让对方越雷池—步。”
说完,首先掠向靠里—座门户,伏剑屹立。就在这时,二道门户中,响起一阵杂乱的步随声及喝问声。他心中微紧,凝目望去,只见这条甬道中每五步嵌着各色明珠,使宽仅五尺的甬道反映出—片柔和的光辉。
往昔,他在“龙虎坛”中,知道这是那“龙虎坛主”广释喇嘛的寝居禁地,中藏无数淫娃,春色无边,但他却从未进去过。
此刻,一股雄心壮志,使他决心挡住这最要紧的一道门户,想斗斗那西天竺的番佛。
甬道中脚步渐近,一条红影,向房英疾奔而来,后面尚响着杂乱的叱喝声。那条红影看到房英站立在门口,立刻在大远处顿住身形,厉喝道:“是谁?”
房英目光凝视下,看清对方并不是广释喇嘛,竟是一名山羊胡子,脸色发青的枯瘦老者,不由长笑道:“侯方域!本座终南分坛坛主,你难道不认识了么?”
这枯瘦老者,昔日在江湖中,号称“青面怪叟”,是黑道中以毒辣著名高手。现在服职“龙虎坛”中祭司舵主,地位颇为不低。此刻闻言不禁—愕,阴沉地喝道:“是陈坛主么?
此来干什么?“
房英哈哈长笑道:“昔日的陈志高,只是假名而已。区区房英,希望侯舵主能安心在温柔乡中享福,区区救了七派掌门人,决毫发不动地离开!”
“青面怪叟”脸色一变,厉喝道:“好小子,原来你吃里扒外,是卧底奸细,打!”
伸手一探腰际,一根奇突的蛇形短鞭,呼地一声,向房英点来。这根短鞭,看去不过尺余长,但在真力贯注下,宛如活的一般,伸缩自如。房英只见鞭形—花,对方人未动,鞭稍蛇口似的钢钩已袭到衣衫。心头一惊,大喝—声,振长剑,向软鞭挡去。
“拍!”地一声轻响,软鞭一卷。“青面怪叟”回手一抽,厉笑道:“小子,你还不躺下!”
那知活声才落,房英哼道:“老匹夫,你就吃我—指试试!”
左手迅扬,骈指如戟,凌空向“青面怪叟”前胸点去,施的正是少林神功“无相弹指”
“嘘!”指风划空响起一缕轻啸,“青面怪叟”防不到有这么一着,惊呼一声,侧身跃避,右手短鞭,倏觉一松,跄踉倒退了三步。
原来房英已趁这刹那,抽出长剑。他旨在阻敌。望着“青面怪叟”狼狈情形,哈哈—笑:“侯方域,甬道仅容二人并肩而行,在下当门死守,谅你无法前进—步,何不回去养养精神!”
“青面怪叟”为之气结,厉笑道:“逆子,你忘了服下本院的‘神仙丸’了么……”
房英接口道:“区区非常清楚,在离开此地时,曾服一包解药,屈指计算,尚有一月之期,要死也在一个月后,你不必代区区担忧!”
这时,左边门户口,也响起长剑相击之声,房英偷空一瞥,只见“晴魂叟”、“子午叟。
长剑圈起阵阵光幕,挡住门户,阻止住那条甬道中“龙虎坛”高手冲出,心中微定。蓦地,甬道尽端响起一声大喝:“谁敢到洒家梵地捣乱?”
喝声方落,一条昂大的红影,疾如电掣,已飘到“青面怪叟”身后,现出一个高大的胖和尚,—脸横肉,正是“龙虎坛主”广释喇嘛。
“青面怪叟”忙闪身一旁,恭声道:“启禀坛主,终南分坛倒戈相向,现在已在救石牢中囚犯,敝职无法冲出。”
广释喇嘛神色一震,目光如炬,盯着房英凝视片刻,厉声道:“你就是总院派来的终南分坛坛主陈志高?”
房英双目一触喇嘛双目中似寒电般的光芒,心头不由一凛,暗道:“好亮的眼神!”
他与这位喇嘛相处半年,但因接触极少,始终不知对方的功力,深浅到什么程度。此刻已鼓足身内真元,迅速绕体一周,渐渐散出体外,口中平静地道:“不错,在下真正身份,就是‘神眼’房天义之子。”
广释喇嘛脸上横纹颤动,怒哼道:“这么说,你早已知道了洒家西竺独门的‘幻容变骨’奇功?”
