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依你。”韦胜无可奈何地说,转向永旭:“公子爷,请在此稍候。”
“一起上去好了,在路上等算什么?”小童盯着永旭说,顽皮地眨眨眼做鬼脸:“双娇不是为了这位公子爷动了春心吗?他留在此地太危险了。”
“走就走。”永旭含笑说:“小兄弟,你几岁了?贵姓呀?”
“小生姓周。”
“十八岁。”小童说,咧嘴一笑:“奇怪吗?我也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你叫我日童子好了。那是我弟弟月童子,我们是双胞兄弟,他晚出娘胎一步,只好做弟弟罗。”
“哦!日月童子,好名字嘛!你的主人大概是位玄门方士罗!”他一面走一面信口说。
“正相反,家主人最恨的就是方外人。”日童子笑嘻嘻地说。
登上凉亭,永旭眼前一亮。
亭栏上,分别坐着四个人,主人年约半百,团团脸慈眉善目,红光满面一团和气,穿了天蓝色长袍,佩的剑古色斑斓烂。
一位中年妇人穿墨绿色彩裙,高譬玉钗珠耳坠,眉目如画清丽出尘,虽然也带了剑,但未流露丝毫英气,却可看出外在的端庄高贵风华。
另一位梳三丫髻的十六七岁少女,内穿宝蓝色劲装,外罩同色的短披风,佩的也是剑,瓜子脸蛋粉颊上泛着健康的光泽,那双像一概秋水似的明眸十分动人。看脸型,就知她是中年美妇的女儿。
最外侧是位梳双丫髻的侍女,十五六岁秀气中流露出三分英气,佩了一把专供女流使用的两尺六寸的饰剑。
韦胜持棍行礼,惑然道:“如果在下所料不差,尊驾定然是天台挹秀山庄的姬少庄主,幸遇幸遇,但不知少庄主宠召,有何见教?”
“呵呵!韦兄不愧称老江湖。”姬少庄主回礼说:“能一眼便看出姬某身份的人,少之又少。挹秀山庄姬家的子弟,甚少在江湖中行走,三年前令叔曾经行脚敝地,曾至寒舍盘桓半月之久。”
“家叔曾提及此事,但语焉不详,在下是从少应主的豪曹剑,而猜出少庄主的身份。”
“所以说韦兄不愧称老江湖。令叔近来可好?”姬少庄主问,目光却落在在旁含笑背手而立的永旭身上。
“托少庄主的福,一切尚算如意。”
“这次九华大会,令叔是否会来参加?”
“很难说,家叔游戏风尘,飘忽无定,在下已经两年不曾与家叔见面了,年初曾接他的手书,说今夏可能到江南一游,并未提及九华之事。”韦胜支吾着说,脸上发赤。
“令叔是风尘怪杰,可能会来的,九华群魔乱舞,他不会置之不理。韦兄,你知道店中那群人的来历吗?”
“他们并未隐起身份,那是大邪邀来助拳的人。”韦胜说:“少庄主与他们是否有过节?”
“这件事说来话长。”姬少庄主说:“韦尼。可否为贵伴当引见?这是拙荆……”
中年美妇是少庄主的妻子商氏;少女是他的爱女姬惠,与侍女小塑;日月童子是他的侍童。
韦胜将与永旭结交的经过说了,毫不隐瞒阮囊羞涩的窘境。最后将店中所发生的变故,以及苏杭双娇的牛大娇丢帕勾引,不得不匆匆离开的事说了。
最后说:“这些江湖上的凶神恶煞如不结伴,在下不见得怕他们,但目下他们已在擎天手隆江的接待下结成一伙,在下不得不早些脱身为妙。周公子一介书生,在下委实无法照顾他,走远些图个平安。”
“牛大娇不会放过你们的。”姬少庄主说:“她们已经绕道急走,在前面等候你们。这样吧,韦兄与周公子何不与我们结伴同行?”
