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在上面听得昏昏欲睡,好不容易等到黄岩念完,不禁失笑道:“你不奏朕还不知道,原来青甸侯有这么多条罪!”
朱元璋这一笑,让很多一直注意观察表情的墙头草立刻会错了意:哦!原来是这样!这位爷气的不是刘家遭这灾,气的是应天府下手之前没打招呼啊!应天府该死!刘府有钱谁都知道,你们要发财也得看看是谁的钱袋啊!该死,果然该死!于是,有人立刻反应过来。
“臣附议!”
“臣也附议!”
“臣再参刘云霄三大罪十二条!”
“臣参刘云霄六大罪!”
“臣参九大罪!”
很快,朝堂上黑压压地跪了一地。少数几个正直之士面面相觑:要说刘侯爷就算真的犯了事儿,你们也不用这样吧?刘侯爷平时待大家不薄吧?别说仗势欺人了,就连争权的事情从来都不曾有过,你们犯得着这么落井下石么?何况刘侯爷的口碑满朝皆知,天下皆知,昨儿宫里发生的事情到底是不是冤案还不知道呢,你们怎么能这样?
脑袋清醒的人也没跟着跪下,他们倒不是同情刘云霄,也不是故意想跟上面那位爷作对,而是他们太了解朱元璋了,在圣旨未下之前,什么事情都说不准这么着急站队,恐怕要把自己陪进去!
黄大有在下面跑得满头是汗,将递上来的奏表全都收好,在朱元璋面前堆成一座小山。
朱元璋看着堆成小山一样的奏表,呵呵笑道:“朝野一心哪!没看出来,诸公的心思倒不是一般地齐,如此团结,大明还有什么事儿办不成的……”
跪倒在下面的人还没来得及高兴自己赌对了一把,朱元璋的脸色就完全黑了下来,抬脚就是用力一踹,将面前的桌子直接踹翻,站起来厉喝道:“统统都在放屁!”
第六百零三章 擒纵两难
一言出口,满朝皆惊。
朱元璋指着下面的人骂道:“你们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也配弹劾老五?老五当年立下汗马功劳的时候,你们都在哪儿?你!当年应天日子艰难的时候,你老婆生了儿子没奶水,自己穷得揭不开锅,还是老五出钱给你家里请的奶娘,你也附议?还附议他结党营私?他结党,你算不算一个?你!你老家在淮西,当年家人已经落到鞑子手上了,若不是老五派人救得及时,你老爹老娘早就成了一堆白骨!你敢不敢把你的奏表给你老爹老娘念念?还有你!四十岁的人了,无儿无女,要不是当年老五的方子,你现在能抱上孙子?别跟老子说那套大义灭亲的话!老子只知道知恩图报!你们不弹劾老五,那怕站在旁边数虱子,老子都至少觉得你们还像个人!娘的,为了自己的富贵连恩人都敢参,将来为了富贵是不是连老子都敢杀?狼心狗肺的东西!老五顶撞老子,那是老五和老子兄弟间的事儿,老子脾气不好老子承认,老子疑心大老子也承认!老子把老五下了诏狱,等气消了自然会把他放出来,你们倒好,落井下石!你们当老子不知道?前些日子的谋逆案,老五已经把反贼的羽翼剪除得差不多了,是个人都知道,若要杀老子,必先除掉老五!你们当中,到底有没有反贼的同党?”
一番话,不论站着的还是跪着的都是冷汗直流,每个人都缩着脑袋,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朱元璋气犹未消,继续骂道:“好算计啊好算计!一把火,十六条人命,加上那个枉死的韩清,等于让老子欠了老五一笔血债!就算老子现在反悔也不成了!是不是?老五就算度量再大也不会回朝堂了是不是?若是再挑拨两下,天下兵镇会有一半人跟老五造反了是不是?你们当老子是傻子么!你们当老五是傻子么!老五纵然不回朝堂,也断然不会造反!你们有没有人敢站起来跟老子赌一赌?”
朝堂里一片寂静,黄岩仰起脑袋抗声道:“万岁,臣有一言!”
“有屁就放!”朱元璋厌恶地看了一眼。
“臣以为,刘云霄不管有罪与否,其妻妾前往镇抚大牢劫囚已然触犯了大明律;诚如万岁所言,刘云霄不反,但刘云霄的部下未必如是想!如今天下过半镇抚、督抚都是出自飞、云二营,且河南一地百姓士绅受惠于刘云霄良多,只消三五人振臂,必可天下响应,此情此景,纵然刘云霄不欲反,也拗不过部下黄袍加身!”
旁边立刻有人说道:“为今之计,先要缉拿刘云霄归案,其后万岁才可下旨赦免。只要刘云霄还在应天,则天下各镇皆不敢妄动……”
“放屁!”朱元璋怒喝道,“你们还嫌不够乱么?缉拿归案?亏你想得出来!消息传出去,九边之地立刻就能反了!昨儿皇后已经被气得不行了,你们出这个馊主意,是不是巴不得皇后立刻没了?”
