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文霂对于她来说,是个永远都比不上的对手。
她一直以为,她把曾经的事情都忘记了。如今想来,她不过是暂时性失忆罢了。
看着他冰雕一样的睡脸,她恨不得上前摇醒他,想大声告诉他,她曾经因为他而被自己的父亲逼着去学怎么做生意,做一切女孩子不喜欢的工作,她被逼着将所有的苦痛和泪水都往嘴里咽下去。
在李熙华推她下楼,她连眼泪都忘记怎么流,她只会睁大眼睛,看着李熙华狰狞的笑容。她连表情神经都麻木了。
这个男人对影响了她陆秀珍整整前个半生。她已经努力去忘记这段痛苦的存在,结果,如今却是一个一个地想起来了。
她像魔障了般,朝姜文霂走了过去,伸出了手。手指在碰到姜文霂的衣服却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原因不过是,姜文霂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锐利的眼神直接望进她的眼神深处。
“你似乎很恨我。”
姜文霂的语气不是反问,而是肯定,或者应该说,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陆秀珍差点就想点头,后来还是冷静地睁着眼睛说瞎话。
“你看错了。”
让她承认跟找死没两样。她今天来是有要紧事来着。
她要来为自己的未来而奋斗!
美人计的实施要先靠厨艺抓住一个男人的胃,这话用在哪个男人身上都是百试不爽的。
她笑吟吟地拎起便当,将姜文霂手中拿着的文件拿开,将便当里的菜一个一个一盘一盘地端上桌。
整个办公室一下子充斥着饭菜的香味。
这个时候刚好是吃午饭的时间,她十分肯定地认为,姜文霂肯定不会在这个时候拒绝的,上次姜文霂也没有拒绝,因为铁人都是要吃饭的。
她委托了饭店做的菜不多不少,都是姜文霂喜欢的菜色。她也从调查中知晓,姜文霂对排骨粥情有独钟。
因此,她才决心将她最拿手的第二道也是最后的一道菜献出来。
这道排骨粥吃到的人很少,她过世的父亲喜欢吃,所以她也经常做给他吃。但自从父亲过世后,她就再也没有做了。李熙华不喜欢粥之类,他更喜欢的是面食。
如今想起来,她倒是有几年没做这个排骨粥了,手艺有些生疏了,不知道做出的排骨粥是不是还是从前的那个味道。
她忐忑不安又极其期待。
她望着姜文霂的筷子从这道菜转移到另一道菜,就是不去动她亲自下厨煮的排骨粥,她从最开始的期待到气愤最后竟然气馁了。
她只能想到一个事实。
也许姜文霂跟李熙华都是一样喜欢吃面食的人,对于这类粘稠稠的食物不喜欢。
她十分沮丧地想到。
她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了。她身上穿的衣服,她用的东西,甚至她的钱,都是来自于面前这个男人给的,过世的父亲要她向他看齐,她却连一点资本都没有,她连好厨艺都无法谈得上。
结果,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姜文霂竟然开始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粥斯斯文文地含进嘴里。
她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一个人有着良好的出身,俊美的外表,还有优雅的用餐礼仪和待人处事的绅士风度,这种人天生就是一个万众瞩目的强者。
所以,在姜文霂侧过头,朝她初露一个淡淡勉强算得上微笑的表情时,她曾经一度静止的心又碰碰地乱跳了。
然后,她听到他说了两个字。
“勉强。”
这两个字比起任何优美的词汇都来得好听。她想,没有人能理解她,她追赶多年的人竟然承认了她所作出的东西,她心底所感受到的欢喜是多么强烈。
因而,她在姜文霂面前竟然喜极而泣了。
她想姜文霂应该是被她吓到了,所以才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顶。
她顺势便钻进了姜文霂的怀里。
在她的眼泪炮弹的威胁下,姜文霂最终还是把那碗排骨粥全吃完了。
虽然她在心底一直想问姜文霂一个问题,她想问,姜文霂,你喜欢的人还在这个世上吗?如果没有的话,那我们好好开始,可以吗?
