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果然,鸡翅辣的她眼泪不受控制般流了出来,因为没水,嘴巴还在呼呼地吸气。上课铃响起,念念开始苦不堪言。
“神经病啊?放这么多辣椒。”
“还困吗?”
“啊?”
“我就问你困不困。”
“不,不困了。”
顾子安得意的一笑,“那现在开始好好地做题吧!”
念念无奈的望着他,“你故意的吧?”他不说话,还是轻轻笑着。而事实是,那节课念念因为忍受不了辣椒的威力而一直呼呼地喘气。其实,祛除睡意的方法有很多,他却挑了让她印象最深刻、难以忘怀的一种。对了,我有没有说,谢谢你。
☆、一鼓作气
最平淡无奇却又最提心吊胆的莫过于高中了。到了高二下学期,每天都是翻着花样的卷子和无休无止的复习。念念感觉整个人会被逼疯的。明明已经暑假,却因为学校要求准高三生补习而拖延了将近一个月。念念正在专心的听着政治老师讲解卷子,头顶风扇快速转动让她莫名的觉得有些冷。“通货膨胀率的计算公式,”右手开始颤抖,变得握不住笔,紧接着冷意散发全身,牙关发颤。“念念,念念你怎么了?”林念念摇头,身体忽然的反应让她很不适应,“风扇吹的好冷。”“你在发抖感冒了吧?””也,也许吧。”“我给老师说一下,”“别,等这节课结束,结束再说。”政治老师讲的正是她不懂的经济类计算题,不管怎样也要努力听进去。“好,这节课就到这儿。”像是被束缚太久的木偶得到了解脱,念念的身体一下子倒在了桌子上。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在出租车上了,顾子安在和司机交流着什么,
“念念你醒了,”
“李,李老师。”
“顾子安说你身体不舒服,你请假休息几天吧,现在我们把你送回家。”
“啊,麻烦您了。”念念尚未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还有一周就要放假了,暑假过去你们就是高三了,记得在抓好学习的同时也要注意身体啊。你在教室晕倒,还好顾子安和其他同学把你送进医务室,又送你回家,万万不可大意。”
“是,知道了。”念念望向顾子安,正好他也看着她,满眼焦虑,满眼都是她。
火车在石家庄车站停下,疲惫的乘客一窝蜂的挤着下车,林念念身体向后仰,拔掉耳机,手机里显示的是她给杜宇飞发送的最后一条短信,五点四十七分火车到站。她在赌,赌他会不会来。待人群差不多散去,她背着包慢慢的走下火车。和四年前一样,在这个地点下车,不一样的是,杜宇飞这次没有在她身边。拥挤的候车厅扩散着发霉般难闻的气味,地上堆满了星际,使得每一步都异常艰难。念念小心走着,目光直直地盯着站立在门口抽烟的杜宇飞,北方的秋风,晃得人睁不开双眼。她不敢迈大步子,生怕眼前的人会消失。杜宇飞示意念念把背包递给他,交接时传来的温度快要灼烧了她的指尖。将包斜挎在背上,杜宇飞在前面走着。念念固执的想要拉着他的手,却被不着痕迹的躲开。向前拉住,甩开,“杜宇飞,古书上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可我不介意再拉你第四次。”念念的声音有些发颤,手不再挣扎,慢慢的,似乎谁发出了一声叹息。
杜宇飞把她带到了一家看起来不错的宾馆,至少不是上次的汽车旅店。“今天你就在这儿睡吧。”放下背包,打开窗户透气,房间干净整洁,念念挑不出毛病。“等等杜宇飞,”林念念叫住他,“我想去吃饭。”
气氛实在有些尴尬,无论念念怎样引起话题,杜宇飞就是不说话,他抽起第三根烟,“别,”林念念皱着眉头制止。“那,那我出去。”
“不要。”
“你不是不让我抽吗?”
“我也不想你出去。”
两人对峙着,“林念念你有完没完,当初说分手的是你,不和我说话的也是你,你他妈现在再来石家庄又是什么意思?”说完起身要走,念念拉住他,“杜宇飞,听说北方没有馄炖,你陪我吃完这碗面,好不好?”眼前的人依旧是梦里的音容相貌,对啊,当初是她说分手,是她不理会他做的种种,“杜宇飞,我后悔了,你回来好不好?”他抽着烟不理会她,低劣品质的烟味呛人,钻进念念的鼻孔,面条噎在喉咙里,眼泪直直的流下来,一口一口被呛住,以前她就觉得,在杜宇飞面前眼泪这么多,一定是烟味在作祟。看着林念念不舒服的大口喘气,杜宇飞递过纸巾,念念趁机抓住他的手,“杜宇飞,你是坏人。当初带我来石家庄,却要自己生病。回家后一点儿消息都不给我。你爸妈离婚我不知道,你爸爸不给你钱我不知道,就连最后你妈妈自杀我也不知道,你的一切我都不知道,你凭什么怪我,凭什么怪我。”林念念哭得太过歇斯底里,嗓音开始变得嘶哑,整个人瘫倒在地上,杜宇飞终是放下手中的烟,抱住她,“念念,我们回去。”
☆、没有流泪
看着因哭累而没意识的睡过去的林念念,杜宇飞终于放下姿态。“我有说过最喜欢你的笑容,可你老是在我面前哭,林念念,我该拿你怎么办?”睡梦中的她依旧不安稳,眉毛皱起,嘴里喃喃自语,手有意无意的会乱动,就像被困住 的小兽。盖好被子,环住她的身躯,鼻尖嗅到的还是淡淡的兰花香味,记得她说过不习惯改变,可是这世间又有什么时一成不变的呢?
