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幻的怪僧苦果,他们都以各种不同的关系,围绕在她的四周,构成一个难解的谜。
夏侯杰自认是对这个谜知道得最多的一个人,因为他已摸透了这些人的关系,可是他困惑也最多。因为这些关系中都有着一段极为复杂的往事,情牵孽缠,恩怨纠结,必须要弄清这些往事,才可以解开这个谜。
唯一能知道谜底的只有赵景云自己,可是她又不肯说,夏侯杰也不敢问。自从他与赵景云发生那一次最荒唐的孽缘起,他简直不敢跟她多说话。
赵景云是为了解除情剑上的魔力才跟他发生关系的,可是他不知道这魔力倒底解除了没有?更不知道受魔力影响的是他自己还是赵景云!
他怕见赵景云美丽的倩影,更伯看赵景云似若有意的眼睛,因为他们两人之间的年龄,辈份都有着很远的距离。
说他会爱上赵景云,那是最荒唐的想法。说赵景云会爱上他,似乎更荒唐了。
可是事情的发展往往是令人想象不到的,自然那一刻缠绵后,他心中居然完全抹去了宫素娟的影子,甚至于那似若有情的梅杏雨,则更淡薄了!
闭上眼睛,他只看得见赵景云,静下心来,他也只想到赵景云,最后他听赵景云说乔庄是她的丈夫时,心中竟萌起一丝莫可名状的妒意。这算是什么感情呢?然而,曾经沧海难为水,赵景云毕竟是第一个真正进入他生命的女人!
何况她又是那么美,那么成熟,而一点都不显老!
对于一个血气方刚的青年人来说,这种畸形的感情应该是可以原谅的,可是赵景云历劫情海。阅人无数,她的感情应该稳定了,即使是为了消除情剑上的魔力而不得不献身时,也应该是属于理智的决定。
然而夏侯杰感觉到她的热情是发自内心的,她的情态是近乎饥揭的,当她劝夏侯杰用情剑去征服郝步芳时,似乎十分勉强,他可以听出她语意中的不快。
尤其是最后的那场会晤,她表现得特别冷淡。冷淡得象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可是夏侯杰看得出她的冷淡是故意装出来的,故意用冷淡的表情掩饰她胸中的情欲,最后她抱着乔庄离去时所流露的惆怅,不是为着乔庄的死,而是为了急于离开他而永不相见……
当时他们两个人都有着相同的感觉,他们是不应再相见了,“事如春梦了无痕”,也为了这个原故,夏侯杰没有再追她,没有再唤住她,更因为这原故,她走时连头也不回一下。
一声呼唤,一个回头,都足以使事情改观,谁都不肯再分手了,可是在一起又能怎么样呢?
夏侯杰能丢下一切,跟她在大漠上终老吗?也许能,也许不能,但是两个人都不敢尝试。
忘年的畸恋之情毕竟是无法持久的,赵景云的青春是靠药物留驻的,而药物的驻额必须以清心寡欲为基础。当纵欲的结果使她变成鸡皮鹤发的老妇时,这段畸情也跟着毁灭了,也毁了他们两个人。
夏侯杰急急地离开了大漠,他知道赵景云再不会入关到中原来了,他也不会再去西域了。
也为了这一点,他知道赵景云不会再帮他解决郝步芳的问题了,要想阻止魔心圣教的东侵,他必须靠自己以及中原武林人士本身的力量。
可是跟他同时出关西行的一个人也没找到,他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入关之后,他想找个人问问中原的情形,结果也大失所望。
秦中没有什么知名的武林人物,即使找到一两个略略有名的人物,人家只知道夏侯杰的名声,却不认识他,经他自我介绍后,有的人还表示不相信。
夏侯杰没问到消息,反惹来一肚子气。人家怀疑他是有道理的。沙漠上半年的风吹日晒,长期跋涉奔命,使他又黑又瘦,衣衫褴褛,仪容不修,这样一付潦倒的样子,谁也不会相信他是技震天下的剑会盟主。
他又不能为了证明自己,拔出剑来施展一番,而且这些人知道的也不会太多。
王侠的布置一定是拣势力壮大的门派下手,而且必然是绝对秘密的,这批三四流江湖人未必知情。
想了一下,只有少林本院最近,同时去好问问风无向是否回来了,因此他放弃找人问讯的打算,一路向关中少林寺行去。
东掠长安,鞭指洛阳,骑声得得,敲击在山道上,这里不仅是武林圣地,也是佛门名山。
山道上有进香的善男信女,有游方朝山的僧侣,也有探胜寻芳的旅客,络绎于途,他杂在人群中倒也不甚特殊!
