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半讽半嘲的话,反而使得“红云飞花”一怔。他本以为房英意在击毙灵鸽,自秘行踪,现在竟反而大方地让他传讯,实大出这位四花香主的意料之外。
戚硕念头正自转动,猜测房英的用心,只见房英冷笑道:“若是戚香主不愿在区区眼前传讯,区区就要再动手作生死一搏了!”
说着已一摆双掌,缓缓走上两步,作出欲拚的架式。
戚硕怎知道房英真正用心,目珠一转,嘿嘿阴笑道:“你既这么说,本座就先传讯,有何不可,只是你到时不要后悔莫及。”
说着,左手从怀中摸出一支竹哨,嘘嘘……嘘!吹出一阵哨音。
那本在天空盘旋的灵鸽一听这阵哨声,呼地一声,向“红云飞花”当头飞落,停在他肩上。只见戚硕飞快在右腕里抽出一根红色丝带,向肩头一扬,白鸽伸嘴衔住红带,呼地凌空而起,向来的方向,疾飞而去,瞬眼铃声遥远,没入夜色之中。
房英暗自好笑,口中却厉声道:“戚香主,那根红色缎带是什么意思?”
戚硕哈哈笑道:“带分三色,黑色表示你们行踪可疑,另有变化。黄色表示你们已经改道。红色是确定你们行踪。房英,你明白了么?嘿嘿,三路高手将齐集前途,等候大驾,只是恐怕你没法看到那种壮烈场面了!”
话声未完,房英已是一阵狂笑,道:“戚香主,你且慢得意,前面车辆已空,你看看林边那些人是谁?”
戚硕一愕,三角脸一转,果见林中缓步走出七派掌门及终南两叟。这时,他心中顿知上当,厉喝道:“原来你小子要折回改道,故意让本座传讯确定疑兵之计……”
房英接口笑道:“不错。戚香主,你临死之前能够明白,也算没做湖涂鬼,少爷就送你上路!”
语落人起,双掌早已聚足十二成真元,身形凌空,双掌向前猛推,一层白朦朦的气流,已如奔雷之势,向戚硕当胸撞去。
戚硕长剑疾挥,洒起一层剑幕,右手衣袖却藉着这—挥之势,又撒出一篷“红云针”。他这些暗器,设计得颇为歹毒,细针皆插在一双袖口边,任意施放,令人忙不胜防。哪知这番却遇上了克星,房英罡气密布全身,已布下了一层无形气幕,刀剑不入,又岂惧这些细针。
双方刚一接触,满空红光蓦地被震得全都倒飞回去。刹那,戚硕心中大骇,惊呼一声,身形暴退。
但他快房英比他更快,大喝一声道:“阎王已下勾魂令,你往那里走!”
双掌疾圈,再度猛劈而出。那十二成无坚不摧的先天罡气,已结结实实的撞上对方胸口。
一声怪嚎响处,名满天下的“红云飞花”戚硕,枯瘦的身躯,已震得倒飞七丈,叭达一声,躺在地上,动也不动。然而鲜血尚自口中向外疾涌。
房英长吐了一口气,转身向各派掌门微微一笑道:“各位前辈受惊了!”
王威一翘大拇指道:“少侠,智勇双绝,我王威佩服了!”
房英谦虚地道:“区区能有此刻成就,全是终南之赐!”
此刻,任可风远眺来路,忧心重重地道:“房兄,车会来么?”
房英悠悠道:“若无意外,应该到了?”
果然,语甫落,又响起一阵马蹄声,夹杂着辘辘轮声,黑暗中,只见一轮篷车疾驰而来。嘎!篷车一见房英及诸掌门,嘎然而止,只见林奇、方彪一脸大汗,满身风尘,跃下车辕躬身施礼。房英已笑道:“两位辛苦了!”
林奇转身一指路上尸首道:“弟子因见各位前辈车后有人鬼鬼祟祟钉梢,所以慢了行程,迟到了片刻!”
房英道:“你们车后有人注意么?”
方彪接口道:“驶出长安时,林师兄驾车在前,弟子在后遥遥隐身跟随暗察,经过五里路,发觉并无人后,才安心上车。”
房英道:“好,日后终南复兴,贵派掌门定能按功行赏。”
接着微微一叹道:“可惜那空车上的终南弟子,已经牺牲了。”
此言一出,诸人神色无不黯然,任可风更是脸上抽搐,欲哭无泪。自秦岭到此,频经惊险,终南一门,牺牲最重,怎不令他伤心欲绝。
房英此刻挥手命林奇、方彪调转车头,让诸掌门人上车,立刻发令加疾驰行。
于是,蹄声飞扬,轮音尘影中,一辆篷车反向长安狂奔。
可是,车中的房英心灵并未轻松。他掀帘望着车后,心中在默默祷告:“唉!若是上天见怜,天香院埋伏理应在百里之外。那末就发觉是金蝉脱壳计,要追也来及了。若在五十里之内,恐怕又是一场殊死之战!”
