析秋脱了帏冒,便看到一个约莫十几平方的房间,房里摆着贵妃榻,墙角放着花案和宫灯,一方翠绿湖光山水的屏风将门口的视线挡住,析秋绕过屏风就看到桌面上已经整整齐齐摆了七八种菜,萧四郎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春柳擦过椅面扶着析秋在萧四郎的身边坐下,奶娘则抱着敏哥儿在析秋对面坐了。
这边有个管事模样的婆子,朝三人行了礼笑道:“大都督,夫人,少爷慢用。”说着,又对春柳几人道:“几位姑娘,妈妈的席面在隔壁,还请姑娘也去用些吧。”
春柳和碧槐也是满脸的兴奋,听到婆子这么一说,立刻拿眼去看析秋,析秋笑着道:“去吧。”
春柳和碧槐就朝萧四郎和析秋福了福,拿出马车里带来的碗筷和茶壶布上,又打了水服侍析秋和敏哥儿洗了手,留了小丫头守在门口,便领着奶娘和小丫头就去了隔壁。
房间里只剩下一家三口。
析秋挑着眉头看着一桌子的菜,笑着道:“四爷早就想好了?”若不然,怎么会有人特意在后院候着,又怎么会准备的这样齐全。
“听说这里的水晶烩肉和莲藕糯米鸡很好吃。”说完,从善如流的给析秋夹了一块水晶烩肉,又给敏哥儿夹了一块莲藕。
是她和敏哥儿爱吃的吧!
析秋就看到敏哥儿盯着碗里的一块莲藕,眼睛迅速红了起来。
“谢谢。”析秋笑着去看敏哥儿,就见敏哥儿迅速端了一边的茶喝了一口,神色已经恢复正常,他朝萧四郎道:“谢谢父亲。”便夹了莲藕放在嘴里,随即露出眉眼弯弯的笑容来。
这家的菜和侯府里差别不大,但析秋却觉得很好吃,这是她第一次在酒楼里吃饭。
敏哥儿显然也是如此,埋着头,无论析秋给他夹什么,他都照单全收,吃的津津有味。
萧四郎坐在一边喝茶,看着母子二人吃的开怀,他的眼底里尽是满意的笑容……
小片刻,春柳和碧槐重新回来,几个人脸上也尽是高兴,碧槐还不忘给碧梧打包了饭菜留着,春柳就小声戳着她的头:“她那样便是你给惯出来的。”碧槐就羞涩的笑着:“我瞧着她吃的多,我也高兴。”
春柳几乎能想到碧梧看到这些吃的时,脸上的表情!
敏哥儿已经吃饱了,靠在那里不同于平日里绷着个小脸,此刻也露出开心的笑容来,四下左右的好奇的看着,一会儿盯着头顶的挂着色彩斑斓的承尘,一会儿又去看门前摆着的屏风,一会儿又低头去看桌上布景用的,雕的奇形怪状的红白萝卜。
萧四郎转头去吩咐奶娘:“让天益伺候着,陪着敏哥儿去外面看看。”
敏哥儿听着,就是眼睛一亮,立刻从椅子上滑了下来,朝萧四郎和析秋行了礼,这边析秋叮嘱道:“外面人多,不要乱跑!”
“孩儿知道了。”敏哥儿连连点头,去拉奶娘的手,他早听说过鸿雁楼,却一直没有机会来过,若是今儿能参观,待会儿回去鑫哥儿和晟哥儿定会羡慕不已!
