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同一个时间。
艾文迪的诊所。
“——等一下,我还没有说完。”
看着艾文迪的表情,家乐心中一阵莫名的情绪,“那个……热牙胶好像充电差不多了,我去看看她们有没有收好。”
说完她就急忙离开了艾文迪的办公室。
充电是在一个闲置的诊室。
这间诊室一般作为备用,家乐来这段时间一直没见它用来看病人,后来就被护士们各种充电了。中午不太忙、艾文迪不注意的时候,沈琳或是邱心婷会偷偷来这边牙椅上睡个午觉。
毕竟是牙科嘛,缺啥也不缺躺尸的地方啊。
家乐走进去,果然,仪器已经满格了,其他护士下班可能粗心,忘了收,这一点以后要说一下。
家乐把它从充电插*座上拿下来。
门口一暗,竟是艾文迪跟了过来。
他靠在门框上,“对着我,你胆子就变得这么小?”
家乐没有抬头,“艾医生,今天的工作已经结束,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如果对我没意思,为什么要跟我跳舞?”艾文迪笑了一下,“你不知道吗,我是个容易多想的人。”
“对不起,我确实不知道——”
“对不起什么?你到底在逃避什么?”艾文迪这次没有放过,却紧紧盯住她,“许家乐,你现在告诉我,你对我一点意思都没有,都是我自作多情,那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来骚扰你——”
家乐一阵慌乱,不得不开口,“是,我对艾医生你,的确一点感觉都没有……我,我最不想要跟医生谈感情……”
说到后来,情绪有些激动,没注意,把充电完毕的仪器随手放在桌上。
艾文迪皱眉,“因为那个陈宽,你就打翻一船人?可以公平一点吗?”
“为什么我要对别人公平?”
家乐抬头看他,“——别人有对我公平过吗?艾医生,你知道什么?你除了开诊所看牙还知道什么?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我至少知道我喜欢你!”
听他几乎是用喊的说出这句话,家乐一愣,本能的去撑旁边的桌子,苦笑道,“对不起,但是我——”
几乎是同时,她的手被艾文迪猛的拨开,“小心!”
家乐莫名被挡到一边,却见艾文迪的手撑在她原本要放的位置。
那个地方,有她之前没放好的仪器。
锐利的尖部靠在桌沿向外,迅速刺破了艾文迪的手,渗出血来。
家乐脸色顿时变得苍白——
牙科器械……不知在谁的嘴里用过……万一有他们未知的病毒和细菌……
这是艾文迪的手……他是代替她挨了那一下……
一时间,她忘了其他的事,忘了之前的争吵和情绪,立刻将艾文迪拖到临近的洗手台,踩下脚踏,将他的手放在水流下面冲洗。
想想不够,还好这诊室虽然较少使用,但基本的配备都有,于是她迅速拧开一瓶新的双氧水,跟艾文迪说了句“忍着点儿”,就对着他的手冲洗。
双氧水遇到血液,产生大量的气泡,家乐足足把那一小瓶双氧水冲完了,再换生理盐水,冲掉泡沫,这时出血已经差不多止住,家乐看到伤口,不到一厘米长,因为是锐器伤,切口比较整齐。
她再拿碘液消毒一遍,翻出防水创可贴给他缠上,依然惊魂未定,“要打破伤风吗?对了你有没有hba抗体?”
整个处理过程中,艾文迪一言未发,只是静静的任她摆布。
这时听到她的问题,他说,“你是不是忘了——充电之前,这个头子应该是换了新的吧?”
被他一说,家乐才想起来,对啊,确实是换的全新的头子,还是她亲自换的……
也就是说,这个伤口也许会造成一时的不便,却不会引起太过严重的后果。
庆幸之余,家乐又有些微的恼怒。
她抬头看向艾文迪,“你明明知道,却让我白紧张——”
“我当时没想到这个。”艾文迪的声音有几分低沉。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
看着他幽深的眼睛,家乐忽然忘记,他们之前到底在吵什么了。
——那其实,并不重要吧?