口
口
口
五行山上,已是大雪纷飞。
山上山下,一片银白,冬季的寒风,挟着雪花,漫空飞舞,刮在人脸上,象刀削一般。这是一个没有人喜欢出门的天气。然而,在风雪中,却是一行十一人,踏着深没足踝的积雪,在已无法辨清的山道上,缓慢地一步一步,往山上爬。
他们,不用说就是七派掌门和终南两叟,加上五剑王威及房英等十一人了。
两叟七掌门,在路中马不停蹄,根本就无法加添衣服,以他们的功力,在以往,这点风雪算不了什么!可是现在,每人都冻得脸色发青,浑身发抖。
风雪无情地一阵阵横面刮过。他们一个个象是风烛残年的老人,犹如垂死的挣扎,一脚高,一脚低地蹒跚行着。王威在前面开道,房英在后照顾,以蜗牛一般速度,向山上走。
行程是艰苦的,但每个人为了生存,为了希望,都默不出言,向前迈步。
在房英来说,路上果如他所祷告那样,折返长安,改道咸阳后,再未遇上惊兆,安然到达了五行山。两日两夜的提心吊胆中,危机总算渡过了。可是天气的变化,却出他意料之外,而且也非人力所能转变的。
现在,他一人照顾着九个人,心境顿时又沉重起来。在这种恶劣的气候下,他不知路有多远,这些掌门人能支持多久。
于是他侧身闪过一旁,皱眉望了望跟在王威身后的清虚真人,朗声道:“清虚真人,那‘草药散人’居处在那里?”
清虚真人吃力地回答道:“在第二峰下一座幽静深谷。”
房英暗暗一叹,忖道:“两个时辰,只爬上山,再要翻过一座峰头,不知还要吃多少苦哩!”
感慨未完,倏听得啊呀一声惊呼,急忙一瞥,走在中间的华山神火先生不慎跌在积雪上,全身发抖,挣扎未起。
诸掌门纷纷惊顾停步,房英慌忙掠近,伸手扶起。只见神火先生脸现痛苦之色,口中直在喘气。他心中一紧,急急道:“前辈怎么了?”
华山神火先生打着颤,道:“没……没有什么,只是膝盖使不上力!”
房英急忙指清神火先生裤管雪花,撩起一看,原来摔这五跤,膝盖上已隆起一块乌青伤肿。
他急忙功运掌心,以先天纯阳之气,为神火先生按摩一阵,片刻就消去伤肿。但是一阵耽搁,其余人除了王威外,个个都是满身雪花,冻得齿唇颤战。
这种凄惨的景象,直瞧得房英一阵心酸,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在以往,谁能料到这些武林高手,堂堂一派宗主,竟会有这等可怜模样?谁能想象到他们现在竟然咬牙忍受这等凄凉境况?
神火先生经房英一阵按摩,才站直腰身,向前挥挥手,表示继续前进。他虽没有说话,但脸上已是老泪纵横,伤感怆凉之情,已不须再用话来表达。
这位华山掌门昔年一呼百诺,火烈个性比终南的“子午叟”还要爆躁百倍。此刻缅怀往昔,怎不感到怆凉凄楚。
房英看清神火先生的表情,但他却装作未见,自身边经过,替每个人拂清头肩上的雪花。
他知道那种感情的伤痛,空言安慰无补于实际;而且对方是一位前辈,具一派掌门人的身份,怎么安慰而不伤对方自尊心,不使对方感到难堪,也颇不易措词。是以干脆避而似不见,此较恰当。
然而,他那为每人拂雪的亲切举动,却使其余掌门也象神火先生一样,伤心地潸落两颗清泪。这些人那一个不是心高气傲之辈,如今却要别人来拂雪相扶,心中虽是感激,却也不免有流于孤弱之感。
房英心十更是感慨万端,匆忙中仍回到最后尾端,暗暗叹息。
路程虽艰苦,终有走完的时候,在寒冷怆凉的气氛中,一行到达了第二峰左的一片深谷。
王威走近谷口,停身回首向清虚真人间道:“掌门前辈,就是此地了?”
清虚真人此刻神色一振,点点头。房英窜上一步,目光一扫,见诸掌门神色皆铁青发灰,面无神色,忙道:“清虚前辈,由晚辈陪您老人家去叩谷,其余前辈在此休息一下如何?”
清虚真人回首一望,叹道:“不妨事,咱们—齐进去,风雪之中,也无法休息,谷中或能寻一席之地。”
说完已蹒跚向谷中走去。于是其余人都跟着举步,房英那有不知清虚真人是怕其余人在风雪中耽搁太久,易受风寒之意,忙抢步侍立一旁,照顾着诸掌门进入谷中。
一进谷口,举目凝望,房英不由大感讶然。只见满谷清葱,疏疏落落的松柏林中,映出一片红绿相映的奇花异卉,扑鼻花香中,夹着一阵阵令人不易觉察的暖意,这情景不但不象谷中,毫无风雪,而且简直不象是寒冬季节。
房英暗自惊讶,恍疑进入人间仙境。他怎知这正是阴寒一阳生的宇宙奥妙之理。
在那些花圃中,—排三棂竹房,幽雅精致。但—排竹屋后还矗立着一座木造高楼,虽无红墙绿瓦,但被四周的青松苍柏,各色异花一衬托,也显得玲珑雅趣,似浮在一片锦海之上。
众人穿过松林,各色奇花,已尽映入目,令人精神一爽。花圃中一条白石小径,直通中间竹屋。
房英正欲出声询间,倏听得竹屋中响起一声极不愉快的苍老喝声:“是谁不得老夫准许,擅自入谷?”