“哦!少庄主之意……”
“敝庄的人分三批赶路,前后各距十里,苏杭双娇不惹事就算了,当然她们不敢与敝庄公然叫阵。”
姬少庄主向北一指:“敝庄第二批子弟,目前该已到了鲁港镇。不瞒韦尼说,这次将韦兄请来,的确有事情商。”
“少庄主有事但请吩咐。”韦胜诚恳表示。
“九华大会将于月中举行,本来与在下无关,敝庄根本不过问这些不足为外人道的江湖恩怨。”姬少应主郑重地说:“在下于浙江动身时,还不知九华大会的事呢。”
“原来少庄主并非来予会的。”
“可是,会期不幸与敝庄的行程冲突。”
“少庄主之意……”
“三年前。敝庄请到一位通儒任教席,以教育庄中子弟。他是台州的退职教谕,也是浙东的名儒,姓毕名隐字潜樵,湖广夷陵州人氏。这次他夫妇辞馆返乡,家父因毕夫子年事已高,返乡旅程万里迢迢恐生意外,特命在下带人护送。毕夫子喜游各地名胜,性好山水,动身前便表示要游一趟九华,这就是敝庄子弟前来九华的缘故。”
“这……少庄主何不在青阳逗留一些时日,等会后再伴毕夫子游山?”
“在下的确有此打算,但问题不在九华山。”
“在下不明白……”
“上月中旬途经句容,无意中碰上二邪三眼天尊公冶长虹。那次合该有事,三眼天尊正在大道上行凶追杀两个江湖晚辈,被毕夫子骂了几句,恼羞成怒拔剑行凶,被区区在十招之内击中他一剑,结下了梁子。据在下所知,二邪与大邪神行无影郎君实交情不薄,已经潜抵九华附近,也可能已发现了敝庄子弟的行踪,必定唆使大邪的党羽,明暗之间不择手段报复。”
“哦!少庄主的意思……”
“防人之心不可无,三眼天尊为人凶残恶毒,睚眦必报,他可能已在准备动手了。”姬少庄主不胜忧虑地说:“当发现韦兄的行踪时,兄弟大感欣慰,可否请韦兄将令叔请来此一晤?令叔与蒲团尊者交情深厚,年来结伴邀游天下,很可能已经风闻赶来看热闹。如果有令叔与蒲团尊者出面相助,大邪与三眼天尊会知难而退的。”
“这……”
“韦兄真的不知令叔的行踪?”
“年初接到他的手书,说届时在青阳见面,不知他老人家是否会来……他并没提及与蒲团尊者同来。蒲团尊者伽叶大师是三菩萨之首,这位菩萨如果出面,少庄主,事情恐怕会闹得不可收拾呢。他这位和尚脾气坏得很,嫉恶如仇,自以为是,虽然从来没有开过杀戒,但废人的手段却令人畏之如虎……”
韦胜不善说谎,被少庄主套出了实话。
“你放心,我会好好处理的,只要两邪知难而退,兄弟也不想生事。”
“少庄主的对策是……”
“如果韦兄肯相助,那就请韦兄找机会透露身份,大事定矣;江湖朋友皆知令叔近来与蒲团尊者结伴过游,想招惹韦兄的人,必须先考虑后果。令叔的声望,可说威镇武林,宵小闻名丧胆。”姬少庄主眉飞色舞地说:“就由苏杭双桥身上着手,韦见意下如何?”
“这个……”
“她们必定在前面相候。你我结伴同行。”
天台山的挹秀山庄,庄主魔剑姬岚,是浙东少数武林世家之一,家学渊源,剑上的造诣出类拔萃。
但在江湖道上,姬庄主的声望并起不了多大作用,原因是姬家的子弟很少在江湖行道,再就是天台山地处偏僻,很少有江湖朋友光临。
因此提起挹秀山庄姬家,江湖朋友并没有多少印象,魔剑姬岚的名号,知道的人也不太多。
一直在旁倾听的永旭突然接口道:“韦兄,你们的话虽然我听不懂多少,但却知道你们可能要动刀动剑,这太危险了,我害怕,你和姬少庄主走吧,我和小虎……”
“你这人怎么这样不识好歹?”少文姬惠白了他一眼不客气地说:“说来说之,我们还不是为了你?”
