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他的剑道是走田仲的路子,但要仁中带杀就落了下乘,如果他想杀死我,自己一定先丧
在我的剑下,这是一种很微妙的变化,他以为可以骗过我,但我早就知道了。”
魏石磊恍然道:“我说呢,他怎么会这么客气起来了。”
朱家道:“他每一次落剑我都知道,故意装作不觉,以骄其心,所以才能在第十五招式
上找出他的破绽,否则要胜他可不容易,至少也在三四百招之后,这家伙是我此生所遇的最
佳高手,但以心计之工而言,我实在不如他。”
魏石磊道:“他为什么要朱公为他去擒获季布呢?他自己明明也可以抓得住他们的,难
道他真想为朱公开脱吗?”
朱家道:“那倒不是,他是想打击我,因为他知道我行事从不半途而废,如果他再抓住
了季布,我一定会再行插手的,只有在我手中把季布交给他,他才可以安然把人带走,何况
季布已经有了接应的人手,只有我这儿广大的眼线,才可以很快地找到季布,他何必多事
呢?”
魏石磊道:“那该怎么办好呢?这千日醉的毒药可是十分厉害,除了他本人之外,是无
法解得了的。”
朱家一叹道:“目前我也不知道,只好先去看看,如果能解得了,自然不怕他,否则只
有找到季布了。”
魏石磊道:“朱公要对他屈膝吗?”
朱家道:“我别无选择,我的老婆生死可以不顾,我那些朋友可不能跟着受累,但我可
以向你提个保证,由章邱到京师有三千多里呢,这段路上可以发生很多事情的。”
魏石磊不再说话了,他已经知道朱家的意思,两人来到厅上,果见到东倒西歪,躺着一
大堆人,朱家的妻子樱姑也倚在一张短几上,沉醉不醒。
朱家沉默地抱着妻子放到自己的小屋中,又将那些朋友们一一安顿妥当,然后就出门转
了一趟,到了下午,谢东强带着两个老人来了,那都是关东的名医,也是江湖上的同道。
他们检视了一下沉醉的人,又详细地分析了残酒余沥,结果只能摇摇头道:“这个药方
很高明,我们只知道是酒醉,却无法分辨出有任何一点的现象,会不会是那个家伙故弄玄虚
骗人的?”
几个人的目光都看在魏石磊身上,他嗫嚅地道:“我不知道,我听说过有这样一味药,
是宫中的秘方,但从来也没见识过,只是我们同僚中有几个想离开的人,在相府饯行宴上喝
得大醉,竟然就醉死了。”
朱家道:“拙荆酒量很大,她离开我没多久,这点时间就算不停地喝也不会醉倒的,何
况拙荆极有分寸,即使在朋友盛情相劝之下,最多也浅饮即止,不致滥醉的。”
谢东强一叹道:“那么是真的了,看来我们只好接受那贼子的要求,真想不到田七郎是
这样的一个家伙,等这件事了之后,老头子非要了他的命不可。”
朱家苦笑道:“别多说了,去找季布吧,找到他后,不必告诉他什么,只说萧何还有人
在途中拦截,如果他信任我,就到这儿来,由我负责送他入京,否则就不必管他。”
谢东强道:“不去抓他了?”
朱家庄容道:“我们不能这样做,这些朋友们的生死固然重要,但关东游侠的荣誉更重
要,如果为了这几个人的生死,我们就要献出季布,我们就不配当这个侠字了。”
谢东强与那两个老人无言而出,朱家就在家中等候着,虽然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人来通报
消息,结果都是令人沮丧的,季布、庄敬与李南辉三个人就好像失去了踪迹,再也找不到了,
倒是田甫在城外十里铺的小店中坐候,而且还行文州府,调集了近千的大军驻扎,显然是怕
朱家率众前去寻仇生事,而不惜公开陈兵示威了。
足足过了两天,昏睡的人依然如故,季布没有消息,包括魏石磊在内,每个人都急得像
要疯了,只有朱家沉静如故,谢东强道:“不管了,咱们就冲出城,向田七郎要解药,找不
到季布,咱们这些朋友可不能白死,朱爷!老汉已经召集了所有的关东江湖道,也有三四百
人,咱们的力量足可一拚,就算救不了这些朋友,也要他姓田的偿命。”
朱家却沉稳地一摆手,道:“不必!叫大家都散了,明天如果还是没季布的消息,我一
个人去见他,你们千万不可轻举妄动,咱们都是老百姓,可不能跟官府公开作对!”
谢东强道:“怕什么,那些鸟官军还能吃了咱们不成?”
朱家一叹道:“谢老哥,若论武勇,谁能胜过西楚项羽,但他还是在乌江自刎了,一个
人是无法与千万人作对的。”
谢东强气不过还想多说,却被朱家轰走了,渡过了漫漫长夜,天色将明时,朱家套上他
的牛车,魏石磊道:“朱公准备去了?如何向田七郎交涉呢?”
