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都无可奈何,整个成了废人,还谈什么挟剑仗义,以天下安危为己任的雄心与壮志呢?
一种英雄末路的悲哀浸溶了他的壮志豪情,不知不觉,他眼中滴下泪来,忽然身后传来一声轻笑道:“这么大的男人,好意思流泪,真没有出息!”
回头一看,赵景霞笑吟吟地站在身后,他不禁怒气更盛,厉声大喝道:
“你给我滚开!”
赵景霞笑道:“我是来看你想通了没有。”
夏侯杰大叫道:“没有什么可想的,我宁可一死,也不会向你们这些邪门歪道投降!”
赵景霞含笑道:“识时务者为俊节,大丈夫能屈能伸,何苦轻生!”
夏侯杰厉声道:“胡说,夏侯某乃六尺堂堂之男儿,头可断,而志不可屈,节不可移!”
赵景霞笑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你为什么哭呢?”
夏侯杰闭目不理,赵景霞又道:“你是拚死也不肯接受我的条件了?”
夏侯杰正色道:“不错!你最好就此杀了我!”
赵景霞摇头道:“不行!我向教主保证过,绝不伤害你的性命!”
夏侯杰被她激起怒气道:“求生不易,求死不难!”
赵景霞大笑道:“在魔心圣教的控制下,求生或许还容易些,求死却难于登天!”
夏侯杰怒声道:“我如决心求死,任何人都阻止不了!”
赵景霞淡淡地道:
“你不妨试试看!”
夏侯杰一言不发,突然向神像的腿上撞去,他为了怕赵景霞出手阻拦,故意绕到神像的另一边,中间隔着神像,而且是猝然撞去,即使赵景霞发现了他的意图追过来时,他已经头破血流了。
然而赵景霞视如未睹,听任他自己动作。
夏侯杰一头撞上神像,说也奇怪,那坚铜都无法损坏的石像,碰到他的头上却忽地变软了,而且还有一股绵绵的弹劲。夏侯杰不但没有受伤,还被那股弹劲反弹回来,跌坐在地下,脑子震得昏昏地发起呆来。
赵景霞笑道:“你现在该得到教训了吧?”
夏侯杰跳起来叫道:“什么教训?”
赵景霞笑道:“过刚易折,过柔易紊,折则伤身如风中之木,紊则错智如茧外之丝,魔心圣教之所以能屹立而不颓,全得之于这尊神像的启示,刚柔并具而得其势宜,你为什么还是想不通呢。”
夏侯杰低头寻思不语,赵景霞又道:“你也许看不起本教,认为我们是旁门左道,可是你不妨暂时答应下来,等你一旦做了教主,大权在握,自然可以运用智慧,将它纳于正途。”
夏侯杰摇摇头道:“不行,我不能屈志而行。”
赵景霞叹了一声道:“那你还是想法子求死吧,不过别往神像上乱撞了,撞昏了脑袋,你就真正成了废物了。”
夏侯杰游目四顾,却找不到一件可以帮助他结束生命的东西,一发狠,他双齿紧合向舌根咬去。
可是一口咬下去,痛得他双脚直跳,而舌根依然如故,甚至连表皮都没有咬破!
舌根连心,根断则生机绝,一般学武的人在万分无奈的时候都是用这种方法以自寻了断。
夏侯杰死意甚决,何以竟杀不死自己呢?这使他自己也觉得奇怪!
赵景霞笑着道:“嚼舌自尽是一个最直截了当的方法,可就是对你没有用。”
夏侯杰怒声叫道:“为什么没有用,一定是你在捣鬼。”赵景霞微笑道:“我才懒得管你呢,你也不想想,咬断舌根是何等痛苦之事,一定要有绝端的毅力不可。”
夏侯杰抗声道:“你说我的毅力不够。”
赵景霞笑道:“不是的,一般人采取这个方法自寻了断时,功力尚在,只是对手太强,明知无法力抗,又怕生擒遭辱,才出此下策。你死意虽坚,可惜功力已失,一口咬下去,力不足以断舌,却又因为体内自然的反应,忍不住痛苦而自行中止。”
夏侯杰怒声道:“胡说,有许多不会武功的女子在身将遭辱之前,都是用这个方法以保全名节的。”
赵景霞正色道:“不错,你可比不了她们,她们虽不会武功,却有一股刚烈之气支持着,得天地鬼神之助,引发心中潜在的力量,那时别说是自己的舌头,百练精钢在她们的口中也是一咬两断。你只是一时的气愤,岂能邀天助以轻生。”
夏侯杰却是不信,却也不敢再试了,因为他怕万一再死不成,招来赵景霞更多的笑谑。
赵景霞却没有讥笑他,只是正言厉色地道:“由咬舌之举,你应该又得到一个启示,至坚如齿,却无法咬断柔软的舌根,由此你应在柔弱中自求生机。”
夏侯杰几乎被她说动了,而且在赵景霞的眼睛里,他发现了一种湛然的异采,放射出智慧的光辉。
可是他仔细一想,立刻警惕自己道:“魔心圣教专擅各种鬼伎魁俩,你可不能上她的当。”
于是他轻叹一声,好象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他软软地往下一坐道:“我从现在起不饮不食,饿死我自己。”
赵景霞笑道:“这更没有用,我可以把你的四肢捆起来,硬把食物给你灌下去。”
夏侯杰伸手一捞,将半片破锣抢在手中,大声道:“你别做梦了,这破铜的裂片足可割断我自己的喉管。”赵景霞淡然道:“用这种钝物自杀更难,我怕你受不了那种痛楚。”
夏侯杰厉声叫道:“你等着看吧!”
