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偷看——”
宋光哈哈大笑,道:
“我老宋是个怎么样的人你应该很清楚,虽然风流惯了,但还不致于干那种下三滥的事。这位孙姑娘中的火毒,体内的毒可毁了她的五腑六脏,那股火毒经我下药之后,疏导它会化为情欲,虽然欲火中烧,决不可发泄,泄后必死……”
东方独孤怒声道:
“你这老小子事先知道,也不关照一声……”
宋光嘿嘿地道:
“那怎么能说,我要是你,有这么漂亮的女人在身边,打死我也不离开这屋子一步……”
孙琴讶异的道:
“你救了我……”
宋光哼地一声道:
“要不是这小子送你来,天塌了我都不会救你,姑娘,你可晓得他抱着你来的时候,便从窗子里闯进来,那时候,我宋光正和我的女人在睡觉……”
孙琴眼珠子一翻,道:
“那一定坏了你们的好事……”
宋光大笑道:
“何止是好事,那简直是败了我的性趣……”
孙琴拱手一礼,道:
“那真抱歉了,我们大掌柜的为了我的生命,竟然叨扰了贵夫妇的性事,孙琴这里陪礼了……”
宋光插手道:
“别说这个,目前虽然治了你的掌伤,但你还必须在这里休养,决不可妄动真力……”
孙琴点头道:
“多谢。”
宋光突然跃了过来,蓦然伸手点了孙琴的穴道,东方独孤讶异的道:
“宋光,你干什么?”
宋光凝重的道:
“我这是救她的命,你知道,她的伤虽然好了,三数日内,决不可轻妄动用内力,唯有先点了她的穴道,才能谈咱们的事情……”
一怔,东方独孤不解的道:
“我俩的事……”
宋光忽然推开了床前的窗子,道:
“你看看外面……”
东方独孤凝神自窗口望去,只见在这栋房舍之前,一个枯瘦的老人双目垂闭,盘膝坐在地上,而在垂落的手臂里,抱着一柄雪亮的刀。
他一怔,皱眉道:
“宋光,他是谁?”
宋光摇摇头道:
“不认识,不过咱们可以从他那柄刀上揣摸出他的来历,我不明白他为何坐在我的门前,而且不言不语,连一点表示都没有——”
东方独孤摇摇头道:
“我没这个朋友……”
宋光面上一紧,低声道:
“兄弟,我总觉得这个人杀气很重,咱们站的这么远,都能感受出逼人的刀煞……”
东方独孤嗯了一声道:
“那种沉稳的姿态,是有名家的功力,只是他不犯我,我们也不必去招惹他,江湖上的怪人很多……”
宋光苦涩的一笑,道:
“这事只怕不会这么简单,咱们虽然不想惹麻烦,但是,人家却未必会放过我们,你瞧,他已睁开了眼瞪着我们……”
果然,那个捧刀的人已坐直了身子,一双目光冷得像挂在半空中的寒星,那么无情和冷厉,他望着窗子里的宋光和东方独孤,眨都不眨一下眼睛。
但他却一句话都没说,只是那么瞪着……
宋光忍不住道:
“我去问问他……”
东方独孤凝重的道:
“别去,那是刀客……”
宋光怒声道:
“我不信邪,如其这样耗着,不如开门见山,大家说个明白,免得这样干耗着……”
说完话,已一跃而去,掠身穿出窗外,他的身形还真快,一下子便站在那捧刀人的面前。
刀是亮的,更是冷的,那人还是没有说话。
宋光叫道:
“喂,你……”
他的话还没有落,但刀却扬了起来,在空中那么一闪,宋光的头像西瓜样的滚落下来,鲜血喷的老远,好快的刀法,好厉的招式。
而他却像没事一样,拿出一条雪白的手巾拭揩着刀刃上的血滴,那潇脱的神情令人看了寒颤,令人畏惧……
东方独孤也真沉的住气,朋友被对方杀了,他却没有动一下,此刻,他显得极度的冷静,超乎异常的沉冷,因为自出道以来,他初次碰上这样冷漠的刀客,那目中的冷光,利落的刀法,还有那无情的残酷,这就是一个刀客的条件,一个真正杀手的本色。
对付这样的一个人,他唯有比对方更沉冷,更留意对方,才能赢取这一仗的胜利。
宋光死的惨,他一定要替他报仇,报仇的唯一方法,就是要能杀死对方,杀死对方的办法唯有保持极端的冷静。
那刀客似乎也惊觉对方的沉稳了,他脸上有着些许的变化,他面对的敌人太多了,但,却从未见过这样的年轻人,在这一刹那,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老了。
他急忙打断那个老的念头,那是刀客最忌惮的想法,一晃头,将那种思绪甩掉,而东方独孤却在他摇头的刹那,推开了门,向外行去。
那稳重的步履,平衡的肩胛,实在说明这个年轻人有更高的修为和耐力,他选的时间和步伐,都拿准的最好时刻。
那刀客站直了身子,刀还是抱在胸前。
淡淡一笑,东方独孤道:
“好刀法。”
刀客没有立刻回答,半晌道:
“你也不错,还稳的住。”
东方独孤一抿嘴唇,道:
“对付你这样的高手,我不稳住就会死在你刀下。”
刀客点点头道:
“那还是免不了一死,不管你怎么冷静。”
东方独孤冷冷地道:
“那要经过交手才能知道结果,人都免不了生死,在生命的意义中,那结果并不重要,我只是要知道我朋友宋光和你有何仇恨?而你却一刀杀了他……”
那人冷冷地一笑道:
“我跟他没有仇……”
东方独孤闻言一愣,怒声道:
“没有仇,朋友,对一个没有仇的人,你一刀杀了他,天下像你这样的人,只怕找不出第二个……”
那人哼了一声道:
“你应该先了解我是谁?”
