析秋无所谓的摆手道:“你们自己的事自是可以自己拿了主意,哪里有错不错的。”她若不想让自己知道,待会儿偷偷送了就是,也没必要当着自己的面让碧梧送去。
碧槐心思重,但这些日子看下来,她也是一根筋认定了谁,就一门心思的对谁好。
碧槐跟着析秋后面,便去了东跨院。
夏姨娘房里格外的热闹,一进门便看到坐在正位上,穿着天青色对襟褙子清淡素雅的夏姨娘,她的左手边坐着的是穿着桃红广袖撒花褙子,如同三年前一样举手投足皆是风情的罗姨娘,罗姨娘对面则是梳着圆髻穿着绛红色滚金边立领褙子的梅姨娘,三个人正说着什么,满室的欢笑声。
“六姑奶奶来了。”梅姨娘第一个看到析秋,立刻便站了起来,笑脸相迎出了门:“刚刚还在和两位姐姐说起您,赶巧您就到了。”格外的热情。
析秋笑着点头道:“梅姨娘。”
夏姨娘也站了起来,满脸笑容的看着她,眼底还有浓浓的心疼之色,析秋知道她一定是为了前些日子胡家的谣言,和随后不断的河东狮,无才无德之类的传言替她担心,析秋满脸的笑容,点着头喊道:“姨娘!”
夏姨娘迎过来,不动声色上下仔细打量一边,直到确认她没有瘦,没有憔悴精神也不错,才放了心点头道:“快进来坐!”
析秋进了门。
“六姑奶奶。”罗姨娘从椅子上站起来,笑容满面的看着她,叹道:“三年不见,六姑奶奶已经长成了大美人了。”
析秋笑看着她,笑道:“姨娘也是,三年不变反而越发的年轻了。”
罗姨娘咯咯的笑了起来,她身后立着的素锦就笑着道:“六姑奶奶可不能夸我们姨娘,否则她又要高兴个半天,当自己十八岁呢。”
素锦比三年前出挑了不少,举手投足也沉稳了许多。
“就你话多!”罗姨娘格外的高兴,王姨娘去世了,大太太病成这样,她现在回到府里,只觉得佟府上头的天都比以前蓝了不少,心情格外舒爽。
她去看析秋,就想到以前说的话,她果然没有看错六小姐。
她不禁为当初自己做出帮她的决定而高兴,这个府里即便她嫁出去了,将来在家里能有说话权的人,定然还是这位从小小庶女,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还在不断进步和变化的佟六小姐。
大家各自笑着坐了下来,罗姨娘笑着道:“京城可真是冷,若是在永州这月份可早换了春装了……我都有些不适应了”
“永州是江南,气候湿润春天来的也早些。”夏姨娘笑着道:“不过再有几天我们也要换春装了。”
罗姨娘点头应道:“回来了也有回来的好处,这以后冬天也就不冷了!”夏姨娘掩面而笑。
三位姨娘只有梅姨娘没有去过永州。
而析秋还未出过京城,别的地儿,她自然也就不知道了。
夏姨娘和罗姨娘说了几句,两人就停了话,夏姨娘转头问析秋:“敏爷可带回来了?”析秋笑着回道:“和三弟七弟去玩了。”
夏姨娘点头笑道:“我给他做了几件直缀,鞋子是秀芝做的,回头你一并带回去。”
“好!”析秋笑着点头。
“我这里也有。”梅姨娘突然道:“前些日子闲着,也就了几件衣裳和几双单鞋,就是比起夏姨娘的针脚有些粗糙,六姑奶奶要是不嫌弃一并带回去吧。”
这个梅姨娘,真是看不出竟是这样八面玲珑。
果然,罗姨娘就深看了一眼梅姨娘,萧家可不只有敏哥儿一个,还有大姑奶奶留下的鑫哥儿,夏姨娘单独给敏哥儿做衣裳还说的过去,可梅姨娘单独做就有点太明显了。
她想到还未定亲事的八小姐,看来是真的着急了。
罗姨娘目光一转,就站了起来,笑着道:“你们母女说说话,我这会儿房里的东西还没收拾齐整,就先回去了。”
夏姨娘陪着站起来,点头道:“中午来我这里吃饭吧。”罗姨娘点头:“姐姐这顿怎么也免不了的。”
析秋朝罗姨娘点点头,罗姨娘便带着素锦出了门。
罗姨娘一走,梅姨娘便是想留下也再难坐的住了,她站起来笑着道:“那我也会去了,厨房里还给大奶奶炖了东西,我去瞧瞧。”
“那我就不送了。”夏姨娘依旧是将人送到门口,析秋笑着打招呼,房间里便剩下夏姨娘和析秋。
析秋过去携了夏姨娘的手,两人就进了卧室里说话,秀芝重新给析秋泡了茶端进来,便关了门守在门口。
夏姨娘就急急的问道:“胡家的事,我心里惦记着,可你不回来我也总不能日日让人去侯府里问,只能让秀芝出门在街上听听旁人说的话。侯府里没什么话传出来吧?”
