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
“看吧,就说女孩子好好地把研究生念完就好了,找个工作,早点嫁掉,出什么国啊?”
那句不屑的低讽一遍遍,一次次地回荡在脑海里,越来越响,炸得我的眼泪如同泄了的闸口,忍不住冲出了眼眶,劈里啪啦地掉。
嘴唇咬得很疼,疼得眼睛发酸。我使劲掐着喉咙,不准自己哭出声来。因为,我不是有哭泣资格的人。
想到夜夜为我端上一碗热汤的父亲,想到承受着他人说三道四,却依然坚定站在我前面的母亲,我的眼泪掉得更凶。
我,对不起他们。
我不甘心,真的……很不甘心。
为了这个梦,我付出了那么多,时间、精力、兼职,甚至放弃了z大的研究生课程。
可是,我败了。这个事实,我无力、也无法抹杀。
然在这种时候,我甚至连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也没有。因为我的男友,正在我渴望的世界的那一边——美国,世界地图上仅一把直尺的距离。
我想嫁的男人在那里等我,可是我却到不了……
我该怎么办?除了流不尽的眼泪,我竟找不到一个答案。
除了父母,根本就没有人支持我出国。对生活在小镇的亲戚来说,一个23岁的女孩读研究生都是多余,找份稳定的工作,嫁个好男人才是正经事。
我无数次听到他们奉劝我父母让我尽快嫁掉,免得耽搁成剩女。我父母生我生得晚,年事已高,身体又不好,却要强撑着笑脸,面对一些过分的言语。他们都是清高的人,我却让他们受尽委屈。这样的我,又能对他们说些什么任性的话?
我踏不出的那一步,是母亲用世界上最温暖的笑容推出去的。
她说:“去吧,彤琪,替我看看不同的世界。女孩子,也可以飞得很高、很远。”
我听了,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这是懂事后,我第一次在父母面前哭,像个孩子一样,哭得稀里哗啦,比拿到失败的结果时,哭得更凶……
爸爸妈妈,那份沉重到我端不起来的爱,究竟该用什么去偿,用什么去还?
2007年,我失去了很多东西,却得到了更多珍贵。
这一年,汗没有白流,泪没有白流,所以,我很幸福。
“千夜。”
“恩。”
“天亮了。”
“再不亮就糟了,都5点了。”
“你说会不会有一天,我能成为superwoman?”
“如果这就是你2008年的第一个愿望,我只能说……”
“啥?”
“我不保证你会不会有一天内裤外穿,但我能保证你现在一定喝醉了!”
“……切!没梦想的可悲太监!”
“有梦想的人,不如想想怎么考到7分吧~”
“……龚千夜,你戳我伤疤!”
“我只是说实话。”他摆了摆手,气得我直翻白眼。
墨尔本的5点,太阳没有闪耀着刺眼的光。
平静的区前小道上,只有两个衣衫皱皱的黑眼圈男女,互相挤眉弄眼,怪笑连连。
他们的身前,有两只弯腰站着的绿酒瓶,畸形地站在白色的塑料袋前。
风吹过时,没有晃动。只有后面的袋子,沙沙做响。
安静,温馨。
2008年。
蜻蜓落一吻(一)
笨蛋,是没有太多忧虑的。
当清晨的阳光升起,闹累了的我和龚千夜,便进屋睡死在仅铺了块布的床上。
当然,是在两个不同的房间。(想歪的童鞋自己出去面壁)
然而六小时在火山中奔波的鬼梦,把早已热得一身汗水的我,给硬生生地磨醒了。
我看着那台不知是不是该送古董店的电扇,差点没当场留下了英雌泪:就你这样还能工作到正午,真是比热得半死的老娘还不容易哪!
不过,比电扇更牛的是龚千夜同学。这种状态下,他居然一直睡到下午五点,才揉着惺忪的眼睛滚进浴室。
我和李沛霖直接从抽屉里抽出三根筷子,对着他熊猫烧香,鞠躬膜拜——“英雄啊!”
龚千夜横眼看我,抬高下巴如“天仙”般地一甩袖子,特有bt气质地说:“算你们有品味,哥哥我今天就带你们去尝尝鲜去。”
尝,尝鲜?美味?美食?我只觉得眼里电力十足,李沛霖同学更是热情高涨。那一百万瓦的火焰差点没让我跳起来高吼:“我的热情,好像一把火,燃烧了整个沙漠!太阳见了我也会躲着我,它也会怕我这把爱吃的火!”
看我们又跳又叫的兴奋样儿,龚千夜彻底无语,直接甩了颗白眼给我,就进屋换衣服。
“他看不起我!”我愤恨地指,为什么只鄙视我?这不公平!
“哦啦啦,哦啦啦,哦啦哦拉哦~”李沛霖转头不看我,吹着口哨也跑进自己屋里挑衣服去了。
这两丫的,我捶墙,世界黑漆漆啊!元旦的天,是黑压压的天!
