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姑娘!”
然后转过头,将手中的银筷,递给萧南苹,道:
“南苹!你吃一些!”
那知萧南苹突地一转身,将脸转了过去,伊风方自一愕,左臂已被人拉住,一个娇恼着的声音道:
“我是送给你吃的,你客气什么?”
萧南苹背着脸,哼了一声,冷冷道:
“谁希罕!我根本就不要吃。”
伊风心中不禁暗自一笑,但此情此景,他心中的暗笑,又怎会延续得长久呢!
他举着银筷,望着这两个吃着醋的少女,望着面前的酒菜,手中的银筷,在阳光下正闪着光。
这是一幅多么美的情景!但是这情景又能延续多久呢?
于是他长叹一声,将手中的银筷,放在那块青石上,微喟道:
“多谢姑娘!不过小鄙实在吃不下去。”
万虹眼圈一红,觉得委曲得很,还想再说句话,那知万天萍已转过身来,叱道:
“不吃就算了!”
铁掌一挥,将青石上的酒菜,汤面,都挥在地上。伸出一只食指来,指着那宽才及尺的山隙,又冷叱道:
“快进去!”
伊风剑眉一轩,方想发作,萧南苹却已握住他的手掌,冷冷道:
“进去就进去。”
迈开脚步,就往里走。那知眼前突地一花,一条翠色的人影,张着双手,挡在山隙前面,娇叱着道:
“我爹爹要他进去,你也进去干什么?”
萧南苹杳眼圆睁,亦娇叱道:
“你管不着!”
转向伊风:
“走!我们一齐进去,要死也死在一齐。”
万虹冷笑一声,道:
“我从来没有看过像这样的人,脸上长得跟丑八怪似的,还拉住人家的手,也不怕人家讨厌你。”“你说谁?”
“我说的就是你!”
萧南苹突然“咯咯”地娇笑了起来,道:
“这种话我倒是第一次听过,想不到世上还有人说我潇湘妃子丑,南哥哥!你说可笑不可笑?”
伊风双眉深皱,那知万虹却已娇笑道:
“你不丑,你不丑,你美极了。”
一而伸手入怀,掏出一面菱花铜镜来,放在萧南苹眼前,又娇笑着,讥嘲着道:
“你自己看看,是美是丑!”
伊风出手如风,疾地去抢这面铜镜,但万虹手腕一曲一折,却又将这面铜镜,送到萧南苹眼前。 第三卷
第六十四章 芳心寸碎
伊风身形一动,迅急掠到萧南苹身前,双手疾出如风,上下交错而去,“双龙夺珠”,两只铁掌,同时夺向这面铜镜。
万虹“咯咯”娇笑一声,柳腰轻折,衣袂飘飘,身形便已倏然滑开三尺,玉手一扬,将手中的铜镜笔直抛向萧南苹,一面轻笑道:
“你自己看看吧!”
伊风大拧身,伸手夺镜,但胁下突地袭来一缕风声,万虹的一只玉手,已倏然袭来,两只春葱般的手指,微微并起,指甲上涂着鲜血的花汁,越发衬得这只手的肤色如玉。
但是这只玉手,却是疾地点向伊风胁下的“藏血”大穴。
伊风大惊之下,提右脚,沈左肘,双掌齐出,划向万虹的手腕,那知万虹却突地收回玉掌,微折纤腰,又滑开三尺,轻笑道:
“我才不跟你打哩!”
伊风微微愕了一下,回过头去,只见萧南苹正在捧着这面镜子,目光呆滞,看个不已。
而那“铁面孤行客”万天萍,却是负手冷笑,对方才所发生的这些事,竟然完全不闻不问。
做父母的心情,尤其是做一个年方及笄的怀春少女的父母,其心情,伊风当然无法了解。
他虽然有些奇怪万天萍的态度,但是此情此景,此时此地,却又怎容得他来思索这些?
他干咳一声,一个箭步,窜到萧南苹身侧,柔声道:
“南苹!别看了!你脸上的这些,不过是皮肉擦伤而已,马上就会好的。”
轻轻伸出手,去拿萧南苹手上的那面镜子。
但是萧南苹捏着镜子的手,竟生像是铁铸的似的,半点也不放松。
万虹在山壁间折了一段枯,拿在手上,一段一段地折断,口中笑道:
“南哥哥!你又何必骗她呢?她就算脸上的伤好了,也要变成一个大麻子了。”
她方才听到萧南苹叫伊风“南哥哥”,此刻自己便也叫了起来,而且叫的声音娇柔宛转,入耳如蜜!
伊风回头怒视一眼,那知萧南苹突地仰天狂笑起来,一抬手,将手中的铜镜,“铛”地抛在山壁上。
伊风大惊之下,一把抓住她的手,连连道:
“南苹!南苹!你怎么了?”
萧南狂笑着,眼中的泪珠,断了线似的流了下来,流过她满是血迹的面靥,落下来时,便也变得有如血般鲜红。
她狂笑着,摔着了伊风的手,笑声已变为哭泣,哭泣却仍似狂笑,这狂笑声与哭泣声,便混合成一种铁石人听了都要肠断的声音!