想到这里,他变的更加迫不及待。
析秋看了眼守在后面的碧槐和春柳,想了想吩咐道:“你们也去吧,带几个婆子跟着,千万仔细些。”春柳和碧槐点头应是,出了门点了婆子,一群人出了后院就进了鸿雁楼里,便陪着敏哥儿去逛。
房间里只剩下析秋和萧四郎,析秋放了茶盅看着萧四郎笑道:“敏哥儿今儿很高兴,这要多亏四爷了。”敏哥儿恐怕还没有和萧四郎这样相处过。
“那你呢。”萧四郎看着他,目光没有方才的疏冷,满目的柔和。
析秋眼睛明亮,宛若星子:“妾身也很高兴。”她笑道。
萧四郎也微微露出一丝笑容来:“那个宅子,你若是要添置东西,便去吩咐胡总管去办,告诉他你要哪些,他买好了让人直接搬过去便是。”
析秋听着一喜,她正愁着这件事没有人能为她跑腿,想着便笑着语气轻快:“谢谢四爷!”说完,提着茶壶亲自给萧四郎泄了杯茶递给他。
萧四郎端着茶盅,淡淡笑了起来,又从身后拿了个乌木匣子出来递给析秋。
析秋手边已经有两只一摸一样的。
她不禁怀疑,萧四郎是不是流水线上成套生产的,他那边还有多少一模一样的东西。
萧四郎放在她面前,便道:“这里有些银票,你先用着若是不够再遣了人去恒通钱庄取。”说着又拿出一枚小小玫红鸡血石的印签交给她:“用这个便可以了。”
析秋愣住,回道:“妾身可以随便支配?”
她刚刚正愁着,若是要买木料请了工匠回来,她手里仅剩的银子,只怕是留不住了。
萧四郎微微笑着,点头道:“自然。”析秋伸手接过印签握在手里,又打开乌木的匣子,就见里面整整齐齐摆着一摞银票,面额有一百两,一千两,不等,约莫两万两的样子。
“四爷!”析秋笑着拿着匣子,想到他给夏姨娘的那两万两,正要说话,敏哥儿的说话声已经远远传了过来……
待敏哥儿回来,析秋让人给他重新打水擦了脸,由奶娘抱着一行人就上了马车,萧四郎喊来天益道:“那匹滇马,赏你了!”
天益一愣,瞬间乐了起来,这匹马他可是觊觎很久了,四爷一直没有松口,他也算是绞尽脑汁了,没想到今儿这么轻松便得到了,看来走四夫人的路子是走对了。
敏哥儿抱着从鸿雁楼打包来的糯米糖藕,下了软轿一路飞奔去太夫人的院子里,直往太夫人怀里塞:“祖母,祖母,敏哥儿带了您最爱吃的糯米糖藕。”
太夫人看着他眉飞色舞的样子,又看到他手里抱着的纸包,便明了的笑着道:“敏哥儿今儿和父亲母亲在哪里吃的午饭?”
敏哥儿就兴奋的回道:“在鸿雁楼,我还吃了莲藕糯米鸡。”非常开心。
太夫人看着他,也笑了起来:“是不是很好吃?”
敏哥儿就点头不迭:“是敏哥儿吃的最好吃的糯米鸡。”
鸿雁楼的主厨自然不如侯府,尤其是知道敏哥儿爱吃,那些婆子将这道菜已经做的活了,敏哥儿说好吃,不过是因为和父亲,母亲在一起吃的缘故而已。
鑫哥儿和晟哥儿从里面蹬蹬跑了出来,大半日没见,三个孩子立刻凑到了一起,叽叽喳喳的说着话:“我今天去鸿雁楼吃饭了,里面的菜可真好吃,是我吃过最好吃的。”
鑫哥儿和晟哥儿一听就立刻羡慕不已的看着他,问东问西:“鸿雁楼里面是不是有大雁,听说楼有四层,你有没有上去,能不见看见全城的样子?”
晟哥儿又问道:“里面身边许多人,是不是很热闹,有没有先生在讲书?”
