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媚意横生,“山鬼!”
事实上她是以“弄风”的名号发的第一首词,接连作了几首词之后,就有粉丝说,弄风的词隐有屈子的风骨,笔走游蛇,想象瑰丽,风格多变难以捉摸,像山中精灵,就像屈子笔下的山鬼,干脆,就叫山鬼吧。
自此之后,知道“弄风”的人越来越少,“山鬼”反而越叫越响。
“谢谢,非常感谢大家长久以来的支持,我才有了写下去的动力。”镁光灯下,她如雪的肌肤泛起莹莹光泽,如同暖玉。
呼声更高,白羽趁机让她献唱一首,适才与她琴箫合奏的卫冬阳也跟着劝。
她回头看了眼卫冬阳,发现他满怀期许看着自己。
也罢,她点点头,报出一位古风圈大神的作品。
才刚唱了一句,粉丝的尖叫就盖过了她哀婉的歌声。
陆行简前额几绺碎发遮住眼睑,漆黑的眸子看不出半点情绪,目光空空,却吃力地盯紧舞台上那道纤细的身影。
“……你曾停留在她身边身边
她只触碰到你犹豫的指尖
……
多年后梦醒时分学会了想念
可那些画面再未能浮现
……”
台上的人衣袂飘飘,声音时而低回,时而悠扬。
唱的什么他一句也没听,只记住了这两句,放在膝盖的手暗暗叩紧。
在粉丝热烈的呼喊和掌声中,她优雅地鞠躬退场。
回到后台休息室,卸妆,洗脸。刚拿热毛巾擦完脸,有人敲门。
“请进。”
卫冬阳抱了一大堆吃的进来,笑容挂在脸上,明亮又温柔,恰似他的名字,冬日里的阳光。
“先垫补一下,等下王一请咱们吃大餐。”
楚净拧干毛巾,挂在架子上。“谢谢。”
卫冬阳发现,素颜的她比之方才,愈加光彩夺目。体贴地打开红豆香芋奶茶盖子,插上吸管,递给她,“辛苦了,喝一口暖和暖和。”
楚净捧起来喝了一口,捏起一块芝士蛋糕,翘起唇角,“我一直很怕跟人沟通,说实话,来之前还挺担心,担心跟大家相处不好,没想到大家在现实生活中也是这么随性,好相与。更没想到,那些孩子们那么热情。”
他们的创作都是线上交流,倒是举办过几次线下活动,但楚净从未参加过。今晚的音乐会是个例外。游戏设计方王一和卫冬阳都在她词作事业起步阶段鼎力相助过,这次他们盛情相邀,她不好拒绝,况且,大部分演出人员都跟她有过愉快的合作,严格算起来,大家并不陌生。
卫冬阳笑着拉过一张椅子在她对面坐下,“大家见到你都惊艳了,都在说,果然词如其人。”
楚净咧嘴笑,说:“那是大家太抬举我,你的萧吹得特别有味道。”
卫冬阳自谦,“你琴弹得才叫好,真是‘新声妙入耳’。”
俩人随意聊起来,当听到楚净从小跟随妈妈学琴学画,忍不住夸赞:“难怪你如此才华横溢,想必令慈一定不凡。”
“我哪儿有什么才华,我妈妈才是才华横溢。她什么都会,可惜我只学到一点点皮毛。”
楚净垂下眼睑,卷卷的睫毛映下浅浅的阴影。
卫冬阳还想说什么,有人敲门,演出结束,要搬器械。
他对楚净说了声待会儿见,随那人离开。
*
原本,音乐会一结束,陆行简即匆匆离场。听完那曲琴箫合奏他就立刻想离开,只是周遭坐满了观众,走动不便。
“陆总留步!”
