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怔了下,脸色微微一变,很快地,他又恢复平静,把手上的公文包递给了杨智。
上午开车过来的时候,路上就接到了儿子林浩楠的电话,他告诉父亲:“妈妈可能去你那了,爸爸,你就好好与妈妈谈谈,她要去澳大利亚。”
他反问:“你怎么知道她过来了?”
“昨天晚上,她一夜没回。”
他听了后,当时心绪千转百回,连闯了红灯也不知道,被交警拦下,让他一个星期内去银行交罚款。
罚单还揣在裤兜里,出了电梯还真的证实了儿子的话。
他进去,看到身穿一件素雅乳色风衣的凌雪芬站在窗前,她背对着门,看着窗外的风景,听到脚步声后,她转过来,视线与他对上。
他清楚地看到她眼里柔色划过,他的眼眸亮了一下,而她却迅速避开,脱掉外面的风衣拿在手里,优雅地坐到沙发上。
“身体好些了吗?”她问,再慢慢抬起眸子看着他坐到对面。
林瑞祥还没回答,王之琪泡了两杯茶进来,面带笑容地放下,只说了声“请喝”就退出去了。
见门关紧,林瑞祥才说:“全好了,没事。”
“以后多注意身体吧,你是不能吃冷食的,晚上睡前又喜欢用温水暖暖脚,到冬天就特别要注意……老大不小了,别人不知道,你自己应该知道。”凌雪芬表情浅然,垂着眼帘不看他,只管自己说着。
林瑞祥心房敞开了一条缝,有丝阳光射进来,他搓了搓手掌,那股暖意似乎从心房蔓延到了手上,沉郁的脸有了些生动。
他好像孩子接受了母亲的“教训”,清咳了一下嗓子,很乖地说:“以后我会注意。”
“浩楠过了正月十五就会正常上班了,你也别太累,儿子身体好,以后这公司还是让他多操劳,梅梅是个通情达理的好媳妇,她说过,她会以丈夫的事业为重。”
林瑞祥听完,端起茶杯,刚凑近嘴边吹了一下,暖暖的水雾扑在脸上,他心一动,又放下杯子,坐正身姿表情凝重地看向凌雪芬:“听浩楠说,你想去澳大利亚?”
凌雪芬一怔,困惑地看向他。
“刚来的路上,浩楠打电话我了,是薇薇告诉他的,雪芬……你为什么要走?既然都不想回加拿大了,儿子在这儿有事业,你不留下来陪他吗?你们母子分离这么多年……”
“他大了。”
“每个孩子再大都需要母亲!”林瑞祥的声音提高了些,“你以前没尽到母亲的责任,现在,他因为有你在身边,每天都笑得开心,你难道不想多弥补他一点?”
凌雪芬垂下头,手去端茶杯,双手捧着,袅袅升腾的热气遮掩掉了她脸上忧伤的神情,双眸不知是不是雾气氤染了,透过水雾,能看到她的眼睛水泽丰富。
“不要走!”
三个字带着恳求,隐隐透出了一种无法表述的依恋,林瑞祥见她不吭声,神情有了些怅然。
“如果你不想看到我,我可以不去海滨。”
“我不想这样!”凌雪芬放下了茶杯,脸上吸了水份,她的皮肤显得嫩白了许多,本就是一个清丽的女子,这下看上去更娇美,浓睫掩睑,她苦涩地一笑,“我不想我们离了婚之后,我跟儿子在一起而让你们为难,明明你很想来看浩楠与孙子,却克制自己不去。”
她是懂他的,他出了院之后,明明有休息天,可他就是不去海滨。
“那是……想到兵兵与浩楠反正已过来拜年,见过面了。”
“不一样,瑞祥,”凌雪芬抬头看向他,认真地说,“我真的很感激你一个人带大了儿子,而且他是那么地优秀,他是你的,你比我还爱他,你为了他可以不惜自己的生命及幸福,与你相比,我又为他做了什么?如今我与他在一起,而你呢?”
“儿子很孝顺我,我已很开心。”
“你只想把儿子给我,让我享受天伦之乐……瑞祥,我谢谢你,我不能再自私,你这样做,只能让我更难受,十多年前,我扔下你们……”她的声音一哽,林瑞祥急切地打断了她。
“不要说了,事情我都已清楚,你是迫不得已离开的。”
凌雪芬黑眸一闪,随即一股酸楚涌上心头,两眼泛红。
“你弟弟都跟我说了,雪芬,当年你为什么不说清楚?如果你真的怀了那个男人的孩子,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别说了。”凌雪芬站了起来,抖开风衣穿上,走向门口,她回头又说了一句,“好好与余丽琼过日子吧,她爱你,还有,元宵节我会让浩楠一家子过来。”
林瑞祥站着,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眼里有着痛苦与矛盾,看着她出了休息室,他又无力地坐了下去。
161、她找上了情敌(三更)
凌雪芬回到海滨别墅,林浩楠站在院子里,看着母亲从车上下来,他表情凝重,没有开口。
梅瑜从屋里出来,亲热地说:“妈妈,这一路多辛苦啊,你也不事先跟我们说一声,要不然,浩楠就会送你去。”
凌雪芬浅浅一笑,解下脖上的围巾,连同手上的包一起递给了梅瑜:“你先进屋,我与浩楠说说话。”
梅瑜看了看林浩楠,见他像一根树桩般立在院子中央,表情淡然无波,遂伸手拽拽他衣角,见他眼珠子转动,视线跟她对上,梅瑜眨眨眼。
林浩楠移步,随母亲坐到了一张长椅上,凌雪芬侧头看向他,表情温和:“我只是去看了你爸爸,看看他身体好些了没有。”
“为什么一定要走?”林浩楠开口,表情幽怨。
“妈妈曾对不起你爸爸,也对不起你。”
林浩楠皱着眉头,声量拔高:“妈,这件事过了多少年了啊,还提它做什么?”