清虚真人,急急挥手示意众人停步,上前两步大声道:“无量寿佛,故人造访。齐施主不愿相见么?”
这阵回答甫落,竹屋门户呀然开启,踱出一位白发白须,青袍缎带,容貌庄严,举止飘逸的老人。
房英暗暗喝采,忖道:“这位‘草药散人’,隐居世外,等如神仙中人!”
老人目光一扬,见这许多人,脸色顿时讶然望着清虚真人勉强呵呵一笑,急步到清虚真人面前,握手道:“原来是武当道友驾到,失迎!失迎!。”
接着伸手一指诸掌门道:“这些高手是谁?恕老夫眼拙。”
清虚真人忙—一介绍,诸掌门抱拳为礼,“草药散人”不禁失声道:“原来俱是闻名之士。老朽齐无治世外野人,终身未出谷一步,倒是失敬了!”
诸掌门忙谦虚一阵,只见“草药散人”齐无治目光一溜,又失声道:“清虚道友,你们各位朋友脸色好象都不对劲,若老朽眼睛不花,诸位必然身体皆不舒适……”
清虚真人长叹一声道:“齐老果不愧医道通神!不瞒你说,贫道与各派掌门施主,在房少侠护卫下,确是有求而来!”
齐无治呵呵一笑道:“老朽别无所长,医病尚有一点小小把握,尊友若有什么不适,老朽包管药到病除。小事情,算不得什么。”
房英一旁察言观色,暗暗道:“清虚真人说他孤僻,但以我看来,此老倒是干脆爽直,是个性情中人。”
清虚真人闻言又叹息一声,道:“齐老,贫道与各派施主的病况,非普通一般可比。”
齐无治伸手一抚长髯,愕然道:“什么病?竟有这等严重?”
清虚真人用低沉得无法再低沉的语声道:“不瞒齐老说,在场除了王五侠及房少侠外,俱都被人点散真元,失去一身功力,故而千里跋涉,进谷求助!”
此言一出,齐无治本来尚有笑容的脸色顿时一变,目光向诸人脸上来回扫视了几次,神色凝重地仰首观天,深思起来。
诸掌门及房英暗察颜色,心中俱都一紧,迫切之情,洋溢脸上。
倏见齐无治头一低,目注清虚真人道:“各位是被何人所伤?”
房英接口答道:“最近江湖上出现了一个神秘帮会名叫‘天香院’。这几位就是被天香院下面一名坛主以天竺密宗手法所伤。”
齐无治又沉声问道:“照小友之言,那名坛主身手必然不凡罗?”
房英困惑地点点头。不知这位“草药散人”问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只见齐无治又道:“一名手下竟能伤了七派九人,那么换句话说,那首脑人物的功力更是出神入化了?”
房英暗思对方并非是习武之人,多说又说不清楚?只得又点点头。
齐无治目光望了清虚真人一眼,摇了摇头,又仰天凝思起来。
房英忍不住急急道:“老丈是有什么困难?”
诸掌门心头不由—沉,房英更是焦急地道:“听说老丈药术通神,难道没有办法使这几位前辈恢复功力?”
齐无治摇摇头。
房英惑然道:“老丈既然表示没有办法,莫非是药物不全?”
齐无治沉声肃容道:“老朽不愿欺人,更不愿自欺,不瞒你少侠说,药物俱全,恢复功力,在老朽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
房英双眉一挑,截口道:“那末老丈说的困难,是指什么?”
齐无治淡淡一笑道:“老朽的困难,是指人而言!”
“指人?”房英一怔。
清虚真人脸色倏然一变道:“昔年与施主一聚,使贫道感到施主胸怀旷达,情操高雅。现在施主困难在‘人’,莫非是说贫道及一干同道不值施主施救,或是施主不愿施救么?”
齐无治摇摇手道:“老朽并非这个意思。”
房英轩眉道:“那老丈是什么意思?”他心中早已有了一股怒火。
齐无治冷冷道:“老朽并非江湖中人,虽略通医道,却无缚鸡之力。故不想卷入这是非圈中,惹上一身恩怨!”
房英一愕道:“老丈之意,却令人不懂了!老丈与世隔绝,与任何人都无恩怨是非可言,对各位掌门前辈来说,见危施救,清如天日,更是有恩无冤,怎说是卷身是非圈呢?”
齐无治鼻中一哼,道:“老朽救了各位岂不得罪了那个什么‘天香院’,这不是漩涡又是什么?”
房英一怔,忙急急道:“小可等来此,行踪极密,别人绝对无法知道。再说老丈生平不求闻达,那些魔头更料不到咱们会到五行山中。”
齐无治双目一瞪道:“你能保证么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