王一拖着满头大汗冲出粉丝包围圈,举着名片,一路小跑至陆行简跟前。
“陆总,您好,我叫王一,是……”
“你想要我投资?”陆行简直截了当。
王一没想到这位财神爷如此直接,努努鼻子,找不到话接。
原本,他对《战国魂》很有信心。大约是其浓郁的古典情怀触发了弥漫在许多人心头的思古风,各路英雄积极配合,作品非同凡响。但只有人才是远远不够的,必须有足够的资金。不巧,设计者只是几个刚出茅庐的新人,没有那么多资本。因此,除了回报粉丝和玩家,这场音乐会的另一个核心主题就是接洽几家实力派娱乐公司,争取投资电影和动漫制作。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陆行简,他可是他们最想拉拢的投资方。放眼整个C市,没人比他更有这个能力了。
可现在,陆财神爷这副姿态,连名片都懒得接,让他很有挫败感。
“陆总一贯直言直语,不喜欢绕弯弯。” 白羽干笑两声接过名片,不着痕迹打圆场,“怎么样,陆总,今晚的场面你也看着了,知道《战国魂》的受欢迎程度了吧?”
“充其量算作还可以。”陆行简口吻平淡,面上无甚表情。
白羽松了一口气,陆行简从不轻易夸人,他说还可以,那就是很好了。于是,满怀期待看着他。
陆行简眯了眯狭长的眸子,视线掠过白羽,扫了下吴滔,最后转移至王一脸上,“后天上午九点,你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入口处,王一眼睛仍直愣愣盯着前方。
“傻了你?”
白羽推推他。
“他、他竟然答应了?我、我不是在做梦吧?”
白羽“噗”地笑了,猛拍了他一掌,“疼吧?疼就不是在做梦!王总,走吧,大伙儿都等着你一起庆祝呢!”
*
陆行简一行直奔“影子”会所。
唐凡嘴里斜叼着烟卷,冲身边的美人使了个眼色,美人十分伶俐地把其他三家的钱归拢起来。
“哥儿几个,对不住了啊,承让承让!”
输得最惨的吴滔真想把烟头塞他肚子里,最好烧死他。白羽散了场并没跟他回家,而是跟那帮人去喝酒,心里憋着一口气,哪有心思打牌。
陆行简独自靠着皮椅,长腿搁在矮凳上,提着一瓶酒,一口又一口。
“诶,我姐夫怎么了,闷闷不乐的,我派了好几个妞过去都被他打发回来了,什么情况?”唐凡弹了弹烟灰,扔了一张牌。
“被你恶心的了。”
吴滔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果然,不到三张牌的功夫,唐凡大喝一声,推倒了牌,“滔哥,小弟对不住了。”
那副贱样,欠揍!幸好,某人的专属铃声响了,他立刻划开接听键,“老公,散了,来接我。”
声音有点飘的,八成是高了。吴滔“噌”地站起来,冲陆行简招呼,“你来接班,我去接人。”
陆行简兴致淡淡的,“散了吧,我今儿没心思,跟你一起走。”
他俩一走,只剩三个人,那还打个屁啊,唐凡牌一扔,撒丫子跟上吴滔,赖皮狗似的叫着嚷着要钱。
*
天幕嵌着几颗星子,晚风徐徐。饭店前的广场灯火通明,彩色喷泉流光四射。
白羽脸上泛起胭脂色,裙摆轻扬,宛若张翅欲飞的蝶。脑袋还算清醒,眼神有点飘了,脚下深一下浅一下,幸好有楚净扶着,没有摔倒。
