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收拾完,就听见有人在外头敲门,容吟霜一听,是宝叔的声音,赶忙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就跑过去开门。
宝叔手里一叠厚厚的纸兴高采烈的走了进来,对容吟霜说道:
“夫人,事情全都办妥了。这是契约,这是银票,从此之后,银货两讫了。宅子就卖给那个人了,您清点一下,全都是一百两的大面额。”
容吟霜接过银票,只看了一眼,就又塞回了宝叔手中,说道:“多谢宝叔奔走,前日你已经送来五百两,我怎还好收下这剩下的呢。权当是我们孤儿寡母给你的谢礼,你就收下吧。”
宝叔愣了一下,然后就赶紧将银票放在了桌上,对容吟霜说道:
“夫人!我吴天宝再不是东西,也不能要你们孤儿寡母的钱呀。这些银票,您尽管收下,不偷不抢,这是您花银子买的宅子卖掉之后的银两,我只不过是做了个顺水人情,根本没出什么力。”
容吟霜见宝叔说的真切,不像是推辞作假,看着桌上的银票,还是有些迟疑,说道:
“夫人,大少爷已经走了。你们孤儿寡母今后没有依傍度日,本就过的艰难,这些银票您就收好了,三年五载的都不愁没饭吃。”
容吟霜看着银票,感激之情难以言表,宝叔见她神情凄婉,不禁也为她们娘儿仨今后的命运担忧。
可是,无论怎么样,他都没法帮她们去面对,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叹了口气,对容吟霜说道:
“夫人,我已经从梅府出来了。准备在朱雀街上开家饭庄,房子已经租好了,从前跟着大少爷赚了些银子,趁着现在还能干的动,就开间饭庄养养老,您今后若有什么困难,可以去店里找我,只要是能帮的上的,我绝不推辞。”
容吟霜再次对宝叔表示感激。
宝叔离开之后,她呆呆的坐在石桌旁,看着手里的银票陷入了沉思。
就算有这些银票在手,三年五载不愁吃穿又有什么用呢。钱放在家里只会用一天,少一天,可如若用这些钱来做些其他生意的话……
☆、第18章 魔障
处理好秋蓉的事之后,日子倒是过的平静了些。
宝叔的饭庄开业了,据说做了个开门红,生意很不错,容吟霜想着自己是个妇道人家,饭庄开业那天,她也没好意思亲自上门道贺,只是让伙计给捎带了一封不小的份子,在宝叔追出来归还之前,她就带着孩子回去了。
顾叶安在道观中来来去去,许是也顾及着容吟霜的感受,平常也不怎么出现,但容吟霜倒是没一顿都没给他落下,一来是可怜他,二来是看见他就想起自己的相公说不定也正在世间的某处游荡着孤魂。
花了半个多月,容吟霜日夜赶工将绸缎庄要的帕子绣完,整理了一番后,就提着货篮进城去交货了,这一单掌柜的答应她一条给八十文的,因为花样繁复,确实难绣,她日日熬的眼睛发酸,才不至于绣错针脚。
让大儿和幺儿在绸缎庄外头守着,她拿着货篮走入铺子,那女掌柜见她走入,表情有些奇怪,跟客人打了个招呼之后,才走入柜台,对容吟霜说道:
“来啦?”
容吟霜漾出微笑,将货篮放到柜台之上,迫不及待的将东西拿出来,摊放在那女掌柜面前,说道:“这回的花样有些难绣,拖了些时日,实在对不住了。”
掌柜的没有当即就去看容吟霜的绣品,而是瞥了一眼,就将绣品又往她身边推了推,说道:
“你拿回去吧。我这是小本买卖,得罪不起大户,这些丝绸帕子就当是我送给你的,你拿去别的店看看他们要不要吧。”
“……”容吟霜愣愣的看着女掌柜:“可这……掌柜的,咱们不是事先说好的吗?您怎么可以说不要就不要了呢?”
女掌柜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转身从柜台钱箱里拿了二两银子出来,对容吟霜说道:
“这回就当是我对不住你了。原想派人去通知你的,可是你也没说过你的住处,这二两银子算我赔给你的,那些丝绸帕子我也不要你还了,你收拾收拾,去别的店问问吧。”
容吟霜满腹的委屈,低头看着自己心血熬成的绣品,也是没多做声,默默的将帕子一条一条叠整齐,舍不得将手拿开,问道:
“掌柜的可否告知,是否有人让你不收我的货?”
