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并不确定,目光就落在地上鑫哥儿吐出来的秽物上,顿了顿道:“按小爷和娄老太君各吐之物来看,两人只同食了一样东西。”他看向析秋,问道:“四夫人,今日席上可是上了一道药膳?”
析秋面色坦然,点了点头回道:“是!”说着一顿又道:“可是药膳有问题,您可要验一验?”
主动要求太医去验。
太医点头回道:“若是还有剩余能让下官瞧瞧,那是再好不过了。”析秋点了点头,吩咐岑妈妈道:“去将晚上熬的药膳端上来给太医验一验。”
岑妈妈早就面色发白,满脸的不敢置信,药膳是她一人经手的,又是做了多次,怎么会让人吃了中毒!
可纵然心里有疑问,依旧是出了门去了厨房。
大夫人看向析秋,朝她微微点了点头。
析秋眼中无人,目光落在床上的鑫哥儿的身上,吐过之后脸上潮红和娄老太君一样退了下去,可脸色却是变的苍白的如一张白纸一样,睫毛如蝶翼般遮在脸上,小小的眉头紧紧皱着,呼吸缓缓的……她甚至感觉的到断断续续的停顿。
嘴里依稀能听到呢喃声:“娘……娘……”
太夫人心疼的,紧紧抓着鑫哥儿的小手,流着泪看着他,大夫人在一边安慰太夫人,萧延亦从外面进来,对太夫人道:“娘,时间不早了,您去四弟妹房里歇会儿,这里有我们!”
太夫人满脸疲态的摆了摆手,声音嘶哑的回道:“鑫哥儿这样,我哪能歇的好!”
大夫人在一边也叹了口气。
岑妈妈端着一个甜白瓷的碗进来:“这是晚上给几位小爷送去的,和送去席上的是一个锅里的。”说着看了眼析秋,析秋点了点头指了太医道:“让太医看一看。”
“是!”岑妈妈应是端去桌上给太医察看。
太医便用里面的银勺挑了一些放在鼻尖吻了一吻,又用食指沾了一些尝尝……
所有人紧张的在等太医的反应。
“没错!”太医一锤定音:“娄老太君和小爷体内的藜芦确系出自这药膳之中。”
岑妈妈大惊失色,惊呼道:“怎么会,不会的……这些出下锅到出锅都是经由我一个人的手,怎么会有毒。”
太夫人脸色已是彻底冷了下来,太医摆着手问岑妈妈道:“藜芦是药,与人参党参等物相生相克,你会不会不知这两种药的药性,便误将其放在一起去煮?”
“不会!”岑妈妈斩钉截铁道:“奴婢虽是不识字,可是府里的药膳都是张医女配好了药材送进来的,奴婢不会去动里面的药材配方,都是直接入锅,哪里会多放一样药材!”
如果按照岑妈妈所言,事情也太过蹊跷!
太医也拧了眉头没了话,张医女的大名大家都知道,她不可能将普通的药材配错,况且,藜芦并不适合普通人补气食用,他心里也觉奇怪,却深谙内宅之事不敢再问。
“既是不会配错,那为何其中又多了一味藜芦。”太夫人冷喝道:“来人,将岑妈妈绑起来,连着院子里所有人都绑了,给我细细的审!”
析秋拧了眉头,却没有说话,太夫人既然存了怀疑之心,她不让她查清楚,又怎么会有说服力,况且,她也觉得要查,必须仔细的查!不由转头去看萧四郎,就见萧四郎点了点头,拂袖站了起来,沉声道:“即是要查,自要好好的查!”说完,便对岑妈妈道:“你去将院中所有人集合到院子里来!”
算是反驳了太夫人绑人的话。
太夫人深看了萧四郎一眼,却没有太多的惊怪,一向便是如此但凡有事他总是与她意见相悖。
岑妈妈失魂落魄的点头应是,脚步踉跄的出了门。
萧四郎也是大步走了出去,衣袂带风满身的凌厉。
“祖母!”鑫哥儿忽然身体一抽,痛苦的喊了一声,声音从喉间发出来,嘶哑的让人生怜,仿佛隔着很远的距离,让人想要抓住却仿佛又从指间溜走!
太夫人大惊大喜,连忙低头去和鑫哥儿说话:“鑫哥儿,鑫哥儿。”便是连萧延亦也是脸色微微一变,走了过去。
鑫哥儿却是没有更多的反应,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脸色越发的苍白,眉头渐渐松开,呼呼扇着的鼻翼慢了下来,呼吸越来越弱……
“这是怎么回事。”太夫人顾不得许多紧张的抱起鑫哥儿在怀里,大惊失色的问道:“太医你过来瞧瞧。”
太医三两步走了过去,拨开鑫哥儿的瞳孔看了看,顿时脸色变的铁青,太夫人见他这样越发的没了底,问道:“怎么回事?不是毒素清了吗?”
太医拧了眉头,回道:“小爷身体孱弱,毒素虽轻可还是侵入了五脏六腑。”一顿,声音里也露出难言的郑重:“恐怕此刻已引起代谢衰竭……”
析秋听着,却是心中暗暗吃惊,太医的意思是不是说鑫哥儿由于中毒,而引发了一系列的并发症,譬如肾脏衰竭?
