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尘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上回去的车。
她没回家,而是直奔星际国际。一路上,那段语音如魔咒般在她耳边一遍遍回转,她看着窗外眼睛有些发涨。
这三年的颠沛流离她从未有过任何怨怼和仇恨,因为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伟大的为爱牺牲。
但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原来这一切只不过是她自作多情的荒唐一场。
原来他早放弃了她!
他竟然放弃了她?!
也是,从头到尾,他没有挽留过她,她回来他甚至从未主动寻找过她,就连求婚,也是觉得愧对于她吧。
她死死地咬着嘴唇,越想越心寒,有血腥的味道弥漫在嘴边。
这世上最难堪的事不是他不爱你,而是他说很爱很爱你,最后却轻易地放弃了你。
头晕目眩,撕心裂肺,肝胆俱摧,这些都是形容人崩溃的词语,但在陆尘埃看来,那一刻她的世界,却是万念俱灰。
万念俱灰。所有的希望,所有的畅想,所有她与他的以后,都粉碎凋零,死寂如灰。
陆尘埃站在星际国际的楼下,仰头看着星际国际的高楼,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埋葬了她的爱情。
走进大厅环顾周围庸碌的人群,她忽然不知道自己来这里做什么,是求一个自己早已得知的答案,还是心怀不轨企图魏星沉否定那些存在过的事实,告诉她,那不是真的。然后她便相信那个录音从来没有存在过,魏星沉从未放弃过她,继续与他度过余生漫长岁月。
她愿意吗?
走到已然而至的电梯面前,陆尘埃的心一点一点地冷了下来,她握紧手指,指甲深陷手掌心内,一阵疼痛使她清醒。
不,她不愿意!她不愿意将自己的自尊丢在地上再次任人践踏!
如果十六七岁,魏星沉爱上了别的女生或者那时她便知道他放弃了她,或许她大可以将“你为什么这样对我”这样软弱的话问出口。
但现在却不是,她拼却了三年青春,隐忍了三年流离,换来的却是锥心之痛。
既然如此,又何必留恋。她狠下心转身朝回走,叮咚一声,电梯门打开。
尘埃?!身后忽然一声深情的呼唤。
魏星沉意外地看着第一次来他公司的陆尘埃。
这些天,他一直在为一件事奔波劳碌,现在已经大功告成,他心下兴奋,正准备逃班去找她,没想到想见的人突然到了他眼前。
他快步走上前,惊喜地看着她问,你怎么来了?
陆尘埃看着西装革履,眼神坚定的魏星沉,之前她怎么会傻傻地觉得他没变呢?
从前的魏星沉很少穿西装,从前的魏星沉看她时眼神满溢温柔。
那一刻,她忽然发现现在的魏星沉竟像一个陌生人一样。会不会魏星沉看她也是同样的感觉?
怎么了?魏星沉看到陆尘埃神情古怪,关心地问道。
陆尘埃看着他关切的脸,忽然好奇,魏星沉,你不累吗?
什么?魏星沉疑惑地看着她。
陆尘埃笑了,眼里带着点点寒光,魏星沉,你假装那么爱我不累吗?
魏星沉愕然,尘埃,你这话什么意思?
陆尘埃吸了口气,收拾好破碎的情绪,满脸笑意地望着魏星沉,没什么意思。我只是很想知道,你现在算是成功吗?你放弃了我们的爱情得到现在的身价,你觉得自己成功了吗?
魏星沉脸色一变,莫天赐告诉你了?
如果在这之前陆尘埃还心存最后一丝侥幸,那么在听到魏星沉的问话后,她彻底心如死灰。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她缓声说。
尘埃。魏星沉死死地拉住她的手,眼神里全是苦涩,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你知道,自从和你在一起,我再没喜欢过别人。
陆尘埃听着魏星沉的话,心下一酸。自从和你在一起,我再没喜欢过别人,这句话真美,然而在这样一个时刻,听起来却也格外心碎。
她抽出被魏星沉捏住的手,转过脸,星沉,你在抉择的那一刻便应该明白,鱼和熊掌不能兼得。现在何必浪费唇舌挽留一个你本身放弃的人。
我从未放弃过你!魏星沉急声辩解,如果不是莫……耍诈!我们现在早结婚了!孩子都有了!我这几年一直没日没夜地工作,获得成就,都是为了和你在一起!
为了和我在一起?陆尘埃看着魏星沉精美的脸,忽然失笑。
是!为了和你在一起!尘埃,你可以怀疑任何,但不要怀疑我对你的心。当年我是迫不得已,我有苦衷!你听我说好吗!
不,不要说。陆尘埃打断魏星沉,眼睛深深地望着他,星沉,你可以伤害我,欺瞒我,但我绝不接受你放弃了我,再回头找我。
说完她看了魏星沉一眼,转身离开了星际国际。
魏星沉看着陆尘埃消失在电梯门口的背影,眼里的光暗了下来。
再抬起头看向前方时,他眼里除却痛楚,还有些许决断和肃杀,莫天赐,你不仁,别怪我不义!
