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的手臂,然后竭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将他摔向地面。
这一击大出卫疏的预料,他做梦也没想到那个看起来已经精疲力尽站不起来的少年郎中竟然还有余力——而且力气还大得这么惊人!
于是他就再也没有反应过来的机会了。
吴解就像是一只发狂的大猩猩,抓住卫疏的手臂,将他一次又一次狠狠地摔向地面。他的力量是如此巨大,以至于卫疏根本无法抵抗,只能被一次次重重地摔在地上。
一开始,卫疏还想要试着反抗,可摔了第一下之后他就已经懵了,摔到第三下的时候他已经想要求饶,然而求饶声也被毫不留情地摔了回去。
吴解就这么抓着他,反反复复地摔啊摔啊,也不知道摔了多少次,直到手上陡然一轻,才发现卫疏的尸体早已化作一片看不清的模糊血肉,只剩一条残破的手臂还被他拽着。
车队的众人围在他身边,默默无语。而老白的尸体则已经被收敛好了,用布匹裹得严严实实,静静地躺在马车旁边。
一路走来,这位老江湖吃睡都在这辆由他负责的马车旁边,比年轻小伙子更加认真负责。
而现在,他终于可以休息了。
吴解拖着沉重的脚步,一点一点挪到老白的尸体面前,看着那具被染红的白布紧紧裹住的身躯,膝盖再也站立不住,跪了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的心中充满了悔恨。
如果自己一开始就拿出全部的本事来,如果自己不是为了避免麻烦而故意装作脱力,老白大概就不会为了保护自己而死吧!
他为了避免一点麻烦,连累一位关心他爱护他的长者付出了性命!
吴解跪在那里默默悔恨,众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劝他。过了一会儿,还是茉莉先开了口。
“师傅你也别太伤心,人总是要死的嘛……”
吴解懒得理这种鬼话,权当没听见。
“说起来我有点不明白,老四你为什么总是喜欢装作很弱的样子啊?”杜若突然若有所思地问,“第一次寻仙回来之后是,去广宁城的路上收拾那些骗子是,现在也是。你好像总是喜欢把自己装得很弱,不到万不得已,你都不肯拿出真本事来。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我觉得,把本事早早地露出来,大家就会对我有很多期望,就有很多责任要负……我不想负这些责任,我喜欢轻松一些。”
“这种想法似乎也没错啊,我也喜欢轻松一些。”
“可我现在想通了!”吴解的眼神渐渐明亮,渐渐坚定,“强者理应负起强者的责任,因为强者不去担当,弱者就要顶上——对强者来说只是‘辛苦、麻烦’的事情,弱者却要用生命来完成。”
“为了让自己轻松一点,我连累一个有责任有担当关心我爱护我的好人送了命。这样的事情,我绝不让它再发生第二次!”
第十四章责任
吴解并没有沉浸在哀痛和自责之中很久。
南屏郡的灾民正在度日如年,望穿秋水地期盼着赈灾粮食送到。每拖延一分钟,可能就会有一两个灾民倒下。
他们已经被阻碍浪费了至少两天,没有时间再拖拖拉拉了!
但是想要前进的话,就要突破眼前的阻碍——那些拦在前方的不知名的军队。
吴解站起来的时候,脸上的哀痛之色并未减少,但却多了森然的杀意。
“沈大侠,可以把裁水宝剑借我用一下吗?”他用令人心寒的目光注视着已经摆好作战阵型的军队,“杀人这种事,用宝剑怎么也比用拳头快。”
他努力想要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一些,但话音里面却有着无法压抑的凶狠;他想要像自己看过的某些小说主角一样冷冰冰犹如看死人一样看着敌人,可胸中的怒火却不由自主地从眼睛和嘴巴里面流淌出来。
他记得老白生前不止一次说过,这是这辈子最后一趟押镖,也是这辈子最有意义的一次押镖。他决不允许心怀叵测的混账东西玷污那位老人的遗愿!
那些人想要阻拦他们,就是想要让灾民们死。如果他们成功了,南屏郡只怕会遍地饿殍乃至于易子相食……吴解绝对不允许那种事情发生。
既然你们不给别人活路,那就别怪我也不给你们活路!
“师傅啊!你现在很有当年的气势啊!”茉莉兴奋得大喊大叫,“就是这种气势!把那些拦路的家伙统统杀光!一个不留!”
