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瑶光问不出别的,只好作罢。也不知碧宁是不是李瑟救的。
薛瑶光想了良久,也没什么头绪,先派人跟踪李瑟,瞧他到底和当今的几个大臣做些什么,直到下午,想起李瑟求她的事情,便吩咐丫鬟去请花如雪来玩。
花如雪是个爱热闹的人,李瑟一走,自然愿意来逛,一进门,就笑道:“我正想找姐姐玩呢!不过古姐姐说你忙,没想到你派人来请了。”
薛瑶光起身拉着花如雪的手,道:“就是再忙,也有见妹妹的空啊!来,我给你件礼物,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
说着拉着花如雪,到闺房中去,打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里面现出一串珍珠。
花如雪笑着戴上,道:“谢谢姐姐了,我可以戴着它,不怕人笑话吗?”
薛瑶光道:“不用谢我,你这么美丽的姑娘,戴它更美了,没人会笑你的,只会羡慕你。”
花如雪大为高兴,薛瑶光道:“啧,啧。妹妹这么好看,可是为什么喜欢李大哥呢?真是叫人惋惜。”
花如雪奇道:“他很好啊!为什么可惜?我喜欢错了?”
薛瑶光道:“他人是很好,可是他有妻子了,你再喜欢他,就错了。”
花如雪摇头道:“我不明白,姐姐能否说明白。”
薛瑶光道:“你啊!真是什么都不懂,你想啊!他有妻子了,你再喜欢他,只能当妾了,这多惨啊!”
花如雪噘嘴道:“这有什么惨啊!我喜欢他,在他身边就行,管他别的什么呢!嘻嘻,其实我卖身给古姐姐了,做她的丫鬟呢!她疼我,还把我当小姐看待!不过其实也没什么的,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谁要欺负我啊!我就叫她好看。”
薛瑶光吃了一惊,道:“什么?”
随即笑道:“哦!这样啊!那就没什么了,不过你想的还是短浅,不够长远,你没想过你将来的孩儿吗?”
花如雪喜道:“想过啊!可是李公子不理我,我怎么能生小孩呢?”
薛瑶光脸上一红,道:“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将来的孩子啊!会受气的,因为不是嫡出,会没有多少家产的,就像这个项炼,将来你的古姐姐的孩子可以戴很名贵的,你的孩子就没有钱戴贵重的,多么不平等啊!你定没想过吧?”
花如雪听了咯咯笑个不停,薛瑶光道:“你是怎么了?”
花如雪道:“你说不能当小妾的原因就是因为钱财吗?那我可不怕,我财宝很多的,像这样的项炼,我多得很的,要不是姐姐送我的,我才不稀罕。不过李郎和我说什么要装穷的话,不要让别人知道我有钱,要不别人就会害我们啦!”
薛瑶光听了,小嘴再也合不拢,道:“真的?哦……真的有趣,那么你们为什么那么有钱呢?”
花如雪道:“山里好多宝物啊!我自己找到的,不过李郎说那样不算什么本事。”
薛瑶光慢慢地定了心,想着:“他们处处离奇古怪,我老是以常理看待他们,害自己老是吃惊,我以后可得留心了。这丫头我就不信不听我话。”
想罢,道:“嗯,既然你一定要喜欢李大哥,我就教你个乖吧!否则,他不会喜欢你的。”
花如雪道:“啊!太好了,姐姐快点告诉我吧!”
薛瑶光道:“你对他要不冷不热的,端庄守礼,他慢慢的才会喜欢你,如果你太热情了,他就瞧不起你了,不会喜欢你。”
花如雪道:“难怪我老是要他和我亲热,他都不理,原来是这个道理。我现在明白了,你真是我的好姐姐。”
薛瑶光这才松了口气。
花如雪又道:“他去什么赏心楼玩了,姐姐知道那地方吗?我们一起去玩好不好?”
薛瑶光道:“好是好,可是我脱不开身,一会儿还有事情要做。改日我们再去玩吧!”
花如雪眼珠一转,道:“那我就不打扰姐姐了,这就告辞。”
第五集 第五章 何为好官
李瑟回到家中,快到午间的时候,古香君帮他换了身衣服,请人带路,就直奔赏心楼去了,出门前花如雪非得要去,李瑟说了好久,是正经事,她不能去的,她才罢了。
赏心楼是秦淮河边的一座酒楼,在楼上可以看到秦淮河的风景,乃是京师有名的酒楼,李瑟被店伙引到楼上的雅座包间,座中三人一起站起,一人哈哈笑道:“李公子来的正是时候,来,快请入座。”
李瑟见说话的人中等身材,身躯微胖,笑容可掬,正是杨荣。他旁边两人,一人风采潇洒,风骨高标,正是曾见过的大才子解缙,另外一个儒雅文静的高瘦老者也大是面熟,不过不记得哪里见过,李瑟看了一怔。
李瑟拱手道:“三位大人屈尊召见小子,小子一介草民,怎敢入座呢?岂不是折杀小子。”
解缙抚着三寸短须道:“处野草之日,不可将此身看小;居廊庙之日,不可将此身看大。我们都是朋友,不必在乎俗礼,况且龙潜于渊,待其时也,我们几个老家伙可不敢小窥你的,快请座吧!”