东方独孤冷冷地道;
“只不过是个刀客而已。”
那人嘿嘿地笑道:
“我这个刀客与别的不同,我叫杀魔老方……”
这几个字立刻令东方独孤惊惧了,杀魔老方在三十年前就是有名的杀人之王了,他没想到失踪武林的杀魔老方会在这里出现,他略现讶异的道:
“怪不得有那么高的刀法。”
老方冷涩的道:
“你怕了?”
东方独孤仰头大笑道:
“自我踏进武林以来,我从不知道‘怕’为何物!”
杀魔老方大拇指一竖,道:
“果然是个人物……”
东方独孤一笑道:
“杀伐是件残酷的事,但英雄拼斗是寻求拼斗的真理和意义,你杀了宋光,已无道理可言,姓方的,莫非你是针对着我来的……”
杀魔老方点头道:
“我已寻了你好几天……”
东方独孤哼声道:
“你是三十年前的巨头,与在下可说是风马不相干,我不明白前辈化数日的时间寻找在下为的什么。”
长吸口气,老方道:
“要你的命……”
东方独孤眉宇一锁,道:
“前辈言下之意,是要置我于死地,口中之言,心中有恨,我想明白,在下何处开罪你了。”
老方忽然一笑,道:
“没有。”
东方独孤冷涩的道:
“杀人总有个理由吧?”
老方想了想道:
“有。”
东方独孤哼声道:
“说出来。”
杀魔老方一扬刀,道:
“为了一块玉佩——”
一怔,东方独孤不解的道:
“前辈说的太玄了,世上之玉随处可见,为了一块佩你便任意杀人,这理由太牵强了。”
老方道:
“因为有人要收回玉佩的恩情,所以要我杀你,而我也是为了报答对方,才将这个买卖接下来。”
东方独孤几乎要气炸了,道:
“那个人是谁?”
老方一摇头道:
“行有行规,这个人不能说。”
东方独孤忽露不屑之意,道:
“都是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前辈,你可曾想到杀人者人衡杀之,也许前辈也有失手的一日……”
老方大笑道:
“我老方杀人,从没失过手,不信你可问问知道我的人,杀魔老方的大名,在江湖上可不是吹出来的……”
缓缓的移了移身子,东方独孤道:
“动手吧,我知道你想早点回去复命……”
老方嗯了一声道:
“老实说,我还真不愿意和你动手。”
讶异的一笑,东方独孤道:
“为什么?”
老方得意的道:
“从我出道到现在,江湖上能站在我面前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每个人见了我都会吓的发抖,在气势上已输了半截,而你不同,自始至终都很稳的住,想不到我临老还能遇上你这样的人……”
淡淡的,双唇一紧,东方独孤道:
“那只能说你遇上的都是些草包……”
老方大怒道:
“你说我只会杀些不如我的人……”
东方独孤不屑的道:
“不错。”
老方愤愤地道:
“好小子,你在临死之前还敢这么嘴硬,好,我立刻就会让你知道狂妄自大的结果是什么。可惜你学了多年的武功,却在一刀之下送死。”
刀已展现出来,森寒的刀影有股逼人的戾气。
紧紧地,东方独孤已握住了那决不离身的铁牛角,那弧形的锐角一露出来,杀魔老方面上不觉的抽动了一下,他双目寒厉的道:
“这是什么兵器?”
东方独孤将铁牛角托在掌上,道:
“铁牛角!”
