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对方是否属于自己能够得罪的范围。我以为这种习惯是很不好的,因为世界上大多数的人被捉弄之后都会生气,其中一些脾气暴躁的甚至会用武力来表达自己的愤怒。
据说,狐精一族最常见的死法,就是因为捉弄了比自己强大的妖兽,而死在对方的手下。
在此我要劝告看到这本书的后世弟子们:狐精们并不是邪恶的妖怪,或许他们某些时候某些事情让你很生气,但请不要因为生气就杀害他们。这些幽默而风趣的精灵们,生来就是给世界带来笑声的,用怒气回报笑声并无不可,但用鲜血和杀戮来回报,就不是一个行正道的人该做的事情了。
另外,狐精是很机灵的,如果发现整不到你,他们并不会恼羞成怒,而只会暂时放弃,等待下一个机会。所以如果你能够做得到的话,不妨反过去捉弄他们,如果他们被捉弄了,不仅不会生气,反而会非常高兴呢!
(批注:用特制的药酒掺在甜品里面,成功地迷倒了那个经常捉弄我的狐精,然后把她结结实实地捆起来,放在一堆她喜欢的美食前面,这样大概一个时辰之后,她就哭着向天神发誓永远也不再捉弄我了——然后事后没有几天,她又故态复萌。看来这家伙为了自己的爱好,已经连天神都不惧怕了的说……)
吴解对于这一段印象非常深刻,所以见这狐女摔过来,第一反应就是她要捉弄自己。
他不知道对方究竟会怎么做,而他又不想做出什么过激的反应,所以他当然只好后退。
谁知道他这一退,狐女便结结实实地栽倒在地上,重重地摔了一跤。
“咦?!三尾狐应该相当于炼罡初期的修士,怎么会这么简单就摔倒?”见到这一幕,吴解吃了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狐女摔得很重,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似乎昏了过去。吴解在旁边看着,不知道自己是应该上去拉她一把呢?还是应该转身就走?
按说她根本就不该摔这一跤,摔倒之后更不应该昏迷一一这里的地面就算再怎么结实,也不可能把一个炼罡初期的妖怪给摔昏啊!
莫非……这又是什么捉弄人的手段?
吴解正在纳闷,却听到了轻微的鼾声,仔细看去,那狐女根本不是摔昏了,而是趴在地上就这么睡着了!
她用一条尾巴垫在身体下面当垫子,一条尾巴盘着当枕头,另一条盖在身上当被子,居然就这么趴在那里呼呼大睡起来。
“你就是这么等的吗?”
吴解顿时感觉有些哭笑不得,一句吐槽忍不住脱口而出o
“啊呜,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在意细节的都是傻瓜……”狐女虽然正在睡觉,但却下意识地迷迷糊糊回答,头顶的耳朵也随之一动一动。
看到这一幕,吴解突然心中一动,隐约想起了什么。
“这位道友……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如果你想要让我当你的道侣,请去大树爷爷那里排队;如果你想要让我当你的师傅,请去青石爷爷那里申请;如果你想要让我当你的炉鼎,请去我师傅那里挨一剑。”狐女飞快地回答,“总之,不要来找我,这些事情不归我管。”
吴解敏锐地从她话中找到了一个令人吃惊的消息,然后便跟自己记忆中的一幕重叠了起来。
五十多年前,他修炼有成,第一次回家探亲。从六月到十月,短短的四个月内发生了很多事情。也就是在那段时间里面,吴解追杀西北剧盗“一窝蜂”之首“蜂王”罗彻,遇到了天下闻名的“剑神”弃剑徒和“灶神”张广利。
弃剑徒对于吴解惩治邪恶决不妥协的态度很满意,所以用神念传授了他上乘剑术。而就在当初他见到弃剑徒和张广利的时候,其实还是有第四个人在场的。
那是一个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始终都没有抬头的白发少女,她有着一对毛茸茸的狐狸耳朵,一边睡觉,耳朵一边在轻轻地抖动,也不知道是真睡呢?还是装睡?
当时他并不知道那少女的来历,心中一直有些疑惑。现在见到这一幕,又听到少女自称是弃剑徒的徒弟,才总算将眼前的身影和当初的身影重叠起来。
于是他蹲下来,稍稍改变一下视线的角度——果然,狐女趴在那里睡觉的样子,和当初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的样子,几乎完全一样!
“你是弃前辈的徒弟he?大概五十年前,我见过你。”
“见过我的人太多了……”
“当时你正在睡觉。”
“我正常都在睡觉……”
“好了,带我去见弃前辈吧。当年的指点之恩,我一直都还没道谢呢。”吴解笑了,脚下轻轻一跺,两股真气互相激荡,化作犹如敲锣的响声,将狐女从熟睡中惊醒。
“啊呀!怎么突然敲锣打鼓的?谁这么无聊啊!”少女迷迷糊糊地抬起头,迎面就看到了吴解,然后下意识地说,“第十二个有缘人吗?总算等到你了,跟我走吧——咦?为什么我感觉这一幕似乎有点眼熟?是睡迷糊了吗?”
