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我吃刘二垮子的,是因为我家里会还给他,老子虽然穷,可还没穷得要人施舍。”
张良笑道:“大兄误会了。”
薛天异叫道:“误会个屁,你慕名来访,慕的什么名,老子是待决的囚犯,这种丑名有
什么可慕的,小子!你趁早滚远一点,要不是瞧你经不起老子一拳,老子就揍扁你。”
一挥斗大的拳头,直逼上前,张良却坦然不动道:“大兄!小弟是令妹的新婿,特来拜
诣的。”
薛天异不禁一怔,仔细打量了张良一下,又地大笑道:“什么?我妹子会嫁给你,小子
我看你是昏了头了,你别以为这是占便宜,我妹子一个指头也能把你捏死。”
张良没办法了,只得取出薛夫人的手书道:“大兄如果不相信的话,有岳母大人的手书
在此。”
那是一卷羊皮,用炭条在上面刻写着,喷上水后,又在火上烘干,所以炭层不会脱落,
是当时最流行而简便的通信办法,薛天异见羊皮上果真是母亲的笔迹,倒是怔住了,恭恭敬
敬地接过来,看过一遍后问道:“我妹子呢?”
“她随小弟一起前来,却先回去了。”
薛天异点点头又道:“刚才很对不起,不过我妹子怎么会委身给你的,家母又怎么会同
意的呢?她说要学道,终身不嫁的,何况你站起来,比妹子还矮上一大截呢。”
说到这儿他竟忍不住笑了起来,笑着又道:“家母的书信上说妹子已是你的人了,但结
合之期尚远,看来我们这亲戚是不会假了,我也称你一声老弟吧,老弟你这么份斯文样儿,
怎么会想到要娶我妹子的,你们不相称呀。”
张良只得道:“小弟蒙令妹相救于雪地狼口。”
“原来你是感恩而图报,这种方式可太勉强了。”
张良忙道:“令妹洁似冰雪,健逾山岳,在感激之外,尚有仰慕之情,承蒙不弃乃得高
攀。”
薛天异大笑道:“你的确是高攀了,而且攀得很高,既然你是真心诚意,我也不说什么。
我不怕妹子会受委屈,倒是你得小心点,她发起性子来,你可消受不了。”
张良红着脸道:“小弟非常尊敬她。”
薛天异大笑道:“好!你肯娶我妹子,我总是感激而高兴的,妹妹为了我受了不少累,
能得事终身于兄弟这样一个人,我还有什么不愿意的呢?来,来,我们喝酒。”
他抓起酒罐一仰脖子,咕嘟几声,就把五斤来重的酒罐儿喝得干干净净,然后就大口地
吃菜,打开第二罐酒时,才让张良,张良道:“小弟量窄,还是大哥你请吧。”
薛天异也不客气地道:“好!那就不客气了,自从进到这囚房里后,我还没有痛快地喝
过,你反正出去有得喝的,兄弟!娘在柬中叫我一切听你的,你要我做什么呢?”
张良道:“等出去再说吧。”
薛天异一怔道:“出去,兄弟!你这不是在开玩笑吧?别忘了我是待决的死囚,这牢房
虽然关不住我,但国法可把我给困住了,怎么出得去呢?”
张良道:“小弟特来接大兄出去的,连马匹都准备好了,这点酒是给大兄打尖的,我们
立刻就上路。”
薛天异正色道:“我不想在这儿受拘束,娘义正词严把我送了来,我不怪她老人家,现
在娘可能后悔了,自己不好意思,才叫你来,那可很抱歉,我尊敬娘,就因为她老人家行事
端正,虽然她叫我听你的,这可不能从命。”
张良故意不先说出他已受赦的消息,就是想测试一下薛天异的品德,看看他是否能受托
担此一重任,如果他是个偷生之徒,则运用上就得要点计谋,才能说动他去涉险,现在知道
他是个守正不阿的君子,心中就安定了,这种人一诺千金,只要他一点头,就不必担心他反
覆了。”
因此庄容一拱手道:“小弟将为大兄恭贺,大兄的罪已为郡君所赦免,岳母大人是个巾
帼贤母,断不致有乱命,小弟更不敢要大兄作违法之行。”
薛天异不信道:“那怎么可能,仓海君虽有生杀之权,但他是个贤君,断不至发出这种
命令!”
张良笑道:“仓海君是小弟昔年知交,小弟前往为大兄请命之际,恰值他新得世子,举
国共庆喜瑞,于例可大赦天下,尽释所囚,小弟已得符令在此。”
说着把仓海君的符令取了出来,薛天异过目后,才相信了道:“那倒是好消息,我并不
惜一死,因为我死有应得,我是为仓海君高兴,他是个难得的贤君,有了世子,就可以继续
执掌政权,造福斯民,这才是真正的喜事,来!我们为这件事好好庆贺一番,喝酒。”
张良饮了一小口,把酒罐递给了薛天异,他一口灌下了大半罐,然后道:“郡君有庆我
也沾了点喜气,可以不死了,兄弟!现在我可以听你的了,咱们干什么去?”
