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
罗东扬笑道:“那也不尽然,剑事半在天赋,半在传授,那天我看你出手,就知道你的
火候已够了,所欠缺的只是经验,来!趁着这好酒热汤大肥肉,我们吃个酒足饭饱后,到岸
上去切磋几手,保证比你一个人练十年还强。”
白秋君坐了下来,道:“不急在一时,那太惊世骇俗了吧。”
罗东扬笑道:“我们宰了孙大为后,就等于是向郭解公开下了战书,城里城外的人都知
道了,好像我身上带了瘟病似的,一个个全躲开了,惟恐招祸上身,你放心好了,在眼睛看
得到的地方,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小子!昨天晚上你们家里一定很热闹吧?”
白秋君望望窈娘,她也微微色变道:“我没说,老爷子!你怎么知道的?”
罗东扬哈哈一笑道:“老头子虽然不闯江湖了,耳目还是灵通的,收了一个不记名的徒
弟,传了他几手功夫,就让他替我探探消息,昨夜王二混到你们家搅闹时,他急急地来告诉
我,可是我一听去的那些料都不成气候,相信你一定应付得了的,所以也没赶了去。”
白秋君低下头,窈娘道:“正因为没什么大不了,所以没敢惊动老爷子,好在秋君应付
得法,没伤人就对付过去了。”
罗东扬大笑道:“我全晓得,小子,你很有办法,几手回风斩把他们都镇住了,这一手
很聪明,这些人武功虽差,仇心却很重,如果你伤了他们,他们就一辈子缠你,阴魂不散,
扰得你永远不安。
我对他们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杀,杀得一个不留,心惊胆寒,不敢再来找你。一个就
是躲,远远地避开他们,这些年我老头子隐姓埋名,就是杀腻了人,已经无法摆脱这些小人,
只好躲了起来。
没想到你初现身手,就学会了不战而屈人之兵,比我老头子强多了,窈娘,我给你找的
这小子不错吧?将来你们一定不会像我老头子这么落魄,连本名都不敢使用。”
窈娘低头道:“我想等这件事了之后,还是叫他回去读书,不要把游侠当作事业。”
罗东扬道:“对!游侠的结果没一个是善终的,我老头子收手已经太迟了,你们还来得
及,依我说,你们干脆就此回家算了,这件事交给我老头子挑起来。”
白秋君连忙截阻道:“那不行!小侄说什么也不能置身事外,何况人是小侄杀死的,那
有让老伯来顶的道理。”
罗东扬一叹道:“我知道你不会答应的,因为你是白雄起的儿子,怎么样,你等到郭解
没有?”
白秋君又是一怔,罗东扬道:“别瞒我,昨天晚上的事我全知道,你说的话自然也会传
到我耳朵里的。”
白秋君只得道:“没有!他要两三天才回来。”
罗东扬笑道:“我知道你不会等到他的,郭伯翁是个成名的游侠,听说这件事有我凑在
里面,一定会先来找到我再跟你解决的,所以我老头子不跟着去凑热闹,让你一个人喝冷风
去。
小子,要找郭解,还是在我这儿等着,等他公开下了战书,咱们爷儿俩会他一会,还有
你怎么知道他两三天才回来,据我所知,王二混已经骑了马去找他了,孙大为是他唯一的外
甥,他得信后会立刻赶回来的。”
白秋君道:“我碰到他一个亲信的手足……”
罗东扬道:“郭解虽有一大批子弟门人,却没有一个亲信的,他的行事一向独来独往,
谁也不会知道他的行踪。”
白秋君道:“是那个人自己说的,他身上也带着剑,听他的口气,似乎与郭解的关系很
密切。”
罗东扬道:“没这么个人,他叫什么名字?”
“小侄忘了问他,却谈了很久。”
“谈些什么?”
“关于郭解的为人,以及对孙大为之死的看法。”
“他怎么说的呢?”
“对郭解的为人他不作置评,对孙大为之死他说了一些,也没有偏袒,他说郭解回来后
会调查清楚再作处置。”
罗东扬笑道:“这倒奇怪了,郭解的风评只有两种,一种是把他捧上天,一种是把他贬
得一文不值,从来就没有人对他不作置评的,何况又是他的亲信,尤其是对于孙大为的行为
除了郭解自己,谁也不敢说他该死,因为郭解的姐姐就只这一个孩子,而郭解……”
白秋君道:“他说了,郭解自幼丧母,靠那个姐姐呵护成人,因此对孙大为,他略为放
纵一点,但绝不会是非不明,他还说如果孙大为确实该死,郭解会来向我们道歉,他叫我回
来等着……”
罗东扬一笑道:“这个人口气可真大,似乎就代表郭解,但郭解的为人行事是无人可作
代表的,他什么长相?”
“四十上下年纪,矮个子,黑脸膛,两眼显得很有精神,说话很温文有层次,穿着很朴
素……”
“走路还是骑马?”