老方摇摇头道:
“没听过……”
东方独孤鼻子里哼了一声道:
“你立刻就会知道了,铁牛角的威力可说是天下无人能敌,你那柄刀在它的威势下将无所发挥……”
老方颇感兴趣的道:
“你和别人说的话一样,没有什么新鲜的地方,许多人在临死前都是这副调调儿,结果,倒下去的都是些爱说大话的人……”
说着,那抱在怀里的长刀,突然微微的往上一举,虽然仅是那么一举,但,一缕刀影已随着他那微举的势子,破空砍了过来。
一个运刀大行家的手法的确有其不凡的威力,那一举之势,居然显现出十六道刀花,如层浪般的推切而来。
每一个切浪里都隐藏万千种令人惊颤的杀机。
在推进的刀花里,随时都有变化和危机。
强劲的刀风,使四周的空气都凝结成一股寒气。
东方独孤面上罩上一片寒气,从那凝重的表情上,可看出他与人交手,还是很少有这种表情,他大喝了一声,铁牛角迎着对方过去。
平缓的推进,铁牛角的锋刃在抖颤中响起了啸吟,那凶厉的声浪居然掩没了对方的刀啸和攻势。
当——
在交接的刹那,两样兵刃已颤出了火星,双双的身子都在抖动,也双双旋转的游走着,四只眼睛互相凝注着,却没有人抢先出来。
虽然仅交换了一招,双方却已知道敌方的功力俱是生平所仅见的高手,出手已更加慎重,没有绝对有利的角度和机会,他们宁可期许下一个机会。
蓦地——
铁牛角在弹跃中,自左而右斜侧里飘来,所攻来的方位却是令人无法捉摸的下方角度,杀魔老方面上有种奇特的表情,他咦了一声道:
“你这是……”
底下的话根本不容许他再说下去,铁牛角已戮向他的腰眼之处,他的刀快速的切下来,端是好刀法,仅那一切,已避开正锋,而人已旋了半圈,反砍而下。
东方独孤大叫道:
“果然高手。”
在那喝声中,他拔起了身子,自对方的刀缘上滑过,铁牛角已旋空荡出半尺,嗄地向对方斩去。
老方嘿然声中,大刀连劈三次——
陡地——
有一声惨锐的呼叫从远处传了过来,一道人影随着这尖锐的叫声,已自那灰淡的黄土路上向这里奔来。
老方的攻势随着这声呼叫而显的略缓,但依然杀机不减的挡开了东方独孤的铁牛角,而玄妙的刀刃已劈向东方独孤的肩上。
铁牛角又疾飞而至,却是一个半弧——
只听有人叫道:
“住手——”
她那疾烈的呼叫却俱隔不了两个疾斗的人影,杀魔老方的胸前已溅出了血影,虽然铁牛角的弧刃穿破了他的胸口,可是他的杀气依旧如昔,刀刃依旧滑落。
刀已点在东方独孤的肩上,衣衫已被削起——
血已开始溅出,虽是仅是划了一下,那股子伤还是不轻,东方独孤咬着牙,狠厉的又挥出了铁牛角——
而对方的刀又再次斩出——
快速的令人几乎停止了呼吸,停止了惊叫——
咚地一声——
远处的人却如冬瓜落地般地撞向杀魔老方,老方被撞的身子一歪,伸手扶住了那个人,那是一个满腹泪痕,一头乌发的少女,她紧紧地抱着老方,颤道:
“别打了,别打了。”
老方一呆,道:
“婉儿,婉儿,你怎么来了?”
婉儿惊悸的抬起头来,抱住老方的手臂,近乎哀求的道:
“爹,别再杀人……”
老方乍闻婉儿叫他“爹”,他突然愣在地上,手里的冷刀当地一声跌落在地上,适才的凶戾在这一刹那居然云消烟散,露出一种即惊愕又慈祥之色……
他声音有些抖颤的道:
“你……婉儿,你叫我什么?”
婉儿一抹泪痕,道:
“爹……”
老方颤声道:
“谁告诉你的……”
婉儿泣道:
“爹,我怀疑了,除了自己的父亲,谁会对我那么好,爹,婉儿这一生没有别的心愿,只希望爹不再杀人,不再玩那柄刀……”
老方黯然的道:
“孩子,爹早就不玩了。”
婉儿道:
“那爹为什么又要杀人……”
老方痛苦的道:
“孩子,每个刀客心里却有一把刀,一把能杀人的刀,爹自从有了你后,心里的刀早就毁了,想想过去,爹杀的人太多了,每日夜里,我都梦见手里淌着血,心里流着泪,那日子不好过呀……”
婉儿点点头道:
“我明白你心里的痛苦……”
摇摇头,老方道:
“你不会了解——”
婉儿眼中泪光莹润,道:
“我了解,有一次,爹在小屋子里睡午觉,我经过屋前,听见爹在喊叫,由于心里好奇,我进小屋子,看见爹在做梦,梦里狂烈的叫着:‘我不敢了,不杀了……’自那次以后,我发誓要阻止你再玩刀,再杀人,唯有心里产生恐惧的人,他才会做噩梦,才会呐喊,爹,女儿真正了解一个杀人者的痛苦,所以……”
她忽然看见东方独孤沉默的站在那里,肩头上还有伤痕,殷红的鲜血,一滴滴的流下来,忙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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