张良道:“慈母思儿心切,我们快赶去安慰她老人家。”
薛天异笑道:“娘是不会想我的,她知道我除了砍下脑袋,绝不会有其他的毛病,别是
你舍不得离开妹子,想急着去看她吧?兄弟!那也不急着一时呀。”
张良红着脸笑道:“天垢对大兄的思念尤殷,我答应尽快陪着兄长回到家中,兄长,我
们这就走吧。”
薛天异将余酒一口喝光道:“好吧,今天的酒喝得很痛快,我打心里都在冒火,也想出
去吹吹凉风。”
这话倒不假,两罐烈酒下肚,他的黑脸上泛起了红光,汗水淋淋,与张良瑟缩畏寒之态
一比,益发显得精神。
两人跨步走出囚室,外面恰好也掀起一片欢呼,原来仓海君也是个很细心的人,他怕张
良怀了赦符前来释放薛天异时,不易取信,又会起冲突,再者单单释放薛天异一人也难以服
众,紧跟着派了一名内侍前来颁旨释放狱中所有的囚犯,他只比张良稍慢一步而已。
因此张良与薛天异出来时,狱卒正在开释其他的犯人,见张良出来,那内侍忙施礼恭首
道:“贵人也来了。”
张良拱手道:“贵侍既然前来颁示赦令,就免得我多费口舌了,这是贵郡上的符令,请
贵侍带回去,并请转告贵上,就说我不再去辞行这就走了。”
那内侍取出一个小锦盒道:“此中有白珊瑚一株,乃海国特产珍玩,主公特命侍者转致
以为报公子之厚惠,所持府符也请带着,异日公子重来敝国,毋论主公是否仍在主政公子都
可以凭此为敝国之贵宾。”
张良知道这是一项很隆重的赠与,却不便推辞。道谢了一番就跟薛天异走出了囚狱,在
外面找到了马匹,张良要薛天异上马赶路,他却笑道:“兄弟!你自管乘骑好了,我是劳禄
惯了,骑上它反而别扭,而且我这身量,它也承受不了,反不如两条腿跑得快。”
张良把剩下的一匹马送给了狱卒,狱卒领受千恩万谢,薛天异笑道:“刘二垮子,咱家
在这边两个月,拖累了你不少,这就算是你一点的补偿吧。”
狱卒道:“那里,那里!接待薛爷这种英雄,是小的光荣,只惭愧能力薄弱,未能使英
雄符心,下次有机会……”
薛天异笑道:“你还想咱家下次再来吗?臭崽子,你安的是什么心,咱家倒不怕再来,
只怕你又要叫苦连天了。”
狱卒十分尴尬地苦笑着,薛天异牵着张良的马,大声笑着,洒开大步直往城外行去。
出了城之后,又进入了山道,一片茫茫,只有浅浅的两行脚印,薛天异道:“这是我妹
子的脚,别的人不会这么大,她好像是刚走了没多久,奇怪了,她为什么不多等一下,跟我
们一起走呢?”
张良不便说出薛天垢血书上的词意,只得道:“小弟入宫请命时,她就走了,可能她不
知道这么快,以为还有几天耽搁,所以先赶回去侍奉岳母了。”
薛天异看看地下的脚印又道:“这是她回去的脚印,那是你们来的脚印,奇怪怎么来去
的深浅不同,而且看不见你兄弟的,难道是她抱着你来的?”
张良红着脸道:“小弟不善于雪行,马匹又为雪狼所食,为了赶路,只得由她背着小弟
而行。”
薛天异笑道:“妹妹的脚程我很清楚,别说是背着你这么个人,就是再加上两倍的重量
也不会使脚印加深,兄弟!你别否认了,一定是她抱着你走来的。”
张良满脸通红地道:“兄长何以肯定不是背负而行的呢?难道从脚印就可以看得出?”