不过,尽管我捶得伪砖头墙壁震天地响,也依然……没人理我……
他爷爷的,不知道独角戏演起来是很累的吗?
呜,晚上我要吃七碗!
———————————受伤要吃的分界线————————————
South bank,墨尔本著名的沿河小路,皇冠赌场所在的地方。踏在这片还算宽阔的林荫大道上,徐徐和风拂面而过,夹道两岸绿树成林,河水平静地仿佛不会流动。
视线所及之处,无不平和温馨,三三两两的路人惬意地散着步。偶有卖艺之人占据一点大展拳脚,或喷火或高唱或绘图,各种技艺尽现其才,换来围观众人的鼓掌声阵阵。
李沛霖从不负她的名字,精力充沛,对什么都充满兴趣,东走西看,一路停停走走,又拍照又扔钱,好不兴奋。
看她这样,我的心情也不由清爽起来,跟着看看玩玩,偶尔和安静的龚千夜说几句只有我们才懂的傻瓜笑话。
“一把年纪了还这么高兴,到底是因为表演真的好看,还是因为想到好吃的?”趁李沛霖猛兴奋鼓掌时,龚千夜偷偷俯在我的耳边,表情好不邪恶。
“吃的!”我非常诚实,理直气壮,连半分犹豫都没有。
“厚皮!”龚千夜闻言,直接朝天翻了两白眼。
“快使用厚脸皮,哼哼哈兮,快使用厚脸皮,哼哼哈兮,嗜吃之人切记勇者无敌。”我哼着怪调,得意地笑。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啥就可以嚣张,我可是有绝招的——阿白白说过:不要钱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不要脸的;不要脸的……哈,怕比他更不要脸的!
“周杰伦听了会哭的。”李沛霖突然转头,试图用手指弹我。可惜因为身高不够,硬是弹了个空,乐得我当场捧腹,连千夜也没客气地偷笑。
“我啦啦啦骑毛驴因为马跨不上去,洗澡都洗泡泡浴因为可以玩玩具~”我得意洋洋地哼着jay的新歌,然后迈开长腿,一下子就溜得老远,“每天决斗观众都累了英雄也累了,不用麻烦了不用麻烦了……谁让我是7秒9,而是你8秒3~谁让我是165,而你怎么跳也就155,哦也!”
“王?彤?琪!”李沛霖气得跳脚,身高就是她的死穴。
“小的在!”我在十米开外处恭恭敬敬地福了个身,“静听容麽麽吩咐。”
“去!死!”
“俺不干!”
“……”看她气得直翻白眼,我乐得只差满地打滚,这丫头太逗了!
“你这家伙,真是越来越坏了。”一直紧跟着我的龚千夜低声轻笑,黑黑的瞳眸里闪着点点星亮。
“因为2008,熊猫也疯狂!”我亮出一口白牙,试图闪过他的眸光——要知道,俺用的可是黑人牙膏!'。电子书:。电子书'
“吃你的饭去吧,兴奋成这样!”他无语望天,胡乱地摸了摸我的脑袋,直接展现了下182和165之间的垂直距离之庞大。
郁闷!报应竟来得如此之快,我才刚鄙视完云南妹的说!何况兴奋一下有什么错,留学生在国外最大的问题就是吃。至少在澳洲这地方,真没啥好吃的玩意儿,难得有人说要带我们去吃大餐,不激动才奇怪。
出国前,每次出门都决定不好在哪里吃。可现在是每逢出门,就不知道哪里有东西可以吃!这两句话看上去虽然没多少差别,可实质上的意义差,只有我可怜巴巴的大胃最清楚。
中国,俺的祖国,俺是如此的想念您!
——————————想念烧烤和火锅的分界线——————————
这一路疯疯闹闹,走进饭店坐定时,居然已过七点半。
我无力地趴到在木头桌子上,饿得前胸贴后背,像念咒似得直嚷嚷:“肉,给我肉!我要肉,肉!”
话音刚落,硬皮本的菜单就飞地盖到了我的头上,撞到额头,疼得我直眯眼。我悲愤地怒视,却没人理睬,只能委屈地翻看着满是英文的“凶器”,试图从中找出些什么来弥补受伤的心和额。
菜单很简陋,总共也没有几页,不认识的单词倒有一大堆。看了半天都摸不着门道,在饿极之时看这种鸟语,真是至高无敌的摧残!
我有些沮丧,刚要合上菜单决定听天由命时,眼睛突然扫到一个熟悉的单词——Kangaroo?那不是……
我兴奋地抬头看着龚千夜和李沛霖,眼睛闪亮闪亮。我可以清晰地看到他们逐渐扭曲的表情,及瞳孔里倒影着的我的激动:“袋鼠肉!我要吃!”澳洲的国宝也!
