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一打开门,就看到了脸上挂着孩子般笑容的他。
“洗好啦?”
“恩!”
“你看你,头发又是湿漉漉的,说过多少次了——”
“要先把头发擦干,要不然会感冒!!”她接过他的话来,调皮一笑,“你都说多少遍了,我耳朵都快起老茧了!呵呵,老头子,到更年期了吧!老那么啰嗦。”
“耶?老头子?你见过有我这帅的老头子么?
“呵呵,好啦,你快进去洗吧,我在外面等你。”
“我还是先帮你擦药吧,恩?”
“听话,先去洗了再来擦,乖!好不好?我们家小老头最乖的了。”纯雪边说着,边踮起脚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
“那好吧。”他满脸幸福的笑容,“我先抱你过去。”
“恩!”
心的港湾10
将她轻轻的放到沙发上后,他忍不住的吻了吻她小巧诱人的唇,“等我。”
“好!”纯雪乖乖的点了点头。
段逸深走进浴室后,好一会儿,纯雪才从莫名的呆滞中回过神来。
她低下头来,摊开了右手的手掌,呆呆的望着。
脑海里忽的闪现出那日举起枪来,射杀了蓝远山的画面,周身猛的一颤,心跳忽的一急。
逸深应该没有看出我刚才在浴室里哭过吧!还好!
决不能让他知道我还没从那件事的阴影中摆脱出来。不能再让他为我操心了。
怎么办?我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件恐怖的事。即便那个人再如何的该死,可是——
那毕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就那么一瞬间的事,就葬送在了我的手里!
我——我真的能这么理所当然的就当成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吗?
这种感觉——真的好可怕!
就像当初逸深没想过真的想要那个恶魔死,但那个恶魔最终还是死在了他手里一样。我终于明白他所说的深渊,是怎样一种难以启齿的煎熬了。
原来这世间,真正最难原谅的人——是自己!
她沉沉的埋下头来,心里五味杂陈。
忽的,她想起了什么似的,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茶几上的遥控。
电视上,会报道这件新闻吗?现在外面到底是怎样的状况?
她颤巍巍的拿起了遥控来,想了又想,终而还是鼓起了勇气,按下了“ON”。
浴室内,段逸深没有打开热水,而是用冰冷的凉水,直直的冲刷着身体。
他努力想让自己镇静下来,好好找出一个既可以不让纯雪再直面那血淋淋的事实,又可以帮自己摆脱罪名的办法来。
这两天看着电视上那些越说越离谱的报道,他简直肺都快气炸了。
可是——
即便知道和她一起出去,是解决问题的最直接办法,他也不想她再一次面对那种恐怖记忆的折磨。
那种无法原谅自己的折磨,真非过来人,能体会到的。
再想想吧,一定还有别的办法,一定!
他仰起头来,甩了甩头发上湿漉漉的水珠,手抹开了挡在眼周的水滴,眼神无意的瞥到了刚刚被自己扔进垃圾桶的那对电池。
不知怎么的,他心里忽的生出了不好的预感来,而且这预感还越来越强烈!
他赶紧关掉了水,果然——
外面隐约传来了什么声音!
他急急的裹上了浴巾,打开门,三两步的跨了出来。
然而,一切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纯雪手还呆呆的按在电视机的右下角上,眼直直的看着电视屏幕上的报道,整个人,无比的无望而哀伤——
忽然剧痛1
她所有的精力全集中在了电视画面上,以至于他已然站在了她身后,她也丝毫没有察觉到。
看着电视上的这些报道,她的心情由起初的沉重,转为了惊讶。
那两个,就是被我杀掉……
可是,怎么会这样?
这怎么成了一起杀人案件?明明是绑架案啊?而是嫌疑犯居然还是——
“啊!!!!!!!”
忽然的,纯雪的头部就传来的阵阵撕裂般的剧痛,她双手握拳紧紧的按在了太阳穴上,以期能缓解些疼痛。
然而,更为剧烈的胀痛感猛的来袭,痛得她脑袋忽的像要撑破开来似的。
“唔!!!好痛!!!”她实在忍不住的握拳狠狠的砸了砸脑袋,身后的段逸深急忙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宝贝!宝贝!怎么了?你怎么了!别吓我!宝贝!”
他死死的按住了她的双手,她只好拼命的想要用头去撞击身旁的东西。
他赶忙将她牢牢的按住了自己的怀里。
“宝贝,你忍耐一下,一下就好了,没事了!宝贝!”
纯雪实在是痛得受不了了,全身又丝毫动弹不得,眼泪瞬间就夺出了眼眶。
“好痛!好痛!!好痛!!!!!逸深!!!!啊!!!!!”
任凭她哭得再声嘶力竭,段逸深还是没有放松一丝的力度,将她紧紧,紧紧的压在自己的怀里,他的眼泪,也跟着大颗大颗的砸了下来。
“宝贝……没事了……没事了!”
