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件人:安可
我说过我只是和你玩玩,我不准你伤害林然!你既然做不到,就不要再来找我!
于是啊峰回她,
可你知道的,我最初和林然的交往就是为了接近你。我实在做不到和你在一起,还要维持和林然的假象。算我求你,再给我个机会!我想再见你一面。你若不答应,我就把我们的事情告诉林然。
发件人:安可
你怎么忍心?我警告你,我已经有新的男朋友了,我不会再接受你了!
于是啊峰回她,
我知道你有男朋友了。我也知道有林然在你永远不可能公开和我交往,所以我不在乎和你做地下情人。真的。
安可没有回他,似是迟疑犹豫。
啊峰于是又发了她一条,
我现在也正在争取事业,为了达到你希望的那种生活。我只是很单纯地想和你在一起。
最后是一句缠绵的,安可,我爱你!
我第一次知道,啊峰也有如此软弱绵情的一面。
却不知道安可是怎么回答他的。
三十九
三十九
……
我扒着马桶,呕着呕着,却真的吐出了许多不洁之物。我很惊讶,这一天多来完全没有好好进食的胃,哪里还有被我折腾的本钱?
或许真的是心灰意冷,从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释放出的怨恨和痛苦,凝结在胃里,排山倒海地涌出体外。象被久久囚禁的奴隶,一旦解放,如脱缰的野马。
而有些事情,也是不可挽回的。
我踉跄着站起身子,空洞的胃,空洞的思想。站不稳,膝盖一软跌坐在沙发里。眼泪不住地撒下来,连自己都觉得,太廉价了。所谓的友情,实在太廉价了。
这种时候,偶像剧的女子也许会哭泣着责问,“是谁都可以,但为什么偏偏是你?”
但我此刻却凄凉地想,既然是谁都可以,那为什么不是你呢,我美丽,妖娆的朋友,安可。
曾经自以为是幸运的公主,能够在大学的校园里邂逅心仪的王子。原来这场荒唐的春梦,安可,我只是沾了你的光。公主原本就是你,我只是偷穿了你的水晶鞋。这是对我自不量力的惩罚。不过如此。不过,如此。
但生平的第一次,我克制不住。那名叫妒忌的魔鬼,在我的身体里横冲直撞。
小小的荧光屏在茶几上闪动着。把我的注意力拉回这部手机上。我拿起,退出短信的界面。
我似乎已经明白了,这个因果错综的误会。
在他的心里,我是短信中安可,是一个横刀夺爱,背着他脚踏两船的女人。
我开始明白他渐冷的眼神,和他一次次看见我用着名牌香水提着高级时装的感受。
他忍耐我的躲躲闪闪,甚至可能,一直在等待我的坦白。但他不会想到,这一切是个误会。他的伤心和离开是无谓的。除了,更伤了我的心。
“王八蛋,我说我叫安可,你就真相信啊!”我心如重锤,无理取闹地对着虚无的空气大发脾气。可悲,连一点回声都没有。
就这么离开我了吗?甚至只字片语都不愿意留给我?我哀哀地想着。
不会的,你怎么忍心?怎么忍心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我忽地跳起,握紧手机发疯似的寻找。我有强烈的预感,即使离去,也不会如此绝情。
于是在电子书里,找到了。他留给我,最后的温暖。
那封留言,是这样的。
致安可:
安可,我即将出一趟远门。或许在你看见这封留言时,我们已经不再呼吸着同一座城市的空气了。
那天在地铁里,我第一次看见那个男人。而你看着那个眉毛怪怪的男人,眼睛里的光,让我妒忌。你或许以为我并不认识他,但别忘记,你贴着大头贴的交通卡,还珍藏地放在我的身边。那是我们邂逅的幸运物,我想你的时候便会拿出来看看。重温你的笑脸,也顺便记住了照片上曾经让你笑得幸福的男人。
我一度以为,我可以取代他。
那天你走得失魂落魄,老实说,我嫉妒得咬牙切齿。于是我运用了自己的方法小小地报复了他。没错,我跟着他,偷了他的手机。
如果可以重来,也许我不会那么做。看了那些短信,我终于明白,我曾经以为拥有的,原来只是海市蜃楼。我曾经以为握在手心里的,原来只是一堆泡沫。你给了我机会,但也只不过是一个接近你的机会。你并没有把你的心交给我。
我承认,我很心痛。尤其在之后每次看见你一脸阳光到没心没肺的笑脸,每一次都能刺瞎我的眼。
告诉我,为什么你还能那么平静地面对我?而我,很难堪,再也摆不出你喜欢的笑容了。所以我决定离开。
安可,我承认,我有一点点恨你。打败了陈介,我以为我们会一直在一起。但谢谢你提醒我,我只是一个小偷,纵然一时感动了你,终究不会是你交付终生的对象。
这些年我浑浑噩噩,吊儿郎当,自以为活得潇洒。但现在我醒悟了,我如果再这么麻木不仁,就要失去最珍贵的东西了。
为了你,我愿意去争取属于自己的事业。我要谢谢你,那么残忍,却点醒了我。
安可,但愿看到这里,你已经在哭了。那说明,也许我还是有希望的。
你不会知道我去了哪里,但我会时常回来看你。躲在角落里看你,直到我有足够的资本重新站在你面前。我不敢奢望你等我,如果有合适的对象,我愿意祝福你。带着他去坐地铁,我看见了,会死心。从此不会再打搅你。
我现在唯一庆幸的是,我没有告诉过你我的姓名,年龄,我的一切。那是我的预感,或者根本是我的自卑。从一开始,我就害怕终有一天你会离开我,因为我的身份。所以我什么都不告诉你,那样挥手告别时,起码可以象对陌生人般,走得更潇洒。
只可惜现在我要走了,却发现,一点也潇洒不起来。
有些胡言乱语了。安可,我真的要走了。
临走前,真的很想对你说些温柔的话语。但绞尽脑汁,也只有这三个字。我爱你。
安可,我爱你。
我不希望你过得快乐,真的。如果我走了你却过得很快乐,我会很生气的。
很自私吗?那,等着我回来,暴打我一顿吧!
