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血多一剑- 第39部分

李岩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从桌案后走了出来，上下看了看江枫，说道：“你的身体怎么样了？内伤都好了？”

江枫微笑道：“没什么事了，只要这段时间不与人争斗，只需再有十天半月的，就能完全恢复了。”

李岩见江枫的身体确实问题不大，这才说道：“江兄弟，几天前的那场大战，你可是居功至伟啊！要没有你夺下清军帅旗，只怕我们不但不能取胜，反而还要吃亏。”

江枫见李岩每说一句话都斟酌一番的样子，有些不耐烦了，说道：“李大哥，以你我的交情，什么话不能直说？何必兜圈子，赶紧说正事。”

李岩苦笑了一下，说道：“好吧，倒是我矫情了，咱们就直说。前几天的大战，我们以五万人敌清军十万人，在付出一万人的伤亡代价下，消灭清军三万多人的战绩，并且烧毁了他们的粮草，逼得清军不得不屯兵山下，寸步难进。可以说，我们取得了一场大胜。尤其是江兄弟你，斩将夺旗，勇不可挡，如今在兄弟们中间，可是如同神人一般。只是……”

江枫见李岩又迟疑着不说了，干脆也不催促了，直接翻了个白眼。李岩摇摇头，叹息了一声，接着说道：“江兄弟，你可知道清军的主帅是谁？”

江枫耸耸肩，无所谓地道：“我哪知道？我当时一掌把他打的面目模糊，哪有心思看他长的什么样子。”

李岩道：“我告诉你，我们当面的清军，担当主帅的人，正事如今的清国皇帝，豪格！”

“豪格？！”江枫听到这个消息，当真是惊喜莫名，豪格若是也死在他手上，那清国可真就是灭亡在他手上了。可是江枫刚高兴了没一会儿，就见李岩的神情似乎并不高兴，这才收敛了兴奋的情绪，奇怪地问道：“李大哥，豪格死了，这是大好事啊！你怎么愁眉苦脸的？”

李岩笑的愈发的苦了，说道：“清军的主帅确实是豪格，可是你并没能杀了他。当时你一掌打死的人，其实是豪格的替身。他们见挡不住你，就用一个亲卫换上豪格的盔甲，你不认识豪格本人，匆忙之间也没能仔细辨别，这才以为击杀了对方的主帅。可是你同时还抢了清军的帅旗，清军上下不明真相，以为他们的皇帝真的被你杀了，这才乱了起来，我们才有了这场胜仗。”

江枫郁闷地挠挠头，这才知道自己原来杀了个假货。不过他也并没有多么失落，想了想就放下了，不在意地说道：“不是就不是，下次有机会再杀他就是，这算什么大事？”

李岩道：“可是我当初也没想到你杀的不是豪格，于是就把这场大战的功劳都报到了闯王那里。其中尤其突出了你的功劳，想给你请一份大功。可是后来查明，豪格并没有死，闯王认为我们在骗他，因此大怒。刚刚下了旨意，要将你拿下治罪……”

第六十章　造反

　“拿我治罪？！嘿嘿，哈哈！”江枫听到这句话，当即忍不住冷笑起来。这个闯王还真是有意思，和崇祯比赛谁更昏庸吗？怎么会使出这么一记昏招来？

不过江枫仔细一想，却又是一惊！闯王此举只怕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江枫虽然没能杀了豪格，但也确实是夺下了清军的帅旗，功劳远比罪过要大得多。此时义军被赶得如同丧家之犬，闯王在这个时候处置江枫，岂不是要让人心离散？而且这个罪名最多不过是打江枫一顿，根本不能把他如何。之所以还要如此气势汹汹，目的绝不会那么简单。

要知道江枫现在是在李岩的手里，闯王故意下令治罪，却不说到底怎么治罪，显然是要让江枫和李岩猜疑不定。以李岩和江枫的交情，还有李岩的仗义，肯定不会真的拿下江枫，甚至会将江枫放走。如此一来，江枫有多大罪就不说了，李岩不尊将令的罪名却是坐实了。闯王早就忌惮李岩比他还要得民心了，有了这个罪名在手，岂不是想把李岩怎样就怎样？就算是杀了李岩，其他人也没话好说。

江枫还在那琢磨，李岩就笑道：“江兄弟，看样子你是猜出闯王的意图了。”

江枫瞟了李岩一眼，说道：“怎么，李大哥你早就知道闯王这道命令背后的意思？那你打算怎么做？”

李岩苦笑道：“我还能怎么做？难道我还能真的把你拿下，送给闯王治罪吗？就算我真的那么做了，闯王的计策也算是得逞了。虽然不见得会杀你的头，但是在打你军棍的时候弄点手脚，也足以废了你。平天军现在可全靠你支撑着呢，你被废了，平天军也就没什么威胁了。”

江枫不以为然地道：“平天军没有我还不是平天军？还有袁兄弟在，有孙将军在，我不过是冲锋陷阵的一个小卒而已，哪有那么重要。”