凌雪芬对于儿子的责备一点也不生气,望着草坪上渐露的嫩绿小草,清浅的眸子柔情似水,心湖平静,她觉得一切都释然了,林瑞祥是值得爱的男人,他应该拥有他的幸福,享受天伦之乐。
而她的存在,势必会影响到他的生活,她没有对林瑞祥付出过,跟他一起生活时,她都觉得林瑞祥是欠她的,如今,她深深切切地感到,自己欠了林瑞祥太多。
身边的儿子,她付出过什么?
“浩楠,你跟你爸爸走过了最艰苦的日子,爸爸把他的爱全给了你,如今,他老了,你好好孝顺他,节假日就把他接过来,或者你们过去,让他享受大家庭的温暖。”
“妈妈,你是不是觉得你在我身边,爸爸与余阿姨为了避免尴尬就不喜欢过来?”林浩楠问。
凌雪芬抿下唇,没有说话。
“妈妈,余阿姨真的比以前好多了,你不要在意她太多的想法,她爱爸爸,一定不会计较你们见面的。”林浩楠接着说。
凌雪芬伸手握住了儿子的手,轻轻包裹掌中,慈爱的目光慢慢地从他头顶游移到下巴,仿佛儿子的脸上刻着岁月的印记,她一一品读回味,心里酸酸甜甜。
如果时间会倒流,她想,她不会抛下他们父子,她会怀着身孕向林瑞祥坦白。
然而,时间就是一条长流不息的河,它冲刷了青春,冲刷了生活中太多的繁杂与磕磕碰碰,人也变得像河中的石子,磨光了棱角,却已恢复不了原有的面貌,抓不住逝去的美好。
一切都已过去,她要不回!
如此,她不如顺着河流的方向,继续往下走,即便是一个人孤单地隐没在不为人所知的一角。
“请理解妈妈,妈妈该为你爸爸考虑了。”她的手很温暖,眼眸亦很温暖,“你们明天回N市去过元宵节吧,反正梅梅的爸爸妈妈也在那边,就不要让他们再跑过来。”
“那你呢?”林浩楠不再多说。
“我也去。”十多年之后陪儿子过第一个元宵节,她会珍惜。
林浩楠一听,心情既欢喜又有一丝落寞。
第二天,他们就出发了,林浩楠开一辆车,凌雪芬开一辆车,回到N市,她重新住到了酒店。
茹薇很听母亲的话,对于母亲的决定她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眼见要离开这个城市,离开林浩楠与梅瑜,她脸上的笑容不再像前段时间那样灿烂如花。
林浩楠在酒店定了一间大包厢,梅国强夫妇也同时过来,大家一起,热热闹闹地过了一个团圆节日,饭后,梅家二老回了龙城,而林浩楠带着妻儿回到了紫荆花园。
“爹地,今天晚上我们住这儿吗?”兵兵到这个家来过一次,上上下下已熟悉,他说他喜欢这儿。
“是啊,这也是我们的家啊。”
“那我晚上与爷爷睡。”兵兵跑到林瑞祥身边,牵住了他的手。
林瑞祥抱起他,亲亲他的脸:“好,与爷爷睡。”
余丽琼平静地望着他们爷儿俩,笑了笑:“那我去加一床被子。”
梅瑜连忙说:“不用了,兵兵还是让他睡小房间的好。”
余丽琼看了一眼林瑞祥,见他仍笑微微地与孙子玩耍,便朝梅瑜摇头:“让他与爷爷睡吧,只要开心。”
她是在林瑞祥脸上看到了开心的笑颜……这种笑颜与她在一起,是难以见到的。
她想,她应该满足他。
铺好床,她抱起自己的那床被子呆呆地坐在床沿,今天元宵团圆晚宴上,凌雪芬仍表现得淡定自若,而且对她也特别地客气。
整个晚宴,余丽琼说话不多,眼眸总是瞟向丈夫……他同样淡定,与梅国强对饮畅谈,一个多小时下来,她没听到他对凌雪芬说一句话。
回家的路上,是她开的车,林瑞祥喝过酒,靠在后座椅背上,一副闭目养神的样子。
路并不远,可余丽琼开得很慢,开了一半,她撩眸看向后视镜,终是忍不住问了一声:“想不想与她和好?”
