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水暖- 第81部分

马车内一时间寂静的很，沈默垂眉不知道想些什么。程怡坐在楠木小几后，眼睛直直看着沈默，心底一时间十分茫然。这是自打上次竹林一别后，她再次单独跟沈默在一起，本来心中有许多话跟他讲，不知道为何，此时此刻她不知道该向他说些什么。

上次。她是为了让江暖误会，做出了些事情，她晓得沈默这么聪明，肯定会猜到其中的缘由。不过，幸运的是，沈默没有怪她。如果这次能够成功。沈默的心中不再会有别人了吧？

嘴角划过一丝苦涩。她现在越来越不懂沈默了。以前，他们总待在一处，她眼中有他，他眼中亦有她。他们无忧无虑。仿佛整个世界都是美好的。那些年少快乐的日子，仿佛如清风般，一去不复返了。

依然记得。那是一个冬日，她跟沈默分别，回到家中。下人告诉她，爹爹在房中等着她，那时候她完全没有意料到她好日子到了头。当爹爹告知她，皇上已经下旨赐婚时，她久久不能动。

“这些年，你过得还好么？”犹豫了很久，程怡询问道。//沈默抬头。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然后道：“还算不错。”

“你跟江暖……”程怡试着询问。

“阿暖是我的妻子。无论发生了何事，她是我沈默永远的妻子。”沈默截断她的话，眼睑垂下，手指紧紧攥住自己的衣角，如誓言般说道。

程怡闻言，心如刀割般，傻傻望着沈默，嘴微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沈默见她如此，偏开头，“在你大婚之前，我想带你走，是你硬生生的将情丝斩断……”

之后的话，他不说，程怡亦是明白的，是她率先抛弃了他，这个怪不得别人。

程怡眼眸紧紧锁住沈默，声音低沉道：“我后悔了。”

沈默闻言笑了，如天边的一抹淡淡的云彩，让人恍惚不已。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早知今日何处当初呢？他现在有江暖，那就足够了。他的心很小，一个阿暖便足够了。

“你的礼物是什么？”沈默收回思绪，垂下眼睑，轻声询问道。

程怡听到他的问话，先是一怔，脸上闪过丝犹豫的神色，不过，只是瞬间，眼底一片阴鸷。

“秘密！”程怡收拾好心情，冲他微微一笑，“到了地方，你便知道了。”

沈默闻言，心情沉了下去，偏开头，不再说话。

马车跑的飞快，果然，赶在天黑之前进了城。沈默轻轻掀开帘子，看着怀城的街道，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车子转过怀城的主街道，再转了几道弯，停了下来。

“夫人，到了。”车夫轻声提醒道。

程怡笑了笑，看向一旁的沈默，率先下车。

丽春院门口，站着两排衣着鲜艳的女子，手拿绢帕不停的招呼来来往往的行人，有的更是直接拉了男子，往里面走。虽已是秋末，可是她们仍然穿着暴露，白白的胸脯露出大半，劣质的香味不断传来。有的男子被拉进去，再也没出来，而有的男子，嘴上虽不愿入，可是咸猪手朝着女子的胸脯上狠狠摸几把，然后快速跑开。

沈默紧随其后，先是瞥了眼门口的女子，视线慢慢向上，看到“丽春院”三个鎏金招牌时，心一沉，偏头望向程怡，脸上透着疑惑。

“怎么到此处来？”沈默声音沉沉问道，此时，辛夷跟连翘亦下车来，走到沈默身旁，静静站着。辛夷倒是冷静自持，连翘脸色通红，不时偷偷瞧那些女子两眼，眼底透着讽刺跟好奇。

程怡捂嘴一笑，并没有回答他的话。

崔妈妈正在门口招呼客人，见程怡站在路对面，无双在她不远处紧紧跟着，眼珠一转，上前朝着沈默吆喝道：“这位爷长的好生俊俏，来来来，我们丽春院的姑娘个个貌美如花。”说着就想拉着沈默的手往里走。