敏哥儿就骄傲的,一点一点去回答。
这时萧四郎和析秋走了进来,便看到三个小脑袋挤在一起,敏哥儿就兴高采烈的描述着鸿雁楼的样子,鑫哥儿和晟哥儿则不停的问着各种各样奇怪的问题。
太夫人满脸笑的看着,指着奶娘给敏哥儿换衣裳,这边看到萧四郎和析秋进来,她便笑道:“今儿倒是第一次见这孩子这样高兴。”
萧四郎看着敏哥儿,就忍不住拧起了眉头,析秋怕他会说出什么斥责的话,立刻笑着接了太夫人的话:“是,一路上抱着纸包,说是给祖母带回来的。”
萧四郎动了动嘴,到嘴的话终究没有再说出来。
太夫人就眯着眼角笑了起来,问析秋道:“那边宅子瞧过了?可缺什么?”
析秋如实回道:“前面翻修过,屋里屋外倒还不用担心,只是里面没有家具,要订了家具送过去请人打制。”
太夫人若有所思,想了想便道:“若是忙不过来,就让胡总管去替你办,他做事稳妥人面也广,也要放心些。”
和萧四郎说的一样,析秋笑着回道:“谢谢娘,我先列好缺什么,然后再去请了胡总管帮忙。”
太夫人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这边萧延亦进来,析秋朝他侧身福了福,萧延亦微微点头,又和萧四郎打了招呼:“沈季派了身边的小厮,一上午在外院问了数十次……”
太夫人听着一愣,去问萧四郎:“可是朝中有什么事?”
萧四郎表情凝重了一份,语气却是轻松的:“没有,可能还是为了通州的事。”说着站了起来:“我去看看。”又朝析秋看了一眼。
析秋也站起来,拿了墙角挂着的披风:“这会儿起风了,四爷披上吧。”
萧四郎站着不动,任由析秋给他系了带子。
太夫人瞧着眼睛里尽是满意。
萧延亦落在后面,就垂眼睛去喝茶,太夫人目光一顿,脸色又沉了下来。
待萧四郎出去,析秋也回头对太夫人道:“那我也先回去了……”
太夫人笑着点头:“也累了一天,去吧!”
析秋就朝萧延亦行了礼,出了门。
待析秋出门,萧延亦也站了起来,太夫人目光一冷,便道:“你别走了,我正有事和你说。”
萧延亦看了眼门口,没有说话终是坐了下来。
太夫人松了口气。
第二天大夫人的花房竣工,析秋便找了胡总管,也没有让他真的帮忙,只是推荐几位不错的手艺工匠。
不过七八日的功夫,胡总管已经帮她找了人去了羊皮巷的宅子,析秋便找了朱三成,让他每日去那边守着。
到了月底,析秋和萧四郎回府去送大老爷,大老爷面露微笑:“常回来看看你姨娘,你不在府里,老七又留在学堂,她一个人不免寂寞。”
“父亲放心,我一定常常回来看望姨娘。”析秋笑着道。
佟析砚挽着大老爷的胳膊,撒着娇道:“女儿给父亲去信,父亲可一定要回才是。”大老爷失笑点头应了。
佟析言没有回来,析秋朝江氏看去,江氏就垂着眉眼跟在众人后面。
等送走大老爷,江氏将佟析砚和析秋请到自己房里,叫身边妈妈上了茶:“六姑奶奶喝茶。”析秋笑着谢过,这边佟析砚已经迫不及待的问道:“大嫂,三姐姐到底怎么回事?”
江氏在两人对面坐了下来,拧了眉头道:“任府那边,今儿一早派了妈妈来,说三姑奶奶昨天晚上小产了。”
佟析砚啊了一声惊讶的说不出来话,析秋也满脸惊讶,问道:“怎么好好的流了呢,不是说日日躺在房里养胎么?”
江氏看了眼身边的妈妈,妈妈就会意的出了门,将房门关上守在门外,江氏这才道:“听说昨儿晚上,任姑爷子时才回的府,许是多喝了几杯,也不知怎么和三姑奶奶争执了起来,还动了手……”
任隽亲手将自己的孩子打掉了?
