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时光- 第3部分

运动场大门锁着。苏以素站在铁门外往里看，里面有学生在上体育课，三五成群，分散而立，乒乓球、羽毛球、篮球、足球等等，一片喧嚣。放眼望去，她发现运动场对面一角又多建了一幢大楼，原来的艺术楼也经过一番修葺，焕然一新。当年用于圈围的铁栅栏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高高的围墙。墙角的爬山虎爬上了顶端，向墙外蔓延开去。

苏以素轻轻叹了一下，不由得想起了当年年少时。那时，铁栅栏上也缠绕着一种她不认识的藤类植物，栅栏外的路灯光线很明亮，她们一行人等从莫梓林生日party归来，她就在这铁栅栏上，发现了悄悄绽放的夕颜花。江箬聆和林苒调侃她花痴，江风辰就站在一旁笑……

江风辰……念起这个名字，苏以素的心蓦地疼了一下，她下意识地伸手捂住心脏的地方，愣愣的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脸上一阵冰凉，她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悄然落泪。苏以素连忙抹去泪痕，努力撇开心头涌起的千思万绪，转身向校门口走去。

正值上课时分，校园里稀稀拉拉的只一两个人走过。苏以素还未靠近校门，就被值班的校卫叫住了：“哎，这位女士，你来找谁？”

苏以素完全没想到时隔十年，二中的纪律还是这么严格。她又想起了当年还在这里读书的时候，除非是上体育课或是放学时分，否则学校大门是不让随意进出的，学生证必须随时带着，因为偶尔学生会会在人流最多的时候，拦在校门检查。特别是到了晚上，校外人士若没有什么非进不可的理由，值班的校卫绝对会不客气地将其拒于门外。

收起思绪，苏以素露出一丝平和的笑容，道：“大哥，我是二中出来的学生，这些年一直在外不曾回来，十多年过去了，好不容易有个机会，想回来看看。”

校卫这下可犯难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不让进吧，看她样子真不像有不良企图的人，让她进去吧，又违反了学校的规定。

苏以素见校卫面露犹豫之色，也明白了他的想法，不等他开口便又说道：“大哥，我登记一下总可以了吧？你看我难得回来，下一次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听到这话，校卫终于心软了，拿出登记本，指着空白处道：“好吧，填一下这些资料你就进去吧。”

“谢谢大哥！”苏以素喜上眉梢，连声道谢，登记完后便踏入了那坎门槛。

进了学校里面才发现，学校变化竟是如此之大，虽说早做好了心理准备，苏以素仍然忍不住惊叹一番。仿佛走进了一个从未到过的世界，除了横在眼前的那两幢教学楼，曾经熟悉的景物竟无一点踪迹可寻了。

无暇细看那些陌生的布置，苏以素沿着记忆中的路径，径直走进了宿舍区，寻找曾经住过的宿舍楼。她还记得，当年她所在的那幢公寓是女生公寓2，楼前是一片偌大的植物园，种着各种常见的或是珍稀的花草树，小道盘旋回绕，将整个植物园分成好几块。当时所有人都称其为“后花园”，甚至有人美名曰“伊甸园”。

值得庆幸的是，这后花园并没有多大的变化，或许是学校领导觉得改动的工程太大了不值得吧。沿着花架下的回廊慢慢走着，四处张望。攀援在花架上的已经由牵牛花变成了炮仗花，眼下正是开花时节，红红的一串串花枝垂下来，如火如荼，甚是夺人眼球。

感觉有些累了，苏以素在回廊边上坐下，望着眼前这些植物出神。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当年读高中的时候，她和江箬聆、林苒，天天打后花园间的小道经过，一路谈笑风生，不顾形象。偶尔停下来，溜进花圃中，在树底下来回穿梭，寻找一棵长着四片叶子的三叶草。

“素，苒，你们看，我找到啦！”江箬聆举着手中的小草大喊着。

“真的？”

兴高采烈地跑过去，却看到了一株三叶草。

“骗你们呢！哈哈……”

“江箬聆，你去死！”

“别呀，没有我你们的人生会没有意义的……”

“哼……”苏以素和林苒跑开了。

“噗嗤……”回想着当年的情景，苏以素不禁笑出了声，俄而又惆怅不已，那些年少无忧的时光，再也回不去了。

坐了一会，苏以素信步走进了植物园，小道两旁种着七里香，被修剪得平平整整的，连成一片，没有任何美感。她记得，那时，花圃最外层种着的是茉莉花，里面还有一棵夜来香，每年花开时节，茉莉和夜来香的香味夹杂着，淡淡的，浓浓的，沁人心脾，又迷人心智。茉莉花……苏以素脑海里又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江风辰的面容，他就站在那里，低头淡笑着，问她茉莉花的寓意，身后，茉莉花芬芳淡雅。