但是,她最终什么都没有问,只是带着比之前轻了不少的便当,心满意足地离开姜文霂工作的大厦。
既然姜文霂想当一个好好先生,那么她就当一个很贤惠很贤惠的姜太太。
对于前世的那些恩怨纠葛,以及陆秀珍与李熙华的那些事,她统统不理了。她不会再去涉足有李熙华的人生。
陆秀珍已经死了,那个曾经一心一意朝着父亲希望的方向努力的陆秀珍已经消失了,那个一心一意爱着恨着李熙华的陆秀珍在被杀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死了。
如今活着的人,不再是陆秀珍,她现在只是一个叫做石雨晴的已婚妇女,姜文霂的太太。
仅此而已。
这天晚上,在临睡之前,她专门等姜文霂下班,为他放好洗澡水,还下厨煮了一碗面给他当夜宵。
姜文霂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有一段时间。
今晚的石雨晴穿着一个真丝睡裙,很性感很诱人。她绝对不会承认是故意这样穿的。
她还等着姜文霂走入她设好的圈套。
结果,姜文霂明显没有那么傻,反而是皱着眉头,径直从她身旁走过,视她若无物,自顾自地走进浴室沐浴。
姜文霂保持着良好的教养,习惯性穿着睡衣或者睡袍睡觉,平日里她倒是没怎么有机会见识到沐浴出来后的姜文霂的样子。
这会儿,她倒是大饱眼福。
虽然该有的肌肉,姜文霂都一一具备了。但是她明显被姜文霂脖子上的爪痕尴尬到了。
她突然想起了昨晚干的好事。
心怀愧疚,从床头柜里拿出一管药膏,狗腿地趴在姜文霂面前,笑容可掬。
“我帮你上药吧。”
她已经能猜到姜文霂后背已经有更多的抓痕。都是她的杰作啊,还把她的指甲硬生生折断了,可见那留下来的疤痕有多深了。
姜文霂又看着她了。
这天晚上,她理所应当地枕着姜文霂的手臂,伴着姜文霂身上若有若无的药味,睡得十分香甜。
她睡得迷糊,却感觉到有人在她额头落下了一个冰凉凉的吻。
她傻傻地想着,也许姜文霂喜欢的人是她知道的。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好久不见
陆秀珍是个独生女,没有兄长,自然也无法体会到有兄长是什么感觉。她只知道,在小的时候,会很羡慕那些有哥哥的同龄人。
曾经,她像跟踪狂一样,躲在电线杆后面,悄悄瞅着那些被哥哥们牵着手回家的同龄人。那个时候,她甚至觉得,有个兄长比有个爸爸,她的父亲会凶,但兄长肯定是会护着她,宠着她的,如果她有兄长的话。
她对“兄长”二字曾经怀着很大的梦幻之感。
结果,当她终于遇见了石雨晴的兄长大人,她却忍不住想逃跑了。
在看到石侗秧的本人,她终于知道初次见到石侗秧照片那种违和感,那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是从何而来了。
素来是工作狂的姜文霂突然有一天,一整天都待在家里,连公事都挪到了家里来干。她正好奇得很,下午,姜文霂就告诉她。
“等下跟我去机场接个人。这么多年,他也该回来了吧。”
当时她还傻傻地点头,什么都没想,捧着本菜谱接着研究新菜单去。当然,她是失败的几率比成功的几率高得多。
直至到了机场,她才从姜文霂嘴里听到一个名字。
“石侗秧倒是逍遥了很久。”
石侗秧?
她楞了几秒,直到背后的冷空气被一个人挡住,那个人的气息隐隐约约从她的身后传来,她才不得不转身面对那个男人。
石侗秧是个标准的帅哥,漂亮的双眼皮,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标准的衣架子。
深刻的五官与石雨晴完全不相似,唯一能勉强觉得是兄妹的特征也只有在他似笑非笑的时候脸颊两侧隐约露出的酒窝。
漂亮的男人从来都是不是好惹的,这话用在石侗秧身上完全一致。
当这个男人低下头俯视着她,她竟然有那么一刻想逃跑。
“李熙华绝对不适合你,唯一衬得起你的,只有我。”
“如果,你因为那家伙而哭着来找我,我绝对不会安慰你的。因为那是你自找的。”
陆秀珍的记忆不是很好,自从毕业了之后,这么多年来,她唯一能深刻地记着的人不多,只有两个,一个是李熙华,另一个是姜文霂。
而石侗秧,她曾经的追求者,她曾经有一段时间会想起他。但她现在几乎想不起这个人。
所以,当这个人突然地出现在她面前,身上熟悉的气息渐渐朝她袭来,她浑身微微颤抖。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面对这个男人,她会想起她在李熙华面前输得有多惨,多没尊严。
他的预言是正确的。李熙华那个男人确实不适合她,可惜当时的她没有想明白为什么,而是觉得这个男人是在嫉妒,他的偏激已经令他失去了判断的能力。只是,她没想到,失去判断力的人却是她自己。
“又是这副死样子,每次见到我你就不能改改其他的表情么?我好歹也是你哥哥吧。”
石侗秧说话跟他张扬的外表一样嚣张。他皱着眉头,瞥了一眼旁边的姜文霂。
“我累死了,赶紧找个地方让我泡下澡好好睡上一觉,每次见到她我都觉得倒了八辈子霉了。”
石侗秧有意无意地抬了抬眼,瞅了瞅眼前他名义上的妹妹。
自从十七岁之后,石侗秧跟石雨晴便没再见过面了,最多也是打电话,但电话也少打,两个人在电话里连话都懒得说,说了两句话便挂断电话。
做兄妹做到像他们两个这样,也是少见。
陆秀珍默默地收拾自己的情绪,在心底也一边在八卦着石家兄妹之间的恨意。
她很好奇,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这对兄妹连照个相都勉强得很。如果是她,她有个哥哥,肯定会亲亲热热抱着他的胳膊照相笑得很开心的,哪里像他们两个,一副仇人见面的脸。
姜文霂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直接安排石侗秧住进姜家,找了间客房就安排石侗秧进去睡觉。
石侗秧连惊讶的表情都没有,似乎料到了,懒洋洋地瞥了姜文霂一样。
“还是这么抠门,你赚那么多钱是打算一起埋进棺材的吗?”
