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大家等萧四郎的功夫,析秋和夏姨娘在房里说起罗姨娘说过的话,析秋听了拧了眉头道:“……父亲没有提起没有续弦的事吧?”
“没有。”夏姨娘摇了摇头:“不过,这样的事想必大老爷也不会和我说的吧。”
析秋点了头,觉得夏姨娘讲的有道理,她想了想又问道:“既然府里有人说起,有官媒要给大老爷提亲,那索性就仔细打听看看,大老爷是什么态度。”
“我知道了,改明儿仔细打听看看。”夏姨娘点头应是,析秋便又道:“妹妹的嫁妆,罗姨娘说的也没有错,现在筹备好了,将来若是有变故也不会发愁,这样,回头我给您送些银票来,您先存着。”
“这可不行。”夏姨娘立刻摆着手:“怎么能要你的钱。”析秋按住夏姨娘的手道:“不但是十二妹的,七弟眼见着也大了,过了三年的孝他眼见着也要说亲事了,有备无患吧。”
夏姨娘目光动了动,便没有再说话,过了几日她将打听的事托了秀芝去告诉析秋:“大老爷见也没见官媒,就直接拒绝。”态度很坚决!
析秋暗暗觉得,大老爷会不会根本不打算娶亲?
她暂时放下这事拿了银票让秀芝带回去,给夏姨娘压着箱底以备将来之用。
当天晚上,萧四郎过来,大家在家里吃了饭,析秋便和萧四郎一起回了家,路上他问萧四郎:“任隽的病好了吧,这会儿可启程了?”
“听说是无碍了。”萧四郎揽着析秋淡淡的道,析秋听了便没有再说话,心里却想起了佟析言。
过了些日子,坤哥儿在家里头办周岁,因为有孝在身依旧是一家人在一起吃了饭,析秋见到了久违的江夫人,吃了饭析秋和江夫人以及江氏在房里说话,江夫人和杨夫人自几年前大太太在府里搭了戏台那次相识后,便一直有些来往,杨夫人品级不高但却是八面玲珑。
江夫人道:“蒋家如今可算是热闹的很。”说着一顿便道:“说是家里头原先娶的那位梅姨娘正闹着呢,说蒋老夫人偏袒蒋夫人,将她们这几个妾室都快逼得无路可走了……寻死觅活的。”
析秋听着纳闷,梅姨娘和另外一个姨娘进府里也有几年了,这位新夫人可是才进的门,怎么这么快新夫人就能将两位妾室打压成这般模样,再说,她记忆中梅姨娘也不是省油的灯。
“那蒋老夫人不是很疼爱梅姨娘的么,怎么现在又反过来打压她了呢。”江氏哄着坤哥儿睡觉,脸上露出不屑来。
江氏抿唇轻笑,回道:“这再疼爱也是个妾室,比起她来自是正室更惹人疼,又是新进门的,身份又高!”