“没有。”析秋笑着道:“府里头没人去说这事儿,便是有也是私下里,我听不到便随他去了,难不成还能管着别人的嘴,不让人说话!”
夏姨娘叹气回道:“说的也是。”又道:“太夫人和四姑爷呢,还有大夫人和二夫人又是个什么态度。”胡家的事情过去了,萧四郎立誓不纳妾,外间都说析秋是河东狮,管着相公不纳妾,这样的名声虽不好听,可若是四姑爷亲口说的,夏姨娘还是喜大过忧。
但是外面的人觉得是析秋管着四姑爷,可不知道侯府里头,太夫人和几位妯娌又是如何想的,若是也这样想,那析秋在府里的日子,难免会磕磕绊绊。
“娘之后没有再提这事,大家面上看着是没当回事儿,况且,胡府的事儿大家也都知道,想来也没什么让人诟病去说的。”
夏姨娘还是不放心,可不放心她也不做什么,只得收了心思点头道:“只要四姑爷对你好,太夫人疼你,妯娌间和睦,我也就放心了!”
这可是女子一生所追求的东西,夏姨娘自己从来没有奢望过,到她这里却强求的这样多,析秋明白她的苦心,笑着点头道:“我仔细过自己的日子,礼数上也不失了旁人的,您就放心吧,一切都好的很。”
“那就好,那就好。”夏姨娘连连叹道。
析秋又道:“七弟说明年再考府试,等他考了功名娶妻生子,我瞧着您可不得日日跟着操心。”
说到佟敏之过了县试,夏姨娘脸上就露出笑容来,点头道:“我也不求他大富大贵,只要他平平安安,能有一席立足之地,再娶妻生子过的平安顺遂,你再和四姑爷生了子嗣,我这一生就别无所求了。”
析秋笑着歪在夏姨娘的怀里,点头道:“如若您能再为我生个妹妹,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你这孩子。”夏姨娘红了脸嗔道:“竟是打趣我!”
析秋就小声问道:“父亲昨晚回来,可是歇在您这里?”夏姨娘一愣,红了脸摇头道:“原是要来的,可半道被房妈妈请去了。”说着一顿又道:“我瞧大太太的意思,想是要给代荷开了脸。”
原来如此!
代荷刚刚哭的那样伤心,恐怕就是和这件事脱不了干系。
她将刚刚在江氏房里听到的和夏姨娘说了一遍,夏姨娘听了就感叹道:“当年紫鹃和彩陶也正是因为这事,死的死赶的赶……”
析秋也沉脸,代荷去求江氏,江氏毕竟是儿媳,大太太房里的事她哪里能去管,能说的也不过劝劝罢了!
又说到开店铺的事:“你多听听四姑爷的意见,他常在外面走动,比外面见识的多。”
析秋点头应是,夏姨娘又道:“张医女就一直留在京城不回通州了?”
析秋就想到春雁说的话,想了想道:“瞧她的意思,应是这样。”夏姨娘就叹气道:“她也是命苦之人啊。”
中午在正房里吃过饭,大老爷将析秋喊去书房,指了对面的椅子让她坐,又仔细打量了她,微笑道:“气色还不错,大都督还好吧?”意有所指。
他是父亲,自然不能和夏姨娘那样,和析秋什么都能说。
析秋垂头回道:“让父亲担忧了。”说着一顿又道:“四爷很好,还是每日上朝忙朝事,不过这些日子因为军中操练的事有些忙碌。”
“这是大事。”大老爷点头道:“圣上想要阅兵是好事,也能趁此机会整顿整顿五军营和西山大营,两处军营颓败之象实不忍睹。”
和萧四郎的说的一样。
析秋点头应是。
大老爷有些不习惯和女儿谈政治,便转了话题问道:“太夫人和侯爷还好吧?”析秋点头回道:“太夫人身体很好,侯爷也很好。”说着一顿,就将府里请了西席后,几个孩子的表现和大老爷说了一遍:“以前鑫哥儿背诵诗句,常常要用上半日的功夫,这会儿有宋先生在,千字文都能背到九十句了。”
大老爷听着满脸的笑容:“这孩子,真有些像你大哥。”外甥像舅!
析秋其实没觉得像,但大老爷这样说,她便笑着点头道:“嗯,性子也好,从来没见他发过脾气,太夫人疼爱的紧。”
“那就好,那就好。”大老爷说着脸上露出淡淡的愁容,对析秋吩咐道:“他在府里,虽是有太夫人照料,本也轮不到我担心,可他的身体自小就不好,你在他身边也多加看顾些。”
“这是一定的。”析秋点头应道:“她喊我婶婶,可也是大姐留下的血脉,我定然会尽力照顾。”又道:“有太夫人在,父亲也不用担心。”
大老爷点点头,沉吟了半日面露犹豫后,还是转了话题:“敏哥儿虽是庶子,但也是大都督的孩子,你也该用心照顾,不能厚此薄彼了!”