A市莫氏企业——
莫天赐的电话不断响起。
老大,我们生意被查封了。
莫总,最近几个大单子都黄了,有人背后搞鬼。
老大,我被人盯得很紧,没法放货出去。
老大,场子最近被人砸了五六次,都没人敢去。
天赐,这次保不住你。
莫天赐摁下电话,太阳穴涨疼,魏星沉,你说话不算话!
他拉开抽屉,里面躺着一支暗黑色的录音笔,他拿出来在手里把玩。
三年前,保存这个录音时,无非是想陆尘埃再回头找魏星沉时,以此打消她的希望。但他一直都不觉得自己会有用到它的时候。
毕竟,三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甚至他以为会改善他和陆尘埃的关系,但他没想到陆尘埃是那么执拗的一个人。
就算跌宕三年,也要回到魏星沉身边,而且不惜以身体作为筹码换取自由。
而魏星沉,为了销毁这些证据,这些年一直在隐忍。他知道魏星沉恨他,但他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当年虽然是自己逼迫,但魏星沉自己不放弃,谁也勉强不了他。
魏星沉和他父亲许连城都是一类人,他们面上都如谦谦君子,其实自私自利,衣冠禽兽。
他知道魏星沉一直在等待一个有利的时机扳倒他。只是,他轻笑,魏星沉,你在跑的时候,我也在匀速前进。
他想起上次魏星沉来找他。
魏星沉狠狠地说,天赐,放过尘埃,放过我,我也放过你。
说着魏星沉重重地朝桌子上甩出档案袋,里面是他这些年涉嫌黄赌毒的证据。
但他并不心惊,他只是淡淡地扬起嘴角告诉魏星沉,星沉,在你带陆尘埃上高速的那一次,我给过你们机会的。是你没带她走。
他走近魏星沉,我们做兄弟这么多年,你承认吧,其实相比你的建筑王国,陆尘埃已经不那么重要。
一刹那,魏星沉的脸色有些难看,不过他很快恢复了原样,云淡风轻地望着莫天赐笑言,天赐,我这次也给过你机会。
说着转身离开了他的办公室。在扭开门时,魏星沉又回头对莫天赐认真地说,我很爱陆尘埃,这次我一定会把她留在身边。
想着魏星沉的话,莫天赐来回转着手里的录音笔,冷冷地扬起嘴角,以他对陆尘埃的了解,陆尘埃听到这段录音,魏星沉不管打什么算盘都会落空,因为陆尘埃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但一想到要放这段录音给陆尘埃听,他又有些犹豫。他一直坚持自己最爱陆尘埃,就算伤害她,也想得到她。
但现在……他为何心软?不,他不是心软,他只是不想看到陆尘埃为别人太难过。
他站起身,缓步踱到窗边,忽然电话又响了。
他不耐烦地看了眼来电显示,犹豫了下接起。
那边响起艾而蓝千娇百媚的声音,莫总,在忙些什么?
有什么事吗?他蹙眉。
瞧你这话说的,真无情。好歹刚刚,我还帮你做了件你一直想做而舍不得做的事呢。
什么事?莫天赐心下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哈哈。艾而蓝娇笑,你忘了吗,我们曾说过要联手,我得到魏星沉,你得到陆尘埃。现在眼看着他们两个就要破镜重圆了,我只能使出撒手锏,你收藏的那段录音我用了一下。
你做了什么?莫天赐厉声问。
放心吧,我不会对你的心头肉做什么,我只不过让她认清了现实,我……
砰!莫天赐想起陆尘埃听到录音后的反应,不待艾而蓝说完便扣下电话,拎起衣架上的大衣冲了出去。
艾而蓝也轻轻地放下了电话,耳边扬起监制说要开始录制节目的声音。
她收好电话,回头看着场内的灯火灿烂和台下一片渴望的笑脸,穿着十三公分的高跟鞋一步一步踩上台,听着台下的掌声,她更加肯定,她决不允许自己有一步踏错,她也决不允许有人毁坏她辛苦建立好的风光生活。
从星际国际出来,陆尘埃一路走回了家里,她不知道走了多远的路,寒冷的初冬,她觉得额头有些冒汗,饥肠辘辘。
她不哭不笑不思考。到门口时,看到莫天赐熟悉的卡宴停在那里,莫天赐站在车门外抽烟。她没有心情和他进行任何的交锋,疲惫地朝楼上走,莫天赐却拉住她,尘埃,说说话吧。
她也不拒绝,顺从地坐到了莫天赐车上说,我饿了。
莫天赐带她去吃饭,一路上她没开口,莫天赐也沉默。直到坐在餐厅饱餐一顿后,她才冷淡地问莫天赐,你从一开始就知道?
