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没把我的好笑表现出来,我不要她看出我其实还有灵性,甚至极负心机。她当我是躯壳我就作出失魂的样子吧。这样更好,我可以得到她更多的温柔和体贴。我还可以看到她为我焦急。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喜欢天天看到杨娜笑的,此时却特别想看到她眼中的焦急了。
试想,人的一生,能有几个女人为自己花容失色呢?
我珍惜着她眼里的焦急,我因她眼里的焦急而幸福。
杨娜把车停下,带我进了一家酒店,对我道:“这里的味道挺不错,姐姐早该请你来尝尝的了。”
然后,我们在靠窗的餐桌边坐下,我的座位正对酒店的大门。
我疑心杨娜带我进酒店并非单单为了请我吃饭,她更多的是希望我能在酒店里感觉到一种欢乐的气氛,并在欢乐的气氛里把在荒郊看到的那些不该看到的全都忘了。
但我更喜欢杨娜的家。虽然只我和她两人,我却一点都不感到冷清。她不明白,有时人不在多,只两个人就足够了。
点好菜,服务员上菜之前,她忽然笑笑,道:“弟弟,不好意思,我先去趟洗手间。”
她脸上果真就有些红霞,果真是有些娇羞的神态。
我一下子就想起了那晚,她喝得微醉,在浴室里,对我依门回首的情景。那时,她的脸也有着娇羞的红霞啊。
我激动而恍惚的望着她消失在过道的那边,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我抬头看酒店大门那些进出的人。也许杨娜的想法是对的,看的多了,就会没时间记得。但我不是要忘记荒郊,我是不想在这个时候还对杨娜心怀邪念。她对我,的确太好。
但这时进来的两个人,却让我大吃一惊。
男的,我不认识,四十好几年龄。虽不大腹便便,却浓眉大眼,气宇轩昂,踌躇满志。电视剧里常有这样的成功男人,商场得意,情场风流。
女的,却是青梅。
他们并肩而行,笑语相对,旁若无人,竟如刘主管和杨娜才入桃花林般暧昧!
正文 43
我几乎不敢相信我的眼睛,青梅怎么可能和一个年长得可以做自己父亲的男人如此亲密?我记忆中的青梅哪里去了?我记忆中的青梅既然会对我的那次非礼耿耿于怀,到现在还不肯原谅我年少无知时的过错,就决不可能如此堕落!
但那的确是青梅,昨天我还见过的青梅,我决没看错。她并没看见我。她如果看见我了,决不可能还如此坦然。
那男人有没有看见我,我不知道。当然,我只是个陌生人,他即使看到了,也只会当我不存在。
他们并肩进来,正准备在远处正对我的一张餐桌坐下,青梅不经意看见了我。果然,她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极不自然起来,有了一抹尴尬的红。
她对那男人轻声说了些什么?那男人抬头望着她,脸上是奇怪的表情。但终于还是什么也没问,跟着她离开餐桌,走向楼上的雅间。
杨娜这时从洗手间回来,轻轻的坐在我身边 。
我望着青梅,仿佛没感觉到杨娜的回来。
杨娜没看见青梅,她只关心我,只以为我如此失神,是心思还依然停留在那片坟地里。她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脸上是温柔、关切而又略带焦急的笑。
然而青梅却看见了她。尽管青梅上楼时,目不斜视,极力做得神色坦然,如未发现我之前那样和那男人笑语相向。但我知道,她的眼睛其实一直没离开过我。既没离开过我,自然,杨娜重新回到餐桌,也在她的视线之内。
她再也无法坦然,揩着那男人走得更快,很快就消失在了楼道的尽头。那样子,像是逃。
我愈加觉得,她和那男人有极不正当的关系,愈加在心里恨她,甚至莫名的有些心痛。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心痛,她和别人有不正当关系与我何干!
书上不是说过,一个成功的女人,背后有很多成功的男人吗?青梅算得上是个成功的女人了,年纪青青就做了瓶梅这样的大公司的总经理,她背后的男人一定远不只这一个,我以后意外的和那些男人相撞的机会还可能很多,难道每见到一个,我就要心痛一次吗?
啊!我再不要因她心痛,我只要恨她,加倍的恨她,自从那次当众摸了她衣服底下蓓蕾样的**,我和她就是水火不容的一对了。
我把头扭过来,努力的不去看她和那男人并肩消失的方向,就当一切都没发生。
我看杨娜,我想也许只有杨娜的笑容,才能让我忘记为她心痛的感觉。只有杨娜的笑容,才能真正让我对她的堕落释然,不觉得与我有半点关系。
杨娜的头发和衣衫都不如先前般凌乱,显然是出洗手间时,对着那面大镜子做了精心整理。
我庆幸她的精心整理。昨天那句“你是怎么认识她的”又在我耳边响起,青梅似乎也知道我和她住在一起的。她如不精心整理,青梅看到她坐在我身边,头发和衣衫那般凌乱,一定会误以为我和她真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担心青梅误会我和杨娜的关系,我不是一直都喜欢别人误会我和杨娜的吗?