高三最后一个学期,杜宇飞在校门口堵住林念念,九点四十炎夏的夜晚。念念看着几乎一年没见的少年,竟然没有觉得陌生,他生气时皱起的眉毛,不怎么会笑的眼睛,鼻梁冒出细细的汗珠,抿成一线的双唇,不会离手的香烟,一点一点全在她的脑海。脚边的烟头摆满一地,不知道待了多久,不知道吸了多少根。看见林念念走出来,杜宇飞愣了一下,却还是下意识的灭掉了手中的烟。她说过不喜欢他抽烟。“林念念,”念念看见杜宇飞的时候,身体已经先于大脑作出反应走到他的身边。“林念念,我们分手了吗?”他笑着问她。杜宇飞是不怎么笑的,大概从初中开始。她曾经问过他原因,“你希望我笑我当然会笑。”他这样回答。“可是杜宇飞,我希望你笑的时候,喜悦是发自内心的。”“是吗?”他没有说话。“分了,我在短信里说的很,疼,疼,杜宇飞你放开我。”杜宇飞抓着她的手,两人拉拉扯扯到了以前经常来的水吧前面。“林念念,你留下我一个人在石家庄陌生的医院醒来,手机收到一条莫名其妙的分手短信,这就是你的打算吗?”念念把头转到一旁,倔强的不肯说话。忽然被抱住,杜宇飞的双手紧紧地环住她的腰,“如果我说,这一切我都不计较,我们是不是还可以在一起。你以前说过要一直一直和我一起读书,那你会不会和我考一所大学?”肩膀传来了湿意,“念念,我什么都没有了,你知道吗我什么都没有了。”林念念的身体颤动着,她真的真的很想给他一个温暖的拥抱,告诉他会一直一直陪着他。可是他们都不是孩子了,没有谁会和谁永远在一起。她也想告诉他,如果时光可以重来,她不会和他去石家庄,她不会答应和他在一起,她不会进去游戏厅,她不会和他在一个学校,她不会在花坛叫住他,她不会选择做很多事情。可是念念什么都没有说,她说不出要和他在一起,她也舍不得说出伤人的句子。她只能让他紧紧地抱着,给不了任何实质,或者虚无的回应,竟是哭也哭不出了。
“念念,”杜宇飞抬起头看着她,林念念的眼神平静,好像一潭死水,他有预感,这样的念念,他是抓不住的。“杜宇飞,我想回家。”“啪,”毫无预料的,念念挨了一巴掌,“我想回家。”念念直直的盯着马路,“林念念,你还手啊,你骂我啊,”杜宇飞疯了一样抓着念念的手往自己身上打,“为什么不回答我,你不是说过的吗,”念念像是被人操控的牵线木偶,行人来来往往,永远匆忙,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有风吹过,脸上开始火辣辣的疼。杜宇飞嘶吼着,还是累了,他半蹲着身体,“我要回家。”“林念念,”脚步没有停,“你会后悔的。”念念的脚步没有停,一直走着,走着,好像这样就可以走到尽头。张医生说得对,每一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只不过这一次,念念选择不回头。奇怪,她没有流泪。
☆、结束
“三月的烟雨,飘摇的南方,你坐在你空空的米店。你一手拿着苹果一手拿着命运,在寻找你自己的香。”高考结束的那天,林念念待在空无一人的教室,耳朵紧紧贴着桌子,听着两天前自己的心跳,一声又一声。没有什么可以阻止毕业,就像没有什么可以阻止夏天的结束。顾子安曾经问她,高考完了做的第一件事儿是什么。当时她回答,通宵上网。可现在,她什么也不想。“念念,”忽然进来的顾子安让她觉得有些尴尬,抬起头,将发挽到耳后。“还没回家?”她问道。
“找你呢。”这个答案直接得让人措手不及。
“一起走?”
“好。”
“好像三年前。”
“什么?”
“三年前,我们也是一起走出校门。”
“是啊,”念念回答,“顾子安,为什么所有的时间都是三年?”
