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月是第三次贴条了,我也是第三次再对你说同样的话了。”常歌一边开车一边伸出了三个手指,“你浪费时间在那里讨价还价,你赚了一块钱的本子,损失了五十块钱罚款。每次你一看到眼前的小便宜,就忘了身后要吃的大亏。既然你决定了要在那里一边讲价一边消磨这个秋天,那你干脆就一直在那讲好了。反正一定会贴条,那你就讲到人家下班,或许还能多赚个卷笔刀。”
佳佳委屈的捏着手指,低着头说:“下次我一定不会这样了。”
常歌脸上又浮现出嘲弄的笑容:“哈,你每次也都是这样说的。”
路旁闪过一个漂亮姑娘,常歌吹了下口哨,却没吹响,佳佳立刻吹了一个异常清亮的口哨,然后得意的晃着脑袋:“你是笨蛋。”
常歌的脸转向了左边,没有人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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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儿园门口斜斜的停着一辆防疫站的面包车。
好像听说有关饮食资格的卫生许可证或者叫什么餐饮服务许可证早已改到药监局发放了,但是又好像这帮废物们之间搅毛搅的夹缠不清,似乎一直也没有选出谁最无能,所以现在还是由卫生局防疫站的家伙们在搞这个。
一定会在鸡蛋里挑骨头,甚至在骨头里挑双黄蛋也是在常歌的意料之中,唯一让常歌没料到的是,竟然来了这么多人!这些家伙是来赶庙会的么?
还没到厨房,就听到好多个女人的叽喳声。推开大厅通往后院的门,常歌第一眼看到的是许多条大腿。抬起头,常歌的第一个感慨就是——电驴的资源也没有这么丰富,继母御姐萝莉人妻熟女淑女应有尽有。虽然不应表现出不敬之意,常歌还是忍不住在想: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未亡人?
“老板来了!”大厨手往这边一指。
常歌一闪,露出了身后的佳佳。
佳佳满脸堆笑的和每一个女人点头,握手,问候。
接下来女人们争先恐后的各自发表各自的高见,指摘着每一处看的到看不到的地方,每一处的卫生都是不合格的,都是需要整改的,一人还没说完另一人就马上插进来,生怕显得自己没水平。这都是常歌早已预料到的,只是常歌永远也搞不明白为什么她们要像吵架一样的说话呢?
佳佳不断的点头,非常的谦虚:“是是是,对对对,我们第一次做这个,什么都不懂,我们一定马上就改……”大厨兴致勃勃的从一张张脸上看过去,不时的接上一两句。常歌靠在墙上眼睛望着天上的一朵云,紧紧的闭着嘴。
“这个门的位置不行!”一位人妻提出了比较有建设性的意见,“门在这里,饭端出来的时候不好!”
常歌茫然的视线立刻聚焦在人妻的脸上。
人妻很喜欢别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的感觉,“这扇门应该挪到这里来!”人妻很肯定的指了指厨房内间的门旁大约一米的墙壁,并且生怕别人的理解能力太差,走到了那个位置,用双手做了一个把东西从一处移到另一处的动作:“我的意思是说,这个门要从这里移过来一点。这样饭端出来会比较好,而且也比较方便。”
方便不方便是大厨的事,关你屁事?至于好不好,常歌完全没能理解这个形容词用在这里的意思。于是常歌特别留意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有没有产生变化。
“墙上全部要贴瓷砖,”继母为了不让场面太尴尬,在恰当的时机开口了,“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全部都要贴,要贴到顶。地砖要全部换掉,这个颜色的太脏了,要换成浅色的……”
脏是他妈的你们踩的,和颜色有什么不正当关系?
大概是为了替人妻和继母圆场,或者是为了在所有人都还没搞清逻辑的时候转移重点,又或者以为所有的人都没她智商高,继母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御姐打断了:“饭菜不能从这里出来,这里是露天的,不行!”顿了一顿,等到每个人都开始注意她的时候,她挺着A罩杯走到厨房和大厅紧挨着的那面墙,在上面轻轻拍了拍,那动作轻柔的就好像在拍打男优的臀部:“把这里打穿,改成一个窗户,要做成对开的那种。厨师不能出厨房,饭做好了要全部从这里送出去,老师在对面接过去再送到餐桌上给孩子们吃。”说完她就回过头,透过那副没有文艺范儿却俨然一副OL风情的眼镜看着佳佳,神情认真的就像是专业演员。
佳佳刚点了一下头,嘴巴一动还没来及发出“屎”的声母,常歌那惯有的轻而低沉的声音已经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了——“那是承重墙!”
周围一下就安静了下来,就好像晚上睡觉的时候空调忽然停止运转的感觉。就在常歌开始后悔不该说话的时候,御姐天真而坦然的打破了沉默:“承重墙怎么了?”