房英微微一笑,平静地道:“正是如此!”
广释喇嘛神色微微震动,喝道:“中原向无人会,你何处得窥奇功秘诀?”
房英长声道:“就在少林藏经堂中!”
广释喇嘛倏然沉思起来,半晌才暴出一阵狂笑,道:“哦!原来百年前,洒家师祖在少林输去的奇功竹简,被你窥得……”
房英听得—怔。他想不到“幻容变骨”奇功在少林武库中,原来有这一点缘故。
倏然广释喇嘛狞笑一声,又道:“纵你学得这段奇功,洒家偶犯疏漏,你要叛逆作乱,还差得远。小子,先吃洒家一记‘密宗雷手印’!”
话声一落,双掌猛然抬起,只见掌心红光流转,烟雾隐隐透出,犹如烧红的烙铁一般。
这刹那,房英心头骇然,提足练成仅三四成的“达摩先天罡气”,运功右臂,透至剑身,那柄精钢长剑突如灵蛇一般,轻颤起来,寒芒吞吐,恍若蛇信。
说时慢,那时快,只见广释喇嘛蓦地一声暴吼,双掌飞快推出,—股其重无比,如烈火似的狂飚,呼地向房英撞到。
房英凛然沉气,剑势划出一个大弧,丝丝剑气,挥成一层白芒芒的薄幕,轰然一声,接着吱吱连响。房英手中长剑在布出剑幕,一碰那股烈焰般的罡劲时,剑身倏变得通红。房英只觉得掌心如火绕—般,不由大骇,左掌一圈。大喝一声,“达摩先天罡气”随掌发出。
他觉得凭一剑,难以抵挡,迫不得已,发掌补助。那知掌势才发,目光一瞥间,右手中长剑,竟已变成烙铁。转动间,一滴滴溶铁,向地上滴落,掌心剑柄已冒出了阵阵烟气。
这时,他不由脸色大变,心中震惊了!
他似乎曾听人说过“密宗雷手印”这门武功,却料不到竟具有这般威力。这刹那,已不容他再多作考虑,左掌狂推而出,右手—甩,长剑已脱手,向广释射去,溶铁穿过掌劲,磨擦得更热。
接着,双方罡气—按实,房英只觉到心头一窒,跄踉倒退五六步,脑中已感到迷迷糊糊,似乎在腾云驾雾。
这刹那,他倏然想起自己不能离开甬道口,七派掌门尚未救出。若被这鬼喇嘛闯出来,大功尽弃,后果不堪收拾。
他已隐隐觉得,若真以功力来说,终南这些高手,恐怕没有一个是龙虎坛主的敌手。于是一种“不论生死非要支持下去不可”的潜在意识,使他又迷迷糊糊地一返复进,再度屹立门口。
但是,他此刻脸上的颜色,却变成了红脸关公,如仔细看去,可以发觉他有种茫然的神色。
本来神色得意的广释喇嘛,想冲出甬道口,一见房英退而复回,双掌摆出架式站在门口,不由得也是一惊,呵呵狂笑道:“想不到你已练有几成‘达摩先天气功’,能挡住洒家‘密宗雷手印’一击,好,再来一掌试试!”
房英脸色毫无惧色,屹立在门户口,动也不动。他此刻耳中根本听不到广释喇嘛在说些什么,只是下意识的精神力量,使他在沉重的内伤下屹立不倒。
广释喇嘛话一落,双掌一翻,猛推而出,又是二道炽烈的罡劲,山涌而至。房英下意识的感觉下,也举掌相迎。
但是谁也不知道,他掌上已根本发不出一丝力量。此刻不要说那“龙虎坛主”已用上十成功力,就以一根手指,也能使房英倒地而亡。
跟见危机一发刹那,广释喇嘛掌力倏然一收,神色间浮起一层怀疑。房英那种仿佛丝毫不惧,镇定的神色,使这位“龙虎坛主”心中起了一层戒意。因为甬道中珠光,五颜六色,他一时没有发觉房英异样。
一旁的“青面怪叟”见状倒反而一怔,只见广释喇嘛大喝道:“小子,你毫无惧意,果真不怕死么?”
