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面是没有挽回的余地了,我时刻准备着,和所有蒸出死面馒头的家庭主妇一样,等着所有家庭成员轮番的训斥。令我意外的是,男同胞们都乐了,异口同词的说,没事,只是狗可是开了回席。
以前,家里的大黄狗从不管饱,倒给它点汤汤水水的剩饭保着命儿。抱着眼不见心不烦的态,我擅自加大了大黄狗的饭量,一顿扔给它两个三个的馒头,习惯自然成,每到吃饭时间,狗狗就正襟危坐在院当中等着嗟来之食。今天,不到开饭时间狗狗就在院里唧唧地一副猴急要填饱肚子熊样,本就不爽的心更加郁闷了,情急之下我拿起一个馒头随手扔出去,就听“砰”一声,狗狗嗷嗷嚎叫着一个蹦高嗖地窜出大门口。得了恐惧症的狗狗,后来,只要我扬手,它就闪。逗的一家子欢笑,都说,一锅死面馒头培养出个训狗高手,有这水平,你可以到公安局警犬基地上岗。
虽说我是个拙媳妇,可这一家子爷们儿没有个嫌弃的,不但不嫌弃,个个都把我当成宝,见了我自觉矮三辈,出了门都不自觉自己是个光汉了,一个个不卑不亢地迈起了小碎步。他们的一举一动当然都被我扫描进了脑系统,我个人认为,他们这都是借助我来表达自己心里美好的感受和对未来的期盼。
可不是咋的,自我踏入这家门,家里处处洋溢着春的气息,时代的气息和喜悦的气氛。我也渴望上帝保佑我们一年一年地吉祥如意。
婆家,在县城最东部,村名叫东王叫山村,全村不足二百户,属县里的贫困村。而守铁家又是村里的贫民窟,婆婆去世已有六年了,公公掌管着全家和四个光棍儿郎一起挨日子。
守铁的大哥守金已经三十九岁了,大高个儿,老实忠厚,不大言语;二哥守银三十七,个子稍矮,心眼却不少,说话时常不着四六,还一副拖腔怪调;老三三十五,中等个儿,该说时绝不吝惜口舌,干活挺下力的,也很爱钻研。
这样的家庭当然不是我梦寐以求的天堂,亦不是我要过的日子。新鲜感渐渐在流失,生活开始在枯燥无味中重复,巨大的失落压迫着我脑神经,我的心也在现实中一次一次的动摇,我真的不想就这样在这里生根发芽,我开始闹腾着,我蒙头盖脸地躺在炕上不思进食。守铁和几哥们们竞争似的纷纷给我开小灶,然后双手虔诚端到我炕前。闻着饭菜的香味,瞅着面前几个爷们的情深意长,我本绷得死硬死硬的心再一次软化。我知道,这一顿顿的好饭并不是说做就做的,家里除了白面和蔬菜管够管饱外,荤的几乎不见,萧条的经济造就家中五个爷们个个赤手空拳。现在,我碗中一顿不拉的鱼肉竟是他们高筑债台后的硕果!我震惊的同时,开始自己深深地反省:天真幼稚,见风就是雨,是自己冒闯山东的诱因,正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我不再旌旗摆动了。
北方的冬天出奇的冷,夜就因此特别的漫长。我不知道是因为夜的漫长消耗不了多余的睡眠,还是另有其因,家里的男人们晚饭后碗筷一推,都“闯夜”去了,不到十二点没有回来的。我问过守铁,他总是含糊其词的搪塞过去。
家里一个会说话的家用电器也没有。这天晚上,我孤独得不行了,只好如法炮制地脱衣关灯钻被窝,我睡眠质量一向良好,从来都是一挨枕头就到天明。但自从到山东后,睡眠总是大打折扣,不是水土不服,而是守铁老打搅我。
都说光汉的瘾头大,真的是名不虚传。见天见夜他都雷打不动地“运动”我,且夜夜回回都是打“持久战”,对我翻云覆雨,缠缠绵绵,如醉如痴。我就纳闷了,是什么巨大的能量支撑着他如此天天坚持不懈?
尽管如此,我还是觉察到守铁的性事愈来愈不对劲,他一贯不打快功,而这几次他却犹如一匹奔跑的马,速战速决,而且以往他从不“违规操作”,而今却不时的变换姿势,要不就草草收兵,真的让我难以体验到潮起潮涌的境界。我对他提建议,不要如猛虎下山,饿狼扑食,但他每每都是拉着脸不答复我。
我怀孕了。按原理是禁止夫妻同房的,我要求守铁让他忌讳着点,他一口应承。但好几次睡梦中,我总感觉他还是在捣鼓着我,过后找他却总不承认。我很是生气,说:“你这是在捉弄你子孙后代呢,你以为捉弄我呀?”
