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划约五丈,水道中分为二,船不走水道,直向荷叶盛处滑入,荷叶自会中分,五六文外重现新水道,便可直达水阁的码头。”
金贞姑只好硬着头皮合作。
夏日水盛,码头仅露出三级。
船一靠上,毒郎君便迫不及待地抓了系索跳上码头。
水阁不是浮在水面的,下面用巨大的石柱为基,平时高出水面约丈二左右,水涸时可望高出两丈余。
阁高两层,重门叠户规模不小。
码头与阁门之间,有一条三丈长的曲廊。
毒郎君一面系船索,一面举目察看曲廊和紧闭的阀门,再转向右再半掩的千字长窗。蓦地,手中的系索一松。
急忙转头察看,便发现船尾刚刚没人码头侧方的曲廊下,手中的系索是断的,一看便知是被利器所割断。
“你走得了?”毒郎君怒叫,伸手急扳曲廊的走道木板,认为人必定躲在下面。
不远处,突然传来陌生的语音:“阁下,你在拆房子,要找什么吗?”
毒郎君吃了一惊,火速转身双手齐动,右手拔出一把暗青色锋刃的尺八匕首.左手从百宝囊中取出用毒的法宝,冷笑道;“阁下的身手委实高明,无声无息如同幽灵幻现,金家决不可能有阁下这种人才,你是谁?”
阁门前,席地坐着赤着上身,仅穿了犊鼻神,浑身水迹的周永旭,两手空空按在膝盖上,毗牙咧嘴怪笑。
乐字长窗推开了,露出琵琶六娘的上半身,荆级布裙不减风华,往昔的愁容一扫而空,微笑着说:“客人请移玉花厅。这位爷姓……”
永旭摇手阻止六娘报他的名字,接口道:“毒郎君是江湖大名鼎鼎的风云人物,九大杀星中三残的二残毒无常隆远的得意门人,眼高于项目无余子,我这江湖浪人的名号他不屑人耳,不说也罢。”
毒郎君人如其号,阴险恶毒而且机警绝伦,察言观色便知碰上了扎手人物,基地左手一抬,扣指弹出一枚长仅半寸的牛毛毒针,以令人肉眼难辨的奇速,射向永旭的胸腹交界处要害。
双方相距不足两丈,毒针劲道十足,永旭又是盘坐在地板上,按理断无不中之理。
可是,这一针竟然落空了,永旭伸右手向后一抄,手中多了一朵原先藏在身后的盛开荷花,针贯人花心的莲托内,仅露出半寸针尾,灰蓝色的光芒并不刺目。
永旭瞥了针尾一眼.摇摇头苦笑道:“阁下,你又不是文人,怎么玩起针来了?你瞧,在下身上赤条条,用不着针补破衣,你又何必浪费这枚针7我可怜你,阁下。”
“那就给你三枚无常锥。”毒郎君沉叱.左手再扬,灰芒一闪即至。
那是二残毒无常威镇江湖的霸道暗器无常锥。
锥长六寸粗如鹅毛管,体有旋纹可旋转飞行,淬有奇毒十分可怕,专破内家气功,旋钻而入可透重甲。
接的人如果不小心,被旋纹擦伤肌肤那就死定了。天下间能逃过一击的人已是少之又少,能接的人更是屈指可数。
“你这恶毒的狗!”永旭破口咒骂。
骂声中.他盘坐的身躯原式不动.不可思议地横挪三尺,恰好脱离品字形射来的无常锥威力圈。
毒郎君预料他跃起避锥的,因此射他的跃起空间,徒劳无功.他挪动的身法太快了。
这瞬间,毒郎君已挥动毒匕冲来。
“去你的!”他冷叱,手中的莲花脱手掷出。
毒郎君不假思索地一掌挥出,要拨碎似乎毫无劲道迎面掷来的荷花,身形仍然渐进,挥匕扑上。
糟了!荷花一触掌立即崩散,莲托中的毒针却脱颖而出,针尾在前一闪即至,奇准地没入毒郎君的丹田大穴,寸半针尽锋而没。
急冲而来的毒郎君距永旭不足五尺,突然身形一顿,如中雷近,接着上体前俯,厉声叫道:“你这家伙……好阴损恶毒……”
永旭挺身站起,摇头道:“真是恶人先告状;你阴损恶毒在先,还有脸骂我阴损恶毒?”
毒郎君支持不住了,放下毒匕首坐下.急急忙忙探手百宝囊中取解药。
永旭一闪即至,手一抄.便扣住了百宝囊拉断挂带据为已有,退了两步说:“你师父毒无常名列九大杀星,平生用毒杀人数不胜数,你毒郎君也横行天下,青出于蓝为害更烈。你们用毒暗器杀人,活该也死在自己的毒暗器下,老天爷毕竟还是公平的。”
“给我……解……药……”毒郎君虚脱地狂叫。
“抱歉。”
“求……求求你……”
“求也不行。”
“饶……饶我……”
“你饶过谁了?”