第一次进这样的大酒店,我却辜负了杨娜的好意,不但没用心去感受酒店的欢乐气氛,甚至连桌上摆满的丰盛饭菜也没怎么来得及品尝,就匆匆的放下碗筷。
杨娜也跟着放下碗筷,去收银台买了单,和我一起离开。那双美丽的眼睛,又平添了几分春水般的忧愁。
直到我们上了车,最终离开酒店,我也没看到青梅和那男人出来。
我轻轻的松了口气。为再见不到青梅和那个男人,而轻轻松了口气。我原本不该如此的,应该是青梅怕我看到她和那个男人才对。
我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正文 44
一路上依旧无语,心潮却更加起伏不定。墓碑上的秋水,酒店里的青梅,以及曾和刘主管漫步花丛的杨娜,没有一个不让我反复思量。
杨娜更加想方设法分散我的注意力,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回到家里,杨娜再次把手抚上我的额头,第一句话就是:“弟弟,去洗个澡吧。”
我有点疑惑我真的有点发烧,不然我不会胡思乱想,竟又一次如那晚样,错误的以为她在对我暗示。
但我很快就明白,她并没半点暗示我的意思。现在回想起来,在我所看的那些电视剧或小说里。虽然女人和男人做那事之前,都要男人先洗个澡。却并非女人要男人洗澡,就一定是想和男人做那事。
杨娜见我眼中闪过一丝狐疑,还有那么些不安分,便用了妈妈哄孩子吃饭那样的语气,接着道:“弟弟,快去吧!洗个澡出来,你脑子就一定不会还这么乱。”
果然,她让我去洗澡,不是在暗示我什么?不是要诱惑得我胡思乱想,反而是希望我将浴室里的喷头对着脑袋时,从喷头里汹涌而出的水,把我脑子里那些胡乱的思想连同那张墓碑上的相片一起冲掉。
她一定以为我今天的所有怪异都是在坟地里受了剌激。她也一定以为,那些剌激就像她那晚醉酒后的意乱情迷一样,经不起喷头里那些热水的冲洗,我从浴室里出来必将如她那晚从浴室里出来般,豁然清醒。
可是她怎么想得到呢?我此时那些胡乱思想,全都是因了她,早已和墓地里的任何东西沾不上关系。就是跟酒店里和那个男人貌似暧昧的青梅,也毫无瓜葛。
我进了浴室,也把自己钻进从喷头喷出的水里,让那些水从头到脚冲遍我的全身,我的思想却并没因此洗涤干清,反而又想起那晚她敲开浴室的门,和我**裸的身子突然相遇时,遭遇的慌乱和尴尬来。
我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头脑也似乎确实清醒了,却因清醒,多了分思路明确的心机。
我继续做出失神的样子,我深知只要我失神,杨娜就会倍加殷勤的呵护我体贴我。因为呵护体贴,也许就算我稍有放纵,她也可以一笑了之,轻易原谅。如果我把这失神和放纵坚持到天黑,再由天黑坚持到天亮,她是不是会给我一个别样的夜晚?
但我还是有所顾忌,不敢操之过急,我小心翼翼,一步步向我的计划靠近。
杨娜果然入了我的圈套,我进卧室,她也跟着进卧室;我无力的躺下,手枕着头仰望天花板,满眼茫然,她便坐在床沿,低头看我,一脸焦虑。
然后,她轻声的给我讲故事。这让我想起了小时,村子里那个老奶奶,没有牙齿,瘪着嘴,爱讲鬼故事,吓唬我们,也教育我们。
杨娜全然没有吓唬我的意思,她只是想教育我,消除我内心的恐惧,把我从茫然失神中挽救过来。
但我被感动的少,反是暗自不满她对我的轻视,她竟如藩玉般当我无知。
第一个故事,是鲁迅踢鬼,小学课本里都有。第二个故事,是聂小倩,她竟以为我没读过《聊斋》原著或看过电视剧;第三个,是钟馗捉鬼,这在我们那里更是妇孺皆知。
她无非是要向我阐述无鬼论,善鬼论与及人定胜鬼。她以为我只要有了这些思想,我就不会再被坟地里的见闻纠缠。
可是她却犯了个错误,她轻视了我的见识,错把我当小孩子一般单纯,她不知道,我从她热切的讲述里,听出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
如果她不是自己迷信,如果不是她自己相信了那些传闻,她怎么会以为我的怪异是在坟地里中了邪,怎么会如此热切的给我讲那些鬼故事,并且对我睁着一双担忧的眼睛?
我几乎忘了我的计划,忘了利用她对我的体贴和呵护,对她恣意放纵。
我只是再次记起在坟地里,刘主管那似乎是吓唬我的话来,并且对杨娜那句“弟弟,他说的只是那些好事的人胡乱编出来的笑谈,用不着当真的”产生了怀疑。
杨娜的种种表现都在告诉我,刘主管的话并非是空隙来风,难道那片坟地果真如刘主管所说的那样诡异?果真曾好几次有一袭白衣的女子飘浮而过,又被人恍惚中撞见?如果真是如此,那一袭白衣的女子是谁,是否与墓碑上那个叫秋水的女子有关?