“俺没弄,你别什么屎盆都往俺头上扣!”我没想到一向听话的丈夫竟然也如此无赖。
我更气上加气,好几天也不喜得搭理他,我因此也安然了几宿。半夜一泡尿把我憋醒,却见守铁气喘嘘嘘正欢快地酣战。怒火胸腔燃,我一用劲,毫不防备的丈夫被我冷不丁得一脚踢到地下,随即我开了灯——
刹那间,我头皮砸开了!——灯光下,坐在地上的根本不是我的丈夫守铁,而是他的哥哥——老二守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一刻,灵魂和尊严被狠狠踩在脚底下的巨痛在我全身蔓延!我抬手狠狠地抽了他两个大嘴巴子,咬牙切齿地指着他鼻子吼:“你这畜生!”
老二手捂着嘴巴子站了起来,他不但不感到羞耻,竟还理直气壮地冲我戗开了:“妈的,男人睡老婆天经地义,你嗷嗷叫干么!”
我用被子紧紧裹住了自己的身子,气得上气不接下气。他那赤裸裸的身体更刺得我泪水盈盈:“流氓,你怎么下得了手,畜生不如的东西!”
“行了,骂够了,你就消停消停,听俺说给你听。”老二舔着脸,“你本该有俺一份儿,老四去领你时候俺出钱了。”
“什么意思?”
“你自个琢磨去吧,哼,往后你他妈少给我抗战!”老二一撂脸子,穿上衣裤走了。
我的神经突然敏感起来,一时间,章家所有光棍的身影一一在脑海浮现,我愣愣怔怔瞅着,看谁都是鬼魅丛生!我豁然大悟,难怪他们个个争先恐后关怀我,取悦我,真的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阵阵透心凉,我突地晕厥。
当我惊悚地睁开眼,丈夫正一勺一勺地往我嘴送糖水,我无法控制自己,一巴掌打掉他端着的碗,爆瞪着双目质问:“章守铁,你说,你们这些光汉到底对我都做了什么?啊!”
闻言,守铁心虚而恐慌地扭过头,无言,无声,好似一个犯错误的小学生吓得不知所措。
我高喊一声“章守铁”,他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我依旧不依不饶,今天无论如何我得要个说法!他被逼得无路可逃了,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向我交代了所有秘密,随着他的揭密,一个佤族姑娘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被彻底地摧毁……
李枝的自述:一年后我不顾劝阻,私自闯山东
李枝的自述:一年后,我不顾劝阻,私自闯山东
自姐姐去了山东后,一般不给家里写信,偶尔来封信,也是轻描淡写的说他们那地方的生活条件还可以,让父母不要挂念,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话题了。
于是,我们都深信不已,不但不牵挂,反而都羡慕她,家里的几个姐妹也跃跃欲试前往山东,就连父母也想去看看。
家中的七个姐妹,数我年长,我只比姐姐小一岁,因此,最有希望再去山东的,当我莫属。
我天天扳着指头算,盼望着冬天。因为一到冬天,山东人收拾完了庄稼,没有家口的男人,就会寻另一半儿来。他们已将每年的冬天当成笑傲的冬季,自然的我们这些适龄的女孩也把这个季节当成冬天里的童话。
一九八九年的冬天无法逆转的到来了,那个带给我们时代的交响,生活变奏的“媒人嫂”,也准时领着一帮光棍引吭高歌,汹涌而来。
真的,在我二十年的人生中,我还没佩服过什么人,但我却非常佩服这个媒人嫂!我就想不明白,都是父母所生,人家怎么就能生个比水沟还深的脑壳?一个个活生生的男人被她转得红红火火,财源滚滚。
媒人嫂这次带回十一个男人,说是年龄最大的五十挂零,最小的二十九。消息一经传开,周边凡到谈婚论嫁的佤族姑娘,都开溜似的找组合去了。在本族姑娘们眼里,谁要组合成功了,那就是很奢侈的大事。
我吸取了去年姐姐捡剩的教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第一时间赶到现场。我的信心犹如拉满弦的弓,我家八个姐妹性格各不相同,姿色也良莠不齐,个头个个都过得去,这在我们本民族中也是稀见的。
我在本姐妹中,姿色不数上乘,却也不属弱势。而最令本姑娘引以为豪是挺拔的胸部,我以为最能突显女人特有气质的就是乳房。作为女性的特征,乳房,也是第一焦点,女性玲珑的曲线,大半由它完成。饱满而坚挺的乳房,不仅给女人完美、孕育生命的源动力,更是女人第二生命。因此我坚信,凭着自己这天然的生态美,找到强强组合绝对手拿把掐。
然而,当我赶到媒人嫂家见到这批山东男人之后,高涨的热情却使我轰然跌入深谷。我看到坐成圈的男人堆里,没有一个和我对头的。其实,我的标也不高,只要看着顺眼的,有点品味的,既不顺眼再没品味,这样的男人真的比病毒性感冒还可怕。我知道眼前的庄稼汉很难达到我指标的,可我也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都不符合这俩条件的,有银弹补充的也可。我晓得,自己的这些条条框框,在本族姑娘群里成为另类,她们的情感,如同一张白纸,随意涂抹点什么,就是她们美好的画卷,她们的宗旨就是:找男人为去山东,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花样年华。
犀利的目光也没让我扫描住一个可心的人儿,我便打道回家。媒人嫂叫住了我,说,好几个男人问津你呢,你怎么就要走呀?