“步行的!肩头背一个包袱。”
罗东扬大笑道:“他就是郭解,你当面错过了。”
白秋君猛然一怔,道:“他会是郭解?郭解会是这个样子?”
罗东扬大笑道:“郭伯翁名满四海,却没有多少人认得他,因为他其貌不扬,就像个庄
稼汉子,一般人心目中的游侠都是身材轩昂,怒马鲜衣,腰跨长剑,连我老头子当年行侠时
也不例外,但只有郭解一人例外,他毫无特征,而且从不骑马,到那儿都是一双腿。”
白秋君愕道:“真想不到郭伯翁会是这个样子?”
罗东扬笑道:“别说你想不到,连我都想不到,没认识他之前,他一连坐过我四次船,
我都不知道他就是郭解,但是你看他身材矮小,他技击通神,一枝剑有鬼神莫测之机,我老
头子还不敢说一定能胜得了他。”
白秋君道:“他为什么当我的面不承认呢?我已明白地告诉他,我杀死了孙大为,要找
他一决。”
罗东扬道:“他当时有什么表现吗?”
白秋君道:“没有,听说孙大为死讯后,他也毫无激动之状。”
罗东扬皱眉道:“这个人已经到了喜怒哀乐不形于色的境界了,这样的一个剑手是很危
险的敌人,以他对乃姐的感恩之情,听说了外甥被杀,面对着杀甥的凶手,居然能无动于衷,
这个人太厉害了。”
白秋君想了一下道:“小侄的想法不同。”
罗东扬道:“你有什么想法?”
白秋君道:“小侄想他说的是真话,他真是个是非分明的人,要回去弄清楚孙大为被杀
的真相后,再作区处。”
罗东扬道:“我不信,他是游侠,不是圣人,游侠所争的是一口气,虽然也讲理,但我
们在他的地盘上,杀死了他的外甥,他要能忍下去,以后就不能混了。”
白秋君的看法也有点动摇了,他是游侠世家出身,对游侠性格很了解,名对游侠是重于
生命的,尤其是罗东扬已经亮出了佝偻剑客的身份,假如郭解就此罢了,外人一定会以为他
畏惧佝偻剑客的盛名,这是任何一个游侠不能接受的,沉默片刻后,他才道:“郭解已经回
来了,大概很快就会找小侄去了!窈娘,我们回去吧。”
罗东扬道:“急什么,他要来,也一定是找我。”
白秋君道:“不!小侄跟他相约在窈娘的家中,他也答应了等郭解回来后到那儿去找小
侄。”
罗东扬道:“好!那我们一起上那儿去等他。”
白秋君道:“老伯!小侄是一个人约他的。”
罗东扬笑道:“小子,我老头子不把你赶回家去,你还想把我老头子踢出事外不成,走
吧,别等我拿棒子揍你。”
白秋君无可奈何,窈娘朝他作了个手势,叫他不必固执了,小俩口儿只好跟在罗东扬身
后上岸。
来到窈娘的家中,一切都很平静,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罗东扬很沉得住气,叫杏儿上街
去又买了许多酒肉,叫窈娘整治出来,接着他们大吃大喝,过了一个平静的白天。
到了晚上,白秋君口渴思饮,窈娘在他身边睡熟,他只得自己起来,忽听得院中有呼呼
的声音,连忙贴着窗纸一看,但见罗东扬在院子里练剑,他佝偻着身子,一剑剑地推出去,
发招十分缓慢,但劲厉的剑气却把丈许远处墙头的积雪震得漫天乱舞,呼呼的声响就是由此
发出来的。
白秋君心头暗惊,没想到这位世伯的剑艺已精湛如此,因而聚精会神地看着,罗东扬练
了一下,忽而挺剑对一棵树上刺去,身子也跟着拔空而上。
剑尖快指到树梢上时,又见一条人影凌空翻出墙外,同时还有人轻笑道:“罗翁真是藏
晦不露,翁伯失敬了。”
看那身影,分明是日间所见的中年人,只听罗东扬厉声喝道:“郭解!你不要跑,是汉
子就停下来较量一下。”
叫着飞身追了出去,白秋君不敢怠慢,匆匆披上衣服,取了剑,也紧追出去。虽然在黑
夜,但满地皑皑白雪,可以看得很清楚,郭解在前面去若飘风,罗东扬在后面追得也像一阵
风,白秋君的身法也算快,但快不过两阵风。
眼看着两条影子越去越远,他史心急了,拚了命追上去,来到河边上,却见郭解—迳踏
着浮冰,去向河中,罗东扬不考虑也追了上去,终于接近了。
当白秋君追到河边上,罗东扬与郭解已动上了手,他唯恐有失,连忙挺剑想追过去,罗
东扬却摆摆手道:“秋君,别过来,由老头子一个人斗他。”
郭解也摆手道:“小朋友,你别急着上来,等我向罗老前辈讨教后,还有问题要跟你解
决呢。”
罗东扬大叫道:“请你别管那小伙子,有事冲着我来。”
郭解一笑道:“一人做事一人当,那位小朋友既然敢在路上等我姓郭的,大概不会领你