四十
四十
我扣着手机的手指渐渐收紧。“王八蛋,我现在是真的很想揍你啊!”我咬牙切齿地对着屏幕诅咒着,但依旧抵挡不住自己的眼泪又一次决堤。
那一字一句,都看得我的眼睛几乎滴出血来。
天色晚了,柔媚的光渐渐从房间里退场,象那些男人一样,把我抛弃在黑暗里。我蜷缩着身体,想象化成母胎中的婴儿,自己碰触自己,温暖自己。别无他法,一夜之间,我被伤害得体无完肤。仿佛轻微的凉风也能翻起我的伤口,连心,好痛,好痛……
我在黑暗中枯坐了一夜。脑海一片雪白。任这个自以为市井现实的女人,在这个夜晚亦是无眠。
完全睡不着。甚至用头猛地去撞墙,只是更疼更痛,哭得更没了人样。
天将黎明的时候,一个念头光临我的神智。象无尽的虚空里划落了一根火柴。我腾地从沙发上坐起身子。事已至此,我终究是要去找他的。
我找出那只宝蓝色的打火机,又把那封留言用数据线搬家到自己的手机里,缓缓低头,烙下一吻。
手机和打火机塞进手提包里,然后,我拨通了欢姐给我的号码。捏着听筒,我刻意地平静,“啊峰吗?我是林然。你要找的东西在我这里。……不,我想亲自还给你。就现在。而且我也有话对你说……好,就那家咖啡馆吧。一小时以后,不见不散。”
挂了电话,夕阳恰巧透过窗帘舔上我的脸。多少是些温暖。我把脸扬得更高,妄想着能晒那些纵横沧桑的印记。
一小时以后,我准时出现在那家咖啡店的门口。没有化妆,衣着邋遢,和那些同样等在门口却顾盼生辉的女孩儿们显然格格不入。几分钟后,她们等来了自己的男友,小鸟依人地把手臂硬是塞进了对方的胳肢窝下。我只是冷笑,面对从那头遥遥走开的挺拔男人,眼里早就没了期待的光。
我们见面,互一点头。然后并肩走进咖啡馆。
不知侍者是生了老花还是青光,竟然笑兮兮地把我们引进了幽暗的情侣座。我很想发彪,转念一想,过会的谈话,也的确不适合大庭广众,只得压着怒火,硬着头皮坐下了。扬手推开侍者递上的菜单,一句嚷嚷,“随便来一个。”我可没有心情研究喝的。
啊峰也在我的对面坐下。他显然是感应到了我不安的电波,也只是随便叫了杯咖啡,然后专注地看着我。
我知道,他是在等我开口。
大学时的每一次约会,也总是我先开的口。我终于明白,他纵使对我好,也是我求来的。但这次,他休想我再如一只柔顺的绵羊。
我把打火机拿出来,几乎是用砸的,向他脑门飞去。他仰身,很是狼狈地勉强接住,猛地抬头匪夷所思地看着我。
却依旧不开口。我鄙夷地笑,这个大少爷,我总有办法让你先开口。
我取出那部手机,轻轻挥动,在他的眼前晃出一道道宝蓝的光。而啊峰的扑克牌脸瞬间崩塌,由惊讶,渐渐转变为一种古怪的表情。扭曲,如毕加索的油画。只是,丑太多。
我打开手机的翻盖,闪烁的光映在他苍白的脸上。我翘起二郎腿静静等待,低头轻呷了一口侍者送上的咖啡,很苦。
终于,我听见他的声音,清晰地传进我的耳膜。
他说,“林然,对不起。”
那一刻,我得意得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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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四十一
我拆了一包糖,细碎的白色粉末消融在咖啡里,渐渐调和出一种泥浆色。喝一口,又太甜。
我聆听着对面男子低沉的声音。我把它理解为忏悔,因为他终于对我说了那三个字。对不起,是他欠我的。
我象个高傲的神父,在认识他那么久的时光里,第一次没有仰着头看他。
他说着,“林然,对不起。虽然我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但是火,往往太诱人了。”