“……”
“小学六年,初中三年,高中三年,所有的青春都是三年。我们长大以后却不能再拥有三年了。”
“是啊。念念。”
六月份的蝉鸣还没有结束,萤火虫的生命却要流逝干净了。“念念,”
“嗯?”
顾子安停下脚步,“想考什么大学?”
念念向前走着,走到了校园门口的樟树下,杜宇飞第一次来接她的时候,就站在那儿。“不知道,只是想去北方。”
“那么念念,再见。”
林念念有些吃惊,还以为顾子安会继续问下去。随即笑笑,握住他的手。每个人都会像过去说再见,无论是美好亦或无奈。
念念从没有注视过城市这样的夜晚。以前在爷爷家,她的卧室只能看见楼底狭小的过道,听见旁边杜宇飞家里传来叮叮当当做饭的声音。现在,她的卧室能看见远处的教堂,听见教堂每日传来圣洁的钟声,来来往往的车辆在高架桥上循环,它们的路途不会停止,她却再也看不见窗台的少年。
分数出来的22号晚上,她试着给一个号码打了无数次电话,依旧忙音。“念念,怎么样?”每隔一分钟就会紧张的过来询问成绩的父亲,还有假装轻松眼睛却不时向门口瞥过来的母亲。念念摇头,“网络繁忙,进不去查分系统。”“这样啊。那你再试试。”其实三分钟前成绩出来了,超过一本线十九分,林念念现在反而平静了。没有了刚结束时的膨胀感,没有了茫然,只剩浓浓的空虚感。手机铃声拉回思绪,“喂,念念,”“喂,顾子安。”“三十一分。”念念一征,“是吗?恭喜你了,我只是高了十九分而已。看起来你回去一个很好的大学呢,文科生考上重本就很不容易,你还考的这么好。”“是啊。”淡淡的两个字听不出喜乐。当天晚上,爸爸激动的没有睡着觉,妈妈在旁边偷偷的抹眼泪,却不敢太大动作惊醒林念念。从没有想过子女于父母的意义,以前总觉得无非是买菜时多费口舌的对象,走亲访友时值得推销的门户,现在,她不确定。
☆、得不到的永远矜贵
接下来便是无休无止的选学校,填志愿。很不幸,林念念考了一个高不成低不就的分数,棘手的紧。她想报考东北师范大学,听说那里有白茫茫的冰天雪地,却遭到了亲友的强烈反对。
“东北?不冻死你啊。你的脚在南方冬天还生冻疮呢。”
“这么远,逢年过节的能抢到车票回家吗,现在春运你们小娃娃不知道,堵死人哦。”
“念念,可不可以不去东北,爸妈就你这么一个女儿。”
“百度上说东北师范大学的宿舍很老旧,去了肯定吃亏。”
……
……
……
各种各样的声音在耳边环绕,却没有一个是她的。其实填东北师范很冒险,即使想要固执的去到北方,然而现实的分数却不能允许。纠纠结结,反反复复,终于选择了华中师范大学,这似乎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提前批志愿交上去的那一天,距离高考结束已经是十四天,刚好也是杜宇飞失去联系的第十四天。也许很多人会为了爱情放弃美好的前程,但是林念念做不到,她可以打爆无数张电话卡,穿过无数次肮脏的火车站,忍受恋人不在身边的无数次孤独,但是她不能为了一个杜宇飞放弃十年寒窗苦读,放弃人人都在追求的锦绣前程。或许,这就是爱的不够深吧。可是杜宇飞,现在可不可以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林念念快疯了,在信息化时代,想要找到一个人有多困难,QQ,微信,微博,电话;MSN?杜宇飞却像是与世界断绝了联系。录取通知书下来的那天,她去纹身店找了朱毅。朱毅正在给店里的顾客纹身,她小声叫着他的名字,一旁的女生却提醒让她不要说话。朱毅将纹身枪扎进男人的身体里,即使看起来动作很轻,男人仍然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接下来是画图。从旁边的图纸可以看出,准备纹一只鹰,还有名字的缩写。伤害自己的理由有那么多,却总有一个是为了爱情。皮肤在针下开始发红,带着欲望的图案慢慢成形,如果是爱,总算把爱的人烙印成心头鲜红的朱砂痣。
结束的时候朱毅用毛巾擦了擦手,叮嘱了几项注意事项。“朱毅,”念念开口。
“哟,林念念啊。大门在左,小心不送。”永远的阴阳怪气。
“朱毅,我们谈谈,我想知道杜宇飞在哪。”
“杜哥?我怎么不记得呢和他认识啊。他为了钱到处发传单的时候你在哪里,发烧快要死在医院的时候你在哪里,红姨割腕自杀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什么,”耳朵听见了,大脑却拒绝相信。“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