容吟霜想起了那日在店里偶遇赵倩和罗氏的事情,她临行前,赵倩别有意味的目光想来就是在动这心思了。
女掌柜叹了口气:“唉,你也别怪我,我们是小本买卖,得罪不起大户。”
有了女掌柜的准话,容吟霜心中自然明了,将手离开帕子,拎着自己的空货篮,果断转身了,将绣好的帕子和女掌柜施舍的二两银子全都留在柜台上。
女掌柜叫住她:“哎,这货你拿走啊,还有这银子。”
容吟霜没有转身,叫了两个孩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那女掌柜看着柜台上的东西,又看看容吟霜他们娘儿仨离去的背影,脸上露出无奈的愧疚神色。
容吟霜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深呼吸几口气,让自己不再去想,她不怪绸缎庄的女掌柜,因为她也是无可奈何的,毕竟赵倩的一单生意,也许就够她维持店面好些年,而她不过是一个没有背景,没有依傍的孤儿寡母,在利益面前,她凭什么要求人家呢。
世间之事就是这样的,世人多是踩低捧高之辈,也是常情,怨不得人。
“娘,你绣的花是不是卖掉了,咱们中午可以吃肉吗?”大儿牵着容吟霜的手,天真无邪的问道。
幺儿一听有肉吃,也赶紧仰头看着容吟霜,吧唧着嘴巴说道:“娘,肉,吃肉肉。”
容吟霜看着他们俩期待的眼神,将要抱抱的幺儿抱了起来,然后在他脸上大大的亲了一口:
“好!咱们今天中午吃肉肉,走,买肉肉去。”
牵着两个孩子,往集市走去。
买了一斤肉,准备再去买些蔬菜,经过菜摊的时候,容吟霜特意寻了寻刘奶奶的身影,上回拿了她两只茄子,还没有跟她道谢。
可是菜摊走遍,却也没看见刘奶奶的身影,倒是看见了上回喊刘奶奶回去买菜的那个大婶儿,容吟霜在她的摊位前蹲下身子,买了一把芹菜,顺便对她问了句:
“这位大婶,跟您打听一下,这集市上是否有一位姓刘的奶奶在这里卖菜?”
那大婶也是个热心人,见容吟霜打听,就知无不言了,感同身受的说道:
“你说刘妈呀!她儿子魔障了!这些日子都没来卖菜!”
容吟霜大惊:“魔障了?”
卖菜大婶点点头,八卦的凑近容吟霜说道:“听说啊,是被鬼缠上了,整日整日的捧着一双绣花鞋,不吃不喝,到了晚上就把老两口往屋外赶,怎么敲门都不开,然后屋里呀就总传出一些不干不净的声音。”
“……刘妈的儿子多大了?”
“二十刚出头吧,还未娶妻,说是要先考功名再成家,好好的一个书生,可怜啊。”
听了那卖菜大婶的叙述,容吟霜痴痴站起身正准备走,又回头问了一句:
“请问大婶,刘妈家住在什么地方?”
容吟霜问清楚了刘妈家的住址,将大儿和幺儿送回道观之中,然后就带着桃木剑和铜葫芦往城南安乡村赶去,在路上买了两包蜜饯果子,走着走着,旁边却突然出现一个东西,是顾叶安,只见他双手抱胸,姿态悠闲的飘在她身旁,问道:
“你去哪里?”
容吟霜怕自己跟他正常说话被街上的人看出异样,只好目不斜视的向前继续走,然后轻声说道:
“我相公从前的奶娘家出了事,我去看看。”
顾叶安跟在她身旁,问道:“是不是安乡村的?那可是个厉害的,你行不行?”
容吟霜拍了拍背后的桃木剑和腰间的铜葫芦,说道:“驱鬼的符与法术我也学了些,不管行不行,总不能见死不救吧。你知道安乡村的那个?”
顾叶安点头:“知道。她曾是大户人家的小妾,入门第二天,喜服都还没脱下,就给那户人家的正房给弄死了。”
容吟霜又问:“既然是那家人害死的她,她干嘛不纠缠那户人家,反倒纠缠其他人呢?”
“那户人家搬走了。”顾叶安紧接着说道。
“……”
说话的功夫,容吟霜就走到了安乡村的村头,眼睛一眯,就见一户人家的屋顶之上被诡异黑云笼罩着,顾叶安也指着那处说道:
“就是那里吧。”
容吟霜点点头,没有说话,而是径直走入村,往那户人家走去。
院门没有关,容吟霜就进去了,试探着喊道:
“刘奶奶,刘奶奶?”
从厨房走出一个围着围裙的胖婆婆,看见容吟霜先是一愣,然后才一边在围裙上擦着手,一边迎上来说道:
“夫,夫人?您怎么……”
容吟霜对她笑了笑,说道:“我路过这里,就来看看你。”说着,就将手里的两包蜜饯果子递给了刘奶奶。
刘奶奶看着手里的东西,不好意思的说道:“难为夫人有心了,只是这东西,老奴可不能收啊,您还是带回去给小少爷们吃吧。”
容吟霜将她的手轻轻推了推,便将话题岔开了。
“您老这院子挺好的。”
刘奶奶将东西放下,说道:“都是托大少爷的福,念着老奴从前的些微功劳,给了老奴一笔可观的安家费,这才有了这个院子,让老奴的家人也跟着过的好了些。”
容吟霜微微一笑,在院子里踱了两步,又问:“对了,我听说您有个读书的儿子,怎的不见他?”
刘奶奶提起儿子,就突然伸手在唇前比了比,说道:“他刚睡着,在屋里呢。”
容吟霜顺着刘奶奶的手指看去,是最东边那间房,容吟霜盯着被黑气围绕的房门,嘴上却说道:
“大白天的睡觉?”
