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玲。”
小玲是黄玲的俗名,她的父母这样叫她,长辈们也是这样称呼她,她微微一礼:
“参见老爷子。”
辛老爷子嘿嘿地道:
“别客气,小玲,有话直说。”
黄玲长吸口气,道:
“老爷子,玲儿说出来你别生气。”
辛老爷子嘿嘿地道:
“说吧,我就是生气也不会跟晚辈计较……”
黄玲面色苍白的道:
“老爷子,我在左家堡和令郎见过面……”
辛老爷子点点头道:
“我听说了。”
黄玲沉思片刻道:
“老爷子既然知道了,我也不必再说什么,令郎和我个性不合,志趣不投,我要解除这门婚事……”
辛老爷子沉思着说道:
“你爹知道这件事么?”
黄玲昂首道:
“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解决。并未秉告他老人家……”
辛老爷子面如死灰的道: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是你能改变的了的。”
黄玲长吸口气道:
“为了终生,我愿意做个不孝的女儿。”
辛老爷子哼了一声道:
“你要明白,辛家要讨门媳妇并不是件难事。”
黄玲同意的道:
“那当然,辛达年轻貌美,加上家大业大,哪个姑娘家不争先恐后的进辛家门,我……黄玲只能说命薄了。”
辛老爷子呵呵地道:
“小玲,这事如果让你爹知道了,辛黄两家多年的交情就会完了,我劝你再考虑一下……”
真是个狐狸,话语间已给自己留了后路。
黄玲淡淡地道:
“我做的事我负责,爹爹那里,我会请罪……”
夏二姨不屑的道:
“黄姑娘,退婚的原因有很多,但咱们乡下可不时兴这个,这件事对你的名声也不会太好听,我听人说,姑娘和什么大掌柜的很要好……”
黄玲神色一变道:
“这话从何说起……”
夏二姨满面鄙夷的道:
“姑娘家,无风不起浪……”
黄玲气愤难当的道:
“辛公子落进左家堡,老爷子通知我去接他出来,精武门兄弟死了近三十余人,辛家却不伤一兵一卒,我在走投无路的情形下,请大龙堂伸手援助,大龙堂兄弟个个义不容辞,为了辛达,还死了两个好兄弟,东方掌柜的更是义薄云天,舍命相搏,谁知辛达却在左家堡尽情享乐……”
夏二姨哼声道:
“年轻人在外面玩玩女人有什么大不了……”
黄玲冷哼道:
“天下女人如果个个像你这样,咱们女人的脸也就全丢光……”
夏二姨的脸色变了,她没想到黄玲敢对她出言不逊。她仗恃着辛老爷子的威风,在辛家一亩三分地里,谁都得卖她的帐,没想到黄玲却不管这些,根本没将她放在眼里,主要是黄玲在江湖上跑久了,对这女人的出身来历都太清楚,她打心眼没瞧得上她……
夏二姨变色叱道:
“大胆,这是什么地方,由你在这里胡言乱语。”
黄玲不屑的道:
“清者自清,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夏二姨满脸怨毒之色,道:
“黄玲,你也许不知道我和辛老爷子的关系。”
黄玲淡淡地道:
“我不需要知道,我只知道在这里和辛老爷子说话。”
夏二姨鼻子里透了一声轻喝,道:
“老爷子,瞧瞧,人家当着你的面都敢欺负我,将来,如果你不在了,在辛家,我还能待的下么?”
辛老爷子哦了一声道:
“小玲,不可对二姨无礼……”
黄玲大声道:
“老爷子,我可没这种二姨,黄家也不会要这种女人进门,今日,我是来谈退婚的,成与不成,全看你老爷子一句话。”
辛老爷子虽相当的震怒,但对黄玲这份胆识也是佩服不已,以一个女人有勇气提出这样一个严重的问题,在当时的社会风气里的确是件惊世骇俗的事,她有勇气担当,有勇气退婚,这已经不是个普通女人能办到的。
夏二姨寒着脸,始终没再说话。
辛老爷子沉思道:
“你不后悔……”
黄玲昂声道:
“但问胸中无愧,行事之后,决不后悔……”
辛老爷子一点头道:
“好,退婚是你提出的,辛家不会少个媳妇,不过,这毕竟是件没面子的事,黄玲,辛家会找东方朋友谈谈……”
黄玲一愣道: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一一”
夏二姨可逮到机会了,冷冷地道:
“怎么没有关系,不是那个东方独孤,你不会要辛家退婚,罪魁祸首还是那个人,辛家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哪能这样白吃白咽……”
黄玲瞪了那女人一眼,叹道:
“随你吧,但凭心中无愧……”