若真是这样……
她不敢想象。
“鑫哥儿。”析秋变了脸色,眼泪落了下来,看向太医道:“怎么会这么严重,可有别的法子了?”
太医脸色也是难看之极,摇了摇头道:“下官也回天乏术!”一顿解释道:“藜芦毒性虽轻,可小爷的身体的太弱了!”
析秋紧紧握了拳头,若是藜芦真的是有心之人放进去的,那么对方真是好算计!
算准了鑫哥儿身体弱受不住毒性,算准了旁人没事。
她去看鑫哥儿,小小的脑袋耷拉在太夫人的胳膊上,若不是胸口时有时无的起伏,仿佛就像一个没有生命的娃娃,脸上竟有死灰之气。
大夫人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四弟妹!”她声音里也透着颤抖:“快去请张医女来,她不是游医各处,定是有旁的大夫所没有的见识和办法。”
现在便是死马也要当活马医,析秋转身过来看着站在床前脸色如土的萧延亦:“二哥,可否麻烦您派人去四象胡同请张医女来!”
萧延亦一怔,拧了眉头沉重的点点了头,又不舍的看了眼鑫哥儿,转身出了门!
门外,刚刚还一片死寂,此刻已经满院子低低的抽泣声。
连翘跪在门口,满脸的死灰!
若是鑫爷真的有事,她们今天守着的人一个也逃不了。
都是她的错,岑妈妈说四夫人吩咐过不让几位小爷吃的,说是年纪小不能进补,可紫檀来看鑫爷闻了香味,她便从厨房端了两碗过来,几位小爷闻到香味吵着要吃,她便想吃一点应该也无事……
没想到,却是出了这样的大的事。
如果知道这样,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们吃的。
连翘悔不当初,几乎想要一头撞死在门口,她小心翼翼在府里这么多年,事事仔细去办从不敢马虎!
没想到只是几个时辰而已,却已经天翻地覆。
她透过门帘子去看鑫哥儿,她不相信下午还嬉笑可爱的鑫哥儿就这样没有了。
不可能,不可能!
太夫人紧紧搂着鑫哥儿,在他慢慢烧起来的额头不停亲着:“鑫哥儿……鑫哥儿……你不能有事,你千万不能有事啊!”
她好想他跳起来爬在她的背上,笑弯了眼睛喊她:“祖母……祖母”的样子……
析秋也侧开脸满脸的眼泪,她好恨这里为什么不是现代,如若有先进的设备,鑫哥儿何至于此!
她没有把握张医女能救鑫哥儿,可是没有把握也只能寄希望于她了!
房间里,只剩下几人的哭泣声。
院子里,萧四郎沉冷的声音便传了进来,带着凌厉之气,沉重的脚步在院子里跺着,有几个年纪小的丫鬟已经瘫坐在地上……
时间格外的漫长,仿佛一分一秒都在熬着,析秋仔细去想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
她不相信岑妈妈会犯错,那么会是谁对药膳做了手脚?
不期然的,她便想到那个人……
正在这时,门帘子被紫檀掀开,二夫人走了进来,步履蹒跚满脸的不敢置信:“这……这是怎么了。”
太夫人眼泪流的更凶,二夫人便去问太医:“怎么了这是,快说话!”很着急的样子。
太医就简略的将前应后果说了一遍,二夫人面色一变,踉跄了一下幸有紫檀扶着,她落了眼泪面色惨白的道:“娘,不如去宫里多请些太医来吧,刘太医一个人知道毕竟有限,人多了会诊后总有法子的。”说着上去握住鑫哥儿垂着的小手,冰凉的毫无温度的小手道:“总不能看着他这样……”
太夫人已经无力再说多余的话,她疲累的道:“你看着办吧!”
二夫人看向太夫人,就感觉道仿佛这半会儿的时间,她的两鬓就多了许多的白发!
是她的错觉吗?
太夫人果然在意鑫哥儿,她不由摸着自己的肚子,回头对紫檀吩咐道:“你亲自去外院,让胡总管再去宫里,拿了我名帖,不管有几位太医在值班,一律请了过来!”
宫里的当值的太医不管贵胄功勋自是不能请,请来的都是不当值的,二夫人却是要将当值的一起请来!
也只有她能做得到吧!
很紧张鑫哥儿的生死。
析秋静静的看向二夫人,仿佛不认识她一样,就这样看着……
二夫人一愣,仿佛注意到析秋的视线,回头过来看她,问道:“四弟妹你脸色不好,快坐在一边歇一歇。”
“我没事。”析秋语气温和的回道:“二嫂双身子也要多注意才是。”转身吩咐春柳:“给二夫人搬了椅子来。”
大夫人淡淡的,看了眼析秋。
“鑫哥儿!”骤然间,太夫人惊呼一声,摇着鑫哥儿道:“鑫哥儿,鑫哥儿你不要吓祖母啊!”
析秋转头去看,就见刚刚还有微弱起伏的胸口,此刻已经平静下来,她冲过去抚上鑫哥儿的额头,触手竟是烫的骇人!