江氏听着不置可否。
析秋也是心里疑惑,嘴上却是什么也没有问,江夫人想了想又补充道:“听说蒋大嫂子要搬出去了吧,说是要在京城置宅子呢,就年底的事儿了。”
杨夫人果然是消息灵通。
看来,蒋大嫂子是挣了钱了吧,否则怎么有钱置办新宅子呢,京城寸土寸金,想要置宅子可不是简单的事。
析秋对怀宁侯这位嫡女却生出好奇心来,蒋大嫂子那样的人,竟然肯舍得从蒋府里搬出来,要知道大家吃在一起住在一起,用的花的都是公中的钱,蒋家大爷没有收入,一家子人吃的可都是蒋士林的,如今这位马小姐一进门蒋大嫂子就要搬出去。
她可不相信,蒋大嫂子是因为手头宽裕了才搬出去的。
果然,江夫人一顿又道:“不过,蒋老夫人像是不愿的样子,还亲自去了一趟怀宁侯府,只怕也是为了这件事,让娘家人劝劝呢……”
析秋浅笑起来,看来这其中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的,这位蒋夫人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天气渐渐转凉,炙哥儿学会在炕上爬,析秋每天都要守在一边,生怕他一个不慎从炕上栽下来,佟慎之和佟全之做了许多小玩具送来,木质的刀剑,木质的斧头,还有一架小鼓,炙哥儿每天将这些东西圈在自己的地盘里,但凡有人碰他立刻飞扑过来抓在手里,然后用和萧四郎一样细细长长的眼睛,冷冷的盯着你,等看的你浑身冷汗时他悠悠转身,又将东西寻一处新的地儿藏起来。
析秋和他玩的乐此不彼,常常将他藏起来的玩具换个地儿,然后第二天他总能在翻遍了炕头所有的柜子后找到母亲藏的东西,有时候敏哥儿下了馆,则会脱了鞋哥儿俩撅着屁股将炕上翻了个底朝天,找到东西又嘻嘻哈哈倒在一起,满脸的得意,然后敏哥儿又会抓住炙哥儿说一番道理,炙哥儿哪里能听得懂,敏哥儿就跟在弟弟后头,去说哪里哪里不能动,什么东西比较危险,又会抓了他新写的字来教他:“这个字念炙,是你的名字!”
炙哥儿看着白纸黑字,抓在手里就撕扯了条状,又觉得有趣又撕成了点状,然后找个太夫人那里得来的掐丝珐琅的小匣子,将点状的碎纸收起来,四处瞄着没有人注意他的时候,悄悄塞进柜子里。
析秋就指着炙哥儿和萧四郎叹气:“他怎么能这样,也不知道像谁。”
萧四郎看着儿子却是哈哈大笑,抱着炙哥儿满房里转了几圈,届时,父子哈哈笑着表情,宛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析秋怕敏哥儿心里头难过,便提醒萧四郎:“敏哥儿在的时候,你别抱着炙哥儿。”萧四郎听着前面点头应了,后头还是抱着炙哥儿满园子溜达,有时候敏哥儿还会拿着斗篷跟在父子两人后头,等萧四郎停下来他就用厚厚的斗篷将炙哥儿包住:“父亲,母亲说炙哥儿年纪小,很容易受凉。”
萧四郎不置可否,看着敏哥儿直挑眉梢。
析秋却是暗暗松了口气,敏哥儿好像对这样的萧四郎适应了,并没有她所担心的那样介意。
春雁从医馆里回来,好些日子没见她圆润了许多,和春柳碧槐在外头打闹了一阵,才进了门,和析秋见了礼在炕前的杌子上坐了下来,析秋笑着问道:“天益还好吧?”
“挺好的。”春雁说着点着头:“就是有些想夫人,所以想来看看您。”说着四处去找炙哥儿:“炙爷呢,怎么没瞧见。”
“敏哥儿带他出去玩儿了,说是今天会下雪,两人在外头等雪落呢。”析秋说着满脸的无奈,看向春雁挑了眉头问道:“你突然来,是不是有事?”
春雁听着就红了脸,析秋心头一跳,脸上露出欢喜的样子,猜测的问道:“你……是不是怀孕了?”
春雁果然点了点头,道:“昨儿查出来的。”说着垂着头:“奴婢想着现在身子还轻便,便想过府来看看夫人,等回头身子重了也不敢多走动,要许久都见不到您了。”
“你真是。”析秋拧了眉头道:“想见我什么时候不能见,这会儿身子最重要,外头天寒地冻的,回头摔了碰了,我可没法子和天益交代了。”
“夫人!”春雁听着脸愈加的红,正说着春柳和碧槐,碧梧掀了帘子进来,岑妈妈也笑盈盈的走了进来,春柳满脸笑容的道:“我瞧着怎么胖了许多,没想到竟是有身子了。”说着煞有其事的摸了摸春雁的肚子:“我这个姨母可算跑不掉了。”
春雁红着嗔瞪了她一眼,又回头对析秋道:“夫人,您瞧瞧,这蹄子可是留不住了。”
“胡说!”春柳一听急了:“我哪里留不住,不过感叹一下而已。”又回头对析秋解释道:“奴婢可没有半点这样的心思!”