想到这里,我心里猛然一凛,天啊!我怎么直到现在才忽然意识到,那墓碑上的秋水分明就是个一袭白衣的女子!
我先前只知道,那晚塞给皓然一把冥币的怪异女子,才一袭白衣的。
正文 45
我忽然就真的觉得脑子混乱得厉害,自己伸手摸了摸额头,竟果然有些发烧,怪不得杨娜要那么为我担心,原来她不但在墓地里发现了我神情怪异,还在伸手触摸我的那一瞬,感觉到了我的身体不适。
我已不只一次有这样的经验。小时候家里条件艰苦,我营养不良,体质太差,常因在野外玩耍时吹了风,而轻度发烧,以至四肢泛力,昏沉沉的,只想睡觉。但决无大碍,每每只要一觉醒来,便万事大吉了。
我想今天,大概也是这种缘故,因为当时在墓地,天确乎不但吹了风,还飘起过烟雨。更加上那时心里不但在为杨娜对刘主管的友好吃醋,还受到了墓碑上那个跟学生时代的妈妈长得酷似的叫秋水的女子的极大剌激。
我真再没了利用杨娜的善解人意,对她恣意放纵的意思。只无力的对杨娜轻语道:“姐姐,不要担心我。我现在只想好好睡睡,睡一觉起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杨娜有些疑惑,但还是从床沿上站起来,弯腰把被子轻轻给我盖上,柔声道:“那姐姐就不打扰弟弟了,你好好睡一觉吧!把该忘的都忘了。”
然后她离开,关门之前还是忍不住对我依门回首,极不放心的眼神。
我对她微微笑笑,那意思是真不用担心,我真没什么大碍的。
她看懂了我的意思,终于轻轻关上门,出去了。
可当房间里真剩下我一个人时,我不但没有把该忘的都忘了了,反感到了从未曾经历过的孤独。
记起一切,却记不起世间的好。
最清晰的是青梅对我的辱漫对那个将近五十的男人的暧昧;是杨娜在桃花林里对我的疏远对刘主管的贴近和纵容;是妈妈每次挂断电话时的冰冷和决然。
似乎所有的人都在孤立我。
辗转反侧,百般伤心滋味……
但后来还是终于沉沉的睡去了。
中间有一过一次小醒,朦胧中似乎有轻轻的脚步向我靠近,为我轻轻拉了拉被子,在我身边无声的久久停留,然后又轻轻的离去。
我悄悄睁开睡眼,已是夜色朦胧,我看到渐渐离去,终于关门出去的,是杨娜袅娜的背影。
想必是杨娜已把晚饭做好,进来叫我出去吃饭,却见我睡得正香,不忍打扰我,只为我重新盖好我睡梦中打开的被子,然后在床边悄悄的对我凝视,最终又悄无声息的离开。
我眼角竟悄悄的淌出几滴热泪,我觉得那个背影好熟悉又好遥远。仿佛时光倒流,我重归童年,在半夜的睡梦里醒来,看到妈妈的影子。那时,哪一个夜晚,妈妈不怕我着凉,不好几次轻轻的走进我的房间,为我盖好被子又轻轻的离开呢?
可是现在,妈妈好多事情都在对我隐瞒,都绝情的要我自己去探知,甚至有时让我觉得,我只是她手里的一颗棋子。只是我不知道她是在和谁对弈。是瓶梅公司的老板,还是瓶梅公司里的其他人?又或者那个人根本就在瓶梅公司之外,瓶梅只是那个人和妈妈的棋盘?
也许妈妈从来就是如此,我很小的时候她就如此,只是我现在才真正感知到。又也许妈妈依然疼我,她只是把对我的爱更多的藏在内心深处,而我偏偏日复一日,更多的看到了她的愤世嫉俗,已至深受感染,在情感稍受挫折时,就憎恶并怀疑情感,甚至怀疑起自己的妈妈来。
我重新轻轻闭上眼睛,我想让自己如童年般懵懂无知,梦到妈妈,梦到杨娜,哪怕梦到孩子时的青梅也好,我想看到她们都懵懂简单,都对我露出快乐无邪的笑……
但我什么也没梦到。
早上,我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吵醒,我没睁开眼睛,把手伸向铃声响处,没摸到手机,却摸到柔柔的细腻光滑的肌肤。
我慌忙睁开眼睛,却是一张俊俏的女人的脸。
杨娜的脸。
杨娜坐在凳子上,把头枕着床沿,侧脸对着我,正沉沉的睡着,甜蜜而安祥。
天早已大亮,从窗外洒进来的三三两两的阳光,随着窗台上一株被春风晃动的不知道名的绿草,在她的脸蛋上轻柔的跳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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