说完爽朗一笑。
李瑟见解缙和蔼可亲,只觉如浴春风,道:“如此,小子放肆了。”
便入座中坐下。
杨荣道:“听说你曾见过解兄,不过这位大人你可曾见过。”
说完手指了指那个微笑的老者。
李瑟一愣,苦笑道:“略有印象,似乎哪里见过,不过小子愚笨,想不起来了。”
那老者一笑,然后神色一黯,道:“试望平原,蔓草萦骨,拱木敛魂。人生到此,天道宁论!于是仆本恨人,心惊不已,直念古者,伏恨而死……”
李瑟听了,惊道:“我记得了,我们是在那品玉楼遇到的,还曾喝过酒。”
老者道:“正是。”
解缙道:“这位是杨士奇大人,他在杭州见过你一次后,多次和我言及你,推崇你为当世英才,上次聚会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李瑟不料这老者乃是当今号称第一宰相的杨士奇,不由吃惊不已,要知杨士奇常侍皇帝身边,参与军机大事,深受信任,料不到竟然是这样一个谦虚的老者,难怪他英名传遍天下!
他私居不言公事,虽是至亲至厚不得闻。在帝前,举止恭慎,善于应对,对人宽宏大量,别人有小的过失,他都为别人掩盖、弥补,最是德高望重的大臣。
李瑟忙站起道:“小子何德,居然当世贤人都被小子见着了,真是荣幸,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就敬三位大人一杯酒,也不知道是不是失礼。”
三人也一齐站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落座之后,解缙见李瑟大是惶恐,便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其实最该见你的人,不是我们,要说当世贤能者,他才是第一呢!他最该见你的,不过被我们三人抢了先,哈哈,他要知道,恐怕鼻子都要气歪了呢!”
杨荣和杨士奇也跟着大笑起来。
李瑟没想到解缙居然会开玩笑,心情便放松了许多,道:“天下还有比三位大人厉害的人,我不信。”
杨士奇道:“确有其人,他文武双全,行于出世入世之间,流于仙凡之沿,观历代高人,无有第二人和他相仿。他和你渊源颇深,不过我们也不便泄露,他日后必会见你的,你到时自知。”
李瑟点头道:“是。”
心中奇怪,不知当世除了师父,还有谁认识他,且居然这么得杨士奇推崇。
杨士奇又道:“你定是奇怪,我为什么去杭州见你吧?”
李瑟脸上一红,道:“没有,没有。”
他想起方才说出在品玉楼那个妓院见到杨士奇的事情,大是后悔,这时连忙否认。
杨荣笑道:“你是去杭州救我,碰巧遇到李公子的,我替你说了吧!”
随即严肃地道:“唉!我以为天下之事,不患严,只怕松;不患清明,只怕混沌。如今想来,原来真是幼稚可笑啊!”
说完摇头叹气。
李瑟奇道:“不会吧!天下清明,岂不是好,这我倒不懂了。”
杨荣道:“你记得我曾答应过你,令你赠的银两一文不少,都用在百姓身上的事吧?”
李瑟道:“当然记得。大人英名传天下,我是相信你能做到的。”
杨荣道:“可是要不是士奇兄帮忙,我就会闹出大纰漏了。”
李瑟道:“呃?”
知道里面肯定有大文章了。
杨荣道:“我任杭州知府期间,纪律严明,殚心竭虑为百姓做事,虽获好名,可是却收效甚微。贪官污吏,斩之不尽,杀之不绝,见我严厉戒贪,虽不敢再行明目张胆的贪污,可是却行事更加隐蔽诡秘,令人防不胜防。每到我政令一下,他们就变着法儿的耽搁延误,我却不易抓住他们的把柄,说来我对杭州的百姓,亏欠甚多啊!没有为他们做什么事情。”
李瑟听得愣住。
解缙道:“廉所以戒贪。我果不贪,又何必标一廉名,以来贪夫之侧目;让所以戒争。我果不争,又何必立一让的,以致暴客之弯弓?此诚君子之戒!”
李瑟听了固是一震,大受启发,杨荣也一怔,道:“解兄果然不愧才子之名,说的话确有见地。”
杨荣又道:“我在杭州办事,处处受到掣肘,这些人见我挡了他们的财路,便连起手来要赶我走。涝灾一到,他们更是处处和我作对。银子不被人贪污,可是事情办不好,那又有什么意义?幸好士奇兄驾临杭州,一番教诲,令我茅塞顿开,才完美的交了差事。这次我回京再入文渊阁,理事再不鲁莽了,圣上说我‘太过耿直,行事失度’,原来大有道理啊!”
李瑟道:“请教了,大人如何治好那些官员的?”
杨荣道:“士奇兄请阐发高论吧!”