房英双目依然呆呆睁着,不言不语,—动不动。
这次,广释喇嘛看出了蹊跷,狂笑—声道:“洒家以为你真的不怕死,要与洒家一比高下,原来你已伤得失去知觉。哈哈,让洒家送你上西天。”
双掌只以一成功力,轻轻向房英一挥,身形已飘然冲至。那知他话说到最后几个字,房英倏觉背心“命门”穴中,一股热流,急速渗入,混沌的头脑,倏然—清,只觉得周身潜力如山洪一般涌起,眼见广释喇嘛冲来,怨气怒生,他狂笑一声道:“不见得,你就再试试少爷这一掌!”
双掌一推,呼地一声,反击而出。
轰然一声巨响广释喇嘛身形倒反退一丈。哇!张口喷出一道血箭。
变生意外,这次却使这位大意中的“龙虎坛主”吃了大亏!他怎么也想不到重伤失去知觉的房英,倏又生出无穷潜力。
原来,在房英身后,已多了终南二叟。他们刚才的门户,已由终南七剑中的五、六二剑代替,七派掌门早巳救出洞外。现在只等房英发出撤退的号令,那知过来—看,已发觉不对,就在危急刹那,二叟各以手抵背心,施用“引渡真元”大法,使房英重伤之下清醒,抵抗反击。
但受伤中房英,却禁不住两位高手真力—冲,内伤立刻迸发,也同时喷出一道血箭。
这时,“子午叟”已急急轻声道:“房少侠,事情已毕。是战,先让老朽来挡一阵,否则,即速撤退!”
房英伤势虽重,灵智反而恢复清醒了过来,转首道:“准备火把枯枝了么?”
“睛魂叟”道:“老朽早已想到!”
房英道:“好,速退!”强提真力,疾速倒纵。
那五剑六剑闻声也飞快退向出口。此时堵塞一开,“龙虎坛”的高手,如潮水一般涌出。
广释喇嘛红影一闪,衔尾急追,厉喝道:“佛爷今夜要让你们逃走,枉为‘龙虎坛主’!”
退在最后的房英冷笑道:“嘿嘿,你就看看,终南二位前辈,再给他们一掌!”
终南二叟闻声,并肩推掌,两道狂飚,就向甬道里急追而来的喇嘛击去。
广释喇嘛一声暴喝,身随掌走,飚然反击而出。
甬道中响起轰然巨响,终南二叟被震得倒退五步。房英这时已出洞外,喝道:“再发掌!”
二叟再度提足毕生修为,亡命劈出。一道混厚威猛无比的掌劲再度向甬道中涌去。
这次,广释喇嘛在已经受伤之下,不愿硬拼,身形—晃,倒退五尺。就在这时,只听得房英在洞外大喝道:“放火!”
随着喝声,终南二叟电掣而退,顺手把两旁松脂火把皆抓起握在手中,洞外顿时塞进一捆捆的干柴衰草。二叟火把一丢,一股浓烟冒起,无数干柴冒起烈火,把洞口封死。
在烟雾火光中,二十名终南高手,扶着房英,向秦岭山麓疾泻离去。
夜色更浓,而“龙虎坛”洞口的火势也更猛烈起来。
口 口 口曙光晨曦,使山岭披上一层朦胧的外衣。
在秦岭通往长安的山道上—阵马蹄声,像擂鼓—般响着,四辆牛皮篷车,冲破晨曦,向长安方向急奔。
四辆马车车辕上驾车的御老,竟都是身穿黄衣的终南弟子。在第三辆马车的牛皮篷车中挤着十个人。因为车帘密封,车篷中的光线是幽暗的。只有从车辕的漏缝中,射入一丝光线。
这些人赫然是七派掌门及终南二老和房英。
面目清癯的天山掌门梅花老人,身裁微胖的昆仑掌门地痴叟,脸泛红色的华山掌门神火先生,双目无神的睁着,神态间疲乏不堪。他们昔日都是武林中绝顶高手,一派宗主掌门,可是现在,却像日暮的老人,那么佝偻而萎顿。
武当掌门清虚真人的神态,已不如以住那么飘逸。峨嵋宝印大师的僧衣,一片紫血凝结,污秽不堪。长春派的天垢师太两鬓已凭添了许多白发。只有终南掌门“玄灵飞剑”任可风,仍年青地显露出一丝生气。他们一双双眼睛俱凝视着房英脸上,看他痛苦地默默运气疗伤。
终南二叟却神色焦灼地注视着虏英。这两位终南长老俱都知道房英受的内伤,定已超出他们想像之外。
气氛是低沉的,除了车声隆隆之外,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他们心中都有一份感激,但是谁都知道,空言无补于实际,有—种爱莫能助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