手尚未触到沈默的衣袖，辛夷猛的出手，抓住崔妈妈的手，暗自运气内力。崔妈妈尚未反应过来，只听“咔嚓”一声，剧痛传来。辛夷漠然看了她一眼，将她的手放下，崔妈妈的手直直垂下，如断掉般，再也抬不起来。

眼底闪过丝惊恐，突然忆起前天晚上李诗诗断掉手的场景，心底一惊，崔妈妈脸上的笑容僵住，身子发抖。

程怡不懂武功，可是见崔妈妈胆颤心惊的望着沈默身后的丫头，有些不悦，“这位妈妈，我上次来，预定的房间可准备好了？”

崔妈妈闻言，反应过来，往后退开一大步，然后道：“准备好了，各位客官请进。”

丽春院是男子寻花问柳的去处，众姑娘见崔妈妈带着一群人进去，心底诧异的很。不过事不关己，诧异虽有，大都漠视掉，继续站在门口挥舞着手绢，招揽客人。

夜已经黑了，丽春院歌舞升平，热闹非凡。一群人走入，并没有引起别人过多关注。崔妈妈引着他们前往二楼的一个雅间。

走进雅间，程怡落座后看向沈默笑眯眯道：“子炎，这儿的姑娘很不错，要不叫两个陪陪你。”

崔妈妈因为之前的事情，恭敬的站在门口，腆着脸笑着，心底却是胆颤心惊的很。因为李诗诗的手被砍掉，她这里已经丧失了头牌，她可不想再丧失任何姑娘。

沈默云淡风轻的笑笑，“曾经逛青楼找乐子，是因为心中没有深爱的女子，现今已有了深爱的女人，不需要这些也罢。”

程怡闻言，脸一沉，挥退站在门口战战兢兢的崔妈妈，然后跟无双对视一眼。无双左右看了一眼，见旁人没有注意到自己，慢慢退了出来。

等到崔妈妈离开，沈默漫不经心的朝窗外看了眼，然后压低声音道：“娘娘，这是青楼，如若皇上晓得你来此处，恐怕不妥。”

一声“娘娘”，让程怡的心脏颤了下，“后宫有的是美人，皇上哪还想得到本宫。”说出这话，程怡的心中平白生出许多落寞。

沈默沉默不语，这是皇家的事情，不是他一个外人能够妄加评论的。

“送我的礼物可准备好了？”沈默状似不经意的询问。

“子炎，如果……我只说如果，如果没有江暖，你会不会依然爱我？”程怡犹豫了会儿，竟然不顾及有外人在场，眼眸紧锁沈默，满含期盼的询问道。

“没有如果。”沈默一顿，再次看了眼窗外，然后毫不留情道，说完瞥了眼周围的下人，“娘娘乃千金之躯，哪是沈默一无卒小辈可以高攀的。”

程怡闻言，脸上的落寞更甚。不过，到底是深宫中出来的女子，一会儿的功夫，脸色恢复如前。

“礼物准备妥当，吃完饭带你去拿。”程怡笑了笑，吩咐下人去叫饭菜。

丽春院本就不是饭馆，饭菜做的仅是一般水平而已。不过，酒水倒是很好的。沈默稍微吃了点，便放下了筷子。

程怡见状，挑了下眉，询问道：“可是不合胃口？”问完，不等沈默回答，便要吩咐下人换掉饭菜。

沈默伸手制止，眼睛直直盯着程怡道：“娘……怡儿，你到底送给我什么礼物？”

话刚问完，一黑影从外面窗户飞过，沈默见状，眼神一凛，瞬间站起来，想要去追。

“怎么了？”程怡瞥了眼黑影，拉住沈默的袖子询问道。

“有人偷听。”沈默说着将她的手甩开，就要往外追。

“子炎——”程怡叫住他，脸上露出些担忧的神色，“你不会功夫，我让无双去。”