“为了我?”他惶然问。
“当然是为了你,苏杭双桥要捉你,你知不知道?”姬惠不屑地撤撇嘴:“我们是为了保护你才替你打算的。”
“她们为何要议我?我又没惹她们。又没……”
“跟你说简直是对牛弹琴。”姬惠不悦地说:“少废话了,跟我们走就是。
“我不跟你们走。”他坚决地说:“我不相信天下问有不讲理的人。谁要敢行凶,我到繁昌去告他一状……”
“周华,你们读书人是不明白的。”姬少庄主拍拍他的肩膀微笑着说。水汹通名未通字,所以姬少庄主叫他同利,连名带姓一起叫:“武林人的事,很难向你解释,跟我们一起走吧,对你有好处的”
“公子爷,你就不必推托了吧。”小虎也附和着说:“路上多一个人,也多壮一分胆,我在城里混,知道的事比你多。走吧!错不了。”
“周公子,你放心好了。我们会照顾你的。”韦胜诚恳地说:“真的,你如果自己走,双娇会把你掳走的。她们不怕你告状,你也没有机会告状,走吧。”
姬少庄主不管他肯不肯,打发日月双童先行。
两童不走官道。老鼠似的绕道下岗。
韦胜向姬少庄主一们了式。领着永旭和小虎先走,姬家一男三女。在后面二三十步缓缓前行。
永旭一面走,一面向左首的韦胜说。“韦兄,你对姬少庄主知道多少?”
“不多,家叔曾、经概略地提起过而已。”韦胜坦然地说。
“你相信他是伴同夫子游山的?”
“大概不会假吧?姬家在武林颇有地位呢。”
“从五台到夷陵州,走句容南京远了多少路,你知道吗?走江西要近多少?”
“这……人家沿途访胜嘛!”
“在鲁港食店。日月童子向那些人挑衅你该知道吧?”
“唔!不错……”
“姬少庄主不像个怕大邪的人,令叔的声望,真的会令大邪二邪害怕吗?”
“这个……也许……”
“那个什么蒲团尊者,罩得住大邪二邪?”
“一比一,他们都差不多,蒲团尊者比较高明些。哦!你的意思是……”
“你自己去想好了,我不懂你们这些武夫的事。”永旭泰然地说,他已经说得很露骨了。“那位姬姑娘美得像天仙,对我的态度却恶劣得很,我宁可看苏抗双娇的迷人笑靥。也不愿……”
“你可不要胡思乱想。落在双娇手中、你可就惨啦?”韦胜阻止他胡说八道:“唔!依你说,好像真有点不对劲,可是,姬少庄主这样做。不是双方都有利吗!”
“问题是对谁最有利,与后果如何。”
“哈!真要小心才是。”怖胜自言自语。
“呵呵!你这时才想到要小心。恐怕已由不得你了。”永旭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走了十余里,前面出现一座大松林,官道穿林而过,南来北往的旅客。皆在松林歇歇腿。
小虎挑着行囊健步如飞向前抢,兴高采烈地说:“公子爷,歇歇腿,但愿有凉亭找碗茶解渴。”
“不能歇腿。”韦胜说:“歇腿必须找村落,我不希望有麻烦。”
“见鬼罗。歇歇腿也有麻烦?”小虎极不情愿地嘀咕。
“后面有挹秀山庄的英雄好汉。有麻烦也不算麻烦。”永旭笑嘻嘻地说。
人林百十步、林左传出一声怪异的鸟鸣。
走在后面二三十步的姬少庄主举手一挥。姬姑娘与侍女小经脚下一紧,超越而到了小虎身后,向前叫:“韦大叔,前面小心了,劫路的已久候多时。”
韦胜颔首示意,向永旭低声说:“公平爷,如果有事发生。切记退至姬姑娘的附近,不可胡乱走动。”
“你是说,有强盗劫路?”他问。
“可能是苏杭双娇。”
“你怎知道?”