很多很多次，江风辰就站在这里仰着头，望着她从楼下下来……

苏以信和李意都很默契地没有提起江风辰。她知道，他们怕她又受到刺激，更怕她本来已经忘记了，被被无端挑起情绪。可是，他们不知道，那个人已经刻到骨子里，再也抹不去了。有区别的，不过是见或不见。

有人说，睹物思人的后半句，永远是物是人非。再回头，那人不在原地了，想去寻找，又不知从何处找起。于是逃避，逃得远远的，以为只要久了，就不会再念着了。可是，为什么，记忆却不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去呢？听说，鱼是幸福的，因为它只有七秒钟的记忆，从鱼缸的一头游向另一头，一转身，便又是一个新的世界。没有过往就没有烦恼，可是对于人类而言，这种几近于失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我们都像是一朵麦秆菊，经历过的一切，不管是欣喜若狂的，还是撕心裂肺的，都转化为长时记忆储存在脑海里。有些痛苦的过去，你以为它已经被时间消磨得一干二净了，实际上它还静静地躺在记忆深处，只是你不愿意再去触摸。是的，麦秆菊，寓意永恒的记忆。

手机铃声兀自响起，打断了苏以素的思绪。她连忙从包包里翻出手机。

苏以信来电。

“喂？”

“苏以素，看够了没有，看够了就赶紧出来，我们在校门口等你。”

“噢，我马上出去。”

挂了电话，苏以素回头再看一眼身后的宿舍楼，黯然，离去。

远远便看到了苏以信和李意的身影，果然在校门外等候许久。

校卫看到她出来，挺热情地跟她打招呼：“大妹子，逛完了？”

“是啊，谢谢你让我进去。”

“哎，客气啥呢。”校卫挥挥手，又问道：“有没有找以前的老师聊聊？”

“啊，没有呢，我从小就怕老师，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不敢见。”

“嘿！”听到这话，校卫嗤嗤一笑。

苏以素也报以微微一笑。跟校卫套好了近乎，大概，下次要来就容易多了吧？

点点头，微笑着走向那两人。

“走，带你逛逛阔别十年的江城。”苏以信大手一伸，搂过苏以素就上了车。

一天就这样过去。

跟那一家三口道了晚安，苏以素回了自己房间，躺在床上，思绪万千。江城，这座充满回忆的城市，逃逃避避，兜兜转转，终于还是回到了这里，所有的面孔都不受控制地在她脑海里闪现，回忆像是一个长长的梦，梦里，所有曾经出现在她生命里的每个人都一一向她走来，又一个个地离去。尘封着的记忆似乎都在这一刻得到解禁，所有的场景都堆在了一起，这一张张脸，这一个个画面，编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勾住她的过往，他们的过往，幻化出最初的时光。

那时，他们都还很年轻……

第五章　回到最初的原点

2009年的九月，江城二中迎来了新的学年，校园里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去匆匆，忙缴费，忙注册，忙购物，忙适应环境……他们，有青涩与胆怯，有放荡与不羁，有熟练与麻木，年级的特征全都暴露在他们脸上。苏以素拖着行李慢吞吞地在校道上走着，左右插缝，跟在后面的苏以信终于忍无可忍了，大喊道：“苏以素，你是来上学的还是来散心的！走快点行吗？！！”

苏以素慢悠悠地回过头面无表情，眼神却异常活泼，“苏以信，刚开学的，你瞎嚷嚷什么，稳重点好吗？别坏了你师兄的形象。”

“形象？苏以素，你居然跟我说形象？先把你形象找回来再跟我谈！”苏以信气得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一把拽过苏以素的行李，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气呼呼地抛下她拖着两人的行李就走了。苏以素终于良心发现追了上去，齐肩的短发俏皮地飘着，“哎，苏以信，你要把我行李拿到哪里去，我宿舍在那边！”

在苏以信板着脸的威胁下，苏以素以最快的速度交了费注了册，摆放好了行李。在两人为温饱问题四处侦查时，苏以素接到了林苒的来电。

刚刚按下通话键就听到林苒在那边大喊：“苏以素！你在哪儿？不是说好了搞定后在山卡拉聚餐吗？别告诉我你还没弄好！还有，叫你告诉苏以信你跟他说了吗？”

“这个……”我忘了。苏以素默默低头忏悔。

苏以信见她那个样，大概也猜出什么状况了，又故技重施，一把抢过她的手机，跟林苒噼里啪啦的说了一通，完了以后拉着苏以素就往校外走去，还不忘数落她一番，“苏以素，你说我该怎么说你好，怎么就不见你长点记性？”

苏以素偷偷冲他挤眼挤鼻，心里哼哼两声，不知道怎么说就不说了呗。

山卡拉里亦人满为患，苏以信两人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找到林苒和江箬聆，而她们点好了菜等着了。看到他们，林苒两人又不客气地数落苏以素一番，苏以素却一反常态，一副乖媳妇的样子，乖乖听着，竟不反驳半句，搞得那两人都说不下去了，狐疑道：“这厮今天是吃错药了还是吃错药了还是吃错药了？”