她很多次都挣扎着想要摆脱他的钳制,狠狠的敲敲那痛得快要爆裂一样的脑袋,然而每次,都被他施以更甚多倍的力道给死死的压了回去。
“逸深,好痛!!!我求求你了,放开我!啊!!!!我答应你不敲脑袋了!我求求你了!逸深!!!逸深!!!!!!”
她叫的得越是厉害,他越是将她的头手按得更紧,慌乱中,他瞥到了茶几上的手机。
忽然剧痛2
“逸深!啊!!!!你放开我好不好!恩!!!要不,你帮我敲一下脑袋好不好!唔!好痛!好痛!!”
“宝贝,我知道你很难受,只是你那样,会把脑袋敲坏了的,乖!忍耐一下,我马上打电话叫救护车了!”
段逸深竭力让自己镇定了下来,一手死死捏住了她的双手,另一手快速的拿起了茶几上的电话。
纯雪逮着这个机会,将自己暂时摆脱了钳制的脑袋狠狠往他肩膀上撞去。
撞得段逸深肩胛骨一阵阵好似断裂开来一样的疼。
连他都那么疼,那她的脑袋肯定痛得更甚!
然而,从她仍想要继续撞上去的姿势看,恐怕即便这样的撞击所带来的痛楚,也不及她口中所说的那种痛楚的百分之一。
段逸深只好暂时先紧紧握住了电话,然后按住了她不断想要撞击的脑袋。
“唔!!!好痛!!!放开我!!!!”
这样的挣扎持续了好一会了,许是疼痛缓解了一些,许是她终于筋疲力尽了,终于软绵绵的窝在了他的怀里,一动也不动。
段逸深心里更慌了。
“宝贝?宝贝!你应我一声,宝贝?”
他将她抽离怀中,她额上凝着大颗大颗的冷汗,面色苍白,气若游丝。
段逸深心里狠狠一痛!
他将她再次拥进了怀里,打开了手机,先是拨通了120,然后又赶紧掐了掉,想了想,终而还是拨通了王博士的电话。
最终,还是王博士亲自叫上了几个信得过的人,开着私人医院的救护车,将他们送往了医院。
送进医院后,王博士急忙将已然昏迷过去的她推进了检查室。
段逸深焦急的站在门外等待着。他无法形容自己此刻是有多么的难受。只觉得人生当中,从所谓有的慌乱、无措、恐惧!
第三次了,第三次亲自送她来到这里。每次,都是一记沉痛的打击!
虽然这次,没有再被她涌出来的血把衣衫沁湿,但是心,却是最焦虑惧怕的一次!
生死抉择1
纯雪啊纯雪,你一定要给我好好的!
听到了吗?一定一定要好好的!我欠你的,还要用下辈子来慢慢偿还呢!
千万别给我有什么事!
这期间,一直有行色匆匆的几个人陆续的赶来,进了检查室。
段逸深压低了棒球帽,耐心的等在了门外。
漫长的等待过后,检查室的门终于缓缓的推了开。
先走出来的,是后来陆陆续续的赶来的那几个人,最后才是王博士。
也是待那些人都走尽了,段逸深才抬起头来,直直的看向王博士。
只一眼,段逸深的心就狠狠的揪了起来。
他从未见过王博士流露出那样力不从心的眼神。一种极为不妙的预感在心底迅速疯长。
“怎么样?情况如何?”他急急的走了过去,心乱如麻。
王博士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眼,他推了推眼镜,声音很低沉:“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什么意思?”段逸深心里一沉。
王博士什么也没说,直是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说!到底怎么了!”段逸深失控的一把抓住了王博士的双肩,大声的咆哮道。
王博士却没有半点生气的意思,只是看到一旁的人纷纷侧目,只得缓缓的搬开了他的手,低声说:“先进我办公室吧!”
门才一关上,王博士就沉沉的叹了口气。
“她这种,是极其罕见的脑部病症,不!应该说是我目前为止看到过的绝无仅有的一列病症!如果说是脑瘤或者脑癌,我多少还可以努力一番,可是这个!”
王博士闭上了眼,无奈的摇了摇头,“起初我也不敢确定,才找来了这方面的专家进行了一个多小时的讨论会诊,终而,还是得出了这个,连我都不愿承认的事实——”
生死抉择2
“我就简单的说吧!”
他转过身来,沉沉的说道:“她的脑部淤积的血块,一直压迫着大脑里一个不可或缺的脑细胞组织,那组织已经逐渐坏死了。这个组织一旦坏死或者完全的切除,那么人的寿命顶多能存活半年,就算是发生奇迹,也顶多只能活上一年,之后——必死无疑!”