李岩摇头道：“江兄弟，你这是当局者迷啊！袁兄弟心地纯良，能让手下对他死心塌地，但却没有决断，更没有野心。孙将军指挥大军手段高明，但也一样难为雄主。只有你，心中常怀百姓疾苦，眼光长远独到，手段又狠辣果决，这才是真正能成大事之人。平天军只有在你的手上，才能成为力挽狂澜的中流砥柱！”

江枫被李岩一通夸奖说的脸红不已，什么成大事者，什么力挽狂澜，江枫可从来不敢有这样的想法。所以他连连摆手道：“李大哥，你这是要捧杀我啊！我自己有几斤几两我自己清楚，我可不是那块料！好了好了，咱们先不说这些了，先说说现在该怎么办吧。”

李岩潇洒地一摊手，说道：“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没不明白吗？还能怎么办，当然是你带着平天军离开，所有的责任由我担着。还记得你当初和我说过的话，闯王确实不是成大事的人，如果有谁能够阻挡清军入关，那也就只有你了！所以你必须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汉家的天下，就要拜托你了！”

江枫险些被李岩的这番话呛着，他费尽心机地想把李岩推上争霸天下的那条路上，却不想李岩也在把他往那条路上推。这算怎么回事？古代人不都有个皇帝梦吗？怎么这个李岩的觉悟就这么高？

江枫在那里郁闷的不知道说什么好，李岩却已替他打算好了，叫人找来孙仲寿，安排他们离开。对于李岩的安排，江枫没法拒绝。他要是真不离开，就只能被李自成弄出折磨一顿。他可没有受虐的爱好，当然是先离开的好。至于李岩嘛，那也简单的很。只要闯王抓了李岩，跟随李岩多年的这些兵将必然不答应，到时候鼓动他们造反，再把李岩抢回来就是了。到那个时候，李岩就是再愚忠，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想起逼李岩造反，江枫这才醒悟来这里这么久了，竟然没见到红娘子。他们夫妻一向是不离不弃的，怎么现在却不在一起了？当江枫问起来的时候，李岩却轻描淡写地道：“哦，没事。我们拌了几句嘴，她就一气之下不知跑哪去了。不用担心她，她的武功足以自保，过一段时间就会回来的。”

李岩既然这么说了，江枫也不好多问。只是在暗中怀疑，不会是就在这个时候，红娘子跑去华山求援兵了吧？算算时间，大约不会错了。这里到西安的路程不远，只需一两日的工夫。等李岩撤到西安，李自成大约就会动手了。如果袁承志这几日内赶到，正好赶得上再和李岩说几句话。

既然李岩早晚是要被李自成逼死的，江枫也就放开了心中的歉疚，只是在暗中谋划，该如何才能阻止李岩这个死脑筋自尽。

李岩给平天军补充好了粮草补给之后，江枫就和孙仲寿带着还有六千人马的平天军离开了。上路不久，孙仲寿就问江枫道：“将军，我们现在去哪？”

江枫想也不想地道：“自然是去西安。”

孙仲寿吃了一惊，道：“我们已经和闯王彻底翻了脸，怎么还去西安？闯王现在虽然战败，但还有几十万兵马，我们自己凑上去，不是找死吗？”

江枫笑道：“山人自有妙计，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孙仲寿见他坚持，只好听从。不过为了避免和闯王军发生冲突，孙仲寿命令军队避开大路，专走小道，并且昼伏夜行。江枫对此没有任何意见，又恢复了往日的做派，只是负责纠察军队的纪律，其他事一概不理。

到了西安附近，孙仲寿找了个隐秘的山坳扎下营盘，又都派出身手高明，头脑灵活的探子监视闯王军。他们到了只是一天之后，李岩的大军也到了，在城东的坝桥附近扎营。一夜无话，等到第二天一早，西安城中就来了十余骑快马，为首的一个军官手中托着一卷明黄色的卷轴，向李岩大营飞驰而来。在接近大营时，大声叫道：“万岁爷有旨，制将军李岩出来接旨！”

李岩听到呼喊，立即带着营中大小军官一起出来，跪倒在地，恭迎圣旨。那传旨的军官也不下马，端坐在马上就诵读起来。大意就是李岩犯下多少大罪，皇上震怒，解除李岩的兵权，前去领罪。

圣旨还不等念完，李岩手下的军官也忍不住了，站起来大声叫骂。有一个领头的，其他人自然也都站了起来，气势汹汹地质问那个传旨的军官。有性子急的，甚至抽出兵器来要剁了这个家伙。李岩见势不好，急忙拦住他们，又是劝，又是吓的，这才把群情汹涌的部下拦住。

那个传旨的军官一开始被这些人吓得脸色煞白，等李岩拦住众人，他见自己没有危险了，这才胆子又壮了起来，指着李岩叫道：“李岩，你胆敢抗旨不尊，你罪莫大焉！你……你等着领死吧！”不等把话说完，这个军官已经调转马头，飞也似的逃出了军营，回西安报信去了。