问出这句话,她的心隐隐一痛,就像被针扎了一下,没想到这个男人会嵌进她的心房那么深,拽起来的时候很痛。
她咳嗽了几下,听起来像感冒。
后面静默了许久,她才听到他浑厚的声音响起:“她要走了,要到澳大利亚去,她不会影响我们的。”
余丽琼眉眼一蹙,心里泛酸:“你以为我在意这个?”
“你难道喜欢每次节假日时面对着她?”林瑞祥睁开眼,犀利的眸子圈在她的后脑。
她感觉头皮有些紧,轻晃了一下头,眼眸黯下,却又禁不住一股热流上涌:“我是不喜欢,不喜欢看到她……可我更不喜欢你面对她的时候,你强忍住心头的思念与爱恋!”她咬了咬牙,眼里的泪在涌动,“请问,你与他人谈笑的时候,你心里在笑吗?”
他顿了一下,并不回答,而是说:“她已成过去,你不要再提……我会试着与你回到过去。”说完,他又闭上了眼。
该说听了他这样的话,余丽琼会开心异常,可是,莫名地,一股哭气上涌,眼角的泪就滑了下来。
一个气势再嚣张,曾经再冷傲神气的女人,面对一个心爱的男人,她终是会表现出最娇弱的时候。
林瑞祥,他只是试图与她回到过去,心同样难以回归。
想到此,余丽琼从床沿上站起来,抱着被子来到了客房,她关门的时候,听到楼下传来嘻笑声,一家四口的声音,透着无比的欢乐。
她后来又听到他抱着兵兵路过客房门口的脚步声,她就静静地坐在床上一个小时,眼眸凝视在门上,怀着一份欺盼,可惜……她没有听到他过来开门的声音。
终于忍不住耷下眼皮模模糊糊地睡着,睡梦中,她觉得冷,身子下意识地瑟缩一团,不知何时,她才感觉身子慢慢热起来,空气暖融融,她舒服地伸展开手脚,睡得很沉,沉得未睁眼。
翌日清晨,初春的太阳带着一股暖意冲散了薄雾,余丽琼的身影已出现在了大酒店门口。
凌雪芬刚刚起床,睡袍外面披了一件休闲外套,趿着拖鞋,散着头发,打开门见到穿戴整齐,描过眉黛,神情虽显疲倦,可不失靓丽风情的余丽琼,她不由得怔在门口,翕动着唇却没吐出一句话。
162、狠狠地骂她(四更)
“我能与你谈谈吗?”余丽琼并不进来,面色清冷,淡淡地问。
凌雪芬这才有了反应,连说:“好好!”
她转身回房穿好衣服,匆匆扎好头发,看了一眼床上还在沉睡中的女儿,便出门跟着余丽琼来到了酒店的平顶上。
酒店不算很高,三十九层,俩人倚栏而立,还是有点“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早晨的空气很好,带着丝丝凉意,而阳光透过云层,穿过高空薄雾,已染红了她们的脸。
“你不必走,留下来吧。”余丽琼没有看她,她把目光瞟远,随意地看鳞次栉比的高楼。
凌雪芬转头看她,唇角噙着友善的笑意:“谢谢你的挽留,可我……”
“我并不想挽留你。”她打断得很快,让凌雪芬不得不肯定她的眼睛虽然瞟得很远,可她的注意力却在自己身上。
“我明白。”凌雪芬声音和缓,听不出喜怒。
“你不明白!”余丽琼侧过头,一双明眸盯住这个风韵犹存的女人……只是一瞬,她觉得凌雪芬就是以这种淡雅的气质打败了她。
她面容清秀,粉黛未施,眼角有细微的鱼尾纹,可她高挑的身材,眉眼的清澈淡然,一颦一笑都能勾动人心,她很成熟,又很知性,清冷中带着一股子娇媚,淡漠中带着一股子傲气,即便柔弱,还隐着一份倔劲。
这样的女人……让林瑞祥惦念一辈子!
“如果你要走,只能说明你爱着他。”她不给凌雪芬留面子,语气尖酸起来,“只是你太会装,你们俩人都喜欢装,虚伪,全都虚伪!天造地设的一对伪君子,表面做得像是为对方好,可其实呢……呵呵……”
她冷笑,眼里满满的鄙夷与嘲讽。
凌雪芬双手抓住栏沿,指关节慢慢泛白,垂下眼帘,她暗问自己:装吗?我在装吗?
“被我说中了是不是?”余丽琼一点也不想饶过她,她的眼睛就像一把刀,活生生地剖开了凌雪芬的心脏,血淋淋地把她的心提出来,让它在清晨的寒风中颤栗,“如果你不为了他,你为什么要离开林浩楠带着你的女儿离开?你与你的儿子分开了这么多年,你会舍得?凌雪芬,你不要装好不好?你其实很后悔,你一直很后悔离开那么好的丈夫,而你当年的离开并不是百分百的愿意,你起初是恨林瑞祥,恨他霸占了你,不顾你的心愿,可十年的生活,已让你慢慢习惯了他的存在,他的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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