沈默深深看了她一眼，并不多言，跳到窗户上，一点脚尖，竟然飞了起来。

程怡见状，坐立不安的站在房内，碧儿过来安慰她，哪知越是安慰，程怡的心跳越快，仿佛成败之在一念之间一般。

“娘娘——”辛夷见状，走上前，面无表情道：“如果您不放心，奴婢带您去看看。放心，奴婢的轻功虽不及我家公子，可是远在无双大人之上。”

第161章　黄雀在后

程怡着急知道结果，并没有听出辛夷话中话，匆忙点头道：“好。”

碧儿见辛夷背起程怡儿想要走，伸手拦下。程怡眼神一凛，呵斥道：“退下。”碧儿浑身一抖，不敢继续阻拦，错开身子，让了开来。

黑衣人轻功很好，先是围着丽春院转了一圈，最终落在丽春院楼顶上，等到沈默追了上去，黑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沈默落在黑衣人站的地方，左右看了下，见四周没有黑衣人的踪迹，准备转身离开。

“啊……嗯……”

迟疑间，一女子呻吟声传来，沈默眼神一凛，本想离开的腿一顿。突然眼神瞥到辛夷背着程怡过来，脸上一片深沉。在月光的照耀下，朦胧的看不清表情。最终，沈默犹豫了会儿，偷偷掀开一块瓦片，往里面瞧去。

穿过两层粉色纱帐，只见一身无寸缕的女子侧卧在床塌上，莲藕般的双臂撑在床上。女子身上，一男子不停的抽动着，或深或浅，娇喘声伴随着神隐声，碎碎传来。汗水从男子额头滑落，顺着脸颊、脖颈，一滴一滴掉在女子白皙的背上，两只大手紧紧握住女子的酥胸，不停的抚摸着。屋内正燃着龙涎香，青烟自鼎中丝丝飘散，朦胧的烟雾间透着缕缕香气，交织出满室的春色。

沈默眼神逐渐幽深，脸上先是一沉，见程怡望来，脸上浮现出似笑非笑的神色，然后将瓦片放回原处，运起轻功，从屋顶上飞了下来。

“子焱，发生了何事？”程怡见他下来，眸子紧紧锁住他，轻声询问道。

沈默闻言，脸上闪过诡异的神色，垂下眼睑，挡住眼底的情绪。程怡以为他看到了自己安排的旖旎风景。心中一喜，甚为理解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没关系的，一切都会过去。”

沈默微不可见的退开几步，躲开她的碰触，垂头不语。

程怡有些尴尬的收回自己的手。藏到身后，故意询问道：“子焱匆匆从房顶下来，可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

沈默闻言，抬头深深看了她一眼，轻启薄唇道：“娘娘，还是您亲自去看看吧。”说完别开了脸。

程怡眼底闪过疑惑，不明白沈默现在是怎么个情况，没做他想，道：“好。”

沈默飞身上了房顶。辛夷背起程怡，紧随其后。沈默怕惊动里面的人，将修长的手指放在唇边，示意两人安静，然后悄悄移开之前的那块瓦片，将地方让出来，伸出手指，指了下下面。

程怡莫名其妙的看了沈默一眼。挪过身去，垂头往下瞧。看到床榻上交叠的两人时，程怡一愣，等看清男子的面庞时，程怡瞳孔猛的睁大，眼底满是不可置信。手紧握成拳，眼眸中如着了火般，怒气顿时席上全身。

“混账！”悲愤从心底溢出，程怡握紧拳头狠狠捶在瓦片上。

“谁？”

男子猛的抬头。如鹰般的眼神看向房顶，尔后翻身从女子身上下来，拉住棉被，盖在她光滑的躯体上，披上外袍，朝着房顶大喊道。

只是一个刹那，五六个身着青衣的人团团将沈默等人围住，等看清程怡面庞时，顿时吸了口气，堪堪在他们身边停下。只等着主人发话。

女子眼角瞥了眼四周，嘴角扬起一抹冷笑，冷哼了两声，唤道：“无双，将本宫背下去。”