潇湘妃子,美名遍及武林,只要是行走江湖的人,虽未见过潇湘妃子,却也知道她是美如天仙的丽人,然而此刻……
萧南苹的芳心,便有如万虹手上的枯,一寸一寸地断落了下来。
她知道此刻自己已不配伊风,但是昨夜狂乱的温馨,却仍宛然在目。
她不知自己该怎么办,眼前茫然一片,天下虽大,却像是再也没有一条自己能走的路!
迷茫的眼中,她似乎看到伏虎金刚阮大成,以及一些曾经被自己折辱过的痴情男子,一个个都伸出手来,指着自己笑骂。
然后,这些人的影子,便在她脑海中开始旋转起来,像风车似的,越转越快,终于变成一片混沌。
伊风吃惊地望着她,手足也为之失措。
万虹站在山壁前,也不禁怔住,微微有些后悔她终究还是个纯真的少女呀。
“铁面孤行客”却冷哼一声,冷冷道:
“时光已经不早了,你可以进去了吧!有什么话,一个月后,只要你不死,再说也不迟。”
萧南苹突地伸出那双带血的玉手,掩在自己脸上,娇啼着,飞也似的狂奔出去。
伊风大叫一声,展动身形,拦在她的前面,悲嘶着道:
“南苹!你这是干什么?不管你的脸变成什么样子,我……我还是喜欢你的。”
然而萧南苹的啼声却更悲哀了!此刻她虽有千言万语,哽在喉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终于,她暗中一咬银牙,悲切地说道:
“南哥哥,你……你进去吧!只要你不死……我……始终是你的,昨天晚上……我……我不是把一切都交给你了吗?”
万天萍突地冷笑一声,掠了过来,道:
“你是在做梦吧!昨天晚上,这小子明明……”
话方说至此处,伊风已大吼一声,和身扑了上去,右手五指箕张,抓向万天萍的面门,左手掌缘如刀,横切万天萍的胸腹。
掌风凌厉,势如疯虎!这一攻,正是伊风毕生功力所聚。“铁面孤行客”虽然武功绝高,却也不得不停住壁,侧身避招。
伊风一招落空,绝不容万天萍再有喘息的机会,掌影翻飞,刷,刷,刷,一连数掌,疾如飘风地攻向万天萍身上。
“铁面孤行客”嘴角微噙冷笑,脚下微踩迷踪,袍袖拂处,轻易就将伊风的数招避过。
须知伊风武功本就不是万天萍的敌手,在无量山巅,他虽曾将万天萍逼在下风,但那时却是万天萍大伤未愈,真力朱复的时候。
而此刻万天萍不但功力已完全恢复,而且自从他喝了妙手许白体内含有灵药的血后,功力更是大增,自然未将伊风看在眼里。
而伊风此刻本已是强弩之未,数招抢攻过后,他真力更是不继。却见万天萍袍袖拂动处,冷笑道:
“那女子已经走了,你还拚什么命?我真不憧,你好好一个汉子,看来也蛮聪明的,怎地如此笨法,连个好歹都不懂!”
伊风手肘一沉,双掌便又“砰”地击出,目光转动处,四下果然已失去了萧南苹的影子。
他不禁又大喝一声,转身扑了过去,但面前突地劈来一股劲风,“铁面孤行客”已带着冷笑挡在他面前,冷冷道:
“你想走可不成!”
袍袖连展,雄浑的掌风,逼得伊风脚步踉跄,连连后退,此刻他竟连还手之力都没有了。
万天萍目光凛于寒冰,冷叱道:
“你想死,还是想活?”
伊风狂吼一声,又扑了上去,但手腕却突地一紧,他的右手,竟被万虹的一双玉掌牢牢抓着了。
此刻伊风的眼中,生像是要喷出血来,火赤的眼睛,瞪在万虹身上,右手猛地一甩,恨声道:
“都是你!”
但他右腕方自挣脱,左腕却像是突地加了一道铜匝似的,脉门一麻,他全身的劲力,竟在一刹那中消失了。
“铁面孤行客”万天萍,以掌方名满天下,手上的力道,是何等惊人!此刻伊风被他擒住了脉门,纵然他武功再高,却再也无法挣脱。
只见万天萍刁着他左腕,冷冷道:
“你想死,还是想活?”