朱家道:“没有别的好办法了,我跟他到萧何那儿去领罪,承当一切杀人的罪行,只求
他取出解药……”
魏石磊道:“他如若不答应呢?”
朱家道:“我当时就搏杀他,为这些朋友偿命。”
魏石磊道:“我陪朱公一起去吧,萧何也不会放过我的,我如留下,朱公的朋友必不忍
见我为人所缚,冲突在所难免,我怎能为一己之私,贻祸大家呢?”
朱家想想道:“魏兄不愧是条血性汉子,朱家先谢了。”
魏石磊苦笑道:“魏某不过是一个鄙夫,侧身权贵之门,丧尽武节,能得与朱公同时赴
死,已是莫大的荣幸,生已无欢,死复何惧,朱公,我为你执辔吧。”
朱家笑了笑,将辔绳交给他道:“朱某这辆车子从没有请人代驾过,今天请魏兄代执,
乃是一种敬意。”
魏石磊肃然接过辔绳,两人坐上了车子,默默地向城外面去,行经一处转弯角,忽然有
两个人钻了出来,青袱包头,身披宽裙,是一般庄稼妇人的装束,朱家道:“二位大嫂请让
路,在下有事要出城。”
一个妇人道:“我们也有事,请爷们带一程。”
朱家眉头一皱,忽然道:“原来是季将军,庄兄!你们怎么打扮成这个样子?难怪我们
一直找不到。”
季布上了车子道:“壮士虽然没找到我们,但壮士叫人带出的清息我们都晓得了,壮士
为了季布惹了一身麻烦,仍然不肯出卖季布,季布怎能连累壮士呢?”
朱家道:“将军真相信我的话吗?”
季布道:“不相信,否则我们早就来了。”
朱家道:“将军既然不信,此刻也不必来。”
季布一笑道:“壮士误会了,季布并非不相信壮士的承诺,只是不信壮士再能从那些人
手中救出季布,他们吃过一次亏,再也不敢托大,一定重兵卫护,不让壮士得手了,壮士虽
勇,到底是不能与官军相抗的。”
朱家一叹道:“将军来得太迟了,如果早一两天,朱家得以从容布署,或许能设法一为,
但此刻朱某已作最后的打算,实在没有办法再贯澈前言,因此将军还是回去吧。”
季布与庄敬都自行上车,然后道:“季布已经见到谢老英雄带着数百位豪杰埋伏城外,
如果壮士有了不测,他们将不惜与官军一战,季布怎能牵累各位,所以才挺身而出,以为酬
谢朱壮土活命之德。”
朱家正要开口,庄敬却道:“朱公!店中援手,使我们与季将军接触上了,现在季将军
已经作了安排,将所握的密件交李南辉带往京师交雷大人以为扳倒萧何之用,但对方布署太
严,李南辉恐怕很难出去,季将军才挺身而出,转移对方的注意,此为两全之计,同时也解
了朱公的困境,因此请朱公不必再固执了。”
朱家本来想把他们推下车的,但听了这个话又住了手,心中感到一阵悲哀,季布即使挺
身而出,也是另有目的,如果为这种人坚持到底,造成那些朋友与官军流血相拚,实在太不
值得了,所以把推出的手又缩了回来。
季布得意地一笑道:“萧何就算得到了我,也不会想到我已经将密件交出去,嘿嘿!他
的相位也坐不稳几天了。”
朱家默默坐在车上,快出城时才道:“朱某行事无悔,说过要救将军出险,一定尽力而
为,只是没多少把握,要请将军原谅。”
季布笑道:“没关系,季布早已置生死于度外,假如实在无法逃生的话,我倒希望能死
于大侠剑下,总比丧身于竖子之手强一点,我与这位庄英雄现身相见,就是抱定了必死之念
而使李南辉顺利达成任务。”
朱家哦了一声,似乎颇感意外。季布叹了一声道:“朱壮士,我知道在野店中,我不肯
放过这位魏朋友,引起你很大的反感,这一点我很抱歉,因为我对草莽豪杰的认识不够,我
是在军旅行伍中出身的,在我的观念中,责任重于一切,为了达成任务,有时必须很残忍,
不仅是对敌人,对自己也是一样,行军对垒,不能讲究仁道与恕道,不放过任何一个敌人,
才是求全之上策,本朝与楚相王争天下时,在鸿门之宴上,项羽只要稍微狠点心,就不会有
垓下之败了,在我来说,只有死去的敌人才不会有危险。”
朱家至少也懂得了一点,因此对季布的反感也冲淡了许多,平静地道:“将军!朱某说
过的话一定算数,如果无法使你平安出险,朱某一定赔上这条命。”
季布点点头道:“这两天我与庄英雄在一起,对江湖草野奇士了解得多一点,因此我不
跟壮士多客气了,也不再劝壮士置身事外,那对壮士是一种侮辱,我们但凭天命吧。”
车上再也没人开口了,只有魏石磊轻轻地吆喝着曳车的壮牛,发出呵呵的声响,在蒙蒙
的朝雾与刺骨的晨寒中,车子出了城,慢慢行到了约定的地点。
田甫一身劲装站在甲胄鲜明的官军前面,这时季布与庄敬都已脱去了乔装的女服,露出
了本相。
他看见季布在车上,似乎颇感意外,但随即恢复了笑容迎上来道:“朱兄果然神通广大
到底把季布给找到了。”
朱家淡淡地道:“田七郎!此刻你应该把解药交出来了?”