朝堂上又是一片沉默,过了好一会儿,陈迪上前道:“万岁,臣万死直言,事到如今,此事虽然错在朝廷,可青甸侯不抓也得抓了……臣与青甸后素来交好,可臣不得不说,这次的事,乃是家族血仇,若是青甸侯没有任何反应,那就……太危险了……”
朱元璋一怔,问道:“这话怎么说?”
陈迪垂首道:“善隐忍者,有大志。”
朱元璋愣了愣,颓然坐到了龙椅上,叹息道:“你这一句话,把我跟老五都逼到绝路上了……他反了,族诛;不反,就是有大志,还是要杀……”
陈迪恭敬道:“臣以为,未必是去缉拿,此事,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朱元璋勉强打起精神问道:“如何去做?”
陈迪回答道:“其一,万岁可下旨秦王、燕王择日就藩,安王可与魏国公幼女早日定下婚期,如此,以示青甸侯朝廷无株连之意;其二,魏国公屯戍北平不日还朝,可下旨魏国公提前南下,率大军直逼青甸镇,请青甸侯回京,从,则以优恤之名从此高官厚禄奉养京城;不从……则大军诛之。魏国公在军中素有威望,魏国公前往青甸镇,天下各镇必定不会妄动,另,可使信国公(汤和)书信一封前往青甸镇,晓以厉害;青甸侯素来识大体,断然不会抗旨,待到青甸侯进京,封公、封王都行!万岁哪怕是亲自登门谢罪、祭拜也是值得的,这反而是一段君臣佳话……”
朱元璋沉默良久,叹息道:“这是让老子手足相残哪!明明是老子做错了事,可偏偏却又要强占个理,什么世道……”
陈迪下拜道:“错已铸成,纵然万岁千般悔过,奈何死者不能复生,青甸侯虽然宽仁待人,可却是快意恩仇之辈,臣这般想,也只是不想这种事情被反贼利用……”
沉默了一会儿,朱元璋叹息道:“照这个意思,下旨吧!”
坐在角落里的崔德听了这话,连忙取出空白圣旨奋笔疾书,写过之后,黄大有接过圣旨奉给朱元璋,朱元璋看过一遍,又递给黄大有:“用印。”站在黄大有身后的赵十两连忙取出玉玺。
黄大有高呼道:“退朝!”
午饭时间未到,一队宣旨钦差策马飞奔出城,到了江边渡头上了官船。官船上的差役连忙殷勤招待,酒酣耳热之后,钦差身后的黄绫包裹里伸进一只手,取出了圣旨,旋即塞进了另外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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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运河上,同样一艘挂着“漕”字旗号的官船也正在飞速北上。船舱里柳飞儿和蓝翎已经沉沉睡去,一阵低沉的喘息之后,张淑惠力竭地伏在云霄身上,伸出鲜红得几乎滴血的舌头,挑逗似的舔了舔云霄的胸膛,颇有些疲惫道:“你的真气怎么这么邪门?一旦岔了气,连我都受不住……刚刚你气场放开的时候,我差点被你的气场憋死。”
云霄缓过神,苦笑道:“你知道么,这个什么风雷水火珠的力量太霸道了,我原先就已经岔了气,经脉早就被算蹿得几近爆裂;这个珠子的力量一下子被触发之后,我的经脉就已经被撑爆了,那么多真气一下子涌进来谁吃得消?还好飞儿跟翎儿替我分担了一些,否则还真不好说……”
“那你现在如何了?”
“还是不行,飞儿和翎儿的样子你也看到了,她们只承受了不到一半的力量就已经经脉暴涨,醒过来之后能不能行动还是两说;我现在还是连一根手指都不能动……”
“那你惨了……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恢复!真搞不懂你,不会用这玩意儿你怎么就挂起来了?几十万斤柴,一天烧个十斤八斤,可以延续很久,你一把火全烧了,非但不能起到相应的作用还有可能被反噬。以前遇到的龙骑士哪有像你这样的,人家积攒点能量够用好久,你一下子全都用掉,没当场自爆就算好事了……”
“那你会不会用这玩意儿?”
“我哪会这个……”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
“别忘了以前我可是妖怪,你听说过妖怪会用神仙法器的?”
舱内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张淑惠幽幽问道:“老实回答我,你睡了一个一千多岁的老妖怪,你怕不怕?”
“怕!”云霄没好气道,“可我醒过来的时候你就已经到了我身上了,我连动都不能动,我还能怎样?”
张淑惠翻了个白眼道:“没良心!你们从天上下来的时候全都晕过去了,我奔袭几千里,连站都站不稳,咱们都是被抬上船的。你知道上船之后你气息紊乱到什么程度么?若不是为了稳住你的气息,我会这么做么?这可是我第一次陪你,谁愿意在这种地方……”
云霄一怔,问道:“我们昏迷多长时间了?严重么?”