刘奶奶面上露出难色,犹豫了一会儿后,就对容吟霜说道:
“夫人,实不相瞒,我那小子最近也不知怎么了,白日里病恹恹的,不吃不喝,到了晚上就魔障,要好酒,要好菜,端进房之后,就把房门关的死死的,谁也不让进,一个人在里头自言自语,不知道说些什么东西。”
容吟霜敛目想了想,又问:“可有找过大夫?”
“找了!大夫来看了,说是身体虚弱了些,其他也没什么病。我跟他爹中年才得了这么一个儿子,向来视如珠宝,听人说这是沾了不干净的东西,可是他爹找了人来做法,还是不见好转。”
容吟霜听着刘奶奶说话,只觉那房间的黑气一动,低头看了一眼腰间的铜葫芦,一闪一闪的露出异端。
容吟霜对刘奶奶说道:“这种状况维持多久了?”
“八天!”刘奶奶掰着手指算了算,对容吟霜说道。
容吟霜想了想毋道子书中所言,被厉鬼纠缠,一般不过九天,九九归一,乃是一个周元,若是命道硬的,说不定就会渐渐好转,若是命道虚浮的,说不定就会自此一病不起。
不管怎么说,她若现在出手,还不算晚。
让刘奶奶在门外等着,容吟霜抽出背后的桃木剑,往黑气氤氲的房门缓步走去。
☆、第19章 初回驱鬼
“夫人……”
刘奶奶喊了一声容吟霜,却没能阻止她的脚步。
以剑开路,推开了房门,容吟霜走了进去,随即房门便被很大声的关上,无论刘奶奶在外头怎么敲,怎么推都无法撼动分毫。
房间不大,容吟霜一眼就看见了黑雾缭绕的帐幔中坐着一男一女,男的表情痴呆坐在床沿,身后一名穿着红色喜服的艳丽女鬼正缠在他的背后暧、昧、斯、磨,看见容吟霜进来也不离开,而是抬起了潋滟的眼睛,恶狠狠的看着容吟霜。
没有开口,但诡异空灵的声音却在房内响起:
“又来一个送死的,可惜是个女的。”
容吟霜还未开口,就听不知何时闯入的顾叶安在旁边对容吟霜说道:
“快走吧。她是个厉鬼,死的时候穿着红嫁衣,煞气重的很。”
容吟霜没有理他,而是径直往那女鬼走去,说道:“你本也是可怜之人,却在死后作恶,这书生与你可有仇怨,你却这样害他!”
那女鬼神态一厉:“我与他无冤无仇,那我呢?我生前与谁有仇?我与那个恶妇不也是无冤无仇,她竟下令打断我的手脚,将我活生生的吊死在新房里,我又找谁说理去?”
容吟霜以剑指她:“你无处诉冤,就要残害他人。不过是徒增孽业,此时收手犹可恕。”
“徒增孽业?横竖是这小子捡了我的绣花鞋,说是要给她未来的媳妇儿穿,这又怪得了谁呢!哈哈哈哈哈哈……”
凄厉又尖锐的笑声充斥在整间房,红衣女鬼突然消失在帐幔之中,化作一团黑烟在房间上方不住盘旋冲撞,容吟霜明显感觉到了一股杀气,顾叶安一个劲的在她面前喊叫:
“她要动手了。快走啊!”
容吟霜捏指念了一个决,将顾叶安推出门外,然后自襟中拿出黄纸,在桌上摊开,迅速的咬破食指,在黄纸之上画下一道定身符,闭上双眼,感受着周身气氛的波动,身后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猛然转身,将驱鬼符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看准了方向,一下子便将符咒打在那向她冲撞而来的女鬼身上。
预想之中的定身之术成功了,不过,这个成功也只是维持了一瞬,之间那女鬼被定身一瞬之后,就突然接了咒,一把扯开身上的黄纸,越发暴虐的往容吟霜冲过来,张开了漆黑指甲的十指,向她掐过来。
容吟霜大叫不妙,赶忙用剑抵挡,女鬼摄于桃木剑,退了攻势,转向其他方向攻击,容吟霜有些心慌,让自己冷静下来,拿起黄纸,正要画出驱鬼符,可黄纸后却突然露出一只鬼手,将黄纸扯碎,容吟霜被她掀翻在地,慌乱间她扯着桌角,谁料却始终抵不过女鬼的力气,生生撞在了墙壁之上。
来不及缓气,容吟霜就看见一团黑气在面前凝聚,自张牙舞爪的黑雾之中探出一双鬼爪,将黑雾分开两边,露出了红衣厉鬼的狰狞面目,带着凄厉尖叫,用似乎想将她撕成千片的气势向她冲过来,下意识用双臂挡在面前。
预想中的撕裂没有到来,反而整个房间突然清净了。
缓缓放下双手,就看见原本挂在腰间的铜葫芦,突然悬空在她面前,壶口不知何时竟然打开,整个葫芦正发出丝丝颤抖,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冲撞一般,容吟霜颤抖这双手,将葫芦拿在手中,将眼睛凑近壶口看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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