田甫笑道:“那当然,田某这么做,完全是为朱兄好,即使朱兄找不到季布,田某也会
奉上解药的。”
说着从身边取出一个小葫芦,递了过来道:“把这里面的药丸,每人喂上一颗,约莫一
盅茶的功夫就会苏醒了。”
一面说着,一面叫人过去要把季布绑架过来,朱家却沉声喝止道:“且慢!我要证实一
下,这解药是否有效。”
田甫笑道:“兄弟的解药绝对错不了,朱兄难道不相信兄弟?”
朱家沉声道:“我待人唯诚,就是太信任阁下了,才招致朋友受困,得了这次教训,我
就要谨慎一点。”
田甫很不好意思,讪然陪笑道:“那我们就等一下,朱兄叫人拿了解药回去,试过了再
说。”
后面的草堆中突然飞出一人接口道:“在这儿就可以试。”
那人正是谢东强,朱家讶道:“谢老哥!你还是来了?”
谢东强道:“朱爷!老汉怎么放得下心不来?”
田甫陪笑道:“谢老爷子要怎么试验呢?”
谢东强道:“你留下的酒,我已找个人喝了下去,现在醉倒在这儿,你的解药能救醒这
个人,就证明是真的。”
他挥挥手,草堆中又露出两个人,有一个老者昏睡在地下,谢东强接过葫芦,倾出一颗
药丸,塞入那老者口中,大家都紧张地等待着,约莫过了一盅茶的时候,那老者身子微微屈
伸,终于坐了起来。
田甫吁了一口气笑道:“朱兄!兄弟没骗人吧!”
谢东强将葫芦抛给他的儿子谢小乙道:“拿回去,每个人一颗,大概不会错了。”
谢小乙抱了葫芦飞奔而去,谢东强却一挥铁弓叫道:“姓田的,现在该算算咱们的帐了。
你来到鲁地,每个人都拿你当肝胆知己看待,你居然暗藏祸心,用毒药暗算我们,今天要不
宰了你,齐鲁地面的游侠就不能再混了。”
田甫一怔道:“朱兄!这是怎么说的?”
谢东强大叫道:“不关朱爷的事,是我老头子要找你。”
不由分说,举着那支铁胎强弓就砸了下来,田甫闪身避开,但谢东强不肯放松,紧逼不
辍,田甫怒道:“老匹夫,你再不停手,我就不客气了。”
谢东强厉声道:“谁要你客气,鼠辈,老汉今天不杀了你誓不为人,你拿命来吧。”
一连串的急攻,使得田甫避不胜避,无可奈何下,长剑呛然出鞘,寒光闪处,谢东强已
经饮血倒地。
田甫颇感意外地道:“朱兄!兄弟不是有意的。”
朱家点点头道:“我晓得,谢老哥号称铁臂神弓,除了神射无虚外,铁弓的招式也十分
精奇,绝不可能在一剑之下就被你杀死了,他是存心来撞上你的剑锋。”
田甫一怔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朱家沉痛地道:“他要给我一个杀死你的理由,他知道我最重信诺,今天不能对你出手,
所以用一死来激发我的仇意,要我向你放手一搏。”
田甫急急道:“朱家!你怎么说了不算,我因为你是个人物,才如约把解药给了你。”
朱家一跃下车,脸色十分平静地道:“田七郎,朱某素来言出如山,从没有反覆无常违
诺之行,你太侮辱我了。”
田甫大鸣道:“你答应过交出季布来换解药的。”
朱家道:“当天魏兄曾在场作证,你也可以回忆一下,摸着自己的良心,朱某答应你什
么了?”
田甫不禁一怔!魏石磊道:“田记室,那一天自始至终都是你在自说自话,朱公何曾答
应你半个字了?”
田甫这时略略回忆了一下,那天自己说完了话就走,确是没听见朱家作任何承诺,不由
急道:“虽然你没有口头答应兄弟,但你把季布抓住了送来,分明是答应了。”
朱家道:“我找过季将军,但绝没有去抓他,朱家是个老百姓,更没有抓人的权利,季
将军是因为听说你对此地的朋友下了毒,挺身而出向你索取解药的,朱某倒是答应了他一件
事,为感激他挺身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