吴解忍住大笑的冲动,尽可能严肃地点点头:“多余的话就不说了,总之我们出发吧弃前辈应该已经等得着急了……”
“师傅他才不会着急呢……他要真着急的话,早就一剑飞过来了……”狐女说着让吴解颇为担心的话,但动作却一点也不慢。她一个翻身站起来,转身朝着上山的石阶走去,“跟我来吧,你的运气真不错,如果再晚一个的话,这次的机缘就跟你没关系了。”
吴解笑了笑,跟在了她的后面。
“这位道友怎么称呼?”
“琉璃,琉璃瓦的琉璃——就是那种黄色或者青色的,可以透光的,看起来很漂亮的瓦片……就是那个琉璃。”
吴解自然见过琉璃瓦,事实上昭阳郡内一大半的琉璃,都是在安丰县的“天火坊”烧制的,而天火坊当年之所以能够建成,关键就在于吴解对那些工匠们进行了技术指导。他虽然不会烧琉璃,但他善于控火,在“火候”的把握方面简直比凡间最厉害的烧窑师傅都更加精通。而烧制琉璃,最重要的就是材料和火候。
材料不是问题,主持天火坊的那位大师傅,就是从大汉国一座琉璃坊里面出来的。但那位大师傅只会选材,不会用火,犹如捧着金饭碗讨饭一般,空有技术却不能将其化为实利。直到吴解偶然得知此事,出手帮他完善了烧制琉璃的技术,他才得以乘风而起,在短短的十余年中成为整个安丰县都能数得上号的大富翁。
吴解见过很多很多的琉璃,但像眼前这个“琉璃”他却还是第一次见到。
“师傅说我的性格太过纯净,就像是琉璃一般。这样的性格不适合在外面闯荡,还是老老实实窝在家里睡觉算了……我很喜欢这个评价,因为我最喜欢睡觉了!”琉璃说着却又猛地一拍巴掌,“对了!我已经决定从明天开始要刻苦练剑!不再偷懒睡觉了!”
“哦?为什么你要刻苦练剑呢?”
“因为连炼气士都很刻苦地在练剑啊……我身为武者,总不能比炼气士还差劲吧。”琉璃说着不禁有些愁眉苦脸,“但是……从明天开始就要刻苦练剑而不能睡懒觉……总觉得很可怜啊……”
吴解笑了,他觉得这个叫琉璃的家伙,真是傻得可爱。
或许……弃剑徒也是被这家伙给逗乐了,才会收下这个怎么看都让人觉得不靠谱的徒弟吧……
第三十三章 真正的四绝剑
当吴解见到弃剑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
他们从前一天的中午就开始爬山,一步一步向上,明明一点都没有停下来过,但那座乍看上去并不怎么高的山,却让他们走了一天多!
沿着石阶上去,是一座座的平台。每一个平台到下一个平台,距离似乎都在增加。
吴解没有仔细算过,但他记得,从山脚下到第一个平台,也就是说一会儿话的工夫;但从最后一个平台到山顶,却让他们从太阳初升之际,一直走到了日头偏西。
“从远处看去的时候,似乎每一段台阶的距离都是一样的啊……”他忍不住回过头去看过好几次,但却只能看到重重云雾遮住来路,只能看到近处的五六级台阶,更远的地方什么都看不到。
他也询问过琉璃,可琉璃并不觉得奇怪,或者说,她对于吴解会觉得好奇这一点,反而觉得很好奇。
“为什么你要觉得奇怪呢?这座山一直就是这样的啊。不是很正常吗?”
吴解发现……自己跟琉璃之间,似乎很难沟通。
不,任何一个思维方式正常的人,跟琉璃大概都是很难沟通的!
或许……这就是琉璃捉弄人的方式?
他不能确定,所以他只能保持沉默,以一种“清风拂山岗明月照大江……”的态度来应对。
好在走到最后,他们还是爬上了这座奇怪的山,来到了山顶的大殿前面。
大殿前面是一片宽阔的空地,面积远比在地面上看的感觉大得多。吴解估摸着,这里就算站上几万人的大方阵,应该也不会觉得拥堵。
在这片空地中央,插着一杆小小的旗子,旗子下面摆着一个宽凳,弃剑徒就坐在宽凳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提着酒壶,身边摆着炒花生,一边喝酒一边吃花生,时不时还哼两句小区,看起来悠闲自得。
此刻的他,跟吴解当年印象里面的他,完全判若两人!