说完举起破锣片,往喉头上刺去,眼前青光忽闪,铜片触及喉头,却是一点力量都没有。
原来赵景霞手起剑飞,将破锣上的裂齿都削平了,两分多厚的钢片被削得又光又圆,自然伤不了他了。
夏侯杰愤然起立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景霞道:“你真能杀死自己也罢了,假如你弄得不死不活,教主回来还以为我对你用刑使你受伤的,我可交代不了,你还是另想个别的方法吧!”
夏侯杰踌躇无计地闭目长叹,赵景霞走到他身前道:“你一心求死,我倒是不忍心见你如此痛苦,拼着在教主面前担个不是,我成全了你吧!”
夏侯杰独自不信,赵景霞将手中的长剑丢给他道:“你用这柄剑割断脖子。岂不是痛快多了。”
夏侯杰拿起长剑一看,发现竟是自己失去的情剑,不由微微一怔,赵景霞笑道:“你为什么不动手呀?”
夏侯杰一咬牙,抬起剑锋往颈上抹去。
赵景霞忽然上前握住他的手腕道:“你这个人真是死心眼,利剑在手,何必还急于求死呢?”
夏侯杰叫道:“不死还有生路吗?”
赵景霞道:“自然有了,你手中握着利剑,功力虽失,招式还记得,你可以用剑杀了我逃出去呀。”
夏侯杰摇头道:“光凭一把利剑就能逃出去吗?”
赵景霞笑道:“教主带着西门玉走了,郝步芳闭门苦修,其他的人都不足为虚,他们看见你手中拿着神剑,根本不敢阻拦你,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夏侯杰道:“可是你呢?”
赵景霞道:“当然你必须杀死我,不过你有情剑,这件事做起来也很容易。”
夏侯杰摇摇头道:“夏侯杰不做这种事。”
赵景霞道:“教主把你交给了我,假如你逃走,教主回来,我依然难免一死,与其受教规的酷刑而死,倒不如被你杀死。”
夏侯杰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赵景霞叹道:“我在魔心圣教永远也没有个出头的日子,假如你能任教主,我还有几年好日子过。假如大权落入西门玉之手,他对我视若眼中钉,势必除我而后快,我可不愿受他的摆布。”
夏侯杰道:“赫连新不是对你作了保证吗?”
赵景霞道:“教主能活几年,假如你不肯就范,势必由西门玉继任,他以前经常触犯刑规,我是个掌刑的祭司,执法司刑,使他吃过不少苦头,他得志之后,岂能放过从前的私仇。”
夏侯杰想了想道:“你是想用这个方法来逼使我就范?”
赵景霞道:“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把自己的性命都交给你了,怎么能说是逼你呢?”
夏侯杰道:“可是你逼我杀死你。”
赵景霞苦笑道:“我迟早总不免一死,除非……”
夏侯杰道:“除非什么?”
赵景霞道:“除非你肯答应我的劝服,这样我们两个人都能活下去,不过我看了你的决心,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所以我干脆成全你算了。你能活着,对西门玉多少是个威胁,那样即使我死了也痛快一点。”
夏侯杰庄容道:“赵前辈,很对不起,我对你的好意无法接受。”
赵景霞道:“难道你还是想一死了之?”
夏侯杰道:“不,我不想死,可是你叫我杀死你而作为生存的条件,那是我无法接受的。”
赵景霞道:“我们处在敌对的地位!”
夏侯杰道:“不错,假如我在决斗中杀死你,我可以问心无愧,要我接受你的帮助后再杀死你,那我就不能再立足于世而为人了。”
赵景霞笑道:“此地只有我们两个人,谁也不会知道这件事,教主回来也以为是你在决斗中杀死我的。”
夏侯杰庄容道:“我做事但求心安,并不为弥人耳目。”
赵景霞道:“那你不妨暂时答应下来,等教主回来,我将你交出去后,再找机会帮你逃走。”
夏侯杰摇头道:“更不行,我不能屈志以偷生。”
赵景霞一叹道:“那你要我怎么办呢?难道你忍心看我以后落入西门玉的手中受活罪!”