四目相对,某种情绪在酝酿。
不愿承认,却又无法掩藏。
艾文迪那双眼睛越发幽深晦暗,近在咫尺。
家乐不知道自己是先闭上了眼睛,还是先碰上他柔软却又霸道的唇——
那个充好电的仪器已经被放在远远的角落,家乐抵上了身后的桌沿。她不得不抓住艾文迪的衣襟,来稳住自己的重心。
家乐闭上眼,被艾文迪的唇舌带的无法思考,早已忘记自己说过什么。
直到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两人。
他们稍稍分开,家乐扶住桌子,深深呼吸久违的氧气。
艾文迪拿起手机,看到上面的来电提示,微微皱眉,他果断的关了静音,将它扔在台子的角落。
他转头看向家乐——
家乐还在微微喘息。
尽管有那通电话的打扰,两人眼中的光却没有褪去。
诊室正中有一台牙椅。
自从安装之后就没有被用来治疗过,有时员工会在上面打个盹,他知之为不知。
艾文迪的胸口微微起伏着,他一把拉开墙边立柜,里面果然有消毒后还没用过的铺巾。
铺巾是专为种植手术设计,打开来够宽够长,可以将牙椅上的病人从头到脚的盖住。
家乐看他将无菌巾铺上牙椅。
铺了两层。
牙椅被调到接近水平于地面的角度。
大概是被吻的有点失神,家乐愣愣的看他做这些动作,却完全无法形成思考。
直到她自己,被艾文迪一把抱上这个铺了两层无菌巾的牙椅——
外科病房的楼梯拐角。
邱心婷在打了十多通电话都无人接听之后,终于忍不住,拎着包冲下楼梯。
她等不及了!
她一定要让elvin知道,【无所不能的许护士】……就tm是个笑话!
☆、48|6。7|
家乐记得,她初来乍到时,被科普过这张牙椅的来历。
这家诊所因为足够高端,所以有不少老外客户。老外嘛,人高马大的很多,身高两米、体重两百斤的不是没有,所以,艾文迪最初设计这间备用诊室的时候,专程去欧洲定制了一台特大型牙椅,尺寸和载重量足以承担任何体型的客人,而不至于被压垮。
初衷是合理的,但后来艾文迪习惯了用其他常规诊室,真正那么高壮的老外也难得遇上,于是这张kingsize的牙椅也就暂时没有派上用场。
而现在,她亲自体会到了这张牙椅的好处。
比如她躺在椅子上,头脚身侧都有相当的富余。
富余到……艾文迪可以从容自如的对她上下其手。
他取下眼镜,将白袍挂在牙椅上方连接照明设备的机械臂,只着深色的洗手衣,然后低下来,撑在她肩膀两边。
家乐近乎水平的躺在牙椅上,仰头望着他。
她喉咙发干,微微战栗,在他的凝视下,几乎要达到燃点。
艾文迪黑亮润泽的眼睛定定的看了她几秒,然后捧着她的脸,继续刚才被打断的那个吻。
失去眼镜的遮挡,艾文迪看起来有一种陌生的危险。家乐被他的气息包围,被他的肌肤炙烤,仿佛陷入一个无法挣扎的漩涡。
他的吻离开她的嘴唇,渐渐移向下方,却遇到了阻碍。
家乐感觉到,自己护士服领口的第一颗纽扣被他灵活的手指解开……
这个感知让她混沌的脑子稍微清醒一点,肌肉紧张起来,似乎想要跳出这个难以自控的状态。上方的男人似乎注意到,握住她放在身侧的手。
家乐的手被他用力的握住,又是一阵失神,不由沦陷更多。
直到她感觉到了上方的空气,和下方的布料,才惊觉两人之间几乎已无布料的阻隔。
她看到这个男人果橙的肩,胸前的细密汗珠,手臂上有力的肌肉线条。
他落到额前的刘海,纤长的眼睫,以及她不敢对视的眼睛……
心中有个声音急切的说,不,不能继续。
但她没有力气去阻止将要发生的一切。
她发不出声,使不上力,只能感知,只能沉沦。
不,不要放弃……
邱心婷在出租车上,看着那十多条没被接听的电话记录,心中烦躁不已。
艾文迪一定还在看病人,没办法接听。
想必此刻,许家乐也是一脸无辜的扮演着纯情护士的角色吧。
想着他还在受那个女人的蒙骗,邱心婷就气不打一处出,不耐烦的拍拍前方司机的座位,“师傅,能开快点吗?我加钱。”
她连一分钟也忍不下去了。
终于到了诊所门前,邱心婷塞了钞票给司机,也不等他找零,就开门下车,几步跨上台阶,冲进诊所。
诊所还没打烊,前台却是空的,应该是其他人下班了,艾文迪留下来加班吧。
邱心婷一路走进去,如入无人之境。
但她却没听到牙科手机转动的声音,也没听到医生跟客人说话的声音。
第一诊室、第二诊室、第三诊室……
她一间一间找过去,却都空空如也,被收拾的整洁干净。
办公室里没人,休息室也没人。
邱心婷几乎要怀疑这里到底有没有活人了。
难道他们齐齐翘班、等着被人闯空门?