“认识你这么久,这是我第一次赞成你不靠谱的建议——希望是最后一次。”吴解在心中苦笑着,接过沈毅递来的裁水宝剑,深深地吸了口气。
下一瞬间,他将纯阳真火注入了宝剑,明净如水的宝剑刹那间变得通红,更有一道艳丽的金红色剑芒伴随着滚滚热浪延伸出去,将三尺青锋化成了五尺长刃。
“当心箭矢。”沈毅并非婆婆妈妈的人,只是叮嘱了一句就率先冲向了敌阵,吴解恶狠狠地笑了一声,紧随其后。
这俩人一个是先天高手,一个刚刚打死了先天高手,二人联手,就算是千军万马也能杀个七进七出,顺便斩个大将夺个军旗什么的。此刻对手只是区区三百余人,那还不是犹如砍瓜切菜一般!
看着二人气势汹汹逼来,领头的那个可能是军官的人并不惊惶,反而仰起头来,朝着山崖上大喊:“动手!”
他只喊了一声,就被沈毅的剑气隔断了喉咙。而他的喊声,则犹如石沉大海一般,没有得到半点回应。
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埋伏在山崖上的一百名弓箭手,早在夜里就变成了一百具冰冷干瘪的尸体。
他们的确很勇敢,毫不畏惧地爬上陡峭的山崖,不顾寒冷的守候在冰冷的山崖上埋伏。可他们的勇敢毫无意义,因为他们根本看不到身为鬼魂的杜若。
一百名弓箭手在不知不觉之中就被无声无息地被吸干了鲜血和生气,甚至都没能发出半点惨叫。
在确定无法得到弓箭手支援,而且正副首领都已经死去的情况下,这些士兵们并没有溃散逃跑,反而发动了进攻。
重甲的长枪兵,轻装的骑兵,不顾一切地冲过来。虽然大多数都死在了沈毅和吴解的手下,但终究还是有一部分冲进了车队,和车队众人厮杀成一团。
兵器碰撞的响声和人们战斗时的吼声连成一片,夹杂着战马的嘶鸣和垂死的惨叫,宛若令人毛骨悚然的修罗场。
渐渐的,各种响声次第消失,战场上慢慢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战马不安的响鼻和人们辛劳之后粗重的呼吸,在寒风中慢慢消散。
“这群赶着投胎的夯货!把粮食弄湿了不少啊!”关雄气呼呼地看着那些被鲜血染红的粮车,怒气几乎要从鼻子里面喷出来。
说这话的时候,他还得用一只手捂着肚子,防止肠子从伤口里面流出来。
“晒晒就好……没太阳的话吹吹应该也可以,这几天天气挺干的。”脸上多了一条可怕伤口的徐海用白布将右臂扎好,深可见骨的重伤不能令他有丝毫动容,“辛苦大家了!不过我们还得尽快赶路,稍稍休息一会儿就要出发。”
“明白!”
“放心吧!”
“这种小事,不在话下!”
回应声此起彼伏,却显得有点稀稀拉拉。
出发时接近二百人的车队,已经少了五十多人,更有至少三十人伤势严重到无法长途跋涉,加上需要留下来照顾伤员的人,整个车队只怕要减少一半的人手!
“真是见鬼!赈个灾而已,怎么会惹出这种事情来!”关雄不满地嘟嚷着,坐在地上倚着马车喘气,“老徐啊,我恐怕是没办法跟你们一起上路了。真是丢脸哪!”
“放心吧,有沈大侠和吴少侠同行,不会有什么大事的。”徐海脸上的伤口让他的笑容显得有些狰狞,“这次真的多亏了吴少侠!要不是他的话……”
众人闻言都暗暗点头,这次车队能够化险为夷,吴解是当之无愧的最大功臣!
先不说他用神秘的功夫帮沈毅突破到先天境界这件关键的大事,也不说他力毙卫疏的神勇,光是他刚才拿出来的那些药就至关重要。
如果没有那些品质绝佳的药物,只怕车队里面一半以上的伤员都会失去行动能力,更会有至少二十人伤重而亡。而他的那些药物,不少识货的人都看得暗暗咋舌。
上品金疮药价格昂贵,整个车队里面只有沈毅才准备了一点,连关雄和徐海这两位朝廷命官都舍不得购置。至于参血丸……那种一颗药丸抵得一锭黄金的宝贝,就算最见多识广的人也没见过实物,只是耳闻而已。
这两种药物的效果的确对得起它们的价格,车队众人仅仅休息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伤势不严重的就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可以继续出发了。
在这段时间里面,吴解等没有受伤的人忙着在地上挖坑,整理车队战死诸人的遗物,然后火化尸体,将一包包骨灰好生安葬。
至于那群来历不明的士兵们,为了防止引起瘟疫,他们的尸体也要火化,不过火化之后的残骸就随便埋了——这个世界可没有什么“人道主义关怀”的说法。
数十份骨灰都被埋在一片笔直的山崖下面,山崖被沈毅以先天真气狠狠地压了一遍,坚实连精钢大刀砍上去也只能留下极浅的痕迹,想必可以经得起多年的日晒雨淋。而在这片坚实的石壁上,又有沈毅凭借宝剑和神功刻下的奠文。
奠文不长,浅显简明,不过已经将此间的事情说得清清楚楚。奠文之后是数十个姓名和他们各自的籍贯、身份,排在最前面的就是老白——直到这时候,吴解才知道老白其实并不姓白,而是单名一个“白”字。
在车队殉难众人的名字后面,还另附一行,记得是“殉难于先诸义士四十二人”。
“如果这一趟我不死,一定要把这些好汉们的姓名一一寻访出来,补在下面。”做完这一切之后,沈毅叹道,“他们是为了赈灾而死的,他们的名字理应刻在这青山上,与青山同在!”
