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子有点诧异,随即笑了,一边跟她握手一边说:“我叫沈念秋,是酒店连锁运营业务总监。”
顾影的脸唰的就红了,“对不起,岳总告诉我来的客人是谭总和夫人,所以我就先入为主了,很抱歉。”
“鸿图那小子……”谭柏钧摇了摇头,随即温和地说,“顾总,念秋确实是我太太,你没说错。在公司里,她是我助手,主要负责连锁酒店的业务。”
“哦,我明白了。”顾影这才不再尴尬,“谭总,沈总,车在外面,我们走吧。”
“好。”谭柏钧很有绅士风度地微微欠身,跟着她走向停车场。
一走出冷气充足的候机大楼,燠热的空气便迎面扑来,沈念秋轻笑着说:“比我们那儿热多了,果然是天涯海角。”
谭柏钧关心地看着她,“很热吗?要不要紧?”
“没事。”沈念秋开朗地笑道,“猛地一股热浪拍过来,有点不习惯,其实也不难受。”
谭柏钧却似乎仍然很担心,一直不停地看她。沈念秋感觉到他的不安,便握住他的手。谭柏钧看她手心的温度很正常,这才放了心,拉着她往停车场走去。顾影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恩爱的夫妻,不由得会心微笑。她带着他们迅速上车,立刻打开冷气,然后驶出机场。三亚的凤凰机场不大,离市区非常近,顾影驾车穿城而过,直接上了东线高速。
天还没黑,市区里的人很多,尤其是在大东海附近,游客极多,摩肩接踵,大都穿着五彩缤纷的岛服,脸上全是笑容,有的在街上买热带水果,有的在街边的摊档吃这里特有的小吃,一些火锅海鲜大排档更是人满为患,景象十分壮观。
谭柏钧感叹,“这里真是酒店业的天堂。”
沈念秋忍俊不禁,“你别到哪里都想着工作行不行?”
“职业病,没办法。”谭柏钧轻松地笑道,“好,从现在起,我不提工作了。”
“你这又是矫枉过正,而且根本不可能做到。”沈念秋毫不留情地指出,“等你看到岳总,还会不提工作?”
谭柏钧笑出声来,“我不提,你提就行了。”
“狡猾。”沈念秋笑着看了他一眼,然后对顾影说,“我们跟岳总是好朋友,合作多年了,所以讲话比较随便,你别介意。”
“不会。”顾影笑道,“这样才好,海南是个让人放松的地方,我们在这里呆久了,都不太讲究什么规矩了。”
“那太好了。”沈念秋很高兴,“酒店就是规矩多,既然出来了,我们也想彻底放松。”
正说着,谭柏钧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下来电显示,对沈念秋说:“鸿图打来的。”随即接起来。
岳鸿图爽朗的声音清晰地响起,“柏钧,到了吗?”
谭柏钧愉快地答道:“到了,顾总来接的。”
“哦,走到哪儿了?”岳鸿图顺口问。
谭柏钧看了看窗外,“你这不是为难我吗?我是第一次来海南,根本就不认识路。前面有个路牌,说是距东线高速还有两百米。”
“哦,那好,我从海口过来,也是走的东线,你告诉小顾,让她一直往前,到藤桥的出口下来,我在那里等你们。”岳鸿图很干脆,“我在开车,就不跟你多说了,等会儿见。”
“行。”谭柏钧放下手机,对顾影说,“顾总,岳总让我们一直往前走,到藤桥的出口再下去,他在那边等我们。”
“好的。”顾影点头,沿着高速公路向北疾驰。
一出三亚市区就没什么人了,来往的车辆也不多,公路的一边是南海,另一边是零星的建筑,在暮色中显得很安静。沈念秋和谭柏钧都不再说话,转头欣赏车窗外的海景。
顾影打开车上的收音机,音响里传出两人的对话,好像很热闹的样子,仔细听来,原来是主持人与听众的联线节目。听众诉说自己的心情,然后要求点歌,主持人耐心地倾听并劝解,接着就播出他点的歌。这样的节目内地也有,不过很少在白天播,通常都在夜间才有类似的谈心节目,顾影记得偶尔半夜打车回家的时候就有出租司机在听。内地的人说的大部分都是感情问题,而这里的听众谈得更多的却是长年打工在外的思乡之情以及漂泊异乡的孤独感,有的年轻人说着说着甚至泣不成声,让本该轻松的节目增添了几分伤感。
顾影怕影响客人的情绪,便关掉收音机,打开音响。低低柔柔的歌声传出,使车厢里的气氛变得轻松起来。
不久,顾影就看到藤桥出口的指示牌,于是驶出高速路,绕到桥下横穿过去,很快就看到路边停着一辆大吉普。岳鸿图倚着车身,在暮色中悠闲地吸烟。顾影把车停到吉普车后面,谭柏钧和沈念秋同时推门下去。
岳鸿图扔掉烟头,大步走过来,与谭柏钧热烈拥抱,“柏钧,好久不见。”
谭柏钧亲热地拍了拍他,笑道:“你小子要大展鸿图,我哪儿见得到你啊。”
“这是骂我。”岳鸿图指了指他,然后与沈念秋握手,“小沈,你怎么就这么嫁给他了呢?说什么也得好好折磨折磨,让他跪键盘、顶显示器,负荆请罪,不能太便宜他。”
谭柏钧一脚踹过去,“你小子,就是一肚子坏水。”
岳鸿图灵活地闪开,得意地哈哈大笑。他们开了一会儿玩笑,岳鸿图便让谭柏钧和沈念秋上自己的车,一起回公司。
夜幕已经降临,外面的景色在朦胧的月色下别有一番味道,谭柏钧坐在副驾位,看着车窗前面的路,淡淡地说:“鸿图,上个月有家大企业在我们酒店搞庆典,请了你那女朋友过来捧场,大概是下车的时候助理没侍候好,她当着很多人的面破口大骂。我觉得她有点过了,就算是有名的明星,也没必要这么嚣张,到场的大老板多了去了,没谁有她那么猖狂。我跟你是多年好友,说实话,这种女人娶不得。”
“她算不上是我女朋友,我也没想要娶她。”岳鸿图洒脱地笑道,“朋友介绍认识了,大家偶尔在一起吃个饭、玩玩,她活动多,我工作忙,也不怎么见面,估计就快说拜拜了。”
谭柏钧摇头,“你啊,还是别这么瞎混了,找个好女孩定下来吧。”
“不容易啊。”岳鸿图叹气,“像你家小沈这样的好姑娘哪里去找啊?”