在吴解的印象里面,弃剑徒是个冷如冰锐如剑的人,他白衣白发自眉,整个人都好像笼罩在寒霜之中。虽然相貌英俊,但那种从骨子里面透出的寒意和锐利,却让人会下意识地忽略他的相貌,甚至于不敢直视他,只能从心底升起敬畏之意。
弃剑徒不仅相貌惊人,就连话音也很特别。他的声音里面有一种金属的质感,就想好是用敲打钢铁的声音拼凑出来,让人不由得畏惧起来。
但现在见到的弃剑徒,却完全变了模样。
他依然白衣白发自眉,但他身上已经没有了那股冰冷锐利的气息,反而变得很随和,就像一个随处可见的邻家大哥。这位大哥没什么本事,日子过得紧紧巴巴,但他很快活,天天都笑口常开,每次见到他,他不是在自己一个人乐,就是在跟别人说说笑笑,俨然是左邻右舍的开心果。
吴解甚至觉得,自己看到的好像不是弃剑徒,而是张广利。
他当年有幸拜见两位前辈,对于两位从不同的道路走到人间顶点的高人都印象深刻、弃剑徒冰冷锋利,犹如一把神兵利器;张广利随和温厚,犹如一桌家常好菜。
可现在……弃剑徒的气质却变得不再像他,反而像张广利起来。
吴解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几遍,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就算他看错了,那些正坐在弃剑徒周围等待指示的修士们,难道还都看错了吗!
那些人里面,有他的师弟易悌,有好几位显然在无回谷里面住了很多年的武道高手,更有红发红眸、正朝着这边微笑的尹霜。
看到尹霜的笑容,吴解就算心里还有点疑惑,也懒得再去管了。他三步两步走过去,向弃剑徒深深一拜,然后便坐在了尹霜的旁边。
“想不到你居然是第十二个!”尹霜的话语里面有三分惊讶,但剩下的七分全都是赞赏,“你这家伙……深藏不露啊!”
“只是一点小手段罢了。”
“切!有没有听过一句名言?过度的谦虚就是骄傲!”
“真的只是一点小手段罢了。”
“算了,你这家伙一点幽默感都没有!”尹霜摇摇头,懒得再谈这个话题,随口和他闲聊起来。
二人聊的事情自然无关风月,也和剑术什么没关系。主要是关于九州大地的一些趣闻轶事之类。尹霜常年住在天外天,魔门之中的环境险恶,实在也没什么值得讲述的趣事。所以她和吴解相处的时候,最常见的模式就是由吴解来讲述,她来倾听。
她很喜欢听吴解讲故事,而吴解讲的那些故事,往往并不是毫无根据的传闻,而是经过考证、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吴解原本也不是这种百事通类型的人物,但因为尹霜喜欢听奇闻趣事,他就专门搜集了很多。这些故事其实没多大情报价值,只属于听了可以会心一笑,但笑过也就算了的那种。甚至于就连热衷于收集情报的陶土,也对它们不感兴趣。
但既然尹霜喜欢,那吴解就喜欢。
这些年来,他不知道读了多少笔记,收集了多少有趣的故事。
平常他和尹霜在幽冥世界相见的时候,彼此都带着几分担忧。因为要提防随时可能出现的正道或者魔门中人,所以就算讲故事的时候,吴解也要提心吊胆,随时准备战斗或者逃跑。
在这种状态下,他当然没办法很好地讲故事。就算是那些最有趣的事情,也不免说得干巴巴的,十成的趣味没了九成九——就像是一个捧着新闻稿朗读的相声演员,纵然满肚子都是幽默风趣的段子,也施展不出半点惹得听众发笑的手段。
而这一次,他终于可以放心地讲故事,不用担心任何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现在应该是很严肃很紧张的气氛,但他却觉得非常放松,一点压力都没有,哪怕是和眼前的情况不符合的事情,也能毫无芥蒂地去做。比方说,讲笑话。这一讲,足足讲了到金乌西坠、玉兔东升,清冷的月光笼罩了整个山头,才停了下来。
“所以呢,从那之后,盛产毒蛇的龙空山就变成了基佬们的大本营。就算是不搞基的人,到了那里也免不了要装作基佬的样子,以免被人歧视……”
“故事很有趣。”
“呵呵,这龙空山的故事其实还有很多——”吴解笑着应了一句,却发现尹霜的脸色突然变了,皱眉看向他的旁边刚刚说话的那人。
于是他也忍不住停下来,转头朝着刚才说话的那人看去。
这一看,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宽凳上喝酒吃花生的弃剑徒已经来到了他的旁边,正盘着腿坐在地上,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支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