是想问二夫人有没有子嗣,侯爷对世子一位有没有定夺吧。
即便是大老爷,面对自己的亲外孙,也难免不生出担忧啊。
他没有说,析秋也没有去提,便笑着点头应道:“女儿谨记父亲教诲。”说完又道:“府里头如今也就三个孩子,这么多人,倒也不用我多费心思。”
算是侧面告诉大老爷,二夫人并没有子嗣。
大老爷就惊讶的看了析秋一眼,见她正浅浅的笑着,他又露出欣慰之色来,点头道:“你能这样想,为父就放心了。”
父女两人又说了府里的事,析秋就想到萧四郎前几天的嘱咐,想了想还是决定稍后去问佟慎之,她作为女儿便是问了,估计大老爷也不能和她深谈自己的理想抱负,心里的打算。
等从大老爷这边出来,她又找了佟慎之,将萧四郎的话转述了一遍,佟慎之点头道:“我知道了,等过两日问了父亲,我便让人带话给你。”
析秋点头应是,府里有两个得力的姑爷,佟慎之也能出力了,大老爷不过是因为当初二老爷的事给圣上留了些不好的印象,他本身也没有做什么事,想必只要有人从中周旋后,留京的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
“那我等大哥的信。”析秋笑着道:“我去找大嫂说说话。”
佟慎之便点了点头去了书房,蒋士林和任隽还在那边。
下午萧四郎来了,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晚饭,大老爷显得很高兴,和萧四郎喝了很多酒,萧四郎面不改色陪着,蒋士林在一边给大老爷斟酒,佟慎之则是坐在一边陪酒,反倒是任隽被冷落在一边,时不时去看萧四郎,如同老鼠见了猫一样,可一旦萧四郎酒杯空了,他又会得了空隙去添酒。
有些刻意讨好的样子。
析秋不由暗暗惊讶。
等晚上回府,碧梧见萧四郎进去梳洗,才将下午打听的事说给析秋听:“听说三姑爷酒楼里好像出了什么事,像是死了个什么人,那家人也颇有来头,正闹着呢,还要去告御状。”碧梧说着又道:“旁的事那小丫头也说不清楚!”
酒楼明面说的是任隽开的,但私底下大家都知道,这里头还有荣郡王一份,若是出了事想必荣郡王也不会坐视不管,怎么看佟析言和任隽的样子,分明就是有求于萧四郎呢?
等萧四郎出来,析秋便直接去问他:“醉仙楼出了事?”萧四郎正端了茶要去喝,听着手一顿,看了析秋一眼,回道:“死了一个客人,凶手是酒楼里的一个小厮,起了点纠纷错手杀了人,凶手已经伏法了。”
析秋听了,依旧歪头去看萧四郎:“不是说正闹着,要去告御状吗?”萧四郎表情一怔,忽然笑着道:“御状岂能想告便告的。”说完见析秋没有说话,显然在等他更深一层去说。
她相信萧四郎没有说话,但显然是有意将事情淡化了,否则佟析言和任隽又怎么会有那样的态度。
说一半留一半!前两天两人才针对这样的情况仔细谈过,今天析秋怎么也要把他这个习惯改过来。
萧四郎目光闪了闪,便放了茶盅,拉了析秋的手坐在自己腿上,笑着道:“那夫人想知道什么,由你来问,为夫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析秋也失笑,便认真道:“妾身什么也不知道,如何去问,还是四爷说吧。”
萧四郎就揉了揉她的头,笑着道:“衙门已经定了案,凶手也已经认罪了,事情已经过去了,夫人想知道什么?”析秋就巴着萧四郎的领口,问道:“当时任隽在哪里?”
去醉仙楼的人总有这样那样的背景和关系,一个小厮和客人起了冲突,就有胆子去杀客人,想必满大周也找不到几个这样的小厮。
萧四郎一愣,随即笑着刮了析秋的鼻子:“真是精丫头!”说着才道了实情:“小厮确实是顶了罪,那客人便是任隽新娶的姨娘原配的相公,到醉仙楼里讨说法,任隽想要赔钱,怎奈那人只要自家的娘子,两人便起了争执……”
不但抢了人,还将那人杀了。
析秋气愤,一瞬又冷静下来,又觉得没什么可气愤的,功勋贵胄出了人命官司,哪一个不是找人顶替了的,再说,就是他认了难道京衙还敢和包大人一样虎头铡给斩了?
至于告御状,若没有从中相助,就是告到死也不可能成的了事。
她失笑摇头,又问道:“这件事和四爷有什么关系?”
“嗯?”萧四郎一愣,挑了眉头道:“那倒没有,如今有荣郡王在撑着,也不用我去操心。”一顿又道:“不过前几日伯公爷下了帖子请我进府,说起这件事,伯公府负责把事压下去,圣上面前让我多遮掩遮掩,怕有人通过此事,寻伯公府的事端。”
原来是这样,难怪任隽是这样的态度。
“那四爷同意了吗?不是说有荣郡王吗。”析秋问完,就听萧四郎回道:“也不用我费心,对方这样闹不过是为了钱,伯公府只要赔的起钱,想必事情就能大事化小,只要对方拿了钱签字画押不予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