“你认真的?”龚千夜的嘴角不自然地抽搐了下,问得很是不安。
“怎么?不好吃?”我惊吓,惶恐地看着他。
“不,我还没吃过。”他托着下巴,面有难色,犹豫了一下后,才在我紧迫盯人的目光下老实地招供,“你知道的,我对希奇古怪的东西都没什么兴趣。”
“切,没出息。”吓我!我鄙视地歪嘴。不过想想也确实有点儿忐忑,毕竟这东西的价格,用不菲来形容都不为过。从兜里翻出手机,我直接拨出了一串国际长途号码。
“打给谁?”龚千夜挑了挑眉。
“尼克。”我大方地甩出答案。
龚千夜闻言,了然地笑笑,连李沛霖也举双手表示赞同。
尼克是我和龚千夜在国内时认识的澳洲大男孩。去年三月,被澳洲政府选送到中国学习中文,正好就定在z大。因为我们都要去澳洲,所以认识后就经常在一起玩,吃饭唱歌,甚至旅游闲逛。我记得他最喜欢点唱光良的歌,可惜就是老走调……
尼克给了我不少有用的意见,在我到澳洲后,才不至于这么惨。不过,他亦给了我很多错误信息——来澳洲不用带伞,结果害我被一场夏日冰雹淋傻了眼。
老外的思考方式与中国人有多大的差异,我就是从这家伙身上开始逐渐有些了解的。他和齐放一样有一头闪耀的金发,不过颜色微微偏暗。皮肤白到让人嫉妒,可惜毛太多。所以好端端一个五官深邃的俊男孩,就成一肌肉不足型的小泰山了。
所幸他的性格非常讨喜,人又很好相处,所以大家都非常喜欢他。我很早以前就积极地把这个即将回归的家伙介绍给了李沛霖,平时他们也有在msn上小聊,相当擅长打交道的她,自是对尼克一点儿也不陌生。
尼克是个很开心的家伙,连声音都像普照的阳光,爽朗而清新。音符在他的嘴里,仿佛会跳舞,让人忍不住地好心情。
我很期待他的轻快的声音,他亦没有让我失望。电话一通,一句非常换了的“hello”,就穿过x千米的距离传了过来。
不由的,相视一笑。我顺手按下了扩音键,好心情地打了个招呼,然后把话筒扔给龚千夜。他很有效率地迅速命入主题:“尼克,吃过袋鼠肉没?”
“当然,味道很不错哦!上次我和朋友在墨尔本徒步旅行的时候,烤了很多!”尼克欢快的声音中,亦有一丝怀念的情绪。
一听到这句,我立刻灿烂了一把,神气兮兮地看着龚千夜:看吧,看吧,我就说吧!
是,是,就你最对!他给了我两白眼,一副嫌我碍事的样子,硬把我探过去的脑袋推开,对着话筒说了句“谢谢”就打算挂机。
不想这时,尼克突然出声:“彤琪,听说你自己租了一个house,找齐室友了吗?”
靠,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兴奋的脸一下垮掉,和李沛霖交换了个凄惨的眼神,哀怨无比。
房子,这是我们现在最大的麻烦。两人支付五间房的房租,价格真是……让人亟欲逃避地不想去想。
我苦哈哈地笑了笑,满满都是无奈:“还没有,因为我们不想租给陌生人,可刚到这里,也没什么朋友,所以就一直拖着。”
“恩,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给我留一间。我这个月底就回国了,不过要下个月开学。”
“真的?”我和李沛霖同时欢叫了起来,在看到龚千夜别过的脸,和周围传来不苟同的视线时,又齐齐软了下去。呃,丢脸!
不过尼克愿意来住,真是意外的惊喜。直到挂了电话,我还是有些不敢置信自己的好运。
不说别的,有个成绩优秀的未来校友住在家里,对将来的学习肯定有很多帮助。尤其,是对我这种英语关还没过的可悲人。何况他还是个性格好又同我志趣相投的家伙。
呃,感谢袋鼠,俺会好好吃你的肉的!放心!
“怎么,你们的房子还没租出去吗?”见我和李沛霖老实地点头,龚千夜不由挑起了眉,“不错嘛,你们两个还真是大款。”
“我们也没办法啊,说好的人临时放了我们的鸽子。”本来至少有四个人,房租又不高,大家分担一下也还算便宜。
“啧,那种人不住进来是你们的福气。”龚千夜嘴巴不饶人,却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点我们也知道,不过能怎么办?”我苦笑无言。我当然知道那些人不来,其实也是替自己省了麻烦。如果连说好的事都要变卦,住在一起还说不定整出个什么事来。大家虽然同是语言班的同学,但说到底,认识时间也不算久,谁又能了解谁几分?
不过就算如此,也总比完全不认识,平时都不知道去哪里找的人要来的好吧?房间总得要租出去,不然,我们也撑不下去。
再怎么大款,当七块钱只能作为一块钱来用时,压力还是很大的。我家又不像千夜家那么厚实,他都得省吃俭用地过了,何况是我。
“罢了,在尼克搬来前,我就暂时住你们那里吧。反正,我租的那间房子也要到期了。”他轻啜了口冰水,态度平稳地好像在说今天的气温一般。
啊?这家伙说啥?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