幸好有人在给她解释,常歌才有机会叹了一口气。
淑女在床以外的地方都是淑女,所以淑女优雅的指着厨房外间的窗户说:“从这里递饭就行了,这样也比较省事,只不过……”
每个人说“只不过……”的时候很可能都希望有人接问一句“只不过什么?”。但是这次没有人问,就连大厨都没接话茬。常歌犹豫了半天,等到他觉得不问似乎对淑女不够绅士的时候,淑女已经自己接着说了下去:“只不过这窗户的位置不好。窗户和门要调个位置!”
窗户和门是挨在一起的,相隔的距离也就是0。5米或者0。52米。
淑女好像怕别人没听明白,解释道:“也就是说……”
这次常歌立刻接了下去:“也就是说窗户要改成门,门要改成窗户。”
“是的。”淑女很满意的看着常歌。
常歌也很满意的被淑女看着。
御姐当然不甘心沦为配角,她抓住了一个重点,就像是抓住了男人的那个东西:“这里是室外!饭菜不能经过室外!绝对不行!”
常歌没有给任何人附和御姐的时间,他在女人堆里不快不慢的转了一个圈,所有的视线都停在了他身上。
“这里是个小院子。”常歌用手指了指头顶,忽然笑了,“如果这里加个顶,就变成室内了。”
第七章
常歌没参过军,所以完全分不清消防队来的这两名武警的军衔,只是看得出个头高的比个头矮的职位要低。
出于对军人的尊敬,常歌无精打采的腰板也挺的笔直,走路也不罗圈腿了,抽烟的动作都做的很利索,就连平时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也收了起来。
武警似乎很少是本地人,似乎很少讲普通话,所以常歌很难完全听懂他们的话。
“这里。”常歌推开了二楼的一扇门,武警的眼前出现了一条走廊,“打开这道门就是城管的二楼走廊,穿过去就是另一处楼梯,可以作为消防通道。”常歌回过头看着那身笔挺的军装,小心的注意自己的语气。
“不能和别人共用一个通道。”军人很坚定的说,眼睛都没眨一下。
常歌暗地里叹了口气,摸了摸鼻子:“这个房子也是城管的,是我们租他们的。只要我和他们打个招呼,一定可以保证这条通道的畅通。”
军人慢慢点了下头,没再说什么。虽然面对穿军装人的总是有点不自在,但是常歌还是很喜欢这种言简意赅的谈话方式。
没有交谈,楼上楼下已经转了两圈了。灭火器的数量常歌事先已经了解过了,所以很早就已准备好了,实在没有什么毛病好挑了,所以转了一会又回到了那扇门和楼梯之间,军人只说了一句话:“这两个楼梯太近了,不符合安全规定,只能当作一个楼梯。”
常歌皱起了眉头,愁眉苦脸的说:“那该怎么办?难道要在楼板上开洞加条新楼梯么?那样我估计房东肯定不会同意的,这是城管的房子。”常歌抬出了城管,虽然他也知道部队根本不会把城管当根葱的。
军人沉吟了一下,然后在楼梯旁边和那扇门之间比划了一下,说:“你在这里垒道墙,把楼梯和那扇门隔开就行了。”
“隔开?”常歌不懂。
“隔开就等于加长了门到楼梯的距离,距离达到要求了就行。”武警说。
常歌明白了。
“等你改好了就通知我们一下,我们会派人来检查,检查合格后会告诉你还要准备哪些材料。”说完两名武警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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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学生总是比招教师难的多,孩子一只手就数过来了,来应聘的人倒总是不绝。今天招了两个黑黑的乡下女孩,幼师刚毕业的。精明瘦小的那个女孩叫孔繁超,辈分倒不低,和常歌的哥们朕同辈。
“KFC,肯德基。”常歌低声的念叨着,自然而然,旁边的那位就是麦当劳了。
大中小托的老师都齐了,这两个新来的女孩分在托班,一个做老师,一个做保育员。这样就暂时没什么要做的了,剩下的就是尽量的招生。
把两份快餐打发上去,常歌拍拍屁股浑身没力的站了起来,要开始干活了——佳佳交给常歌的任务是把屋内两层的墙壁全部画满。
刚刚在一堆颜料中蹲下,卫生巾急匆匆的跑下来,手里拿着常歌原本扔在颜料堆里的调色盘和一瓶褐色的颜料:“这个怎么用?”