说完施了一礼转身就走,夏二姨脸上泛起一股冷厉的笑意,她暗中冷笑着,心里却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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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凉凉的秋,有一股砭人肤肌的寒意,摇曳的凤尾草在空中散播着秋的讯息,北方的天入秋后,偶而也会下一场雪,雪花虽小,却更增加了寒意。
枫林后,苍苍茫茫的寒瑟,颤抖的树叶,已随着寒风往下飘落,黄土路面上铺满了枯黄的叶子,那就告诉行旅一—秋来了。
巴婆坐在那渡口的酒铺子里,慢慢的饮着那壶烧刀子,双目不瞬的盯着左前方的黄土路上,他在这里已坐了将近三个时辰,眼巴巴的望着一列列的行旅过去,就是没有他要等的人……他心里有点焦虑,却很笃定,他相信他要等的人一定会经过这里,也一定要和他会面。
笃笃……蹄声已清楚的传来了,巴婆的精神一振,仰起头来,只见一匹浑身棕色的健骑向着这里奔来,马上,是个一身黄袍的中年人,留着两撇胡子,双目黑白分明,炯炯有神,人在马上,如驭风而行,腰间,一柄长剑闪闪耀眼,鲜红的剑穗随风而扬。
金胡子年獒——北国游客年獒,在北地行走的人,几乎没有人不知道此人的大名,也没有人不知道他跟辛家的关系,辛家的粮秸在北方任何个地方,有这位金胡子年獒罩着,不管哪个地盘上的兄弟,都得给金胡子一个面子,否则,金胡子年獒必还以颜色。
而金胡子对辛老爷子更是敬畏有加,只要辛老爷子点个头,年獒无不唯命是从,江湖上都在猜测他们之间的关系,始终没有人打听出来。
巴波立刻迎上去,道:
“年爷——”
金胡子年獒一跃而落,去进酒铺子抖了抖身上的风沙,一屁股坐在板凳上,仰起头来,将那满满的一壶酒直往嘴里灌,他过足了酒瘾,抹抹嘴唇上的酒渍,道:
“老巴,老爷子有何重要的事情,一定要我亲自赶来,难道还真遇上了扎手的人物……”
巴婆嗯了一声道:
“这事没有你老爷出面,只怕摆不平……”
金胡子年獒一摸嘴边的胡子,道:
“有这么严重?”
巴婆伸手入怀拿出一封密笺,双手递上,道:
“年爷请过目。”
金胡子年獒忽然觉得事情严重了,因为从他认识辛老爷子开始,还没有一次像今日这般慎重,除了派人传来口信外,还用密笺相召,这其中一定发生了大事,他匆匆的拆开那封信笺,仅看了几眼,脸色已一变,道:
“怎么会惹上这位爷……”
巴婆慎重的道:
“辛老爷子丢不起人,一定要这个面子。”
金胡子年獒半天没说话,他忽然冷静了下来,因为他知道无法回绝辛老爷子,要替辛老爷子讨回这个面子,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他将来所面对的是个真正的高手,是一个连他都不愿意惹的人,东方大掌柜的大名他们是久闻了,北地英豪,南地汉子,谁都知道大龙堂的主,是个什么样的英雄。
他沉思了半天,道:
“很难办呀。”
巴婆点头道;
“的确难办,不过老爷子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他决定的事,没有人能更改,咱们…….”
金胡子年獒嗯了一声道:
“要老爷子改变主意是不可能的,巴婆,在来这里之前已约了两个生死朋友,他们来了之后,咱们再商量……”
话音方落,只见酒铺子里的伙计端了一壶酒送了上来,巴婆一怔,他并没有叫送酒,这伙计何以会自动送上来一壶。
巴婆一怔道:
“我没叫你送……”
那伙计露齿一笑道:
“不是送给你的,是给这位年爷的……”
金胡子年獒一抬头,啊了一声道:
“黑蛇……”
巴婆全身一震,名震北疆的独行客,居然是这身打扮,黑蛇素以狠辣著称,出手从不留活口,北疆汉子,个子挺壮,虽然一身伙计打扮,还是显的那么突出,黑蛇嘿嘿一笑道:
“老年,这壶酒是罚你迟到了。”
金胡子年獒仰头对着壶嘴就吸,没一会,那一壶酒点滴不剩,他哈哈两声道:
“还有小拜呢……”
铁青子拜爷,又是一个名震寰宇的北地英雄,一根扁担走天下,多少草莽汉子就是败在他那根扁担上,巴婆可清楚的很,金胡子年獒、黑蛇老花、铁青子老拜是北方豪雄中的枭霸,号称北地铁三角,三个人平日虽不在一块儿,有了事,三个人联手,江湖上能惹得他们的不多。
黑蛇嘿嘿地道:
“急什么,那不是来了。”
铁青子拜爷一摇一晃的走了过来,他蓝布大褂,黑筒长靴,脸上挂着森冷的笑意,肩上扛着他那根从不离身的扁担,他将扁担往桌上一放,道:
“酒。”
黑蛇一拦道:
“先别喝酒,年大爷还有事要说。”
金胡子年獒将密笺往他俩面前一推道:
“就是这件事……”
铁青子拜爷略略一看,道:
“大龙堂的主,老兄,咱犯得着么?”