“你可以选择不住的。”
姜文霂一副你要住便住不住就拉倒的神情,看得石侗秧一阵胃疼。
晚饭时间,陆秀珍看着仆人将厨房的菜端得差不多了,她才慢吞吞从厨房里面“移驾”到饭厅。
原本饭桌上一直都是静悄悄,姜文霂遵循着食不言的原则,她则因为怕在姜文霂面前露出马脚而也吃得小心翼翼,不过这次,因为石侗秧的加入,这顿饭她吃得更小心翼翼,简直是味如嚼蜡,痛苦不堪。
只是石侗秧吃着吃着,突然停下筷子,原本很漫不经心的神情突然变得很正经而严肃。
“吃出金子了?”
姜文霂这话绝对不是玩笑,他脸部一点表情都没有,似乎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石侗秧却没立刻反击,反而沉默了很久。
“这个粥……还不错。”
陆秀珍闻言望去,石侗秧面前的碗舀了半碗的瘦肉粥,正是她的杰作。虽然她知道这粥肯定不错即使姜文霂没怎么吃,但她隐约觉得石侗秧话里绝对不是这么简单。
晚饭的后半场再也无人开口。一顿饭吃得陆秀珍差点消化不良,饭桌上比平时更加沉闷,吃得她极其痛苦。
等到差不多快吃完了,陆秀珍觉得似乎整个世纪都过完了,石侗秧突然又问起那碗粥。
“你这里的厨子是谁呢?煮饭的手艺不错呢。“
姜文霂表情都没变化。
“厨子都不错,就不知道你讲的是哪位?”
“那煮这碗东西的厨子是谁呢?我也想学煮粥呢。”
石侗秧这话说的认真,但他的表情却依旧漫不经心,似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陆秀珍吓得头都快埋到碗里,恨不得将整个人塞进碗里。
“我吃完了,你们自便吧。”
她身体硬邦邦地站起,一离开位置就恨不得马上飞奔上楼。
关上房门,她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她竟然忘记以石侗秧那么爱记恨的人,也肯定会记得她煮过的粥的味道的。
“我的鼻子可是比狗还灵呢。”
几年前,石侗秧还一脸微笑地捧着她煮的粥,很骄傲地仰着头对她说。老实说,石侗秧当时的样子,她觉得他浑身都在发光,像钻石一样,更像传闻中的王子一样。
能被人这么惦记着,她还真有点感动。她还以为,在她死后两年,已经没有人会记得曾经有过陆秀珍更甚至是她煮的东西了,多么不起眼的一碗粥。
夜幕降临,陆秀珍躺在床上,她闭着眼睛,却是怎么都睡不着,她侧过身体,瞧了瞧旁边的某位人士。
姜文霂正面朝上,眼睛闭上,被子可以一晚上都保持很整洁的样子盖在他身上。陆秀珍对此是万分佩服的。
她瞧了一会儿,确认了姜文霂确实是睡着了,她才悄悄拉开被子,披上外袍,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她这几天一直觉得心情很不爽,整个人都病怏怏的,也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了,半夜失眠也变成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她都习惯了。
因此,她都习惯去厨房,拉开冰箱倒了一杯柠檬水,然后坐在客厅的沙发,在黑暗中默默地坐着,直到有睡意袭来才上楼去睡觉。
但是今晚,她似乎忘记还有个人的存在,以至于她被客厅多出的一个黑影子吓到了。
“你……在干什么啊?”
她走近一看,石侗秧正盯着桌子上的一个碗发呆。
她瞧了瞧那个碗,没什么特别的,只是石侗秧发呆的样子非同寻常,她又再看了看那个碗。突然发觉这个碗很熟悉,竟是今晚饭桌上盛粥的那个碗。
仆人洗干净了这个碗,石侗秧还把它拿出来。
“她死了,你高兴了吧?”
她转过身的时候,身后的人突然开口了。
这话说的她莫名其妙。她扭过头看向这个人。
“你什么意思。”
她莫名地有些烦躁。
“她都死了两年,你还想怎么样呢?”
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