“用水……稀释……”
卫生巾立刻急匆匆的跑回楼上去了,就像是火烧到了她的卫生巾。
卫生巾是负责大班的。她来应聘那天常歌正在往楼上搬东西,她一定要帮忙。常歌看了看她极短的裙子和极高的鞋跟,立刻就谢绝了。但她完全没有理会常歌的好意,把东西搬起就走。常歌提醒她走慢一点的意思是为了让她走在后面,但她偏偏要走在前面,所以上楼的时候常歌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先用粉笔在墙上打出底线,然后再挑选颜色由浅到深逐一上色。为了让颜色自然饱满一点,稀释颜料的时候常歌故意加多一点水,涂三遍以上,每涂完一遍就边抽烟边等颜料自然干燥。着色完成后再用黑色描边,最后再修白一次就完成了。常歌完全没画过壁画,就按照漫画的技巧对付着来玩。花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总算完成了第一幅,粗略估算一下,两层全搞完差不多要一个月的时间。这下就好了,常歌终于找到乐趣了,终于可以不用搭理别人,终于可以自得其乐的玩上一个月了。
但是,事情总不会尽人意,快乐的背后经常会伴随着痛苦。
天快黑的时候,常歌接到了佳佳的指示:由于肯德基和麦当劳家离市区太远,只有周末才能回家,所以晚上要住在幼儿园里。又由于幼儿园是利用城管的商品房改造的,前面是大大的玻璃窗和玻璃门,还没来及装防盗门窗,两个女孩住在里面不安全,所以常歌以后也要住在这里负责女孩的安全。
大厨的眼神里闪烁着羡慕和猥琐的光芒看着常歌,常歌垂头丧气的看着佳佳:“我想回家。”
“不行!”
“那我自己住这,让她俩另找地方?”
“她俩没钱!再说让你在这就是保护人家的,你自己住又有什么狗屁意义?”
“要是我被轮了呢?”常歌打算以退为进。
“那你就美着呗!”佳佳毫不退让。
“我要怀孕了怎么办?”常歌绝望了。
“怀你妹!”
“打飞机都不方便……”常歌摸着鼻子咕哝着。
佳佳对着常歌的屁股踢了一脚:“你动静小点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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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很快就黑下来了,越是不希望到来的事情总是很快就到来了。常歌在附近吃了碗面又在外面磨蹭了一会,抽了好几支烟,终于心不甘情不愿的回去了。与其考虑怎样熬过这不在家的夜晚,还是尽量找点事情来做比较好。
所以一直到夜深常歌都站在梯子上画着。还好那两份美式快餐和他还不熟,一直都安静的待在她们二楼的教室里没出来。
两点钟,常歌进到另一间教室关上门,铺开地铺躺下来,点上一支烟。这些天来,一直面对着很多人很多事,常歌感到心里非常累非常厌烦。如果可以在家多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以玩游戏,可以上网聊天,可以玩玩吉他,可以用软件做点音乐,可以用笔在纸上想画什么就画什么——虽然在这里也可以画,但是总有人在看,一感到背后有人在看,常歌就总觉得脸上不舒服,就好像有很多虫子在爬。
闭上眼睛,脑子里乱哄哄的一片噪音,让常歌不由的想起了小时候妈妈的那台老式洗衣机。每次妈妈用洗衣机洗衣服的时候,邻居家的大大就操着一口外地口音说:“你家有轰炸机。”大大家有条杂交的长毛小狗,白色的毛总是脏脏的,有时候会偷偷跑到厕所去,回来的时候嘴巴周围的毛都会黄黄的,自然会换来一顿暴打。
常歌在疲惫的黑暗中忍不住笑了起来,想起了狗改不了吃屎这句话。常歌也说过,狗是永远改不了吃屎的,狗不吃屎只是因为没有屎吃,现在的厕所都是水冲的,不再是以前那种旱厕,所以不会囤积屎。如果有屎在,狗依然会去吃。所以永远不要指望别人会为你而改变,就算改变了也只是暂时的,一旦有机会,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改回去。
你吃,或者不吃屎,
屎就在那里,
不软不硬。
脑子里依然交织着各式各样的杂音,就像是受了潮的效果器,白天所经历过的诸多繁杂的声音一股脑的涌现出来了,如同一群二流的乐手各自演奏着调式相差小二度的旋律,远处的公路上偶尔传来汽车疾驰而过的声音一下下的冲击着这些声音……不知过了多久,这些声音开始的逐渐的扩散、远去,然后又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汇聚,就像是被黑夜的漩涡所吸引。就在这黑夜的最深处,那些汇聚在一起的声音忽然变成了一个小三和弦,轻轻的跳动了一下,随后响起了几个模糊的音符,断断续续隐隐约约,随着暗夜的微风轻柔的飘荡着。不知道是什么人,在不知道什么的地方轻轻弹奏着吉他,就像是专为常歌而奏。常歌聆听着这悠悠的夜曲,不觉中已被睡眠抱拥。
第八章
中秋之后就是国庆,除了服务行业的,似乎所有的人都放假了。
高速公路又要变成游乐场和公厕了,景区和海滩又要变成垃圾场了,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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