金胡子年獒面色一沉道:
“辛老爷子的事就是我姓年的事……”
铁肩担道义,金胡子年獒可真是个人龙,硬是把辛老爷子的事拦在自己肩上,这就是江湖上那一份道义,一份绵远流长的义气,谁知铁青子拜爷一听年獒这样说,抓起桌上的酒杯一捏而碎,道:
“好,老年的事就是我的事。”
又一条血性汉子,有事不落人后,这才是江湖道的朋友,混世面的兄弟,说出的话绝不转弯。
黑蛇老花嘿嘿地道:
“没话说,咱们干——”
呜地一声响箭朝着这边射了过来,巴婆伸手接过,略略激动的道:
“我的人也到了。”
金胡子年獒一怔,道:
“你把人约在这里,难道他们……”
巴婆点头道:
“咱们要会的朋友正是朝这里来,辛老爷子要我约年爷在这里见,就是要在这里动手……”
黑蛇将身上的毛巾往肩上一搭,道:
“好,看我的……”
空中的风声愈来愈大,云空中的云絮堆集的像黑圈,一股股冷浪向这边吹来,酒铺子里的人独自喝着闷酒,望着这大冷天,莫可奈何的苦笑,渐渐地,有着一阵密集的蹄声向这里传来,酒铺子里的人俱讶异的望着路上,在枫林渡,过往的行旅虽多,但似这么多的骑客,毕竟很少出现过,这里的人都伸长了脖子,想看看来的是什么人。
那队人马还真快,六七道黑影很快的跃了过来,东方独孤面上永远挂着那一丝冷漠的神情,就朝这酒铺子里略略那么一瞄,仿佛没有停留的意思。
铁雄在后面叫道:
“掌柜的,大冷天里,先喝两盅润润喉咙……”
施浪也上前道:
“让他们歇歇吧,这样赶下去,人受的了,马却受不了……”
一挥手,停,大伙立刻跃下马来,将马拴在树林子里,拍拍身上的灰尘,一伙兄弟进了酒铺子。
黑蛇摇着毛巾,上前道:
“客官,喝酒……”
云龙嗯了一声道:
“给兄弟们来上一壶烧刀子,两盘牛肉,再来几个馒头包子,咱们吃完了还要赶路呢……”
黑蛇嘿嘿地道:
“行,立刻,来。”
在黑蛇的招呼下,每一桌上都上了酒菜,大伙刚将酒倒在碗里,施浪已旋风似的在每一桌前,道:
“我没说开动,不准开动……”
包铁头大叫道:
“哪来那么多的臭规矩。”
他伸手将那碗拿起来,还没入口,已在施浪的眼神里明了了什么,他哈哈一笑,那碗酒已进了嘴里,但是当他转身之际,酒已全进了他的衣袖里,点滴未入口,然后,他故意一个晃身,叫道:
“妈巴子,才喝一碗头就晕了。”
施浪向黑蛇招了招手,道:
“伙计……”
黑蛇哼哈地道:
“爷们,什么事?”
施浪淡淡地道:
“你真是伙计……”
黑蛇神色一变,道:
“我不是伙计,难道还是公子……”
施浪摇摇头道:
“你不像,我一进门就知道你不像……”
黑蛇冷冷地道:
“我哪里不像……”
施浪冷冷地道:
“你的手,干伙计的那双手不会那么细,最令我不解的,你手背上那个标记,那条会啃人的小蛇……”
黑蛇顿时如泄了气般的暗暗一叹,他自认自己装扮的天衣无缝,却疏忽了手背上那个刺青,那个他的标记,行走东北道上的朋友,没有人不知他那条小蛇的。
黑蛇鼻子里微哼道:
“那你说我是谁?”
施浪哈哈地道:
“能在手臂上绣这种东西的,只有北地的黑蛇……”
黑蛇蓦地哈哈一笑,道:
“大龙堂的施老六果然不凡,仅凭一点的蛛丝马迹就能认出在下,嘿嘿,好,果然都是道上的顶尖人物,兄弟在这里恭候各位多时了……”
包铁头一跃而起道:
“你是什么东西?咱们大龙堂又惹着你哪里了?”
黑蛇哼地一声道:
“是你们那位当家的得罪了兄弟……”
端坐在那里,手里拿着半个馒头,他捏了捏细软的馒头,抬头道:
“这位兄弟,在下何处开罪阁下……”
黑蛇嘿嘿地道:
“你得罪了我们辛老爷子……”
东方独孤一怔道:
“辛老爷子?这话从何说起。”
铁雄猛地站了起来,道:
“他妈的,这是存心找碴,咱们大龙堂早巳树敌满天下;再加上一个姓辛的也不算多,朋友,你想怎么样,划出道来,大龙堂的会含糊你……”
黑蛇身子一退,道:
“那好,咱们走着瞧……”
铁雄身子刷地飘了出去,一伸手,道:
“别走了,朋友,咱们现在就瞧瞧。”
他那一掌又沉又重,哪知黑蛇仅是一晃身已避了开去,一抖身子,一点黑影向铁雄疾射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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