萧延亦大步从外面进来,看着房里的情景,身体仿佛定格了一般,愣站在哪里!
第二卷 庶大招锋 155 审问
萧延亦眼底的悲凉,让二夫人微微心惊。
她拢在袖子里的手紧紧绞住,目光落在鑫哥儿小小的身体上,眼底有厉光隐过却迅速被夺眶而出的泪水取代,她捏了帕子哽咽着,竟是慌张的有些语无伦次:“快去瞧瞧,太医来了没有。”又转头去看刘太医:“您快看看啊。”
刘太医本已经三两步跨去太夫人面前,此刻二夫人说话他也没有心思去回,低头去探鑫哥儿的项脉。
析秋的心也紧紧揪了起来!
“小爷晕过去了。”刘太医也松了口气,但紧接又露出紧张的样子:“但体像之征依旧不容乐观。”
析秋几乎能感觉到太夫人的身子有些微微颤抖。
“娘,让我来吧!”萧延亦走过去接过鑫哥儿抱在怀里,满脸的沧桑甚至下颚上连青色的胡渣都显现出来,颓废而苍凉。
这是他的嫡子啊,艰难得来的嫡子,无论他和佟析华之间怎么样,无论他对鑫哥儿投注了多少的关心关爱,不可抹灭的他们是父子,骨肉连心的痛析秋相信他不会好受!
她心里叹气出了门,站在门口对春柳吩咐道:“你去二门瞧瞧,静柳姐来了没有。”
春柳也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管怎么说,鑫哥儿是在四房出的事,不管中间是谁做的手脚,四房的责任也推脱不去。
可她又心疼鑫哥儿,毕竟是大姑奶奶的孩子,彼此的恩怨虽有可是论说了天去大家都是从佟府出来的,在外人眼中都是一家的。
“奴婢这就去。”她提着裙摆匆匆跑了出去。
析秋站在门口,连翘和鑫哥儿的奶娘采琴依旧跪在门外。
还能看到萧四郎高大的剪影落在左侧耳房的窗户上,院子里丫头婆子们跪了一地,一个个面色灰败……
她紧紧扣住了门框。
就在这时,锁着的院门突然被人拍响婆子急忙开了门,随即秋萍若疯了一样冲进了院子:“鑫爷,鑫爷!”朝正房跑了过来。
见到析秋正在门口,她眼泪落在腮上面色也是惨白如纸色:“四夫人,四夫人,鑫爷怎么样了,怎么样了?”
析秋看着她,她知道秋萍是真的关心鑫哥儿,便拧了眉头道:“他还昏睡着,你声音小一些。”
“奴婢进去看看。”析秋却拦住她,摇了摇头道:“你进去也于事无补,就守在门外吧,等大夫来了再说!”
秋萍不甘心的朝次间里探了探,院子里静悄悄的,房间里更是一片死寂,秋萍噗通一下在门槛上跌坐了下来,终究是没敢进去。
却在这时,院子里守着的粗使婆子突然走了过来,拜了析秋朝秋萍道:“秋萍姑娘,四爷请您过去一趟。”
秋萍身体便是一抖,条件反射的回道:“我什么也没有做!”
析秋皱了皱眉,难道她真的被牵扯到其中?
再去看秋萍,两条腿不停的抖着,紧紧抱住了门框回道:“四爷找奴婢做什么,奴婢什么也没有做!”
“你做没做,四爷心里有数,走吧!”两个婆子上来拉住秋萍的手臂要把她往外面拖,秋萍就看向析秋求道:“六姑奶奶,六姑奶奶,奴婢什么也没有做!”
四夫人换成了六姑奶奶!
“四爷问什么你就将自己知道的告诉四爷,你若是什么也没有做,四爷也不会强加于你罪名的。”一顿看着秋萍道:“去吧,别吵着鑫哥儿了。”
秋萍听着一愣,却没有再叫嚷,手也渐渐松了门框……
带进了耳房里。
正说着,门口四道影子匆匆进了穿堂,打头的是阮静柳,她身后跟着春柳,春雁和绾儿。
“静柳姐!”析秋也忍不住激动迎了过去:“您快去看看吧。”
阮静柳穿了件半旧的家常褙子,头发随即挽了个纂儿半点头饰也无,一看便是听到消息立刻从家里赶了过来,她拧了眉头点了点头道:“你不要着急,我先进去看看!”
析秋点头应是。
绾儿提着药箱也跟着进了房里。
春雁上来扶住析秋,满脸紧张的问道:“夫人,听说是药膳出了问题?怎么会吃药膳出了事儿?张医女的药材都是事先搭配好的,分量把握的很足,不会很轻也不会很重,不该有的绝不会出现,怎么会吃出了事儿。”
析秋和她边走边说:“药膳里多了一味藜芦,分量不多也是把握的刚刚好,旁的人吃了无事,但身体虚弱者如老人幼童便会出事。”一顿又道:“你别管这里,回去查一查,药房里有没有藜芦这道药材,送进府里来的药膳配药里有没有这种东西。”
她虽然知道问题不会出自医馆里,可查一查总归是安心,排除了医馆那么问题只有可能在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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