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没有勇气往前踏一步。
他骂她是胆小鬼,其实他才是那个胆小鬼!
一切的一切都是他造成的,无论差点没命的她还是那个无缘的孩子!
那种痛,那种悔,没有经历的人是不会体会的,就像是一把钝厚的刀片一点点的刮着骨头,每一刀下去,痛便袭击所有的感觉,当他以为终于痛到麻痹时,尖锐的骨屑刺进肉里,新一轮的疼痛在一阵刺痛中轮回开始,连他的呼进去的每一口气,都似一条带冰刺的鞭子,从喉咙一直拖曳至胸腔,血肉模糊,痛到麻痹。
他从来不知道,竟然还要这样一种痛,可以让人生不如死!
听到开门声,何蔚蓝抬头去看,愣了愣,不敢置信的道:“邡昀?!”
邡昀走进来,她的脸色也不好看,才两天就消瘦了不少,她看了看何蔚蓝绑着纱布的腿。
“明轩说你出车祸了,我过来看看你。”
何蔚蓝的眼泪瞬间就流出来了,她知道邡昀还在生她的气。
“邡昀,对不起。”
“你该说对不起的人不是我。”
室内沉默了片刻,何蔚蓝道:“邡昀,求你不要……”
邡昀握了握拳头,厉声打断她的话。
“我不会告诉他的,因为那个傻瓜一定会过来看你,而我不想看到他再次受到伤害。”
何蔚蓝咬着唇,竭力抑制破喉而出*声。
“谢谢你。”
邡昀也转过身去,待情绪稳定下来了,问:“我再问你一遍,希望你告诉我实话,你真的不爱小凌子吗?”
何蔚蓝沉默着没有回答。
邡昀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答案,只觉得心里五味陈杂的,又怒又气又心疼。
“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
邡昀走后,何蔚蓝便盯着洁白的顶棚发呆,也许是看得时间长了,顶棚一点点的模糊晃动起来,便是被撩动的水面,一圈圈的涟漪荡出去,中间便印象出一张张渐渐清晰的脸,一会儿凌昊泽苍白哀伤又始终保持微笑的脸,一会儿是邡昀眼含泪水悲痛自责的脸,一会儿是陆叔琴姨担忧的脸,一会儿又变成了陆承佑阴沉冷笑的脸……
一张张脸来回的交替变换着,速度先是慢,后是快,直快到她分辨不清是哪一张脸,耳边只余吵闹,有指责声,有
怒骂声,又絮絮的安慰声,还有冷冷的嘲笑声……
头开始阵阵的抽痛起来,何蔚蓝猛烈的摇摇头,想要隔绝那些纷涌上来画面,不料那些画面愈加清晰明朗,一张脸在她混沌的意识里逐渐的清晰起来,眼里的悲伤沉重,微笑着注视着,便如将那股沉重直直的塞进了她的心里,只压得她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他们相识于一个飘雪的早晨,却在一场萧瑟的秋雨里走到终点,快乐,欢笑,仿若就是昨天的事,也仿若已经遥远,遥远到无法追忆,唯独那一双始微笑着如春阳的琉璃眼眸,沉淀在她心房里的某个角落。
她会忘记他,便如希望他能忘记她一般。
也许,在未来的某天,那些被压在心底的回忆会跳出来,便如泛了黄的旧照片,让她想起来曾经有那么一个人给过他初恋的感觉,微微泛苦的甜蜜。
虽然短暂如白驹过隙,却是真真实实的存在过。
昊泽,再见了!
何蔚蓝睁开眼睛,却被眼前陡然欺近的一张阴沉的脸给吓得差点窒息,她动弹不得,只能看着他一点点的朝她压过来,魔鬼的声音在她耳边一遍遍的响起。
“何蔚蓝,你是逃不掉的!”
“想死是吧?好,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的死找一个最好最合理的解释的,勾搭陆家少爷被发现,遂要挟进陆家,
未果,终被陆夫人设计陷害,这个解释怎么样?豪门里经常上演的戏码,又真实又凄凉,不用担心大家会怀疑。”
“你不是想死吗?如果你觉得死可以阻止我的话,尽管去死吧!我一定会让你的死轰轰烈烈的!”
“啊,不要!”
何蔚蓝终于打开了身体的禁锢,抬手朝那张脸挥过去,却是什么也没有碰到,她愣了愣,抬头望去,病房里只有她一人。
意识到是自己的幻想,她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脊背上已是冰凉一片,虚脱的靠在枕头上,双手用力的抱住自己颤抖的身子,来抵挡那些无法排解恐惧。
她想要问他,对她的表演满意不满意?她想问他,看到她变成这样,他心里是不是很舒坦?
她又太多的话想问,可他却从未出现过。
她重又闭上眼睛,脑袋沉得厉害,迷迷糊糊的意识里,又零零落落的出现了一些破碎的片段,她想要甩开,却抵挡不住那排山倒海般袭来的疲乏无力,沉重的眼皮像是两块相异的磁铁,最终,她沉沉的闭上眼睛。
第一一四章 陆承佑,你就是个孬种!