“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你等我电话!”她抓住楚净的手,醉眼放着兴奋的光,“跟你讲,那个寺可灵了。去年这个时候,我妈老喊头痛,我就带着她去寺里求了张符,回来就好了。”
“是么?那我一定要去拜拜了。”
未来得及换衣服,楚净身上仍是演出时的曲裾,宽衣博袖,整个人看起来愈加纤瘦。青丝倾泄至腰间,古梅图案的束带牢牢缠了几圈,纤腰盈盈。
陆行简推开车门就看见她迎风而立飘然欲飞的模样,发丝轻扬,裙带曼舞。他没见过奔月的嫦娥,但笃定,奔月的嫦娥一定美不过眸中之人。
窗落下一半,畅通无阻的,楚净一眼就望见了驾驶座上的人,准确无误地望进那双冷冽清透的眸子。那双眼,除了他,不会有第二个人。
呼吸一滞。
他的面庞,却如何都看不清。
就像岩壁上飞衣彩饰的佛陀、飞天,初凿时一刀一斧都劈进岩石的心脏,但年深月久,纹彩会斑驳,轮廓会模糊,五年,一千八百个朝夕,人脸岂会比坚壁的佛像还坚固?即使曾铭心刻骨,即使曾痛入骨髓,终究敌不过时间平和又残忍的拂拭。
昏黄的光里,陆行简的容貌犹如泛黄的书卷上雨水沾湿的陈年旧字迹,楚净如何都辨认不出,仿佛是别人代替她经历了他们的四年。
“嘿,楚净,”白羽拍拍她肩膀,指指扶着自己的吴滔,“这是我男朋友,吴滔。”
楚净回神,笑着打招呼,“你好。”
吴滔颔首,闻到怀中人浓浓的酒气,抬头看着楚净,郑重的,“给你添麻烦了。”
“不客气。”
“楚净!”
卫冬阳拿着一件女式大衣急急追过来,披在楚净肩上,关切的,“外面风大,这套曲裾太薄了。”
“谢谢。”
楚净侧身,正对上他眼,刻意避开车窗□□出的视线。
卫冬阳对吴滔、白羽表示谢意,“承蒙二位相助,我代表今晚的所有演出人员,向二位表示感谢。”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吴滔淡笑,“白羽酒品不好,我们先行一步。”
白羽朝他们挥挥手,摇摇晃晃跟着吴滔上车。
楚净、卫冬阳往回走,不知何故,楚净老觉得后背有视线盯着,冷冷的,很不舒服。
作者有话要说: 修文
☆、第三章
白羽懒洋洋趴在吴滔肩上,吴滔喂她喝了口随身带的醒酒茶,醉意立减了几分。她打开手机,播放刚才拍的饭桌视频,哈哈大笑,“楚净太贫了,第一眼以为她是高冷系的,聊high了才发现是二萌货!人那么漂亮,词写的赞,歌也唱的那么好,这种人生来就是让人嫉妒的!”
“多年后梦醒时分学会了想念
可那些画面再未能浮现
……”
手机传出刚录的歌声。
突然一个急刹车,车头距离护栏不到一掌的距离。车上人身子猛地前栽,打瞌睡的唐凡忘了系安全带,一下子撞到了门框。
陆行简揉揉眉心,略显懊恼,看着后视镜里的吴滔,“你来开。”
吴滔若有所思皱了下眉,松开白羽,下车和他换位。
*
难得一聚,参加活动的大多数都去K歌了。当卫冬阳和楚净到酒店时,被王一包下的整层楼只有他们两个人。
“王一也太霸气了吧!”
楚净不由感慨,在紧邻风景区的酒店包下一整层,王一说什么也算半个有钱人了。
卫冬阳绅士地替她将行李拿到房间,“他这个人敢想敢干,之前我提醒他,要是票卖不出多少,就赔大发了。你猜他怎么说?他说,赔就赔,我王一什么时候怕过!”放下行李,转过身,正对她,“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带你四处逛逛,如何?”