“你们说话,别编排我。”坐在后排的沈念秋笑道,“岳总,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惜取眼前人,十步之内,必有芳草,你把眼光收回来,说不定就能看到好姑娘。”
谭柏钧笑出声来,“念秋说得对。”
岳鸿图立刻认真地说:“你们可别开小顾的玩笑啊,人家是有主的人了。”
“哦。”谭柏钧马上摆手,“当我别说过。”
“岳总怎么这么敏感?”沈念秋调侃道,“我还没说是谁呢,你就理解为小顾,是不是真存了什么心思啊?”
谭柏钧乐了,“对啊,鸿图,你小子是不是做贼心虚?”
岳鸿图佯怒,“喂,我在开车啊,你们要是把我惹急了,当心我手一抖,把车开湖里去。”
谭柏钧不屑地哼一声,“你吓唬谁啊?”
岳鸿图很快转移话题,“我说你们俩结婚一年多了,怎么还没动静?柏钧的年纪不小了,你们也应该该生个孩子了吧。”
谭柏钧哑然失笑,“我都不急,你急个什么劲?”
“我不是为你急,我是为小沈急。”岳鸿图笑眯眯地说,“女孩子过了三十岁再生孩子,对身体不好。”
沈念秋见谭柏钧一直跟岳鸿图打哈哈,绕圈子,两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就跟小孩子似的,不由得好笑,便说了实话,“岳总,其实我已经怀孕,都三个多月了,预产期在十一月初。”
“真的。”岳鸿图大喜,随即埋怨道,“柏钧,既然小沈有喜了,你还带她过来做什么?这上山下水的,多不合适啊。”
谭柏钧转头瞪他,“你在电话里把这儿描绘得跟天堂一般,我就带念秋过来度个假,放松几天。怎么着?你说的那些都是骗人的?”
“我实诚得很,怎么可能骗人?”岳鸿图嘻嘻哈哈地解释,“这里真的跟天堂一样,明天我带你们去看,你们就知道了。我们要看的地方都通车,可以直接开过去,问题不大,小沈注意不要靠近悬崖、不要靠近水边就行了,嘿嘿嘿嘿。”
“你笑得真阴险。”谭柏钧与他一路开着玩笑,直到他把车驶进公司停车场,这才住了口。
沈念秋看着水边的三幢小楼和倒映在水中的灯火,不由得惊叹,“这儿真美。”
“怎么样?没骗你们吧?”岳鸿图得意地下车,对迎上来的卢裕说,“你去看看,刘总的那个房间收拾好没有,谭总他们就住那间。”
卢裕答应着,立刻跑步离开。
顾影停好车,走到他们身边。岳鸿图对她笑道:“辛苦了,我们先吃饭,然后休息,明天带他们去看项目。”
“嗯。”顾影点头,回房间洗了脸,便去了食堂。
包间里的人不多,只有他们五个,桌上的菜也没有堆山填海,都很精致。岳鸿图开了一瓶红酒,与谭柏钧推杯换盏,十分亲热。卢裕在一旁作陪,不时关照着上菜、换碗碟的事。顾影陪着沈念秋喝鲜榨的椰子汁,闲闲地说着周围的环境。
两人都是公司高管,虽然行业不同,但有很多东西是相通的,她们很快就弄清了彼此的年龄,并相谈甚欢。顾影虽然比沈念秋小一岁,却在高二的时候就考上了大学,因此两人是同一年毕业。谈起当年大学里的事情,两人都觉得很开心。
“那时候男生用金庸武侠里的女主来给女生分类。”沈念秋兴致勃勃地说,“中学生是小龙女,大学本科生是黄蓉,硕士是李莫愁,博士是灭绝师太。”
“是啊。”顾影笑道,“女生就没那么麻烦,我们那时候把男人分成三类,禽兽、衣冠禽兽、禽兽不如。”
岳鸿图和谭柏钧一听,都哈哈大笑。他们两人没上过大学,对于她们的学生生活都挺感兴趣,听得津津有味。
岳鸿图幽默地说:“原来你们女生是这样给男人分类的啊,我还以为你们通常把男人分成两类,帅哥和不帅的哥。”
谭柏钧笑得更厉害,“你这人最擅长的就是自吹自擂。”
“没有啊,我一向很谦虚的。”岳鸿图满脸无辜,“你看,你是帅哥,我是不帅的哥,是不是很谦虚,很清醒?”