伊风目光如火,瞪在他脸上,嘴唇紧紧闭着。
“铁面孤行客”万天萍虽然一生杀人无数,此刻却也不禁为他这种目光所慑。
“此人性情倔强,今日我若放过了他,日后他必定千方百计地报复。”
万天萍一念至此,眼中杀机已现,缓缓举起左掌来,便向伊风面门拍去。
那知他掌势方自拍至中途,万虹却已掠了过来,将自己的身子,挡在她爹爹铁掌拍出的方向前面,娇声道:
“爹爹!你还是把他关在那山洞里去吧!让他冷静地想两天,也许……也许他会回心转意,拜在你老人家的门下呢。”
铁面孤行客暗叹一声,知道自己的女儿已动了真情。他一生之中,虽然不知伤过多少人的心,可是他却不忍让自己的女儿伤心。
于是他缓缓伸回手掌,却见伊风紧紧闭着双目,一付已将生死置之不顾的样子,似乎世间的一切事,都已不放在他心上。
万天萍微微喟一声,左手亦自抢出,扣住了伊风的右腕,脚尖一点,他竟将伊风拖到山隙前面,右手一松,伸指在他“笑腰”穴上点了一下,左手挥处,就将伊风推进了山隙。
万虹呆呆地看着她爹爹,将她一生中第一个锺情的男子,推进了那条山隙,又从山壁边搬来两块巨石,塞着山隙的出口。
这两块巨石,想必本就是用以堵塞这条裂隙的,是以大小肮恰到好处。
而且这两块巨石,重逾千斤,连“铁面孤行客”这种以“混元一气功”,名震江湖的人物,搬动时尚且尽了全力;那么劲力已成强弩之末的伊风,又怎么能在山隙里将它弄开呢?何况这铁面孤行客,还在外面又加了两块巨石。
万虹暗暗叹息一声,垂下了头,呆呆地想着心事。
冬日本短,此刻日已西坠,落到山后,山风更劲,吹到她身上,已有寒意。
她正自芳心暗中凄楚,却听她爹爹已暗笑说道:
“虹儿!不要难受!再过个五,六天,等他饿得差不多时候,我就将他放出来。唉——傻孩子!你还怕爹不知道你的心吗?”
万虹虽仍然垂着头,粉面却已羞涩地嫣红了起来。口中“嘤咛”一声,偎进她爹爹的怀里,不依道:
“你老人家知道什么?我的心又怎么了——”
却又忍不住道:
“爹爹!你刚才是不是点在他的“笑腰”穴上,时候一久了,恐怕要受伤吧!”
万天萍哈哈笑道:
“傻孩子!你放心!爹爹手底下,.自然有分寸的,用不着一个对时,他的穴道自然就会解开的。”
这名满江湖的辣手巨盗,此刻得意地大笑着。因为他口中虽然这么说,心里却知道,自己点的穴道,虽然一个对时之后,便能自解,但是被点中穴道的人,却至少有一个月真气不能通畅。
那么伊风纵然身上怀有武林至宝“天星秘笈”,却也无法在这些天里,学会上面的武功。
他一生闯汤江湖,心思之缜密,自非常人所能及;而且他以掌力成名,自信自己对“点穴”一道,已经炉火纯青,可以不成问题,随意控制自己点穴的力道。
可是这心思缜密的老江湖,却万万料想不到,这个被点中穴道的人,不到两个时辰,穴道就被人解开了。只是解开伊风穴道的这人,却是伊风一生之中,最最不愿意见到的人哩。
第六十五章 重逢如梦
伊风脉门被扣,腰畔又被铁面孤行客的内家重手,点中穴道,毫无反抗地被推入了山隙,耳畔只听得轰然连响,山的出口,就被巨石堵死。
本就只有一线天光射入的山隙,此刻自然也就变得坟墓般的黝黯,甚至连自已的手指,都无法分辨。
他虽然穴道被点,但只是全身无法动弹,气血也无法流畅而已,知觉却未完全失去,心中的思潮,反而乱得更厉害了。
黑暗之中,他只觉萧南苹的面容,从四面八力地朝他压了过来,其中有的巧笑倩然,艳丽如花;有的却是满面血迹,惨不忍睹。
然而这些面容里,却有一点棺同的地方,那就是她那一双明如秋水的双瞳,却是始终温柔而幽怨地望着自己。
他甚至连自己也不能分析自己对萧南苹究竟是那一种情感,但是他却能非常清楚地了解,萧南苹对他是那一种情感。
近年来,他的心情,虽有如枯木般的枯寒,但这份情感,却带给他一分温暖,只是此刻这种情感,却已成了一种过重的负担,就像一付重担似的,压在他心上,使得他的心,都快要爆炸了。
萧南苹临去前含泪的狂笑,此刻还不可遏止地在他耳旁激汤着:
“南苹!你跑到那里去了呢?”这问题像毒蛇般在啃啮着他。
至于他自己的命运,此刻他看来却甚淡然,因为他自知已落人一个悲惨而无助的境况中。
最严重的,是他自己此刻连动弹都无法动弹一下,躺在这暗黑而阴森的山窟里,潮湿而寒冷的泥地上,说不一定什么时候,黑暗中会有毒蛇窜出来,在自己身上咬上一口——
何况他纵使能躲过蛇虫的毒吻,也无法逃出这暗黑的山窟。
他甚至已开始幻想,在自己已被饿困苦,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时,那铁面孤行客就会带着狞笑走进来,站在自己面前,叫自己答应他一切命令,而他也深知自己宁可死去,也不会接受的。
当人们已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的时候,那么他对自己的命运,不是就会看得极为淡然吗?
于是,他索性闭上眼睛,静静听着自己心跳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山窟里,一声接一声地跳动着。
“这声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