“刚才是日童子示警,大概错不了。”
“哦!那声鸟鸣就是日童子?”
“是的。那两个小兄弟身怀绝技,你不要小看了他们。”韦胜关切地叮咛:“要是发生事故,他们有力量帮助你的,届时你要听他们的话。知道吗?”
路右一株松树后,闪出牛大娇丰满动人的身影,香风入鼻、荡笑声入耳、轻灵地到了路中央,拦住去路媚笑道:“哟!小书生居然找来了保镖的。喂!小姑娘。古往今来,只听说有护花使者,却没听说女护汉干的娇娘,小姑娘,你这是算什么?”
小笙应喏一声,突然一跃而上。
大娇说得粗野恶劣,姬姑娘风目中杀机怒涌,向侍女小笙冷冷地说:“教训她!”
大娇一声轻笑。大袖一佛,罡风骤发,潜劲山涌,两尺长的袖桩,奇快地拂向扑来的小笙。
她小看了小笙,以为这一袖稳可把小侍女拂得连翻两个筋斗呢。
糟了。浑雄的内劲阻不住小塾,小里已无畏地排劲直人。右手一抄,抓住了袖桩逼进,下王莲足疾挑,闪电似的猛攻小腹要害,又快又狠辛辣无比。
牛大娇袖被抓住,便知大事不好,骇然扭身暴退,一照面便落了下风。嗤一声裂帛响,袖子被拉断了。
小笙的靴尖,也以一发之差掠过她的左胯外侧,身形尚未稳住,小空如影附形跟到,将撕在手中的断袖桩凶猛地抽出,身形健进无所畏惧。
牛大娇笑不出来了,骇然暴退,百忙中拔剑出鞘,招发“云封雾锁”,先自保再说。
“嗤嗤……”袖桩被剑削成五六段,小里仍然冲进,奇快地拔出佩剑,娇叱一声,冲破剑网长驱直人,细小的锋尖已透网点到大娇的右胸前,直指高耸的乳尖。
牛大娇心胆俱寒,骇然向左后方飞退,退出路面,闪入一株松树后,总算逃过一剑贯胸之危,危极险极。
小签毫不放松地追击,冲上叫:“为何不接招?”
牛大娇怎敢再接招?
双方的修为相去甚远,只有绕树逃避自保,逐渐向松林深处退走。
“饶她算了。”姬惠高叫。
小笙应声止步徐徐后退。
路左另一株松树后,踱出腿部不太灵光的老太婆,点着龙首杖阴森森地说:“一个侍女的造诣也超尘拔俗,主人的来头必定不小,小丫头。亮名号。”
韦胜铁棍一伸,点手叫:“阴婆,冲韦某来。”
“你算什么东西?”阴婆狞笑着说:“看你愣头愣脑,定然是个四肢发达,心智不全的奴才,你配向老身叫阵?叫你那些人都上吧。”
姬少庄主夫妻早就到了,站在小虎身后背手含笑注视着斗场。
“阴婆,不要自抬身价。”韦胜大声说:“在下韦胜,瘸怪韦公的侄儿,配不配向你叫阵?老太婆,你们走吧,在下不计较你们无礼。”
阴婆一怔,讶然问:“你真是瘸怪的侄儿?”
韦胜拍拍胸膛说:“如假包换。老太婆,要不要试试求证?你上呀!”
“老身连瘸怪也没放在眼下,你……”
韦胜懒得与对方斗口,一声怪叫,急进两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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