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四郎顿了一顿,沉吟了片刻道:“他有意重入仕途,想要明年考秋闱,便是不能高中能捐一官半职谋个外放,也是不错的前程。”
这倒是个好法子,五爷虽耳根子软,但学问却还有些,只要有心就定能成功,况且,他上头总还有两个位高权重的兄长。
就是不知道五夫人会如何想,如果是她就会想求外放,天高皇帝远,不知有多自在!
心里想着,她正要说话外面春柳的声音传了进来:“四爷,天诚有事求见!”
这么晚了,若是没有重要的事,天诚不会进内院的。
析秋去推萧四郎:“四爷,天诚定是有要事禀报,您去看看吧。”萧四郎翻身抱着她,对门外道:“明天再说吧!”
春柳应了,脚步声渐行渐远。
析秋就疑惑的看着她,萧四郎又咬了一口她的鼻尖,笑着道:“小丫头,快睡!”
“嗯。”析秋笑着朝他怀里拱了拱,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合上了眼睛,不过转眼功夫便发出轻浅的鼾声。
萧四郎低头去看她,目光留恋的落在她的眉眼,半刻舍不得移开。
过了许久,他松开析秋小心坐了起来,又给她拢了被子起身套了衣裳便开门大步走了出去,直接去了书房。
天诚在书房门口等着他,一见萧四郎进来,就立刻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来交给他,道:“四爷,当初陷害春雁姑娘的那位男子,您吩咐派人跟着他,他自从京城出去后便回了山东,后又入了一家镖局专门走京城到山东的镖,这半年来都相安无事,就在七月,他忽然辞了镖局的事,在马市买了一匹快马,直往苗疆而去。”
萧四郎听着皱了皱眉,拆开信快速的浏览了一遍,沉声问道:“现在人在何处?”
“在从苗疆回来的路上,护送一行六辆马车,现已入了京畿路开封府境内,看样子应该是直奔京城而来。”
萧四郎听着就眯起了眼睛,眸中冷冽的摄人,手中已经紧紧将信纸攥入手心之中,天诚便试探的问道:“四爷,您要不要亲自去一趟?”
若是平时,萧四郎自是毫不犹豫的赶过去,可是现在……他转头看着天诚,道:“他既是回京城,那便在京城等他便是。”
天诚垂了眉眼,想了想问道:“侯爷那边可要说一声?”
萧四郎听了鼻尖就冷哼一声,回道:“我们既有了消息,想必他也不过几日就能知道。”言下之意就是不用特意去通知萧延亦。
天诚听了点了点头,又问道:“要不要增派人手盯着他们?”开封府入京快则半个月,慢的话就没了底……
萧四郎摆了摆手,在书桌后坐了下来,回道:“六辆马车,如此大的动静就是要让我们发现他而已,我们便是不派人跟着,他也不会丢了。”
天诚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心里却有些不安,四爷这些年每每提到三爷,就会无端的怒一场,他是在府外开始跟着四爷的,后来四爷回侯府才随着他回去,所以对四爷和三爷之间的事并不清楚,就是平时侯府里也没有人聊起来,他一开始还有些纳闷,后来才知道,原来当初知道内情的,除了几个主子下人们都已经不在府里了。
所以如今侯府里,没有人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过了两日,阮夫人和钱夫人结伴而来,徐夫人,黄夫人以及两位黄小姐也来了,皆是道贺她怀孕又是乔迁之喜,纷纷送了礼来,析秋笑着道:“原是要开席请了你们过来热闹热闹,可眼下我身子也不便,四爷便说我们常来常往都是一家人,也不用这样客气,我便偷了这懒没送帖子出去,倒累着你们跑一趟。”
几位夫人自是没有说什么,众人说笑了一阵,便辞了回去。
过了一日,佟析砚也来了,见到析秋便是又嗔又怒的样子:“说是有两个月了吧,这么说上次回去的时候你就上了身了?你竟是连我也瞒的死死的。”
“好姐姐。”析秋笑着道:“我也不大确定,所以才瞒了你们没说,这不一确定了就回去说了嘛。”
佟析砚就假意怒了怒,目光又落在她的肚子上,羡慕不已:“明年这个是时候我就要做姨母了吧,这时间过的真快,我还依稀记得我们小时候的样子,转眼功夫你都为人母了。”
说起来,析秋也有些唏嘘,她想过很多自己未来的生活,却从未实际的去想过自己会有什么样的孩儿,如今实实在在的有了,她有时候一觉醒来,还有些不敢相信。
佟析砚又说起江氏:“大嫂身子好的很,就是担心你身边没得力的人,还想着将邱妈妈送来服侍你些日子。”析秋听着就连连摆手道:“这可使不得,她正在坐月子没了邱妈妈在身边哪行,再说,我身边有岑妈妈,还有静柳姐,你帮我和大嫂说,不用为我担心。”
“我也正是这么说的。”佟析砚回道:“好说歹说了半天,大嫂才算打消了这个想法。”
析秋放了心点头道:“我也想回去看看坤哥儿,可眼下也不敢乱动,只能等满月酒的时候有没有机会回去一趟。”