苏以信了然一笑，却不回答。直到苏以素抬起头霸气地突然蹦出“说完了吧？说完了赶紧吃饭，饿死我啦，下面我宣布，聚餐开始！”时他才开口道：“看吧，我就知道是这样。”

“知错不改者，人之本性也。”苏以素摇头晃脑地学着古人刷酸溜溜地接过话，换来苏以信一记爆粟。

吃饭间，江箬聆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对苏以素说道：“明天是莫梓林生日你记得吧？他在怡心订了包间你记得吧？我们要去参加他的生日party你、记、得、吧？”

“记得记得。”苏以素含糊应道。

“莫梓林？我怎么不认识？”苏以信皱眉问道。

“喂，苏大帅哥，”林苒不乐意了，“就不许我们有你不认识的朋友么？”

“当然不是，”苏以信赔笑道，“我这不是奇怪加好奇嘛。”

“他是我们初中同学啊，高中不在同一个班，自然就少往来了，你初中又不在江城读，当然不认识，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苏以素白他一眼。

“好吧。”苏以信摸摸鼻子。

吃完饭再四处游荡一会后，天色早已暗下来了，校园恢复了平常的状态，再无白日般的喧嚣，只有球场上的呼喝声和路人偶尔的谈笑声。

告别了各人后苏以素往宿舍走去。苏以素、江箬聆、林苒三人并不同班，她们的交情都是从初中一直延续到现在的，所幸的是都考到了同一所高中。宿舍熄灯后苏以素惬意地躺在床上，一会儿捶捶大腿，一会儿揉揉胳膊，设想着新的生活。高二了，高三还会远吗？

第二天晚上如期而来，苏以素早早就准备好等江箬聆和林苒来一起去赴会。

穿过嘈杂的走廊，她们三人终于找到了莫梓林订的房间。先到的人已经玩开了，见到她们三人推门进来，也不管认识不认识，立刻就拥了上去，嚷嚷道：“三位美女，迟到了噢，得罚酒~”

“罚酒就免了吧？”江箬聆面露难色，“以茶代酒行不行咯？”

那伙人正欲拒绝，party的主角莫梓林已迎了上来，笑着答道：“当然可以。”

“哈哈，还是老同学好。”江箬聆一边嬉笑着，一边接过旁人递上来的茶杯，一饮而尽。本想装豪爽的她，竟恰好中了那人的招数，下一秒她立刻苦着一张脸喊道：“呜呜……啤酒……”

苏以素和林苒也没有逃过罚酒的命运，莫梓林早已被那群起哄的男生推到后面去了，想帮忙也挤不上来。林苒见无处可逃，也只好接过酒杯，一口灌了下去，好在她也不是不会喝酒啊……喝完后她倒拿着酒杯灿烂地笑了笑，旁边的女生挤上来友好地拖着她走了。

被堵在门口的只剩下苏以素，这时，一个男生喊道：“酒继续来！”很快一杯酒又递到了面前。苏以素认命地拿起酒杯闻了闻，扑面而来的不是酒气，倒像是茶。谁在帮我？苏以素悄悄扫视了一眼围着的人，却没发现熟悉的面孔。

罢了。她一饮而尽。

“好！”随着茶水下肚，凑热闹的人终于散去了。

眼前的视线终于开阔了点，苏以素很意外地瞥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正站在人群里面，含笑望着她。

“哎？沈北丘，你也在啊。”她惊喜的上前打招呼。这个她从小学就已经认识的小伙伴，自小就博学多才，初二时就参加中考并且成功考上了位于城区的江城中学，从此凭空跳跃从同学变成了苏以素等人的师兄，即使后来苏以素也到了城区的二中，也因为各种因素而一直没碰过面，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

沈北丘会心一笑，道：“以素，好久不见。莫梓林是我表弟，所以我也出现在这里了。”

莫梓林恰好听见这话，又嚷嚷道：“你才大我几个月！”

沈北丘淡笑，“那也是表哥。”

而苏以素早已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不会吧？这么爆料的消息我居然现在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可多了。”

“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比如……”

“比如什么？”

沈北丘却只笑不答。

莫梓林在他们说话间又被同学拉走了，沈北丘望了望已经完全投入到嬉戏中的和苏以素一起来的江箬聆和林苒，回过头对苏以素说道：“我和那些人也不熟，相信你也融不进去吧？你性子一向不喜欢这种场合，不如我们坐下来聊聊天好了，反正重头戏也没开始。”

“正合我意。”苏以素欣然点头。果然还是沈北丘了解我啊。

“你号码多少，我没你号码呢。”

“哦，我打给你。”闻言，沈北丘掏出手机举要拨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