我是一个不愿回避内心的人,于是,便如实向媒人嫂连碗端出。媒人嫂诧异地好一个上下端量着我,“啧啧,没想到呀,咱这穷乡僻壤居然还有如此高人,真委屈你了,我真的爱能莫助了!”
我当然听出媒人嫂含沙射影的话语,可我不计较,转身就走。可能多个人多增收吧。媒人嫂又拉住我,语气温和地劝说道:“说句实话,你更应该看到自身所处的环境,所谓自知之明就是这道理,所以你就得省省条件,放平心态,过分的挑剔才是爱情最大的杀手,说到底男人都是一样的,是我们女人把他们想复杂了,总以为他们可以怎么怎么满足自己的愿望,又怎么怎么不能达到自己的要求,都是太拘泥于某种‘品牌’,所以呀,不是选择贵的,而是选择对的。”
我瞅着她,回敬道:“问题是你这里就没有对的!”
“小样!我看那个二十九岁的彪形大汉就看上你了嘛。”媒人嫂幽怨地说,“人家可是一次次地向你投放秋波,是你自己不消化利用!”
“就他呀,我观察过,模样说得过,可我怎么看他有种猥琐感,我心里根本就没这种男人的指标。”
“嗤,什么指标还不都是自己说了算的?”媒人嫂笑了,“既然这个指标不达你标,那你就再申请一个不就了结了?”
我也笑:“我申请了,心没通过,感情这玩意不能造假。”
“好哇,你就等着机会白白流失吧,恐怕你这辈子得永远挂失了!”媒人嫂争执不过,撂下这句话,回房了。
本来嘛,她这次带来的相亲团,没一个是我的阳光我的爱,我又不能把自己的感情放任自流,这就意味着自己不能实现北方天堂般的生活了。但我又沉迷于山东不能自拔,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让这出戏草草落幕。然而,不落幕又该如何?一时间,我懊恼得不行了,我怎么就这么背呀!
父母见我整日愁眉苦脸,见安慰我。
“你年龄还没过杠呢,着什么急呀?”母亲说,“找男人也跟钓鱼一样,这波钓不着还有下波嘛,不就再等一年吗?”
“你让我怎么等?”我涨红着脸,急急地喊:“再过几天人家就领着姑娘凯歌回返了,你还在家看摊啊?”
“什么把你急的?”父亲插上嘴,“老话说了,看得见山,才放得了马,你连个人影都没找着,有什么资格想三想四!”
“反正我现在就想一个箭步冲到山东!”
“你还要脸吗?”母亲走到我面前仔细地端量着我,“一个大姑娘这种话也能说出口?”
“我不跟你们说了。”我烦恼至极地,“我的耳朵已经饱经风霜了!”
我心里空荡荡地,好象被生活抛弃了一般。我拼命地想找根稻草抓一抓,但连跟茅草也没抓着。我欲哭无泪之时,妹妹李芽向我支招:“姐,你不就是想去山东吗,咱姐姐不是在那边吗,你可以跟媒人嫂他们一起去呗。”
“啊?”我恍然大悟,“好主意!好妹妹,你怎么不早呢!”
“现在说还晚吗?”李芽也蠢蠢欲动了,“要不,咱一块去算了!”
“不行,两个人目标太大,你想啊,一下走俩,爹妈肯定不让,这么着吧。”我对李芽说,“要不我先走,到那边安顿好了你再去。”
就这么着,片刻工夫,我便做出一生中最重要的决策。一瞬间,我仿佛找到了新航向,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感由心而发。
当我踏上北上的这趟顺风车的时候,列车的咣当声也仿佛成了美妙的乐曲……
媒人嫂的婆家和姐姐属一个地区两个县,却相隔不到十里地。地区下了火车后,照媒人嫂指点,我坐上了开往直达姐姐村头的汽车。汽车穿过繁华的城市,越走越偏僻,越走越闭塞,我的心也越来越揪紧紧的。
当我打听着走进姐姐家的那一刻,姐正在烟熏火燎地忙着做饭,姐夫抱着孩子在一旁也烟雾缭绕地抽着旱烟。
“姐姐。”我看到姐姐愣了,她怔怔地看着我,嗫嚅地:“你,你怎么来了?”
我说是开小差来的。姐姐更震惊了,眼珠眼看就往下掉了:“你……你……”
姐姐埋怨着泪水竟哗哗地。弄得我莫名其妙,细致端详,发现她精瘦精瘦的,眼窝也深深地凹进去,原本青春四射的躯体竟找不到丝毫痕迹!我不敢相信,这就是从我视线中消失仅仅一年的姐姐?天哪!不是说山东怎么好怎么富足吗?
姐姐却告诉我,“不是山东不好,是这个县不好,这个镇不好,这个村不好。”姐姐说,“其实,这个地区是很富有的,在全国都数得着的。可惜,离咱太远,所以这里的生活不是想象中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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