段逸深整个人,一下子愣住了。
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不是一手撑住身后的墙,差点整个的栽倒了下去。
“真的,就没有一点办法吗?”他声音发紧的问道。
“有也等同于没有!”
“为什么这么说?”
“她这种情况,唯一能挽回的方法,就是移植另一个鲜活的该脑组织的干细胞。”
王博士顿了顿,接着说道:“听清楚了,是鲜活的!任何死亡过后捐赠的都不可以,因为人一旦死了,这个脑组织细胞也就会跟着坏死,移植过来也毫无意义!说白了,也就是得有这么一个人,活生生的人,以自己最多只能活上一年半载为前提,来移植这样一个脑组织干细胞给她,但——”
他眼里再次蒙上了一层力不从心的悲凉:“即便是这样,手术能否成功,也还是个未知数!因为世上目前关于脑组织干细胞移植手术的案例,失败的倒是很多,然而成功的,可以说是微乎其微,简直比大海捞针还要大海捞针!所以说——有也等同于没有!”
段逸深听罢,眸里,瞬间变成了一滩死水,再也看不到一星半点的光亮,整个人,也再生不出半点力气来,软软的靠着墙壁,直直的缩跪了下去——
生死抉择3
一股无比强烈的哀痛,又苦又涩,从他的心头直直的涌上了喉咙。
尽管他死死的咬住了牙,那过猛的力度,让牙龈承受不住痛楚的渗出了血来,但是——那自心底蔓延上来的强烈哀痛,还是无情的穿过了他紧紧咬住的牙齿缝隙,不住的往外溢了出来。
他赶紧用手死死的捂住了嘴巴,竭力忍住了那差一点就爆发出来的失声痛哭。
绝望!无以伦比的绝望!再一次向毫无防备的他袭来。
一时之间,他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幼小的童年,回到了那个黑色而无助的夜晚,面前再次浮现出了恶魔那张狰狞而骇人的脸。
只是这次,那张骇人的脸,变成了自己的,自己成了那个面目可憎的恶魔!
而受害的人——是纯雪!
如果当初自己没有遇见她,如果开始不是以那样粗暴的方式,如果自己后来没有固执的一定要把她找回来——也许,她现在还是那个幸福快乐的她,在田园郊外,恬静宁然的,只是画着自己喜欢的画。
哪怕不幸福、不快乐也罢,但至少——活着啊!
回首自己之前的人生,所尝到过的最大的苦痛和绝望,莫过于那个无比黑暗无助的夜晚,以至于他用了十几二十年的时间,也还是没能完全的挣脱出来。
然而眼下,他尝到的苦痛和绝望,更甚那晚的十倍、百倍——甚至是成千上万倍。
或许,也根本就不知道究竟多出了几倍,因为这痛楚,已然是达到了临界值。
被人伤害,真的很伤痛,然而伤害一个人,又何尝不是一种更大的伤痛?
尤其是在那个人还是自己此生中至亲至爱的人时!
生死抉择4
许是强忍的压抑,许是急火攻心,他自胸腔急急的窜出一股灼热之气,忽的从咽喉里直直的喷涌而出——
与之一同喷溅出来的,还有浓稠的鲜血!
一旁的王博士吓坏了,赶忙冲了过去,一把扶住了他:“你先把气息缓下来,呼吸别那么用力,尽量慢一点,再慢一点!”
段逸深慢慢调匀了呼吸,脸色惨白到了极致。
他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头:“我没事。王博士,真的……连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
看着他形同死灰般的眼眸,和那溃不成军的哀伤神色,王博士虽然内心极力的不想,却还是不得不肯定的点了点头,“就像我刚才说过的那样,有也等同于没有。你还是——哎!”
他拍了拍段逸深的肩膀,“自己的身体也要当心!她已经这个样子了,你不能再比她还要先倒下!至于跟不跟她说实情,还是你来决定吧!”
好一会儿,段逸深才艰难的喘出几口大气来。
神色茫然而无措,眼神空洞而绝望。
刚才的那一刻——就好似有人在他耳畔宣布了‘世界末日必然来袭,任由谁也无法阻止。’一般,让他一瞬间,感觉到就连呼吸都显得那么多余。
如果——她真的会离开自己,那么——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他从来不是矫情的人,也从不觉得自己会软弱到离开了谁就活不下去,可是——她不是谁,她在他眼里不是任何一个人,而是他的天,他的整个世界啊!
哪怕在没有遇上她的这三十多年来,他也是一个人过了下来,但是,他深深的明了,认识她以后,他再也不可能像以前那般活着了。
他脚下纵有千万条路,自爱山她的那一刻起,便仅剩下唯独的两条路了——
那么和她一起到老,要么马上让自己死掉!
可是眼下,她却要走在他的前面了!
这让他一想起来就觉得不寒而栗,就连骨髓里都沁满了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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