抵达嵩山下院后,他下了马,举步跨进专门,正殿上是礼佛参拜的所在,香烟缭绕,游人杂处,他也不便找人问讯,一路向后面走去。穿过两重偏殿,才看不见俗装的游客了。可是深院空静,竟找不到一个僧侣。
他只得再往前走,穿过空院,正想步入那座洞房,身后忽然有人道:“施主请留步。此后乃禅寺静室,非游览之处……”
夏侯杰一回头,看见不远处站着一名中年僧侣,法相庄严,竟不知他是从什么地方走出来的。不过少林乃武林主脉,门中高手如云,这并不稀奇,于是他拱拱手道:“在下非为游览,乃专程前来访友!”
那僧人哦了一声道:“施主要找什么人?”
夏侯杰道:“贵派风无向……”
那僧人摇头道:“敝寺没有这个人!”
夏侯杰一怔道:“没有这个人?他明明是少林弟子!”
那僧人一笑道:“原来施主是找少林弟子,这可找错地方了!”
夏侯杰悍然道:“找错地方了?这不是少林下院吗?”
那僧人道:“不错!可是本院专司礼佛之事,与少林毫无关系,施主如果是为门户之事,应该到上院去才对!”
夏侯杰哦了一声道:“风兄从未说过这个情形,在下不知道,请问大师到上院如何走法?”
那僧人道:“院门外有大路,一直上去就是!”
夏侯杰道了打扰,却又忍不住问道:“大师可是少林门中的?”
那僧人道:“贫僧身居此院,自然是少林弟子!”
夏侯杰问道:“那大师可知风兄回来了没有?”
那僧人摇头道:“贫僧虽为少林弟子,对门户之事一概不知,甚至连这个名字都未曾听说过,施主还是到上院去问吧!”夏侯杰只得拱拱手,退出院门,他又循着山道走了五六里,只见一座大寺院压峰耸立,气势十分雄伟,可是寺门却关得紧紧的。
夏侯杰先在门口的石桩上拴好马匹,然后用手在门上轻敲了几下。半天后,才听见里面问道:“谁?”
夏侯杰道:“在下夏侯杰……”
里面好象对他毫无印象,仍是问道:“有何贵干?”
夏侯杰微微一怔,觉得少林既为武林大派,而且也参加过泰山论剑大会,怎不知道自己呢?
不过他仍是客气地道:“特来拜访贵派风无向……”
里面道:“他有八九个月没来了。”
夏侯杰倒不觉奇怪,他猜想风无向也不会先回来的,一定还在西域等候着,自己若非事关紧急,定然也要在西域找到他们后再回来。因此,他忙道:“风兄不在,在下想晋诣贵派掌门人无垢上人一面!”
里面道:“尊驾今天来得不巧,掌门人适于昨日入关!”
夏侯杰一怔道:“上人要什么时候出关?”
里面道:“多则半月。少则十日,尊驾改天再来吧!”
夏侯杰急道:“在下有十万火急大事,不能等这么久!”
里面道:“出家人坐关是第一大事,任何事都比不上它重要!尤其是这一次,乃掌门人最后一次坐关,过此即功德圆满,万万不能打扰!”
夏侯杰虽非佛门弟子,倒也听说过坐关的重要性,的确是打扰不得。可是自己的事也非常紧急,实在不能等这么久,想了一下又道:“那就请贵派和重要执事大师一晤,在下有极为重大的消息相告!”
里面道:“所有的人都替掌门人护法守关去了,抽身不开,请尊驾原谅。”
夏侯杰急声道:“在下的事确实十万火急,请大师进去说一声,就讲夏侯杰刚自西城赶回,有重要消息相告,贵派一定会接见的!”
里面道:“贫僧奉命守门,任何事情都不准通报?”
夏侯杰大声道:“大师去提提在下的名字,情形就自然不同了!”
里面道:“出家人讲究世法平等,绝不因人而异,施主还是请回吧!”
夏侯杰气得真想破门而入,可是又忍住了。他想,这个守门的僧人或许是个不问世事的清修行者,而少林为了掌门人坐关不容打扰,才特地派他看门,以免受俗所扰,跟他生气没有用,讲也讲不通,因为他连夏侯杰三个字都没有听说过,自然也不会知道自己此行的重要性!
若是为了普通的事情,他真想回身走了。可是这一次事情太要紧了,魔心圣教说来就来了,如果不在事先加以阻止,等他们发动了,王侠留在各大门派的暗桩趁机而起,事情将更不堪设想。
他想少林寺中弟子众多,总不可能每一个人都派去护法守关,只要能碰上一个对外情稍微清楚的,托他带句话进去,里面一定会派人接见的!
既不能破门而入,又不能越墙而进,他只好候在山门口,等候里面的人出来,或者是外面的人进去,他就会有机会传话了!苦候良久,守门既没有人出来,外面也没有人进去,夏侯杰等得不但心急,腹中也隐隐有点饥饿!