夏侯杰道:“你还是另外想办法去应付西门玉吧,至少我是看不见了。”
说着举剑又想往自己颈上割去。赵景霞脸色一沉道:“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顽固的人,放你生路你不走,偏要自寻死路,我非叫你死不成!”
双手齐扬,一手推开了他的剑,使他无法自尽。另一手却在他脸上掴了一掌,响声清脆。
夏侯杰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痛,却没有受伤,他初时一怔,继而才明白这是赵景霞故意手下留情,逼使自己去杀死她,不禁怒道:“你别使用这种手腕来刺激我,我偏不叫你如愿。”赵景霞怒笑道:“我偏要赌这口气。”
说着又冲了上来,夏侯杰一手为护,另一手持剑去割自己的颈项。然而赵景霞的身法十分怪异,一面用手不轻不重地在他的身上打,一面却处处用自己的要害去迎向他的剑锋,两人就这样交起手来。
这可以说是一场旷古未有的奇斗,一般的比斗或为争胜,或为求胜,这两个人却是为了求死求败。
这虽是为了一场生死存亡之战,所不同的是双方都想自已被杀,纠缠了十几个回合之后,居然不分上下。
严格说起来,还是夏侯杰落了下风,因为在决斗中,他不但无法杀死自己,脸上身上还挨了不少巴掌。
每一次他想引剑自尽时,总是慢了一步,赵景霞的身子老是挡着剑锋,逼得他半途撤招。
接连挨了十几掌,大部分都是打在脸上,激得夏侯杰心头火起,厉声叫道:“你再这样下去,我就不客气了!”
赵景霞笑道:“这正是我所希望的事。”
夏侯杰道:“你别以为我会成全你的心,我杀了你之后,立刻引剑自刎。”
赵景霞怒声道:“小子,你敢如此可恶,我就顾不得许多,想些方法来整整你!”
夏侯杰大声道:“我死尚不惧,还怕你什么手段。”
赵景霞冷笑道:“我自有整你的办法!叫你求死不得,受尽折磨。”
夏侯杰道:“任何折磨我都不在乎!”
赵景霞冷笑道:“我自然有办法叫你在乎,你不是重情于你的师妹宫素娟吗?我可以在她身上弄点花样。”
夏侯杰一怔道:“你想怎么样?”
赵景霞微笑道:“很简单,我拿着你这柄情剑去送给那个姓穆的丑鬼,叫他利用情剑上的魔力,把宫素娟弄上手,让他跟罗君秋这对同母异父的兄弟成为通家之好。”
夏侯杰大吃一惊,叫道:“不可能,姓穆的虽不是正人君子,还不会对他的弟媳妇……”
赵景霞笑道:“他是漠北人熊的儿子,根本就是人面兽心的坏种,我相信他会接受的。”
夏侯杰道:“我不信!”
赵景霞道:“你不信也得信,他心中始终还念念不忘梅杏雨,我把情剑送去,叫他先对宫素娟施为,然后再帮助他得到梅杏雨,他大概就不会拒绝了。”
夏侯杰知道这件事假如真的实施了,其结果不堪设想,因此厉声叫道:“你敢!”
赵景霞冷笑道:“为什么不敢,反正你不给我一条生路,不肯让我死得趁心,我也不让你好过。”
夏侯杰此时倒唯恐情剑被她夺了,因此紧守着门户道:“你把情剑拿走了,赫连新肯放过你吗?”
赵景霞笑道:“教主这一去,最少也得要两天才能回来,有这两天空间,我可以走得很远了,再说我的计划没有一个人知道,谁也不会想到上哪儿去找我!”
夏侯杰沉声道:“你先得把我杀了才行。”
赵景霞冷笑道:“当然了,现在我不想死了,为了实现我的计划,势必先杀了你灭口,这可是你自己找的,你不叫我死得瞑目,我也不叫你死得安稳。”
说着徒手又扑了上来,夏侯杰不敢叫她得手,挺剑直劈,两个人又战成一片。
这次战局又转为正常,双方都急于想杀死对方,而且夏侯杰也不像刚才那样吃亏了。
此刻他有一股强烈的求生意志支持着,功力虽失,却伏着情剑的锋利与剑式的精奇,居然能封住赵景霞风狂雨急的攻势。
可是赵景霞打得也十分激烈,夏侯杰用尽了情天六式与他所会的一切招式,都无法伤及赵景霞一丝一毫。
如此进行了将近五十个照面,夏侯杰心里忽然一动。
因为他发现赵景霞所用的身法招式十分熟悉,那是‘忧愁仙子’赵景云在秘笈中授给他的各式精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