过不多时，西安城中就涌出大批的兵马，向李岩大营冲来。李岩的手下见闯王要来硬的，不等李岩下令，就各自带领兵马排成阵势，只等对方动手，这面就坚决反击。李岩急的大呼小叫，却没人听他的了。

李岩眼见自家人就要内讧，终于使出了绝招，抽出宝剑来架在自己脖子上，威胁自己这些忠心的部下，再不听命令，他就自杀。那些军官见反抗到底李岩要死，不反抗李岩也还是要死，顿时都有些不知所措。李岩看出要他们撤兵是不可能的，只好退了一步，说要和大家再仔细商议，想一个万全之策。众军官这才答应下来，一起回了中军大帐。

这时，袁承志等人终于赶到，江枫远远地看见，立即也单人独骑冲了出去，和他们汇合。袁承志等人见到江枫，都是大喜。不过此时事态紧急，也不多客套，一起马不停蹄地来到李岩大营外，求见李岩。就在他们刚到营门前的时候，就听对面一名军官大声叫道：“万岁爷有旨，只拿叛逆李岩一人，余人无干，快快散去，若是违抗旨意，一概格杀不论。”

江枫冷笑一声，不去理他，径直向前走。统带前哨的军官见江枫去而复返，而且还和李夫人一起到来，忙引导众人去中军大帐。来到帐外，只听得一阵阵丝竹声传了出来，众人都感奇怪。红娘子与江枫、袁承志并肩进帐，却见帐中大张筵席，数百名军官席地而坐，李岩独自坐在居中一席，正自举杯饮酒。

李岩忽见妻子和江枫、袁承志到来，不由得又惊又喜，说道：“你们来得正好，老天毕竟待我不薄。”

袁承志见李岩好整以暇，不由得大为放心，向红娘子望了一眼，微微而笑，显然是在说红娘子关心则乱了。

第六十一章　内讧

　李岩站起身来，朗声说道：“各位都是我的好兄弟，好朋友。这些年来咱们出死入生，甘苦与共，只盼从今而后，大业告成，天下太平。哪知道万岁爷听信了奸人的谗言。说甚么‘十八孩儿主神器’那句话，是我李某人要做皇帝。刚才万岁爷下了旨意，赐李某人的死，哈哈，这件事真不知从何说起？”

众将站起身来，纷纷道：“这是奸人假传圣旨。万岁爷素来信任将军。将军不必理会。咱们齐去西安城里，面见万岁爷分辩是非便了。”

各人神色愤慨，有的说李将军立下大功，对皇上忠心耿耿，哪有造反之理；有的说本军纪律严明，爱民如子，引起了友军的嫉忌；更有的说万岁爷若是不听分辩，大伙儿带队去自己干自己的，反正现下闯军胡作非为，大失民心，跟着万岁爷也没甚么好结果了。

李岩取出圣旨来，微笑道：“这是万岁爷的亲笔，写着：‘制将军李岩造反，要自立为帝，大逆不道。着即正法，速速不误。’这不是旁人假传圣旨，就算见了万岁爷，也分辩不出的。”

众将奋臂大呼：“愿随将军，决一死战！”

一名将官说道：“万岁爷已派了左营、前营、后营，把咱们三面围住了，那不是要杀李将军一人，是要杀咱们全军。”

众将叫道：“万岁逼咱们造反，那就真的反了罢！”

此言一出，大合江枫的胃口，立即也站起来叫道：“那还等什么？大家整军备战，这就走啊！”

李岩叫道：“大家坐下，我自有主张，万岁爷待我不薄，‘造反’二字，万万不可提起。来，喝酒！”

江枫截口道：“你有什么主张？不就是想自杀，来个一了百了吗？你是想当岳武穆，留下个千古忠名，可你把这里的这些兄弟置于何地？你死了成全了自己的名声，你手下这四万兄弟该怎么办？李自成现在虽然说不追究其他人，可事后必然会怕他们为你报仇，怎么可能还留着他们的性命？你要这么多人都为了成全你一个人的名声而死吗？”

李岩被江枫说的哑口无言，红娘子也听的心惊肉跳，急忙抢过去拉住李岩，叫道：“相公，你……你可不能寻短见，你死了，我可怎么办……”

话还没说完，红娘子就见李岩藏在桌案下的左手中已经握了一柄匕首，急的红娘子顾不得匕首锋利，一把抓住刀身夺了过来，自己的手却被割得鲜血淋漓。旁人见鲜血汩汩流淌，都忍不住轻叫出声，唯有红娘子自己毫不在意，只是用另一只手抓着李岩，哀声叫道：“相公，你……你真的狠心要抛下我吗？呜呜呜……”

李岩一次自杀未成，又见红娘子伤心成这个样子，也不知说什么好了，只是揽住红娘子的肩膀，轻声安慰。

他们夫妻俩在那里儿女情长，江枫趁这个机会大叫道：“闯王无道，祸害百姓，比那崇祯皇帝也好不到哪去。兄弟们，为了你们自己的性命，为了天下受苦的百姓，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