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时光- 第126部分

苏以信不忍地别过脸去，倔强地忍住眼眶的泪，沙哑道：“医生说妈有严重的抑郁症。一心寻死。”

听到这话，苏以素顿时愣了一下，随即发出更大的吼声，“不可能！阿妈她的心态明明那么平静！上次我跟她通电话，她还说……还说……”说着说着，她不禁悲从中来，大吼渐渐变成了哽咽，最后竟悲不能语，只有止不住的泪能够释放心中的慌乱。

苏以信紧紧地握着拳，一句话也不说，双眼一样又红又肿，守在沈秀兰的床头这么久，该哭的哭了，还说的也说了，大悲大戚之后，剩下的只有平静。

只是这种平静，比大哭大吼更加沉痛。

“阿妈……”

哭过之后，苏以素也冷静下来了，怔怔地望着如同一张苍白的纸的一样的沈秀兰，嘴唇蠕动，无力地叫唤着她。

似乎，只要这样不停地叫，沈秀兰就会醒过来，微笑着看着他们。

熟悉的画面蓦地涌进脑中，那时阿爸也是这样毫无生命一样躺着床上，等待着死神的来临。

可是，生离死别，经历一次，就够了。

阿妈……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一分一秒都在折磨着苏以素两人。

仿佛敖过了一个世纪，天，终于亮了。

苏以素无神地站起来，走到窗边拉起了窗帘，微弱的晨曦的光淡淡地照进来，柔柔地洒在她身上。

这是……唤醒黎明的光。

苏以素望着窗台上的倒影，心中默默地念着。新的一天来了，阿妈，你会和新的朝阳一样醒过来吗？

依然守在床头边上的苏以信揉揉疲惫的双眼，又看了看沈秀兰——依然是沉睡着，依然是微弱的呼吸。

眼眸顿时又暗了下去。

抬眸望着愣愣地站在窗边的苏以素，他站起来，道：“苏以素，我出去买点早餐吧，你看着阿妈。”

苏以素默默地点点头。

苏以信抬脚刚要走，却感觉床边的被子动了动。

他顿时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地低头望去，却发现露在外面的沈秀兰的手轻轻地动弹了一下。

“苏以素！！”下一秒，他顿时发出惊喜的叫声，蹲下去紧紧地握着沈秀兰，目光紧紧落在沈秀兰身上。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又惊喜又不安。

苏以素听到呼声，连忙跑过来，“阿妈！”

两人忐忑等等着沈秀兰苏醒。那短短的一分钟，却如坐在火炉边一样难熬。

沈秀兰终于幽幽地睁开了眼睛，早晨的光线其实还是很微弱，但是，对于已经昏迷了整整一天的沈秀兰来说，无疑是刺眼的。

她下意识地又眯上了眼睛。

然而耳边又蓦地传来两道惊喜的叫声。

“阿妈！”

“妈！”

沈秀兰不由得又睁开了眼睛。

呼吸依然有些困难，她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才看清苏以素和苏以信的流着泪的脸。

“阿信……素素……”她艰难地挤出一丝笑容，慢慢地抬起手想安慰他们。

“妈！”苏以信将她的手紧紧握在手里，“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们了！”

苏以素蓦地哭了。带着浓重的哭腔道：“阿妈，你不要扔下我们……永远都不要……”

沈秀兰轻轻地摇摇头，“傻孩子……阿妈总有一天会走的……迟与早，舍与不舍，都要走……”

“我不要！”

望着泪流满年的一双儿女。沈秀兰沉沉地叹了口气，“你们……为什么要救我呢……我在梦里……见到老苏了……他说……他说……”

“妈，爸一定是说要我们好好地活下去对不对？”没等沈秀兰说完，苏以信就打断她的话，生怕她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

沈秀兰却只是淡淡地摇摇头，什么也没说。空洞的眼神直愣愣地望着天花板，消瘦的脸庞上依然没有一丝血色。

“苏以素。快去叫医生来。”

“噢……”苏以素虽然很不情愿离开沈秀兰，却还是不舍地站起身，飞快地跑了出去。

沈秀兰又开始昏昏沉沉了。

苏以信一看，连忙不停地晃着她，“妈，不要睡。陪我们说说话好不好？我有很多话很多话想要跟你说……”

“阿信……妈妈……很困……很累了……想睡一会……”

“妈！不要睡！”

沈秀兰努力地侧过头来看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阿信，你实习结束了是吗？”

“是的，妈。”

“下学期……就可以出去工作了吧……你去接你爸的手……把公司发扬光大……那是……你爸一生的心血……还有素素……你也要照顾好……我和老苏……会在天上看着你们的……”

“妈！我不要！”听着沈秀兰的话。苏以信心里的不安比她昏迷的时候更加强烈，“妹妹是你的女儿，她还懵懵懂懂的，又不肯听我的话，应该由你来照顾……妈，你听见了吗！妈……妈！”