黑夜像是一块缓缓展开的黑锻慢慢掩映了黄昏的余光,医院里的灯光将走廊照得雪亮如昼。
杜宴枫从门上的玻璃看到她正在沉睡,小心的推开门进去,把她要求看的几本书放在桌子上,又静静的看了一会
儿,便离开了。
杜宴枫的心情显然也很不好,走到阳台上,掏出烟支吸了起来。
手机响的时候,半盒烟已经吸完了,他看了一眼,接通。
“俞铮。”
“杜总,闻小姐到家了。”
杜宴枫淡淡的嗯了一声,便挂了电话,看看时间,又转身回到病房。
何蔚蓝睡得极不安稳,苍白的小脸沾染异样的红晕,细致的眉头紧锁着,额上,鼻尖上伸出晶莹的汗珠,挺翘的睫毛如风中乱颤的羽毛,苍白干裂的嘴唇微张,无意识的呓语着。
沉思中的杜宴枫听到了,忙俯身凑过去,问:“蓝蓝,你说什么?”
“疼……疼……”
“哪里疼?”
“水……水……”
杜宴枫忙倒了一杯水过来,扶着她,喂她喝下。
就像是行走在沙漠里的旅人找到了源泉,何蔚蓝喝得很急,清凉温润的水咽下喉,缓解了喉咙火辣的疼痛感,却引发了一连串的咳嗽,直咳得她的脸更红了。
“蓝蓝,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何蔚蓝坐起来,笑笑摇着头,苍白的脸上那一丝安慰性质的笑让人觉得更加的心疼。
“没有,我很好,倒是连累了你们。”
杜宴枫又倒了一杯水给她,“和我还说什么客气话。”
何蔚蓝接过茶杯,也不喝,只是静静的拿着,愣愣的一副沉思的模样。
杜宴枫看了她一会儿,伸手*溺的揉揉她的头发,笑问:“在想什么?”
何蔚蓝良久才开口说话,声音虚弱而飘渺。
“是哥送我来医院,对吧?”
杜宴枫着实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问,愣了愣,笑说:“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
何蔚蓝却似是没有听到他的话,目光一径的盯着水杯里的水,唇角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
“我知道是他送我来医院的。”
她记得很清楚,她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托住,涣散的意识里她看不清他的脸,可是他身上的味道却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散发着淡淡的清冽气息的烟草味,在她的鼻端绕了一圈,便丝丝缕缕由鼻腔蜿蜒着油走进肺里,缓缓的牵扯出一股绵长的疼痛来,那种熟悉的弧度她想她就是死也不会忘记的。那一刻,她想睁开眼睛看看,她想看看,那张脸上会是什么样的神情,是不是一如既往的带着淡漠的冷笑?她想看看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是不是一如既往的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可是,她最终也没有看到。
杜宴枫看着她沉重哀伤的神色,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刚要开口说安慰的话,她却猛地转身抓住他的手,一脸的惊慌失措。
“枫哥哥,哥是不是生气了?他是不是以为我是故意寻死的?不是的,我真的不是故意寻死的,真的没有。”
杜宴枫把她搂在怀里,安抚了一会儿,待她的情绪稳定了些许,问:“蓝蓝,你怎么了?什么叫你不是故意寻死的?”
何蔚蓝刚才也只是被突来的恐慌给吓住了,一听杜宴枫这么问,愣了愣,摇摇头。
“没、没什么。”
何蔚蓝的躲闪越发的让杜宴枫心里疑惑了,他抬起她的头,不容她再躲闪,问:“佑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
何蔚蓝愣愣的摇头,“没有。”
杜宴枫自是不相信她的话,却也不忍心逼她,把水杯又递给她。
何蔚蓝低头喝了着水,眼睛眨了眨,啪啪两颗泪就落在了茶水里,荡起一圈圈的涟漪。
杜宴枫惊慌的问:“蓝蓝,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何蔚蓝的眼泪却掉得更多了,紧紧的握着水杯,咬着牙忍住泣音。
杜宴枫心疼搂住她,“别哭了,告诉枫哥哥发生了什么事?”
何蔚蓝埋在他怀里,任凭杜宴枫怎么哄也不说话,半响才闷声道:“我好疼,真的很疼。”
杜宴枫的眼睛里划过一丝沉痛,闭上眼睛,轻声道:“我知道。”
在杜宴枫的安慰下,何蔚蓝的情绪稳定下来了,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但是睡得很不安稳,似乎一直被噩梦困扰着,一径的呓语着。
杜宴枫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却怎么也安慰不了她,不得已,喂下几粒药,她才算安静下来。
杜宴枫交代了护士几句,便离开了。
杜宴枫是在海边找到陆承佑的,他正在躺在沙滩上,海水已经浸没了他的下半身,头发被海水吹得凌乱不已,只是一天的时间,他便从早上贵公子形象变成了现在一副胡子拉碴的流浪汉模样。
杜宴枫在他身边坐下,望着夜色中茫茫的海面长叹一声,道:“吹了一天的海风,脑子该清醒了吧!”