江氏这边又叹了口气道:“正巧今儿要留在府里送父亲,若不然我也去了任府。”她想到和大太太说时,大太太脸上的表情,看来任府这一趟也只有她去走动了。
尽管再讨厌佟析言,可对外面她们还是佟氏姐妹,佟析砚怒道:“这时绝不能轻易揭过去,任家除了来人报信,没有说别的事?”
江氏叹了口气:“没有!”说着一顿:“这件事我瞒着父亲的,就等着父亲走了,我再去看三姑奶奶。”
佟析砚就冷笑着道:“瞧她当日上跳下蹿选的亲事,如今这样也是她活该如此。”说着,气呼呼的喝了口茶。
“大嫂。”析秋拧了眉头问道:“母亲那边可知道?”
江氏看着析秋,就微微点了点头。
看她的表情,想必大太太也没有太上心才是,析秋没有说话,江氏就想了想就道:“四姑奶奶和六姑奶奶明儿有没有空?”
佟析砚沉吟了片刻,去看析秋的态度,析秋想了想终是点头道:“我明儿和大嫂一起过去。”这边佟析砚听析秋也说去,便有些不情愿的附和道:“我回去问问相公,若是去我让妈妈回来告诉大嫂。”
江氏立刻点头,回道:“那我明天辰正去接你们。”
析秋没有意见,等到回去的马车上,析秋垂着眉眼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萧四郎以为是因为大老爷离开的缘故,就淡淡出了声安慰道:“不过几个月的功夫,岳父就回京了,你若是心里挂念便常常给他写信。”
“不为这事。”析秋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将佟析言的事情和萧四郎说了:“前三个月最是不稳,听说任三爷下手又重……”
萧四郎便沉了脸色,他已经许久不曾和任隽来往,更不知这两年他越发没了分寸。
“四爷。”笑着看着萧四郎道:“……我明儿想和大嫂一起去一趟任府”
“去吧。”萧四郎点头答应:“你那边若是药材不够,便去库房里提些。”析秋点头应是。
晚上回去就让春柳将去任府的东西都准备好,梳洗过后上了床,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索性坐了起来点了灯想看几页《四民月令》,萧四郎转了身看着她:“睡不着?”
析秋就点点头回道:“嗯,想看会儿书,四爷先睡吧。”析秋说着,就转了个身将灯投过来的光线遮住。
萧四郎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也跟着坐了起来,析秋拿了迎枕给他垫上,萧四郎靠在床头很自然的将她揽在怀里,道:“我明日,陪你一起去吧。”
析秋一愣,抬头看着萧四郎:“明日四爷不休沐吧?”萧四郎挑着眉头回道:“无妨,你们先去,我下朝后便直接去任府。”
有他在,析秋莫名的多了一丝底气。
佟析言的孩子被任隽打落,任府却只让一位妈妈回来报信,多余的话一句没有,占着的不就是两府地位悬殊罢了,而江氏今天问她和佟析砚有没有空,也并非是她心生怯意,也不过想和两位嫁了高门的姑奶奶一起,和任府里的人说起话来,也多些底气。
也顺便告诉任府,佟府虽是五品官的府邸,但几位小姐却是嫁的不差。
去给佟析言撑腰。
就是不知道佟析言会不会领江氏这份人情!
“早些睡吧。”萧四郎摸了摸她的头:“这两天你也累了,听胡总管说几房陪房都搬过去了?”析秋听着就点头道:“还有一房自山东还没有回来。”
金大瑞去了十几天也没有消息回来,析秋常常在想,山东那边的地是不是连通州这里的也不如。
第二天一早,去太夫人那边请安,说起佟析言:“听说是流产了,我想去看一看。”
太夫人听着脸上就露出可惜的样子来:“几个月了,怎么好好的流了呢?”析秋叹息道:“听说不小心摔了一跤,也不知具体情况,只有一个妈妈来府里报了个信。”
“去吧,劝劝她,还年轻以后还会有的,也不用太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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