这时,她听到从一个方向,传来暧昧的声音。
邱心婷一愣,顺着找过去。
声音渐渐变得清晰,那是……男人和女人的声音。
喘息,低吟。
尽管压抑,却让人震撼。
她呆呆的停在一间诊室外。
这间诊室,她知道,是平时不太会用到的,当初她还没被赶走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好地方,中午会偷偷溜进来小憩一会儿。
而此时,那张她睡过午觉的牙椅上面有人。
男人和女人。
他们身上几无寸*缕,紧紧的搂抱在一起。地上散落着他们的工作服。
位于上方的男人注意到门口的动静,微微抬起身子。
邱心婷看到她熟悉的脸——但也许并不那么熟悉。
至少她没见过这张脸上此刻的这种表情。
她以为他永远是冷静的、睿智的、优雅的、斯文的。
她没有见过这种……仿佛天火焚城一般,失去理智的狂热。
“elvin……”邱心婷不知道自己是否确实发出了这个音,或者只是勉强完成了嘴型,随即她就尝到了自己的泪水。
咸到发苦。
艾文迪正待入港,高涨的情绪却被打断,好几秒之后眼神才聚焦到门口的人。
他立刻将头顶上悬挂的医师袍拽下来,盖在自己和家乐身上。
好在那件白袍足够宽大。
“出去!”他冷冷的对邱心婷说。
家乐一震,睁开眼睛,顺着他的目光,转头看到了来人。
她想要起来,却被艾文迪按住。
“出去!”艾文迪见邱心婷还呆愣在门口,重复了一遍。见她不懂,他从医师服的口袋里摸出一支签字笔,向她的方向甩了过去。
邱心婷本能的一躲,签字笔撞在门上,立刻四分五裂,不知道什么小零件弹上她的胳膊。
打在身上其实并不重,却让她痛彻心扉。
仿佛终于听清楚艾文迪的话,邱心婷如梦初醒,连忙扭开脸,转身背对他们,靠住门口的墙壁。
她心跳如鼓,刚刚目睹的一切已然成为此生最无法回忆的梦魇。
她知道自己应该离开。
她的双脚却仿佛生了根,无法移动分毫。
家乐完全清醒过来,试图推开艾文迪。
但她推不动。
得到这个认知之后,家乐荒谬的看向上方的男人,以及他眼中并没冷却的温度——
所以,他是要怎样……打算现场表演真人秀吗?
背对他们的邱心婷忽然神经质的笑了——
“你们……就这么饥渴,都等不及去酒店开房么?”
虽然是笑,却带着哽咽,听起来诡异无比。
“不关你事。”艾文迪毫无温度的说。
“我只是关心你——elvin,你不要被这个女人骗了!”邱心婷迅速转头,在看到他们几乎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时,又连忙转回去,愤怒让她少了几分哽咽,“你以为她有多纯情吗?她跟陈宽就有过一段!”
甩出这个爆炸性新闻之后,邱心婷却没等到期待的效果。
“我知道。”这是艾文迪的回应,相当淡定,仿佛此刻不是半果着跟人厮磨,而是衣冠楚楚的坐在办公室,“我还教训了他一顿——所以呢?”
邱心婷有些诧异,仿佛一拳砸在棉花上——陈宽并没有告诉她这个。
但她不死心的追问,“那你知道——他们是在哪里认识的吗?”
艾文迪有些沉默。
他看了家乐一眼。
家乐的身子一僵,迅速避开他的视线。
她没有想到公主是有备而来。
——她,还知道什么?是谁告诉她的?为什么是这时?
邱心婷几乎能感觉到身后两人的尴尬,她终于有底气稳住自己,收敛泪意,嘲讽的笑道,“呵,看来你不知道吧——是在瑞典皇家医学院!”
家乐脑中一片空白。
即使知道艾文迪在望着她,她也给不出一丝回应。
邱心婷终于稳住阵脚,将自己在来时路上反复演练的腹稿从容念出来,“……你现在知道了吗?她根本不是什么乡下来的小护士。”
“她是医生——跟我们一样的医生!”邱心婷顿了一下,“她获得了卡洛琳斯卡学院的牙周病学及修复学硕士,她的导师就是安德鲁·雷恩本人——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吗?对,就是校庆那天,在你隔壁发表报告的那位瑞典教授。”
室内沉寂如死。
尽管他们还躺在牙椅上,在那件医师袍的遮盖下肌肤相贴,但家乐却觉得,之前将她烧到失去理智的那种温度,已经迅速流失。
但她却没有办法否认。
因为邱心婷说的,是事实。
意外总是来的这么措手不及。
邱心婷控制不住的笑起来,“哈,elvin,这个故事足够精彩是不是——皇家医学院毕业的高材生,居然不远千里来到江城,改头换面,委屈自己当个小护士,把你骗的团团转……呵,什么【家家女王】,什么【基本技能】,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