析秋抿唇轻笑,却也意识到,春柳今年也有十七了……总不能一直将她留在身边……
碧槐和碧梧嘻嘻笑着,碧梧凑在春雁身边:“我也是姨母,等他出生了,我一定会将最好吃的东西都给他留着。”岑妈妈在后头看着几个丫头闹腾,呵呵的笑着。
日子过的飞快,腊八那天宫里头发了九九消寒图下来,析秋将它挂在正厅里头,炙哥儿瞧见依依呀呀的半天,大有一副他也要试试点梅瓣的意思,析秋拧了眉头说了半天道理,萧四郎一回来,扛着儿子拿了笔在刷刷点了十几朵……
析秋失笑,看着他们道:“索性依一点完罢了,也不用日日去点。”
过了腊八,阮静柳从医馆过来,析秋拉着她问春雁的事:“胎位还稳当吧?”
“稳当。”阮静柳淡淡的说完,又喝了茶就直接说到同轩堂的事,析秋正好心里有疑惑:“不是说年底开业么,怎么这会儿还没听到动静?”
阮静柳听着抿唇笑的很开心,大有幸灾乐祸的意思在里头:“只怕是开不成了……至少在年底开不成。”
“为何?”析秋说着一顿:“不是说里头一切都弄停当了,怎么又耽搁下来?”
阮静柳端着茶杯啜了口茶,眉梢高高扬起,显得心情很好的样子:“得亏你那三姐。”她知道析秋和佟析言的关系并不好,遂道:“……定了一百四十二套的玫瑰红蹙金双层广绫长尾裙,这会儿了才出了一百套……”说着一顿:“正闹着呢。”
“怎么会这样。”析秋觉得佟析言办事虽有些激进,但也不至于心里头没谱,前头她听佟析砚说起过,天虹绣庄也新招了许多绣娘,这么多人两三个月的功夫,虽是有些赶可也不至于这么慢,她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她怀疑同轩堂的人故意找麻烦。
“不知道。”阮静柳淡淡笑着:“我只知道,现在京城的商家都在看天虹绣庄呢,到是不知道她们要如何解决。”
佟析言这边,更是急的热锅上蚂蚁一样,她砸了手中青花甜瓷的茶盅,指着绣庄里的管事就骂道:“我和你怎么说的,年底了那些绣娘的钱不能克扣,你倒好,竟然两个月没有发工钱,她们能给你认真办事,做出来的衣裳,竟是有一半不合格。”说着拍了桌子,声音越发的高:“你告诉我,现在怎么办!”
管事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蒋大嫂子,低着头半句话不敢说。
佟析言瞧见,顿时目光如箭一样射向蒋大嫂子,迷了眼睛道:“怎么回事,你说清楚!”蒋大嫂子有些心虚,说话便有些支支吾吾的道:“其……其实也没什么…每个月都发工钱,不过少两个月而已……谁知道她们竟是心眼长歪了。”
“什么!”佟析言气的说不出话来:“心眼长歪了,她们都是靠手吃饭的,你便是在房里连炉子都舍不得生,这也能说人家心眼长歪了,眼见了年底家家户户都是要置办年货,你不发工钱,她们哪里还有心思为你做事。”
说着,在正厅的椅子上坐下来,声音沉了一分:“说吧,这钱到底哪里去了。”
蒋大嫂子闻言便了一抖,飞快的朝管事打了个颜色,佟析言自来精明,这一眼便足以让她明白,她气冲了头顶指着蒋大嫂子就道:“我问你,你是不是偷偷将绣庄里的钱拿去置你那宅子去了?”