陆承佑的眼皮动了动,睁开眼睛,望着黑缎般的夜空,无声的冷笑一声。
“你是来当说客的?”
杜宴枫没有说话,掏出一支烟点燃,海风很大,吐出的眼圈还没来及成型就消散无影踪。
“如果我说是呢?”
陆承佑笑出声,声音听起来的便如这海边的夜风,冷得让人起鸡皮疙瘩。
“那只能再次让你失望了!”
杜宴枫低头看着他隐藏着夜色中的脸,又狠狠的吸了一口烟,吐出来。
“蓝蓝想见你。”
陆承佑的眸子闪了闪,但是眸色太沉了,几欲与夜色融合在一块,何况又是一闪而逝的星芒,几欲捕捉不到。
“她想见我,我就得去见她,她以为自己是皇后还是皇太后?”
陆承佑说完,便站起来,朝车子走去。
杜宴枫掐灭烟头,扔到海里,对着那个冷酷的背影喊道:“陆承佑,你就是个孬种!”
陆承佑停下来,转身看着他,脸色明显又沉了几分,幽沉的眼眸里也窜动着几团愤怒的火焰:“你说什么?”
杜宴枫步履稳健的朝他走过去,丝毫不畏惧他脸上的怒色,在他面前站定,问:“你也想见她,只是你不敢面对
她。”
杜宴枫的话就像是一下子捅破了陆承佑的伪装,阴沉的俊脸掠过一丝慌色,变得越发的阴暗了,伸手抓住杜宴枫的
衣领,狠声道:“怕?我陆承佑这辈子怕过谁?”
“那你为什么不敢去见她?”
“我为什么要去见她?我恨不得她死!”
“既然这么希望她死,为什么还送她去医院?”
陆承佑说不出话来,抓着他衣领的手也缓缓的垂了下去,身子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站定,缓缓的抬起头,唇角勾
起一抹诡异的笑。
“你真的想知道?”
杜宴枫微微眯眼,闪过一抹惑色:“对,我想知道。”
“她死了,我玩什么。”
杜宴枫的脸色陡的沉了下去,双手紧握着,沉声问:“佑,蓝蓝对你而言,到底算什么?”
陆承佑良久才说话,背对着光线,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他的声音却是果断的。
“我刚才已经说了,你是没有听清楚还是故意装作不知道?”
话刚说完,脸颊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晃荡的身子还没有站稳,就被杜宴枫给拎着领口提了起来。
“我再说一遍,外面的女人无论你在怎么玩都可以,但是蓝蓝不行,她不是可以玩弄的人!如果不能给她爱,就放
了她!”说完,用力的丢开陆承佑,冷声道:“是为了她,也是为了你!”
陆承佑再次躺在沙滩上,用力的呼吸一下,海风灌进鼻孔里似是变成倒刺,一路钻进肺里,便是一路的痛不可抑。
“如果不能给她爱,就放了她!”
陆承佑看着那一抹幽暗的沉色,嘴角勾出一抹苦涩自嘲的笑是,幽暗的眸子却是一片死寂的灰色。
放手?说得多简单,多容易!
如果他知道复仇会让他承受这种抽筋剥皮般的疼痛时,那一切就不会开始。
而如今,他还能放得了手吗?
陆承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只见路上的车少了,人没了,夜风萧瑟,吹起渐渐枯黄的梧桐叶飒飒作响。
终究,他抵不过心底的思念,迈腿走来过去。
已是深夜时分,医院的走廊里惊得出奇,鞋子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在空旷幽长的走廊里显得格外的响,头上的日光
灯在他的身后拖曳出一道颀长的黑影,随着他的脚步一点点的移动。
他走得很慢, 每一步都似踩着心跳的节拍,又沉又重,却有着无法言明的颤抖,不过百米距离,仿佛走了很久,
也仿佛只走了一会儿,在他的手终于触到门时,他才发现,他的身体紧绷得厉害,呼吸是屏息的,心跳似乎也因为
此刻的紧张和期待而停止了。
紧张?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如此紧张的时候,只是因为大半夜来偷偷看上她一眼。
期待?
是的,已经二十三小时三十七分四十三秒了,分秒都记得这么清楚,原来他念她已经到了如此地步。
第一一五章 你就真的那么爱他?
9
这是城北的一片老住宅区,道路狭窄,还坑坑洼洼的,雨水刚过,路上积满了水,散发着下水道的恶臭味。
就着昏暗的路灯,杜宴枫小心翼翼的把车子转进一个胡同里,停在一座三层楼的前面。
他看着三层楼那个唯一亮着的窗户盯了一会儿,拿出电话,但是拨了几个始终没有人接。
杜宴枫颓废的放下电话,下车,拿烟的时候,摸到了口袋里的一张照,正是从陆承佑手里拿到的,照片拍摄的光线很好,女孩的眼睫毛都可以根根数得清楚,他看了一会儿,无声的长叹了一声,复又放进口袋里,掏出烟吸了起来,烟雾缭绕中,俊脸上一片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