可是，沈秀兰昏昏沉沉的，又睡过去了，无论苏以信再怎么惊慌地叫着，她都没有再睁开眼睛。

“妈！”

苏以信悲戚的哭喊声响彻了整条走廊。

叫了一声医生回来的苏以素顿时愣在门口，面如死灰地盯着病床，心脏剧烈地颤抖着，却总不敢走过去。

医生紧跟其后，见到这个情况，连忙疾步走到床头，测了沈秀兰的心跳。

苏以信苍白着脸紧紧地盯着医生，“医生，我妈她……”

医生脸色凝重地摇摇头，“对不起，病人呼吸道衰竭，已经停止呼吸，请准备后事吧……”

轰！

还站在门口边上的苏以素听到医生这话，顿时无力地跌倒在地上。

胸口……好痛……好像，已经无法呼吸了……

阿妈……

阿爸去世的时候，你是不是也是这样的……

可是，我已经经历两次了……

苏以素紧紧地捂着胸口，却忽然忘了怎么哭。

哀莫多于心死……

苏以信沉痛地闭上眼睛，任由肆意的泪蔓延，低下头沙哑道：“苏以素……以后……我们就是孤儿了……是孤儿了……”

第201章　身世噩梦

“孤儿……”

苏以素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抬眸无神地望着同样沉痛的苏以信，忽然意识到，从此以后，她和苏以信，真的再没有人守在家里等着他们回去了……

她抿着唇，黯然地低下头去，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生活既然已经痛到无可附加……那么，是不是也到了需要勇敢地面对的时候？

站在风雨中，越挫越勇。

这一年的冬天格外寒冷，寒风凛冽得刺骨，夜晚夜深人静的时候，甚至发出悲恸的哀嚎声，分外煽人泪下。

不知道，是否上天也在替他们悲伤？

2014年1月17号。

距离春节还剩下两个星期。

苏以信兄妹将沈秀兰葬在了苏域的旁边。

那天天色依然不是十分好，公墓园里道旁的书都掉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树枝上偶尔飞过一两只出来觅食的飞鸟，站在树枝上许久，“呼……”的一声，飞远了。

苏以素紧紧地咬着嘴唇，暴露在在寒冷的空气中太久，已经变得有些发紫，她却仿佛浑然不知一样，紧紧抱着手里的那株茑萝花种，一言不发。

“苏以素，种下去吧。冬天种下去，还不知道活不活得成呢。”

苏以信强作坚强地走过来搂着她的肩膀，轻轻叹了口气。

茑萝，那是父母的定情之物。

相互依附。或许，从一开始，他们阿妈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只要苏域倒下，失去的依附的沈秀兰，也就断开了根……

就让它伴在父母的墓旁，顽强地生长着吧。

苏以素低下头，望着手里那株弱小的在风中不断摇曳着的茑萝花苗，眼里的泪又止不住地哒哒地往下掉。

苏以信见状，连忙伸手去替她擦掉眼角的泪。安慰道：“苏以素，就算爸妈不在了……还有我呢……我……会撑起这个家的……”

苏以素小声抽泣着，“阿爸阿妈都不在了，这个家。哪里还像家？苏以信，我们是孤儿了……是孤儿了……”

听到这话，苏以信一直强忍着的泪水也不可抑制地肆意而下，难过地别过脸去，任刺骨的风如刀割一样风干脸上的泪痕。

寒风依旧呼啸着，发出如狼叫一样的声音。

公墓园外忽然又走过来一个人影。

苏以信感到身后有些一样，不自觉地转过身去，却看到许久不见的谈纪瑶默默地站在他们身后，手里捧着一束白菊。

好些时日不见，她。又憔悴了不少。

苏以信顿时愣住了，不知道该要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这样一个曾经深爱着的又给他以沉重打击的人。

是仇人，还是曾经的恋人？还是……

不知道，他不知道……

很快，悲痛着的苏以素也发现了谈纪瑶的存在。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看到谈纪瑶站在自己身外几丈远，苏以素顿时恨得直咬牙，当下甩开苏以信的手，将手中的茑萝花苗塞到他手中，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谈纪瑶面前，狠狠地盯着谈纪瑶，仇恨的双眼几乎要滴出血来。

低眸望了一眼她手里的花束。苏以素猛地伸手抢过来，如同撕毁痛恨的敌人一样三两下就将那束包装精美的白菊蹂躏成残花败枝，狠狠地扔在地上，抬起脚用力地踩了几脚，指着通往墓园外面的小道吼道：“谈纪瑶！这里不欢迎你，你给我滚！”

谈纪瑶抿着唇。望着地上那束在风中无力地摇动着的残败的花束，愧疚地后退几步，脸色惨白，“苏以素……对不起……我只是……想来送送姨母……”

苏以素嗜血地冷笑一声，“你走。阿妈不想见到你！我们全家都不想见到你！我们家变成这样，全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谈纪瑶，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不去死！”