蒋大嫂子猛地抬起头来,朝佟析言看去,又心虚的飞快的低垂了头,佟析言腾的一下站起来,指着蒋大嫂子的鼻子就骂道:“你果然这么做了,平日瞧你聪明的很,怎么到了这节骨眼上,却做出这样的傻事情来,同轩堂什么人,他们能不声不响拿下醉仙楼来,你就该知道他们背后的人必定大有来头,我们不紧着心的做,竟然生出这样的歪心思来,拿次品去糊弄人家。”她说着顿了顿,方不解气:“你说,现在到底怎么办!”
蒋大嫂子哪里想到事情这么严重,她看向佟析言解释道:“三奶奶,您也知道我家里的情况,这个家不搬不行,我和相公两人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好不容易寻到间宅子托了人打听好了,可手头银子又不够……所以……所以……我真的没有想到事情闹的这么严重。”
佟析言一张脸比外头的冰雪还要冷上几分,她咄咄逼人:“没有想到这么严重?你脑子都装了什么。”说着一顿又道:“搬出去,搬出去,我怎么和你说的,说房子不能买,她让你搬你就搬了?你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当初四妹妹在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如今却被她压住头都抬不起来。”说着又摆摆手:“你怎么窝囊我不管,但你不能拖我的后退,如今酿成这样的局面,现做衣裳是来不及了对方让我们照着合约赔付,你说怎么弄吧!”
蒋大嫂子似乎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心存侥幸的问道:“那……那要赔多少?”
佟析言眼睛一瞪,旁边的管事就有些颤抖的回道:“小……小人算……算了一遍……大……大概要赔八万两白银。”
不等管事的话说完,蒋大嫂子两眼一翻就栽了下去。
当天蒋家就翻了天了,这绣庄是开不下去了,佟析言细细算了一遍将整个绣庄赔给人家还得倒贴进去三万两银子,等于她们这一年多不但白忙活了,还白白打了几万两银子的水漂。
她兜了家底,和蒋家对半分摊,这边蒋大嫂子哭天抹地求着蒋士林走走关系,让同轩堂少赔一些,蒋士林万般无奈之下只得走了层层关系找到同轩堂的掌柜,最后也不知如何谈的,总算少赔一万两……
蒋大嫂子哪里有钱,便日日在将老夫人和蒋士林跟前哭,一家人东拼西凑总算将窟窿填了上去,这边佟析言也算是将这几年的积蓄悉数赔了进去,病倒在家里……平凉那边又来了信,说是任隽旧病复发要家里寄五千两去,
武进伯府早就被掏空了,这会儿公中的账上早就没了银子,况且寄给任隽的钱,任家大爷刚继承了爵位,任大奶奶当家主持中馈,她和二奶奶怎么也不可能同意从公中走,佟析言就当着太夫人的面将信撕了。
一家子人也闹起了分家,任大奶奶如今的伯公夫人,就抹着眼泪和任太夫人道:“……若不是三弟妹撺掇着蒋大嫂子做生意,蒋家也不可能赔成这样,便是连妹妹在那边也日子过的艰难,竟是要让她贴了嫁妆养一家子人,我们这里也这样难过……”
任太夫人却是听出伯公夫人的意思,如今她也正拿着嫁妆充公中的银子,养着一大家子人呢。
伯公夫人性子温和,便是有气也不会大声去吵闹,但蒋夫人却不是这样,虽是堂姐妹但性格却是天差地别。
蒋老夫人端着碗就拧了眉头看着桌子上的两菜一汤,随手就丢了筷子质问道:“一大家子人,就这这些?”
“可是饭菜不合口味?”蒋夫人一脸不安:“咸了,淡了?要不然儿媳让人再去热一热吧。”
蒋老夫人听出她顾左右而言他的意思,不高兴的道:“中午我们娘几个在家也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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