前辈这份情。”
罗东扬愤急飞身挥剑扑击,但郭解十分沉稳,他的脚踏在一块浮冰上,那块浮冰大如磨
盘,以浮力而计,并不足盛载一个人的重量,可是郭解站在上面一动都不动,从容挥剑,架
注了罗东扬一连串的攻击,最后一振腕,把罗东扬挥了开去,落在另一块浮冰上,这块浮冰
比郭解所站的要大了一倍,罗东扬落上去,浮冰立刻往下一沉。
罗东扬连忙提气才算稳住浮冰,不禁怔住了,他是个大行家,从两个人的身法一看,就
知道自己比人差了一截。
但他仍是不服气,怒声道:“郭解,有种到岸上打去。”
郭解笑笑道:“我承认没种,前辈的佝偻剑法盖世无双,只有在这浮冰上,我可以占点
便宜,到了岸上,我绝不是敌手,因此我老远把前辈引到这儿来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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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剑生扫描 潇湘夜雨OCR 旧雨楼独家连载
司马紫烟《游侠列传》
郭 解 三
罗东扬怒叫道:“郭解,你是不是汉子?”
郭解微笑道:“郭解先天不足,身高不过五尺,与前辈昂藏七尺之躯比起来,也算不了
汉子。”
罗东扬闻言一怔,从郭解的话里,他听出了弦外之音。
他以佝偻剑法闻世,赢得了佝偻剑客之名,并不是先天的弯腰,而是为了剑法之故,他
的剑路着重在攻击对方的下路,必须弯下腰来,才能发挥全部的威力。
而一般的剑客都着重在腾跃扑击,取人上路为主,他这一套特异的剑法才能威镇江湖,
可是今天遇到的这个郭解身子矮小,自己弯下腰来,也不过跟他差不多,则自己佝偻剑法丝
毫占不到便宜。
刚才在冰上一番交手,证明郭解的剑技精湛,并不逊于自己,而内力之充沛,尤在自己
之上,到了岸上,自己并不见得能胜过他,而郭解却自承不如,分明是给自己一个下台的机
会,叫自己不要再固执下去。
可是自己就这么下场,似乎也难以交代。
他正在踟躇难决之际,郭解又道:“在冰上,前辈腰腿不如我俐便,在岸上,我火候不
如前辈精纯,双方各有所长,也各有所短,前辈自然也是一样,我们又何必僵持下去,大家
就此算了吧。”
罗东扬道:“我肯算,你肯算吗?”
郭解道:“我们素无仇隙,并没有必要拼命的理由,至于舍甥孙大为的事,我会跟那位
小友解决的。”
罗东扬道:“不行,那是我老头子的事。”
郭解道:“前辈一定要介入吗?”
罗东扬道:“是的,事由我起,如果我不把窈娘推介给他,硬要替他们作伐,也就不会
发生这件事。”
郭解想了一下道:“家姐将尸首放在我门前,逼着我出头解决,前辈想必知道了。”
罗东扬道:“知道!我们就等着看你郭大侠如何解决。”
郭解笑道:“二位如果信得过,就请移驾舍下,我们来当众解决,这事情也不是在此地
可以解决的。”
罗东扬沉吟片刻道:“到那儿解决都可以,既然在此地无法解决,你把我们引到这儿来
干吗?”
郭解道:“我是想领教一下前辈的剑技,因为郭某有不少门人子弟,姓郭的必须对他们
有个交代,如果我能力不足,在这儿被前辈击败不会有人看见。”
罗东扬知道郭解是在为自己设想,但又有点不服气,沉声道:“那么你把我们邀了去,
是表示你击败老夫了?”
郭解道:“郭某绝无此意,在敝门下面前我也是实话实说,我们各有所长,在岸上我不
如前辈,在浮冰上我占先一筹,但在舍下是居于岸上,解决问题时我力有未逮,家姐也无法
再勉强我了。”
罗东扬听他如此一说,知道他有意从轻处理这件事,把自己邀到河边一斗,只是向自己
表示,他不是为了惧怕自己,心中对郭解顿生好感,点头道:“好!我们就跟你走一趟,是
非屈直自有公论,我们也不怕你的人多。”
郭解笑了一笑,飞身到了岸上,陪同二人,慢步走回城中他的家中,郭解虽是名重一时
的侠客,但他的家里却十分的朴素,倒是他的门人子弟聚了不少,灯火照耀得如同白昼,孙
大为的尸体就横放在大门口,一个中年妇人正在尸旁痛哭着,那正是孙大为的母亲,孙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