撕心裂肺的吼声在寒风中久久地哀嚎萦绕着，谈纪瑶脸色越加惨白，被苏以素逼得步步后退，却仍是不死心，求道：“苏以素……我知道，我罪恶深重，可是，求你让我送姨母一程……哪怕看一眼也好……”

“啪！”

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忽地响彻天空，苏以信顿时心头一凛，回过神抬头望去，却看见谈纪瑶痛苦地捂着左脸，眼里充满了悲伤，而苏以素还声嘶力歇地吼着，“谈纪瑶！你滚！！”

苏以信生怕苏以素失去了理智，又做出别的冲动的事情来，连忙走过去拉住苏以素，厉声道：“苏以素，你不能这么做！”

听到这话，苏以素失望地回过头来看他，眼神的悲痛与愤怒直让人颤抖，“苏以信！是不是到现在你还要护着她？苏以信，她不爱你！她不爱你！！她还是害死阿爸的凶手！”

谈纪瑶被扇过的脸颊有些红肿，听到苏以信这番指责，在心中越加愧疚，惨白的脸庞蓦地流下两行清泪，望着苏以信沙哑道：“苏以信……你让她打我吧……只要她可以发泄，打多少次都可以……”

苏以信正想说什么，又发现被拉住的苏以素挣扎开了她的束缚，走过去一把推开谈纪瑶，“谈纪瑶，不用你在这里假惺惺！你给我滚！”

谈纪瑶意识不防备，被苏以素猛地一推，顿时跌跌撞撞地后退几步，摔倒在地上。十指连心，小道铺着凹凸不平的沥青石，没有任何防护的双手在冰冷的地上经过这么猛地一摩擦，顿时溢出血来，在凛冽的寒风刺骨的吹拂下更加痛彻心扉。

苏以信见状，连忙过去扶起谈纪瑶，抓住她的手细心查看伤口，“你没事吧？”

谈纪瑶缩回双手，轻轻摇摇头，抬头却看到苏以素快要溢出血来的仇恨的眼眸。

苏以信见谈纪瑶的眼神有些异样，不禁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却刚好迎上苏以素愤怒的目光，他不由得又是心头一颤，嚅嚅地叫了一声，“妹妹……”

苏以素蓦地发出一声冷笑，“妹妹？苏以信？你也还知道我是你妹妹？那么，你记得她是我们家的仇人吗？！你记得吗！”

苏以素痛彻心扉的吼声声声穿透着苏以信的耳膜，他悲戚地闭上双眼，也怒吼地制止道：“苏以素！你够了！”

听到苏以信这样的怒吼，苏以素顿时愣住了，睁大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苏以信，始终不相信有一天苏以信会为了这么一次人这样对自己大吼。

谈纪瑶也被苏以信这一声大吼吓了一跳，又连连后退了几步不敢去看他。

苏以信黯然地低下头，深深地呼吸几下，努力压制住心中的复杂的情绪，许久许久才用自以为最平静地语气道：“苏以素，谈纪瑶她……是你亲妹妹。沈秀蝶，才是你的亲生母亲。”

轰！

苏以信这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一样直直地从苏以素头顶上劈下来，她双腿一软，踉踉跄跄地后退几步，震惊地盯着苏以信，扑过去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害怕而绝望道：“苏以信，这不是真的……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苏以信别过脸去，悲戚地闭上眼睛不敢去看她，言语间已有些哽咽之一，“苏以素，我没骗你……千真万确……你不姓苏……你和谈纪瑶一样……姓谈……你们是双胞胎姐妹……你也不是22岁……你只有21……”

“不……”苏以素绝望地倒在地上，用力地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来，脑海里一片空白，顿时失去了思考能力。

谈纪瑶的震惊并不亚于苏以素，愣在原地迟迟无法从这个消息中走出来，只道苏以素绝望地跌坐在地上，她才猛地抓住苏以信的手臂，道：“苏以信，这是怎么回事？你告诉我！告诉我啊！”

苏以信咬着嘴唇，许久才悲戚地开口道：“那天苏以素手上住院，要输血，医生说她是血型是ab型，可是……父母的血型都是a，不可能生出一个有着ab血型的后代……后来我再三问妈，她才叹着气告诉我那段往事……小姨沈秀蝶当年生你们的时候，因为难产……死了……因为当时你身体状况不太好，被医生抱到了保温箱，而苏以素就被我父母抱着……你父亲谈鸿之是后来才赶到医院的，阴差阳错地以为只有你一个孩子……后来我父母一直在找你们，但是都没找到……”

不……

谈纪瑶也脸色惨白地跌坐在地上，无力地望着跟前的苏以素，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这个忽如其来的事实……

她一直精心设计伤害着的人……以为是仇人的女儿……到头来……却是自己的亲姐姐……

亲姐姐……

呵呵！

命运是否太爱开玩笑了？

她不禁报错了仇，差点连自己的亲姐姐都害死了……

“不！！！！”

接二连三地承受着巨大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