杨士奇笑道:“什么高论,我只一心为民办好事情而已。要说这些官员,是颇难驾御的,如果以‘贪’字衡量天下官员,我看那是天下无官不贪,我们的俸禄太少,越是官大,开销越是不足,不过有良心的官员,收受的少罢了。何为好官?只要专心做事的官员,那才是好官,人心贪欲,除少数之人,盖未可免,国家制度,无论如何严酷,终究还要人来执行的,那样就有人情可循。观千年来的制度,讲究情理法三字,情在法前,那样岂能杜绝‘贪’字?唉!如果后世能做到法不由人,法在情理之前,那样恐怕才是廉洁盛世呢?”
几人听了都是点头,杨士奇又道:“我对待属下,讲究严于律己,宽以待人,以身正,教导他们。不过荣兄和我不同,我建议荣兄,对于讲义气的官员,那么就和他做朋友,告诉他如果拿他当朋友,那么善待百姓,便是对他的义气。各种官员,对待的方法不同,不能都一概视为下属,只拿法律压人,且要温和的和他们讲究情理,毕竟官员们都是读书人,大多数都是好样的,不过官员的俸禄实在是太少了,我们几人都有皇上赏赐的庄园,否则,以我们的俸禄,能够养活家人吗?”
李瑟不知道他们的俸禄是多少,不过料来杨士奇不能胡说,想起自己对官场的事情了解不多,但在薛瑶光那次聚会的时候乱发议论,大是羞愧。
杨荣道:“不错,我在杭州受士奇兄的教诲后,便改变了行事的方法,以前别人宴请我,我都是不去的,如此成了孤家寡人。除了和属下谈公事外,一点没有往来,如何能够做到知人善任呢?而且以前我太过清明,别人见了我,只想躲着我,君子小人,各有用处,只有各用其道,方为正理。何为好官?能吏方为好官!我只是捞得一个清明的名声,可是说到功绩,却是没有,那算什么好官呢?中庸之道,和光同尘,才是最好的办法啊!”
解缙道:“廉官多无后,以其太清也;痴人每多福,以其近厚也。故君子虽重廉介,不可无含垢纳污之雅量。虽戒痴顽,亦不必有察渊洗垢之精明。况且身陷好名欲的官员也不在少数,他们只为求得自己的清名,做事不知变通,那如何才能做好事情呢?”
杨士奇道:“此言诚是,办好一件事情不容易的,一旦陷入一个标准看待问题,那么便不容易成事了。”
李瑟谦道:“听诸位高论,小子汗颜无比,以前曾以为天下之事,容易的很呢!”
解缙道:“少年的人,不患其不奋迅,常患奋迅而成鲁莽,故当抑其躁心;老成的人,不患其不持重,常患以持重而成退缩,故当振其惰气。这些都应该注意的。不过不管怎么说来,当今天下都是缺少你这样的年轻人的冲劲,人人都老成持重,那还能做出什么事情出来呢?大家都是随波逐流,社会岂能进步!百姓岂能得益!”
杨士奇皱眉道:“解兄说的不错,可是说到这里,我有些话,不知说来解兄介意否?”
解缙道:“士奇兄必有金玉良言,请不必顾忌,但说无妨!”
杨士奇道:“杨修之躯见杀于曹操,以露己之长也;韦诞之墓见伐于钟繇,以秘己之美也。故哲士多匿采以韬光,至人常逊美而公善。兄才高八斗,行事却洒脱不羁,恐有前人之忧啊!”
解缙肃容道:“请教了!”
杨士奇道:“我记得阁下自幼颖敏,洪武二十一年就高举进士。授中书庶吉士,在先帝之前甚见爱重。一日,先帝在大庖西室,对你道:‘朕与尔义则君臣,恩犹父子,当知无不言。’兄即日便上封事万言,其中有几句,就是现在,我依然记得:‘近年以来,台纲不肃。以刑名轻重为能事,以问囚多寡为勋劳,甚非所以励清要、长风采也。御史纠弹,皆承密旨。每闻上有赦宥,则必故为执持。意谓如此,则上恩愈重。此皆小人趋媚效劳之细术,陛下何不肝胆而镜照之哉?陛下进人不择贤否,授职不量重轻。建不为君用之法,所谓取之尽锱铢;置朋奸倚法之条,所谓用之如泥沙。监生进士,经明行修,而多屈于下僚;孝廉人材,冥蹈瞽趋,而或布于朝省。椎埋嚚悍之夫,闒茸下愚之辈。朝捐刀镊,暮拥冠裳。左弃筐箧,右绾组符。是故贤者羞为之等列,庸人悉习其风流。以贪婪苟免为得计,以廉洁受刑为饰辞。出于吏部者无贤否之分,入于刑部者无枉直之判。天下皆谓陛下任喜怒为生杀,而不知皆臣下之乏忠良也!’”解缙道:“昔日之不经之言,难为士奇兄还记得,惶恐惶恐!”
杨士奇笑道:“我佩服阁下的胆量,敢直言告诉先帝‘天下皆谓陛下任喜怒为生杀’你是第一人啊!”
解缙也笑道:“幼时之事,现在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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