“我认识你,不是偶然,而是预谋。那天我看见你骑着车跌倒,终于有机会,让我实现这个计划。”他抬头看我,黯淡的眸子似是闪过歉意,“我承认我算计了你。我一早便知道安可是你的好朋友。也,一早便知道,你暗恋我。”
我轻笑,几近捏碎手中的咖啡杯。终于知道,原来自己真是个傻瓜。
“很多次,我在篮球场看见你。你一直偷偷看我,手里是捏得变形的矿泉水。所以我知道,你不会拒绝我。”
“你真卑鄙啊!”我咬牙。
他闪过我咄咄逼人的目光。却也是陡然少了几分气势。他颓然地向后靠了靠,又抽出只烟。打火机在他手中发出喀嚓的呻吟,他几下吞云吐雾,象是凑足了勇气,又猛地把脸拉近我。
“可是,我没想到,我也有失算的地方。”袅袅的烟雾,象隔着层沙,他说,“曾经一度,我以为自己,真的爱上了你。”
“林然,你真的很可爱。我承认我接近你,是为了安可。传言中安可是个换男人象换衣服的花花公主,我知道我不该去渴求这样的女人。但还是克制不住。就象你一直向往着我一样,我忍不住,也一直向往着她。”
我皱眉,听着他如描述白痴般描述那时的确是个白痴的我,鸡皮疙瘩一排排竖起。我说,“何必对着被你抛弃的女人说好话?”
他于是无奈地轻笑,“我就知道,就算说了你也不会相信。那时候的我也不相信。第一次情不自禁地亲了你,就象在我心里投下了炸弹。”
我想起那个酸甜的寿司之吻。
他猛地吸一口,缓缓吐出,继续道,“如果真的是那样,该多好。你真的很可爱,又乖巧……”
“又好耍又好骗……”我忍不住插嘴。
他又是低头笑,“真的是很可爱。但是,终究差了一点。没有安可的时候,我以为自己是爱你的。可一看见安可,就心猿意马……我这才发现,真正喜欢的人,始终是她。”
我不由地点头。心里晃晃想起我的他,自己何尝不是那样的?明明已经有了亲密的人,在重逢啊峰后却还是魂不守社。非得到爱的人离开我,才发现自己对啊峰的那一点点心悸,只是我的心有不甘。
多可笑。到了今天,才明白我的那一连串反常,全是因为我卑微的自尊心。不容许曾经倾心的人比自己先忘记对方。不容许曾经为之流泪的男人,视自己,只是一段荒凉的回忆。
“然后,”他继续说着,“眼看着就要毕业了。我决定,给自己一个机会。我向安可表白了。”
啊峰说着,沉醉地闭眼,仿佛眼前正出现安可妩媚的脸。
“她答应我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而更让我吃惊的是,她对我的意图,一早就知道了。美丽的女人,对爱慕的目光总是天生地敏感。看来,是真的。”
“我不知道,她是出于什么心态答应我的。或许,真的如传言,花花公主对男人的追求总不会拒绝。但是,她要我保密。尤其不能告诉你。”
“她很在乎你,林然。她答应我时,那轻佻的嘴角,看上去什么都不在乎。很颓废。却,只在乎你一个人。”
我听着,心里打翻了五味瓶。
“是我太贪心。以为已经得到她,便肆无忌惮。半个月后,我不顾对她的许诺,和你分手了。再后来,安可知道了,大发雷霆。不再和我来往。”
“我苦苦求她,甚至愿意和她做地下情人。不,甚至做牛做马。她苦于怕我告诉你真相,一直拖延着。但我从她冷淡甚至憎恨的眼神里知道,我希望渺茫。”
“你办同学会,是为了见安可?”我问他。
“真聪明。”他笑得疲惫,“那时候她已不愿再见我。我知道她有了新男朋友,很有钱。就算要了结,我也要再见她一次!”
“我知道约安可是不会有结果的,所以我拜托欢姐约你。你来了,安可多半也会来。”
“你又利用我!”我已不知该如何形容这男人的无耻。
“对不起。”他用这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