“三天,”张淑惠正色道,“到青甸镇还有几天时间,最起码得先想办法让你们站起来。不过我已经尽力了,你的真气在我体内提纯的速度很快,可是只能让你醒过来,却还是不能让你站起来,或许得借助外力。”说着,张淑惠指了指云霄胸口的珠子说道:“你看看这个,自从你上一次用过之后,整个珠子就黯淡下来,一点光彩都没有,你试试用你的真气催动一下看看。”
云霄点点头,有些尴尬道:“你先下来……”
张淑惠摇摇头,伏到了云霄的胸膛上。云霄无奈,勉强运起真气开始慢慢地催动风雷水火珠,真气探入珠子,珠子只是微微亮了一亮,便没了动静。
“怕是不成……”
张淑惠皱了皱眉头道:“这个多半就是上古传下的龙神宝珠,给你这个珠子的人,有没有说过些什么?”
云霄想了想,说道:“上一次我重伤昏迷的时候,紫霞真人给我送来这颗珠子的时候说这颗珠子要吸取日月精华才能……难道说是……”
张淑惠眼睛一亮,呵呵笑道:“我们这类怪物怕光,所以在欧罗巴,很多人把我们称作黑暗教派,而龙骑士和神的侍从则喜欢在阳光下战斗,所以又有人称他们为光明骑士,也就是说……”干脆从云霄身上直起身子,直接打开了船舱的小窗。
第六百零四章 真假圣旨
一缕阳光随着打开的窗户照了进来,照在两人的身上。云霄胸口的珠子突然一亮,发出一阵蓝色的光芒。
张淑惠欣喜地叫道:“是了!果然是这样!晒够太阳它就能恢复过来!”
云霄看看闪烁着蓝光的珠子,笑了笑抬眼看张淑惠时,眼睛却拔不出来了。
张淑惠顺着云霄的目光低头一看,露出了淡淡地笑容:“好看么?”
云霄点点头。张淑惠微微笑道:“现在,都是你的了。”
云霄微笑道:“窗户可是没关的!”张淑惠脸颊一红,连忙俯下身子,闭目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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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呯!”徐达手中茶碗被摔得粉碎,几乎喊道,“这不可能!”
朱能冷笑这扬了扬手中的书信:“没什么不可能,这样的书信我也收到了,不但我的女人哭了一宿,就连我爹都差点昏过去!没想到啊,一代英豪,居然如此下场,还不如当初与扩阔同殁于草原!”
沐英有些不甘心道:“真真气死了!昨儿青瑶的手下连夜来报,说几位师娘和刚出生的师弟师妹葬身火海就罢了,师傅逃出应天还被沿途劫杀,被抬上漕运船的时候师傅师娘和蓝姨都已经昏迷不醒,形势简直糟透了!他……万岁怎么不留一点余地!”
“留余地?”朱能冷笑道,“你看看那人都做了什么!能把胡帅的生死当棋子,能一把火烧了功臣楼,他还有什么不敢的!下一个会轮到谁了?”
徐达忿忿地拍着桌子,连呼道:“大哥糊涂!糊涂!”
一直不语的蓝芷突然抬起头,问沐英道:“天朝都是如此对待有功之臣的么?你算不算有功之臣?如果算,你现在就跟我回南疆去,不管天朝有什么旨意,你绝不离开南疆一步!”
徐达顿时目瞪口呆,连忙道:“英儿别冲动!你是大哥的义子……”
蓝芷愤然道:“结义兄弟的下场且如是,义子又如何?难道我等回去自保还有错么?与其在这里劝我们,还不如赶快去劝劝宣、大一线,蓟、辽一带的总兵们,他们可都是姑父的老部下!还有河南!还有山东!与其有功夫劝我们,还不如赶快派人去朵颜三卫安抚姑父的两个外室去!那里可是有几万精锐骑兵!还有那个刚刚从朝鲜回到辽东的女真部落,他们也是受了姑父大恩的!若是汉人还顾忌个正朔名份的话,草原的鞑子可没那么多想法!”
一番话,让徐达的额上冷汗如瀑布而下,低声连连道:“要坏事了!要坏事了!得想想办法……”
朱能冷哼道:“办法?有什么办法可想?国公战功卓著,威望极高,想要镇住这些飞、云二营的老部下或许不难,可国公若是真的镇住了这么多兵马,应天会如何想?恐怕国公不等回到应天就已经人头落地了!”
徐达脸色发白,颓然地坐到椅子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一直坐在角落里低眉不语的道衍开了口:“且待圣训。”
“什么?还等他发话?”朱能忿忿道,“他会认错么?不找机会扣屎盆子就算万幸了!我们能估计到的局势应天那帮文官儿就估计不出来?我敢说,这会儿应天的应对策略已经在半路上了!肯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道衍合十道:“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要等!圣旨未到而大军轻动,罪在国公。刘小友若是真有反意,就不会给国公和师弟来这么一封书信了,换言之,纵然九边之地有人欲反,也要小友发话才行,且等圣训,一切无碍。”
徐达微微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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