佟析砚握了她的手,笑着道:“特殊时期,你也别究竟这些规矩了,大嫂也好大哥都不会怪你的。”
析秋应是,佟析砚又道:“东大街那间铺子,我让人去仔细相看了,觉得不论面积大小还是市口都是极好的,我和父亲还有大哥又借了些银子,狠狠心还是盘下来了,说起来要多谢你了。”
“可不要谢我。”析秋笑着道:“要谢就谢静柳姐,是她觉得好,可我们没能力开两间医馆,所以就念着你想问问你的意思,毕竟好的店铺不好寻。”
佟析砚也点了点头,两人又说起佟析言的事儿,析秋并未将佟析言来找她的事说出来,反倒是佟析砚说了许多铺子里生意竞争的事儿……
一连几日析秋反倒比以前越加的忙,白日里也不得空睡觉,她不由无奈的叹气,对岑妈妈道:“你有空多去外面走动走动,若有人问起来就说我孕像不好,便是十五那日连太夫人那边都未去请安。”
析秋定了以后每逢初一,十五两日要去给太夫人问安,这个月十五她一早上却睡过了头,正想派人去和太夫人说时,吴妈妈却是来了,说是她有孕在身让她不要来回的跑,待生产后再去也不迟。
析秋也没坚持。
秀芝和邱妈妈几乎是每隔三日都要来府里问安一次,大老爷也派人来问她的身体情况,江氏坐月子不能随意出来走动,佟析砚的身份她也不大好常出来,也只能派邱妈妈和秀芝过来。
府里头丫头婆子岑妈妈和容妈妈用了雷霆手段,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不过半个月的功夫便就整顿的像模像样。
府里渐渐来的人少了,析秋终于松了口气。
到了十月头,萧四郎休沐那日,析秋和萧四郎去了后花园里看山茶,两人偎在亭子里泡了茶看湖水波光粼粼,山茶清香幽雅颇有情趣,析秋笑着道:“若是夏日湖里的荷花开了,倒是可以驾了舟进去采莲了。”
萧四郎点了点头,笑着道:“你若喜欢这里,我们便搬到临恩馆里来罢!”
临恩馆临近青湖,析秋坐在亭子里举目望去,先入眼的便是临恩馆,她想了想道:“那倒不用这样麻烦,不过若是夏天天气热了,我们可以搬来小住几日。”
萧四郎微笑,两人目光不约而同落在岸上,天诚面露郑重的朝这边走来,他进了门有些犹豫的看了析秋一眼。
析秋心里便是一怔,朝萧四郎看去,就见他面色沉冷,刚刚的愉悦瞬间散去。
“说吧。”萧四郎冷声道。
天诚想了想,便回道:“是三爷……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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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庶大招锋 180 真相?
萧四郎跨马而去,直接去了侯府。
侧门口萧延亦仿佛早就知道他要来,负手候在那里,伤好后他清瘦了许多,目光却少了些往日的亲和温润,他远远的见萧四郎策马而来,便迎了出去道:“四弟!”
萧四郎翻身下马,朝萧延亦看去问道:“他人呢?”
萧延亦拧了眉头,回道:“在娘房里。”说着顿了顿又道:“我和娘都不放心你,所以才在这里等着你。”
萧四郎拧了眉头,萧延亦拦着他又道:“三弟带了弟妹和女儿回来,他变了很多,你待会儿见到千万不要意气用事。”说着顿了顿,又怕萧四郎听不进去,接着道:“他是你我的兄弟,这份血脉怎么也不可能割的断,你若依旧像从前那样总是揪着以前的事不放……便是父亲在天有灵也不会心安的。”
“我没有这样的兄弟。”萧四郎绕开萧延亦大步进门,又忽然停下来看着萧延亦:“我心中有数。”
萧延亦见他说了这样的话,总算松了口气,快步跟上萧四郎,两人边走边道:“三弟这几年变化很大,他在苗疆娶妻生女,女儿都已有五岁了很是可爱。”他有意说起孩子的事,好让萧四郎冷静下来,又道:“正和鑫哥儿,敏哥儿在玩呢。”
萧四郎蹙了蹙眉头没有说话,萧延亦摇了摇头和萧四郎一起去了太夫人的院子。
在院子外头,远远的就听到萧延诚的笑声,萧四郎眉梢一挑就想到萧延亦说他变了很多,这个声音……确实变了很多。
他大步进门,就见到院子里守着五六个穿着五颜六色,头上梳了许多小辫子的侍女立在两旁,见两人进来目露骄傲的侧开眼,看也不看两个人,萧四郎仿若没有看到这些人的存在,已经跨上了台阶进了门。
太夫人坐在上首,脸上并未有过多的喜悦之色,淡淡的看着她下首坐着的女子,十岁的样子,头上戴着繁复的头饰,脖子上也是五六个银制的项圈,茜红色绣奇怪图纹的衣饰,一条棕红色的皮鞭缠在腰间,腰上缀着两三个红橙蓝不同色的铃铛,一件同样大红的短裙露出白嫩嫩的大腿,一双齐膝的大红牛皮靴上面依旧绣着复杂的图案,像是凤凰却又像雏鸟。
她听到门口的动静,便转头过来朝来人看去,就见她双眉很浓眉宇间英气飒爽的样子,鼻子不高但眼睛却很漂亮,圆圆的湖水一般,唇瓣很丰满红润润的涂了口脂。
若是析秋此时在这里,必然能想到八个字:青春靓丽,热情似火!