于是他想先找点东西果腹再说,可是除了这一所寺庙外,附近别无人家,他没有办法。只得翻上一处较高的山峰,四下望望,看看最近有人烟的地方在哪里。
在暮烟四合中,他看见不远处有灯光闪烁,于是跳下山峰,一向灯光处行去。走到那里,才发现是一抹黄灰土墙的院落,重门深闭,他用手一推,信步走了进去。
墙内是一排精舍,分成许多小间,每一间里面都有一个僧人,老少不一,席地而坐,面前放着一张矮几,几上有着油灯与经卷,都默默地诵着,只看见他们的嘴动,却听不见一点声音。
他明白这些僧侣不容打扰问讯的,所以一直走了过去,想直接到厨房去要点吃的东西。
穿过两三排类似的平舍,到达一片空院,前有短墙洞门,通向外面,等他穿出洞门到达寺院的后殿时,心中不禁一怔,因为他发现这地方很熟悉,与他午间来到的少林下院完全是一个样子。怔了片刻后,他才想到寺庙的建筑大致都差不多,这绝不会是少林下院。白天他从下院到上院时,整整走了五六里山路,而此刻从上院下来,最多只有里许远近,两个相差绝不会这么多。
殿中只有佛像前的长青灯发着淡淡的光芒,却找不到一个执事的僧人。他只好一直走到大殿上,仍是空无一人,然而佛殿陈设,确与少林下院一般无二,只少了挤挤攘攘的进香游客。
夏侯杰心里有点不自在了,他推开虚掩的大门,走到外面一看,牌匾上赫然是达摩少林下院六个大字。
这一来他心中火就大了,少林上下院之间只有一峰之隔,里许近的捷径瞬息可达,为什么白天那个少林僧人要自己绕远路上去呢?
再想下去,他有点明白了。那个僧人一定是认识自己的,他哄自己绕远路登山,却从近路先上去通知了。少林一定是对自己有所误会,才会故意闭门不纳,否则即使是掌门人入关,也不会劳动全寺弟子为之护法。
少林门下风无向与自己共去西域是得到门户允准的,无论如何,也不应该用这种态度来对自己!除非……
他开始感到事态的严重了,一定是魔心圣教的王侠在中原散布了什么流言,才导致少林对自己如此误会。
照道理他应该上门去解释明白,可是他又怕找不到主脑人物,如若少林中的叛徒在里面起哄挑拨,使自己跟他们起了冲突,那误会就更难解释了。
风无向在林家故宅中曾经用青磷弹击杀了一名叛徒。那还是少林三老之一的无相大师,既然王侠能将这么重要的人物引诱成为奸细,则其他的叛徒一定还有不少。
情形虽然严重,却逼得他不敢轻动,考虑良久,他觉得还是先离开,等以后再找机会解释为上策!
只要风无向或他的师弟赵千里有一个人能回来,事情必然可以解释明白,好在佛前供桌上还有一些水果吃食,他抓了几个馒头与桃子,揣在怀里仍是由后门走了出来,循着捷径登山,只想找到自己的黑驹尽速下山。
在路上他吃了两个桃子,一个馒头,正好也走到了上院的门外,可是他拴在石柱上的黑马却不见了,这使他很着急,因为这匹黑驹不仅神骏异常,而且还通解人意,更因为它赠自赵景云,与他有一种特殊的感情,无论如何也不能丢失的。
地上留着一截挣断的缰绳,可见马被人牵走时还经过一番挣扎,是谁牵走了他的马呢?他弯腰在地下仔细地找了一下,终于找出了痕迹。
他的马蹄细如盅,特别容易辨认,而且还有一项特征,就是不须加蹄铁也不会磨损马蹄的厚甲,根据这两个线索,他很快就找到了自己坐骑的迹印。
而且这里都是坚硬的石地,也只有那头骏骑,才能留下明晰而深刻的蹄痕,蹄迹是顺着正院的右墙前去的,那只有一条两尺多宽的小道,一面临墙,一面是深谷,除了他那头骏骑,别的马也不敢行走!
证据太明显了,他找了三四十丈后,终于看见一道小门,蹄印由此而断,证明马被人牵进墙去了!
夏侯杰心头冒起了微微怒意,少林闭门不纳是人家自由,自己不能硬闯,可是牵走他的坐骑,实在太不讲理了,更好像是存心向他挑战似的。
少林乃名门大派,门规谨严,自然不会做出这种有失身份的事。可是蹄迹显然,也的确是他们牵走的!那一定是几个不肖弟子的私下行为。夏侯杰心中暗想,这倒是个机会,登门索骑是个藉口,他可以名正言顺地进去了。
牵马的人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