薛天异大笑道:“当然了,我是个猎人,六岁就开始在山中狩猎,辨认脚印,是猎人最
基本的常识。”
张良仍自强辩道:“兽迹与人行不同。”
薛天异笑道:“当然每种东西都不同,好的猎人一看脚印就知道是什么东西留下的,以
及行走的状况,所以我敢断定是她抱着你走来的。”
张良心中十分佩服但又羞于承认,乃赧然道:“大兄是根据什么而作的判断,能否解释
一下以开茅塞。”
薛天异道:“如果是背负而急行,脚印不会这么深,而且行走与奔跑时,步幅远近也差
了一半,你看看来去的两行脚印就知道了,兄弟!只有她抱着你,两个人情话绵绵,使她没
有专心运气,才会有这个现象。”
张良只得苦笑道:“兄长真是观察入微。”
薛天异大笑道:“难怪你要急着去看她,原来你们的感情已这么好,我不耽误你,快走
吧。”
说着洒开大步,向前快奔而去,张良连忙催马赶上,可是四条腿还不如两条腿轻快,马
蹄陷入雪中约有一尺,怎么都跑不快,十几步路后马已疲累不堪,薛天异又兜了回来道:
“这么走几时才到,我托你走吧。”
他双手托在马腹下将张良连人带马举了起来,迈步如飞,在雪上只留下浅浅的一行足印
而已。
不过是近午时分,薛天异已把他们带到了栖身的茅屋,但是已不见人迹了,只有薛天异
用的大铁锥挂在门口,以及薛夫人留在雪上的一行字:“移孝作忠,莫忘渊源,凡事听张君
之安排,而成人世之壮举,博浪沙头云雾里,独夫丧胆之日,即我母子重晤之期也。”
张良怔住了,薛天异也怔住了,半晌之后,薛天异才道:“娘这是什么意思呢?她到底
要我干什么?”
张良苦笑道:“岳母大人早悟道机,语多玄妙,前文虽多指示,小弟也是满头雾水,莫
名其妙,但知道她老人家的预测都是对的,她要我们去完成一件惊天动地的壮举,兄长我们
到屋里去谈吧。”
在草屋里的景象依旧,只是人踪已渺,这两个人,一个缅怀慈容,一个追思丽影,置酒
对炉,张良才说出了他刺秦王的计划。
薛天异只是一口口地喝酒,在张良阐述狙击的计划时,他一句话都不岔口,也不多问,
张良却很起劲,不住地在桌上以手指沾了酒,画下图形,说明秦宫的位置,以及由何处下手
可以直捣寝宫,一举而得逞。
等他说完之后,才兴冲冲地问道:“大兄!这个计划小弟构思已很久了,但还恐有疏漏
之处,你意下如何?”
薛天异这才淡淡地道:“什么计划?”
张良愕然道:“就是小弟刚才说的计划。”
薛天异道:“我根本就没有听。”
张良大急道:“大兄怎么可以不听呢?”
薛天异道:“跟我没关系的事,我听它干吗?”
张良更急道:“怎么与大兄无关呢?这全仗大兄去执行,大兄放心好了,小弟对秦宫的
形势早已作过详细调查。”
薛天异摇摇头道:“我不去。”
张良整个地呆了,薛天异道:“我也是韩国人,为复国仇,我自然不推托,何况娘也有
吩咐,我不辞一死……”
张良道:“那大兄为何不肯前去呢?”
薛天异道:“地方不对,我一听你的计划是在秦都咸阳,就不想再听下去了,那不是我
要去的地方。”
张良道:“不到那里,怎么刺得了秦王呢?”
薛天异道:“娘的留字中已经指明了地方,博浪沙头云雾里,那才是我们动手的地方。”
张良怔住了道:“博浪沙头云雾里,才是下手的地点?”
薛天异道:“是的!娘这么指示,一定有她的道理,中原是否有这个地名?假如没有的
话,也可能是另有所指。”
张良想了一下道:“博浪沙!这个地方倒是有的,但那是三晋旧地,属阳武县治,秦王
不会在那里呀。”
薛天异道:“只要有这个地方,就一定是那里,兄弟,我相信娘的预言,她的指示不会
错,也不会骗你,如何下手行动,我一定听你的,但下手的地点,一定要听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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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剑生扫描 星月OCR 旧雨楼独家连载
司马紫烟《游侠列传》
博浪椎四
张良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他与薛天异交往的时间只有一天,但已经知道这个壮汉的
脾气,当他决定了一件事后,就无法改变了,除非是不要他前去,但看过薛天异的勇力与身
手后,要想计划得逞,再也找不到适当的人了。
沉思良久,张良只得把一切都寄托在薛夫人的预言上了,她的留字上说:“博浪沙头云
雾里,独夫丧胆之日,即母子重晤之期。”想来不是无的放矢,因为,博浪沙只是一个极小
的地方,名不见经传,更非一个远离故国数十年的女子所能知,她独独指出这里,必然是有
道理的。
独夫自然是指秦王而言,博浪沙是他丧胆毕命之地,薛夫人既然作此预言,想必事情一
定可以成功的。
不信怪力乱神的儒生张良,由于出关以后,种种神奇的遭遇,以及见到薛氏一家超凡的
表现后,不得不对往日的观念重作一番估计,赋予深深的信任了。
因此张良一笑道:“岳母悟道已列仙班了,她老人家的指示必不会错,我们就这么决定
吧,什么时候动身呢?”
薛天异笑道:“这个自然听你的,我急着回来,固然为看母亲一面,也想让你跟妹子多
聚聚,但看情形他们已经先离开了,大概是目前尚不宜见面,我已经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