吴解想了想,走到另一边没有被真气加固过的山崖旁,用手指刻下了“青山有幸,浩气长存”八个大字。
能够让老白他们安葬在这里,若是这巍巍青山有灵的话,应该也会为之骄傲吧!
刻完了这些字,他再次来到老白等人的墓前,低声祷告。
“老白,还有大家,你们放心吧!我们一定会把粮食运到南屏郡的!无论是谁,都休想拦住我们!”
说完这些,他决然转身,走向正在做最后的准备,即将出发的车队。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
数十辆马车组成的漫长车队,喧闹着穿过了狭窄的山谷,在崎岖的山道上缓缓行进。
他们并非没有想要调查一下那些山贼的来历,但现在不是时候。
这些家伙的来历有问题,那是肯定的,就算白痴也看得出来——谁听说过天下有由先天武道强者带队的山贼?谁听说过天下有明知死路一条还要坚决冲锋,死战不退的山贼?
就算是列国强军,也没有几支军队能够做到这种地步!
可是,现在不是调查他们的时候。
不管这些山贼背后是谁,不管有什么阴谋诡计,都只是次要的事情。他们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去赈灾,因为南屏郡的灾情容不得半点拖延,多拖得一刻,就会多出不知几条饿殍!
吴解和沈毅这两位大高手作为队伍的先锋,走在整个车队的最前面。
“你知道男孩子和男子汉之间有什么区别吗?”沈毅突然问道。
吴解想了想,说:“是指结婚与否?”
沈毅摇头。
“年龄?”
沈毅又摇头。
“那究竟是什么呢?”
“责任。”沈毅看着远方,目光悠远,“当一个男孩子决定负起责任来的时候,他就不再是男孩子,而是男子汉。”
“我十六岁那年,卫疏他弑师叛门。我当时正好跟几个师弟在逛街,闻讯赶回来的时候,几位师长已经只剩功力最深的大师伯还撑着一口气。他看着我,说‘南华剑派就交给你了’,然后就闭上了眼睛——其实他中毒最深,之所以能够坚持到那么久,只是为了对我说这句话。”
“从那天起,我就不再是长宁城里以年轻潇洒著称的浪子剑沈二郎,而是南华剑派的掌门人沈毅。”
“从那天起,我学会了很多以前不愿意去学,不需要去学,或者不屑去学的东西;我拿出了以前从没有过的刻苦去练功;我每天只允许自己睡两个时辰……”
“一转眼十年了,不知不觉之中,我成了名动大楚国的侠客,还成为了先天高手……”
说到这里,他笑着转过头来看向吴解,目光中有长者的沉稳和前辈的宽厚。
“从你加入车队的那天开始,我就知道你深藏不露。但我并没想过要你暴露身份,因为那是你自己的选择,我无权干涉。”
“不过,我很高兴看到你终于成长起来,像当初的我一样,挺身站出来,承担起我们这些人应该承担的责任。”
“吴兄弟,欢迎你踏入江湖,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第十五章傀儡
解决了阻碍,车队终于得以继续进发。
南屏山的山路崎岖坎坷,而车队又因为激战减员严重,这一天走得极为艰难,不止一次发生挽马失蹄的险情。
好在队伍里面有沈毅和吴解这两位绝顶高手,沈毅的动作快如疾风,每一次挽马失蹄,他都能在连车带马一起摔进悬崖之前赶到,在危急关头托上一把;而吴解则会及时拽住马车,用不可思议的神力将它们硬是拽回来。
有这两人配合,一路上的各种险阻都被纷纷克服,车队的行进速度才不至于太慢。但即使是这样,到天色快黑的时候,他们也只走出了不到十里。
虽然心急如焚,但徐海也知道车队目前的情况实在不能强行赶路,只好按捺着心急,让大家宿营休息。
帐篷扎好之后,吴解就表示今天实在太累,需要好好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