无双不知从哪里飞了过来，背起程怡儿，直直往男子所在的那间房中飞去。沈默跟辛夷对视一眼，嘴角扬起一抹微不可见的笑容。青衣人见程怡如此，脸上露出些疑惑，然后跟上。

“砰——”程怡狠狠的踹开门，大步踏入，眼睛灼灼的盯着斜躺在床榻上的男子，大声质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男子凤眼微挑，宽大的衣袍松松垮垮穿在身上，胸口的盘扣没有系上，露出胸前两点樱红，健硕的肌肉亦是裸露在外面，徒添一抹放荡不羁。

袖子微微放在胸前，男子慵懒的说道：“明知故问！刚才你不是都看清了么？”

程怡脸上因愤恨变的通红，眼睛掠过男子，直直看向他身后的女子，猛的上前几步，抬起手，“啪——”的一巴掌扇在女子脸上。

女子捂着脸，惊恐万分的看着程怡，眼底平白生出一丝绝望。

“混账！”男子不怒而威，坐起身，眸子紧缩程怡。

程怡浑身一颤，不过仍然高傲的扬起下巴，不屑的看着男子。

“哼哼！好！这就是朕的好皇后，居然敢打朕的女人。”男子怒极而笑，朝着后面青衣男子正色道：“将皇后给朕拿下。”

他的女人？程怡闻言，脸上闪过丝凄凉，如果凡是他睡过的女人，都是他的女人，那她呢？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是南楚国尊贵无比的皇后，她算是他的什么？

程怡面无表情，一甩衣袖，猛的转身，看向向前几步的青衣人，大喊道：“本宫倒要看看谁敢？！”

皇帝挑了下眉，眼睛阴沉的看着程怡。

程怡下巴扬的更高了，脸上闪过丝讽刺，“真没想到，皇上居然不好好待在宫中，却来这青楼之中快活。”

皇帝似笑非笑，“青楼乃是男子寻欢作乐的场所，朕得皇后出现在这里，才是让人匪夷所思吧。”说着看了眼想要进门的沈默，道：“谁才是你们的主子？！将皇后拿下。”

程怡脸一沉，脸上浮现出一丝嘲讽，突然招了下手，瞬间，屋子内凭空多了许多黑衣人，将皇上的人团团围住。

“皇后，你想造反不成？”皇帝声音压低，满眼阴鸷的盯着她如桃花般的脸颊。

程怡笑笑，慢慢道：“皇上，臣妾全是被您逼出来的。”说完，脸色阴沉，朝着黑衣人道：“杀！”

黑衣人听令，很快与皇上的青衣人斗在一起，程怡站在一旁，冷冷得望着护着皇帝的青衣人，脸上满是讽刺的神色。皇帝脑袋微垂，眼观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很快，黑衣人占了上风，不待一刻钟，护着皇帝的青衣人便被干掉个七七八八。围着皇上的地上，歪歪斜斜的躺着尸体。

沈默冷冷站在一旁，看着房内的打斗，唇角紧抿着，眼神幽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到底想做什么？”等到最后一人歪倒在地上，皇帝慢慢抬起头来，凤眸紧锁面前风华绝代的美人，慢条斯理的问道。

“我要让你为当年的选择付出代价。”程怡一字一句道。

皇帝“呵呵”一笑，眼眸中透着些凄凉，“不愧是朕的皇后。”说着眼神穿过她看向门口的沈默，“那又怎么样呢？我从没有后悔过娶你为妻。虽然这么多年，你的心始终不在我这里。”

他明白，她一直恨他。所以她要让自己付出代价！可是作为南楚国的皇帝，儿女私情却不能牵绊住他。不是他不想死，而是他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