“我……我放过了铁背书……苍龙……”
“见了鬼啦!九华山风风雨雨,铁背苍龙怕得要死,早已迁回杨叶洲,封锁了全洲戒备森严,你根本不想去冒被弄一个江底喂王八的风险,跑到这里鬼鬼祟祟偷鸡摸狗,你以为我不知道”我已在附近侦伺你两天,今早我才入阁拜会琵琶六娘,就在水中等你,没料到金姑娘恰好前来,几乎被你弄成功了呢。”
“你……”
毒郎君已说不出话来了。
“抱歉,像你这种杀人如麻的万恶歹徒,在下不能因一念之慈而让你再茶毒他人,你得死!”
毒郎君脸色已开始泛灰,蓦地强提余力,抓起毒匕首向永旭掷去。
永旭侧跨一步,匕首得一声插在木壁上。
“砰!”毒郎君仰面便倒。
永旭摇摇头,丢下夺来的百宝囊,滑下水中,不久便将船拖出,抱起成了个泪人儿的金贞姑,笑道:“别哭别哭,我早餐还没着落呢,你一哭,我就不好意思叨扰你啦!”
“周大哥我……”
姑娘依在他怀里哭泣。
阁门开处,琵琶六娘忙迎出门外急问:“周爷,小姐的伤“不要紧,那恶贼的百宝囊中有解药。”永旭说;“即使不用那恶贼的解药,我也能解这种毒。”
琵琶六娘的丈夫,已随铁背苍龙迁回杨叶洲去了,水间里只留下一位老年仆妇与六姐作伴。
不久,永旭已穿着整齐,在花厅与金贞姑聊天,六姐与仆妇在留下准备膳食,先沏来一壶香茗。
金贞姑双目仍然红红地,但脸上却漾溢着笑意,欣然问:“周大哥,你何时到达地州的?别后不胜思念,谢谢你来看我。”
“我可不是来看你的。”
他盯着姑娘笑。
“哦!是为了听六姐……”
“也不是为了听六娘的琵琶而来,我这次是有求于你。”
“周大哥,我不依。”
金贞姑吸着小嘴娇道:“求?你说得多难听?你只要一句话,我愿为你粉身碎骨……。”
“没有那么严重,说真的,只有令尊才能帮我这个忙。我已经来了三夭,已打听出令尊已迁到杨叶洲闭门谢客,感到十分失望,因此想找琵琶六娘设法与令尊见面。”
“周大哥,今天和我去见家父好不好?上次你一走了之,我受了家父好一顿埋怨,家父万分希望向你面致谢忱,我们食毕便动身。”
“也好,我正打算催你走呢。”
“周大哥,到底为了什么事?”
“请分尊设法让我去当几天船夫。”
“什么?你……”
“你别急嘛!小丫头就是沉不住气大惊小怪。我要到南昌,船必须是航向南昌,沿途不在各埠逗留的船,客货船都可以,而且不是私人拥有的船,那会惹人注意。
令尊对江上买卖人面广,安排一个船夫应该不会有问题,问题是不能由令尊出面,树大招风会弄巧反拙的。”
“周大哥,你为何要到南昌……”
“这你就不用问,免得替你带来麻烦。”
三江船行的总行设在武昌府,是规模最大的一家老字号,拥有百余艘大小客货船。
该行的航线上至夷陵州,下迄南京,中抵南昌;另有一条航线是岳州府。
以九江分行来说,每天都有一艘定期客船和货船下南京,上行的定期客货船则由武昌来的船担任回航。
另有不定期的客货船,载运从南昌直航南京的客货,这条航线的船,仅在大埠停泊上下客货,平均每一旬方有一艘船开出。
这天入暮时分,发自南京的中型客船,靠上了池州码头。没有下船的旅客,上船的却有六位之多。
两位绅士打扮的人,一对年届花甲的夫妇,两位像乡巴佬的中年人。
当晚,船伙计周永登上船,替换下一位患了急疾的船夫。
……………………………………………………
第二十三章 假份书生
船老大是个手长脚长的中年人,布满风霜遗痕的褐色脸盘不起眼,但那双虽布满红丝,却依然锐利的三角眼,颇具威严足以号令十八名船夫。
船分三舱,前舱住了一些略为富裕的旅客。
中舱也叫官舱,旅客当然是些有身份地位的体面人。
后舱则是想省几文旅费的旅客,与船伙计邻舱而居难分被此。
在铁背苍龙小心的安排下,永旭毫无困难地上了船。
当晚,他便摸清了船上旅客的底细。
前后舱的旅客告看不出异状,中船的旅客却引起他的疑心和好奇。
据船伙计说,中舱是南昌龙沙熊家的内眷,包下了中舱,六名旅客只有一位老仆是男客,五位女客都是年轻的姑娘。
从池州登船的那一双老夫妇,也是熊家的人,至于为何从池州上船,船伙计就无从知悉了,大概只有船老大清楚,但没有人敢过问。
船老大也就是船长,姓敖,伙计们皆称他为灵鳖敖老大,三十年水上生涯,经历过无数风险,但从来没出过大纰漏.是三江船行有名的福将。。电子书。为人慷慨豪迈,就是脾气古怪,喜怒无常阴晴不定,伙计们虽然尊敬他,也怕他。
南昌龙沙熊家,是南昌的望族,族大人丁多,其中有地方的仁绅,也有做工糊口的破落户;有在外地任三四品官的方面大员,也有混迹风尘做花子团头的败家子。