她去看萧四郎,萧四郎却是看也没有看她,目光直接落在女子对面的男子身上,有一双萧氏特有的丹凤眼,却不同与萧四郎的冷凝,萧延亦的温润萧延筝的清澈,他眼角飞扬挑起便是不笑是也似含着笑意,鼻子俊挺唇瓣丰润,皮肤比起萧延亦来却还要白出许多,却没有多少的血色,有一种病态的俊美,他穿着一件绛紫色绣缠枝牡丹的直缀,做工华丽紧致贴在健硕的身体上,但突兀的却是,他的左臂位置上的衣袖空荡荡的垂在腰际。
萧延诚……萧四郎目光微微一眯。
萧延诚也朝他看来,唇角一勾便站了起来,右手中端着的茶盅放下,他轻笑着唤道:“四弟,好久不见!”
仿佛没有恩怨,仿佛依旧如儿时亲密亲厚,萧延诚朝萧四郎走了过来。
萧四郎没有说话,面色却慢慢冷了下去平静下来。
太夫人和萧延亦的心皆是提了起来,生怕萧四郎如从前一样,怒从心起将场面弄的不可收拾。
萧四郎看着萧延诚,萧延诚看着萧四郎,没有说话,距离不断拉近!
太夫人有些紧张的站了起来,喊道:“老四!”她下手穿着红衣的苗疆女子也站了起来,也是笑看着萧四郎,嘴角顿时有两个梨涡现出来俏皮可爱,她朝萧四郎唤道:“四弟!”手却放在缠在腰间的鞭子上,发出铃铃铃清脆的声音。
萧延亦也从萧四郎的身后走出来,脚步一动就站在两人的中间,有意无意的将萧四郎护在了身后,他笑着道:“三弟有七八年不曾回来,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快都坐下,我们好好叙叙旧。”说完,又转头去吩咐身后的常随:“去将五爷请来!”
这是要兄弟间聚一聚。
萧四郎没有动,萧延诚已在他不足三尺的地方停了下来,目含微笑笑意直达眼底,他亲切的点了点头,朝萧延亦道:“二哥说的对,我也甚是想念五弟!”
“五弟离家里不远,稍后就能到,三弟快坐。”又去看女子:“三弟妹也坐!”
萧延诚点了点头,目光又重新落在萧四郎的身上,他忽然一笑上前一步朝萧四郎伸手过去,很自然的揽住他的肩:“四弟与我一起坐吧!”
萧四郎目光便动了动,一瞬隐去了什么,忽而点了点头,道:“好!”说完竟是随着萧延诚一道在椅子上相邻坐了下来。
正厅里,人人都暗自松了口气,各自坐了下来。
萧延诚便对萧四郎介绍道:“这位是你的三嫂。”萧四郎面无表情的听着,就抬头朝对面的女子很随意的点了点头。
“怎么不见四弟妹!”萧延诚笑着道:“还没恭喜四弟,都要做父亲了。”像兄长一样目露感叹又感慨的看向太夫人:“还记得我们小的时候围着母亲抢东西吃的情景,如今一晃过去这么多年了。”又看着萧四郎:“就连四弟和五弟也都成家做父亲了。”
太夫人淡淡的表情,笑着道:“傻孩子,人总要长大的。”萧延诚听了就点了点头,又道:“可是母亲却不见变化,这么多年还是如从前一样年轻。”
“还是和以前一样,几个兄弟里就数你的嘴最甜。”太夫人微微笑了起来,又对一边的三夫人道:“老三自小最懂事,不管得了什么好东西,都会悉数搬了送我房里来,我那时候身子不好也没时间顾他,后来等我渐渐好起来,下人们收拾房间,才发现我的床底下有个木头匣子,里头什么桂花糕啊,绿豆糕杂七杂八的塞了一床底的,有的时间久了都上了霉,后来一问才知道,就是老三塞的,说是给我留着的,等我身子好了再吃的。”
三夫人目光机灵的一转,看向萧延诚笑着道:“杜……”说着想到这里是京城不是苗疆,又改口唤道:“相公与我说起过,说阿姆对他最好了。”
“他便是捡好听的说。”太夫人笑着摆摆手,目光去看萧四郎,就见萧四郎慢慢喝着茶,仿佛在想什么,面上没有表情。
萧延亦担心的事没有发生,不管心里怎么想的,兄弟间总算是和平见面了,他笑看向萧延诚,问道:“三弟这些年都在何处?”
“在湖广一带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