莫天赐看着她破碎的眼神,不忍直视。
是你拆散了我们。陆尘埃指控他。
要是以往,莫天赐早冷笑出声,但现在,莫天赐抽着烟,看着陆尘埃仿佛一只刺猬竖起全身的刺遮住柔弱的伤口,竟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以前他年轻气盛,为得到陆尘埃施尽手段,这两年没有陆尘埃的消息,他沉寂很多。
或许是因为太思念,他对她的心疼与日俱增。
陆尘埃说完这两句之后也没再说话。
从饭店出来坐上车,陆尘埃低声对莫天赐说,我不想回家。
莫天赐愣了下,开车转了个弯,朝相反的方向开去。陆尘埃缩在座位上疲惫地闭上了眼,她难过时喜欢睡觉,因为一睡着什么都会忘记。
她不在乎莫天赐会带她去哪里,对她做什么,她觉得自己像一具行尸走肉。任他带着走吧,不管跟他去哪里。
再睁开眼,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看周围,竟是荒山,以前她与莫天赐独处,只觉危险与害怕。但现在她却安静地转头看了看周围。
莫天赐看到她平静的神情笑了,也不怕我把你给卖了?
她问,这是哪儿?
莫天赐打开车门说,下车吧,带你去好玩的地方。
陆尘埃推开门,看到一栋楼,莫天赐带她绕过那栋楼,眼前忽然一片明亮,就算心情低落,但陆尘埃还是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看着眼前山峰上,竟然是一个巨大的滑雪场!
莫天赐带着她一路走进滑雪场边的另外一栋平房里,换滑雪服和鞋子,他说,我不开心的时候经常来这里,不知道这个方法对你实用不实用。
陆尘埃换着滑雪服,稀奇地看了眼莫天赐,他竟然还有这种文艺爱好。
她是第一次滑雪,穿完厚重的滑雪服,再去系鞋带时竟有些弯不下腰,莫天赐看她费力,走到她旁边拦住她,别动。
说着他蹲下身,手法娴熟地帮她系好了鞋带,并且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打完还抬头特讨好地看着她笑。
她转过脸,看久了莫天赐的趾高气扬,现在忽然看到他的温柔真是异常别扭,而且剑拔弩张的两人突然做这种情侣的动作真是诡异。
所以莫天赐刚帮她系好鞋带,她蹭地站起身准备假装活动下,但她忘了自己穿的是并不熟悉的滑雪鞋,她刚站起身,脚下一滑,整个人重心不稳地朝后面栽去。
啊——她发出一声惊呼,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只觉腰间一紧,她被揽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第12章 仿佛你的路人甲
她惊疑不定地抬起头,看到莫天赐温柔的眼,他的手紧紧地扣着她的腰,两个人近得她可以听到莫天赐的呼吸声。
她顿时尴尬得无地自容,刚想推莫天赐的手臂,没想到莫天赐已经小心翼翼地放开了她的腰,跟没事人似的,轻声说,小心。
出门时,为了避免再摔倒,莫天赐朝她伸出手,她装作视而不见,莫天赐也不介意。一路带着她到滑雪场,到了滑雪场,他又体贴地给她绑上了滑雪板。
陆尘埃以为莫天赐会教她滑,没想到他帮她绑好滑雪板,只告诉她一句,不要害怕摔倒。便挥舞着滑雪杖进了场内。
陆尘埃站在滑雪场欲哭无泪,滑雪场内是有教练的,但进来前莫天赐已经叮嘱过那些教练不准教她。她还以为莫天赐想亲自教自己,没想到是为了看她出丑啊。
她迫不得已地拿着滑雪杖缓慢地朝滑雪场内滑去,开始她还有点拘谨,但一步三跌倒地走着,她忽然发现摔跤时并不疼,相反还有一种痛快的感觉。
而且她发现自己专心地研究滑雪杖和滑雪板的规律,心内便容不下别的事情,刚刚的难过竟然消减不少。
她吐了口气,这样也好。
她笨拙地继续挥舞着雪杖,忽然听到耳边莫天赐大喊小心,她还来不及抬头看发生了什么事,忽然被一股重力狠狠地撞了出去,整个人抛到空中,人仰马翻地滚到了几米之外,她两眼冒金星地躺在地上,心想今天的运气可真够衰的,还没学会滑雪,就被别人当雪滑了!
莫天赐急急忙忙赶过来蹲在她身边喊,尘埃尘埃。
几秒后,她从眩晕中意识过来冲他摇头,我没事。这时一个男生匆忙跑来道歉,他说他刚刚从高处滑下一时没掌控好力度和方向才会撞到她。
莫天赐站起身揪住男生准备打,陆尘埃连忙拦下他,扶正滑雪帽没好气道,你至于吗,我不是好好的没事吗。
莫天赐想起刚刚的场景,男生像一个炮弹般从山坡上冲下来撞向陆尘埃,他的心都悬了起来。虽然他知道滑雪难免会遇到这样的冲撞,而且穿着厚厚的滑雪服,其实并不会摔疼。
但他还是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