至于中舱的这几位内眷,是那一支熊家的亲属就无法查证了,船伙计谁也懒得费神去打听。
一早,船准备启航,课税局与巡检照例登船查验旅客的文凭,对船伙计却不闻不问。就这样,他平安无事悄然离开了池州。
而在水陆两途追查周姓书生与活阎王的眼线,眼巴巴地加紧追查,望穿秋水。
宁王府设在码头附近的急报站高手齐出,也白忙了一场。
次日船抵安庆府停泊,一宿无事,这段江面在知府张文锦的铁腕治理下,盗贼敛迹宵小远遁,连宁王府的急报站也无法立足,过境的江湖大豪无不小心翼翼悄然远走。
熊家那双老夫妇在船泊妥之后登岸,次晨启旋前方匆匆返船。
又是三天,船进入江西地境,小孤山在望。
后面,一艘有八支长浆的梭形快艇,正以全速跟来,在里外便挥舞着大红旗,吹起了牛角号。
敖老大站在舵楼前,粗眉攒得紧紧地,注视着追来的快艇,显得心事重重。
永旭穿了短袖青直缀,青帕包头赤脚短裤,手握长篙站在后艄的舷板上,不时留意船的动向。
江流湍急,双帆已经张满,刚经过马当危险水道,舟子们余悸犹在,谁也不敢放下活计休息。
“下半帆!”敖老大的大嗓门压下了风声水响。
船伙计下了舱头,熟练地降下半帆。
“慢慢往左靠岸,转半舵。”敖老大向舵工发令。
老舵工默默地操作,船速渐减。
“老大,船会失速的。”老舵工一面控帆一面掌舵,木无表情地说;“往左靠,风险甚大……”
“不要紧,不久便会退至湾口,降下主帆就可以稳住了,这一带没有矶石。”
“老大,是为了后面那些人?”
“是的。”
“他们不是水师营的哨船,何必听他们的”
“那是马当江神的逻船。”
“哦!他们为何而来?”“谁知道呢?咱们已别无抉择,是吗?”
老舵工哼了一声,不再多说。
江面宽阔约十里左右,船只往来不绝,上行的水道在江北,往左靠是相当危险的,驶入下行航道,随时皆有与下行航船相撞的危险。
但这一带江北有浮沙暗滩,要泊舟下旋只好冒险靠南面的湾流,不管敖老大是否愿意,他都得这样做,因为快艇打出的旗号要船往左靠。
江北不属江西地境,那一带仍是张知府的势力范围,马当江神不无顾忌。
降下帆下了碇、快艇已经靠上右舷,六名大汉皆穿了水靠背紧兵刃,熟练地登上客船。
敖老大率领两名伙计,站在舱面相迎,神色有点不豫,向领先的中年丑陋大汉抱拳说;“江爷在急流中勒令泊舟,不知有何见教?
船到江心不自由,江爷未免不体谅咱们的困难了。”丑大汉满脸横肉,凶睛冷电四射,干咳了两声,皮笑肉不笑地说:“敖老大多包涵,事非得已,休怪休怪。”
“江爷有何……,,“兄弟得到急报,要查缉几个人。”
“哦!这几个人……”
“也许敖老大听说过碧落山庄。兄弟所获的指示,是要查在池州府上船的旅客,其中有名的共有四个。年轻英俊的李家驹李家骅兄弟俩,他们是千幻剑李玉堂的两个儿子。李玉堂的好友飞天大圣靳大海。还有一个年轻书生姓周名利。从池州上船的人,可否先将他们唤出来看看?”
“从地州上船的共有六个人,在下这就把他们请出来。”敖老大无可奈何地说,立即吩咐伙计传话下去。
两位住在前舱的中年绅士出来了。两个住后舱的乡巴佬也到了舱面,最后出来的是熊家那一双老夫妇。
老汉的神色显得不耐烦,但并未说话,老太婆却唠叨得很,敦着手中的罗汉竹权,亮着沙嘎的嗓门向敖老大发火冒烟:“船家,你碰到鬼了是不是?在风急浪险船放中流的关头,竟要停泊下来查旅客,这是哪一座衙门订下来的规矩?查,你们查什么?”
“这老泼妇可恶!”马当江神怒叫。
老头子也冒火了,老眼怒睁,叱道:“你这混帐东西斗胆;你知道你在对谁说话?没有教养的东西!’”
骂得恶毒,神色也不友好,态度恶劣,不但敖老大吃了一惊,连凶暴的马当江神也愣住了。
“我认识你。”老头子的粗老手指,几乎点在马当江神的鼻子上:“你是下面马当山下专做伤天害理买卖的恶霸马当江神江豪,居然胆大包天,改行做起抢劫船舶的水寇来了,你何不投人鄱阳做水贼?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混帐东西!”
这一顿臭骂,把马当江神骂得暴跳如雷,跳起来怒吼:“反了反了,你这个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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