她抱歉一笑,“不好意思,刚和白羽说好了,明天去玄隐寺。”
“没关系,那你们好好玩。”
洗漱完毕,楚净裹着浴巾仰躺在床上,一边擦头发一边给家里打电话。
洛洛碎碎念了几句就把电话给了宝宝,宝宝不怎么说话,只“嗯嗯”应着。楚净习以为常,能听到他的声音就很开心了。末了,宝宝说了一句:“妈妈,早点回来。”
软软糯糯的童音犹如清透的山泉,楚净的心被打湿了。
*
第二天早上,楚净依约来到酒店前的榕树下等白羽。
九点整,昨晚白羽乘的那辆车驶入视线。
腮边才刚酝酿出一点笑意,转瞬即僵硬,因为,她看到司机不是别人,正是陆行简。
“嗨,等久了吧?”
正犹豫要不要离开,白羽已经跳到跟儿前,二话不说,拽着她就往车上拖。
楚净额上沁汗,迟迟没有抬脚。
“怎么了?”白羽跺跺脚,“你是不是反悔,不想去了?”
“没,怎么会呢,我是在想有没有落下东西。”楚净闭闭眼,上了车。
陆行简从后视镜看看她,没说话,戴上墨镜,启动车子。
白羽递给她一杯咖啡,话匣子也跟着打开,“吴滔你见过了,开车这位帅哥,陆行简,吴滔的好朋友。嘿嘿,这个城市最高最漂亮的大楼,都是他家的。跟你讲,陆总可有孝心了,今天是专程去玄隐寺为爷爷求护身符的,咱们正好搭顺风车。诶,楚净,你是给谁求的?”
楚净心脏骤跳,下意识瞟了下驾驶座,底气不足的,“给一个亲戚家的孩子。”
陆行简透过墨镜正大光明地看着后视镜,那女人卷而浓的睫毛小扇子一般忽闪忽闪个不停。情不自禁勾了勾唇角,多少年了,她还是改不了一说谎就拼命眨眼的毛病。
白羽深信不疑,捧起咖啡杯,边喝边含混不清地嘟囔:“小孩儿啊,那是得求一个,随时带在身上。唉,说起来,我以前是最不信鬼神什么的,可是现在呢……”
白羽一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聒噪归聒噪,却避免了许多尴尬。
玄隐寺建在景山西峰,海拔五六百米。C市大部分属平原地貌,只玄隐寺所在的北部地区蜿蜒着一片低山丘陵。
该寺始建于南朝宋时期,距今一千六百多年的历史,是佛教传入南方最早兴修的寺庙之一,第一位驻锡在此的是一位西域南下弘扬佛法的高僧。据说其佛法高深,讲经说法时,山上的麋鹿都卧于身侧,聆听法旨。经年累月,景山的野兽都不伤人……
白羽讲了一路玄隐寺的种种神奇和现任方丈的八卦。
到了地儿,楚净抬头,山门开在高台之上,檐宇高翘,上一任佛教协会会长手书“玄隐寺”三个大字高悬匾额之上。风一吹,檐角串铃清脆作响。
“这么高啊?”
高台比几个人人叠起来还高,两侧台阶又抖又窄,只容一人通过。望望那些弓腰、艰难举步的游客,楚净心生畏怯。打小,她连800米跑都没及格过。
“大殿建在山上,要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爬山去,多的是比之眼前更陡更峭的,要是怯,趁早别上去!”
如此冰冷又讽刺意味十足的话,不用看也知道出自谁之口。
楚净隐隐动怒,握了握拳头,不作理会,眼睛依旧盯着陡峭的台阶。口舌之争,没有半点意义。
吴滔看看陆行简,欲言又止。这货平时不爱说话,今儿个是怎么了,平白无故挤兑一个素昧平生的女人,吃错药了?白羽皱眉,想替楚净说话,却被吴滔用眼神止住。
攀登前,白羽突然喝道:“等一下,我要拿一样东西!”神情严肃。
在大家探询的目光中,她缓缓拉开包,献宝似的掏出一包卫生巾。那快活的神色,活似偷馋猫丢了鱼。
……
吴滔率先将头扭向一旁,陆行简太阳穴隐隐抽搐,楚净忍不住“噗嗤”笑了。
最终,为舒服着想,两位女士毫不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