两个姑娘笑得前仰后合,谭柏钧有些无奈地摇头,“要跟你比无赖,我甘拜下风。”
一顿饭吃得快乐无比,他们尽兴而散,分别回房休息,准备明天去看现场。
顾影冲了凉,躺到床上后却毫无睡意,便她拿起手机拨出去。那边很快就接了,低沉的声音传过来,“喂。”
仅仅一个字就让顾影心旷神怡,就像三伏天里喝了一杯冰水,舒坦极了,她开心地问:“在做什么?”
刘定国微笑着说:“看书。”
顾影很好奇,“什么书啊?”
“《卢比孔河》,副标题是罗马共和国的胜利与悲剧。”刘定国气定神闲地道,“看过吗?”
“卢比孔河我知道,但没看过以此为名的书。”顾影回想着以前学过的知识,“当年恺撒率军渡过卢比孔河,是他人生中一个重要的转折点,同时也奠定了他成功的基础。西方有句谚语叫‘渡过卢比孔河’,相当于我们中国的成语破釜沉舟。”
“说得对。”刘定国的心情很好,“这本书讲述了罗马共和国晚期的百年历史,很有意思。”
顾影大感兴趣,“那你给我念一段好不好?我要录音哦。”
刘定国轻笑,“好。”
顾影便按下手机的录音键,对他说:“可以开始了。”
刘定国的声音不疾不徐,带着悦耳的磁性和奇异的温柔,“执政官不是专制君王,不是终身制;法西斯象征着民众自愿地给予执政官以权威,而不是压迫的工具。执政官不只一人,还有地位与他相当的同事。他们的任期只有一年,由选民按自己的心意投票选出。此外,他们只能一板一眼地按规矩行事,没有太大的自由空间。罗马公民绝少超越传统的界限,无论他有多么狂妄。共和国培育的传统反过来也约束着共和国。”
顾影闭上眼睛,迷醉地倾听着话筒里传来的远方的声音,“这就是罗马。获得高位的人往往被随之而来的紧张情绪所困扰。共和国的理念怂恿人们不停顿地奋斗。荣耀就像是毒品,上瘾的人对它没有满足的时候。罗马人一旦品尝过荣耀的滋味,一生都将受到它的纠缠和折磨。”
读到这里,刘定国停下来,低低地赞叹了一句,“写得真好。”
“是啊,真是一本好书。”顾影心痒难搔,“等我下次到北京,借给我看看好不好?”
“好。”刘定国一口答应,“你最近在看什么书?有好书也要给我推荐啊。”
“哦,我在看《冷山》。”顾影从枕头旁拿起那本厚厚的书,看着蓝色的封面。
刘定国微笑,“我听说过,不过还没时间看,你下次来北京的时候带给我吧。”
“好啊。”顾影翻身趴在床上,一边跟他说话一边随手翻着书页。
刘定国半开玩笑地提议,“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也给我念一段吧,我也录下来。”
顾影欣然同意。等他表示可以开始了,她看着翻开的那一页,缓缓地念道:“一夏天,放眼窗外,通常给人昏暗和沉郁之感。从窗子飘进来的潮湿空气满含着腐败和生长的气息,在眼前迷茫朦胧而又琢磨不定,那感觉好似用望远镜遥望远方。……她发现,要喜欢上这片云笼雾绕的隆起的土地,远比学会欣赏查尔斯顿傍晚安详的声音更为微妙和困难。漫步在贝特利街头,远处是萨姆特要塞,背后矗立着一栋栋白色的房屋,海风徐来,吹动蒲葵的叶子簌簌作响。比较而言,这片倾斜的土地上的声音少些温和,多些粗粝。那些山坳、山脊和峰峦似乎是个错杂的封闭世界,一个藏身的好地方。”
刘定国凝神倾听,然后评价道:“这是一本优美的书。”
“是啊,我很喜欢。”顾影轻轻叹了口气,“就是时间太少,看得很慢,等我将来退休了,一定要把所有想看的书都看一遍。”
“这是一个远大的志向。”刘定国半带赞赏半带调侃地说,“我完全支持。”
顾影哈哈笑着,又缠着他念了几段书,这才关切地道:“时间太晚了,你休息吧。”
“好。”刘定国关心地叮嘱她,“你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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