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酝酿下情绪再抬起头,面前就多了一瓶矿泉水,以及裴渡皱着眉隐隐带着担忧的目光。
眼泪憋了半天没憋出来,只好撇开头自己跟自己声闷气。
面馆嘈杂,显然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所以裴渡一言不发地结了账就拉着我出来了。初冬的天,天色沉得快,这时候外面已经华灯璀璨,寒风再一悠,颇有点八点档肥皂剧的感觉。
市中心的中心广场间是个喷泉,还没到像样的节日,所以本着能省就省的原则,喷泉也罢工调息。裴渡就立在喷泉池边,半晌不说话,也不知道想干嘛。
“你想不想吃冰淇淋?”
我正在凭空想象他等会万一给我来个深情告白或是残忍分手,我连我扬手打他的力道都想好了,他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吃冰淇淋”,我差点就接了句“爱过。”
话在嘴边,打了两个旋,硬生生改成:“爱……吃。”
“恩,等一下。”
这个天问我吃不吃冰淇淋,有毛病!我还说了句“吃”,更有毛病!
我坐在池边等了一会儿,就看见他手里拿了只浅绿色的抹茶圆筒冰淇淋走过来,高高大大的男人面容清俊,嘴角含着的笑意似有若无,目光直视的地方是一片难以忽视的温柔,我再多的情绪都被这一眼变成了万年。
也许我是在有点嫉妒裴渡的优秀呢。
冰淇淋吃到一半,他手机就连着进了两个电话,他只看了一眼,没有接就直接挂掉了。
我有点奇怪:“你怎么不接啊?”
他双手插在口袋里,语气不冷不淡,“庄照照,我跟你说过我最近很忙对不对。”
我小心脏扑通一声,这是要开始摊牌了嘛……我艰难地恩了一声,等着他的下文。
“我送你去补习班的确是因为我太忙,没有时间来辅导你,而且你待在补习班,我也是有福利的。”
“什么福利?”
他转过头来,抬手把我嘴角的奶油渍抹掉,轻笑着说:“你在补习班我可以随时抽空去看你,你在家里,我没有身份天天上门找你。”
我咬了一大口冰淇淋,愣在当地,竟然是这个原因……
“我每天晚上不是不想回你信息,而是白天翘了班,晚上总要尽点老总义务吧。”之前没注意,这回他彻底笑出来,才看清楚他眼底的黑眼圈。
浓浓的愧疚感夹杂着无以言语的感动席卷而来,而后我就感动的连冰淇淋都掉了。
扯开爪子扑进他怀里,呜咽出声,说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把鼻涕眼泪擦在他衣服上表示自己真的被感动的不轻。
“补习班明天不要去上了,老师教的没水准,学生鱼龙混杂,不去也罢。”
哎?怎么突然扯到这个,这时候不应该被壁咚了嘛……
我脑神经随着他的思路跳跃了两下,灵光一闪,又是一个念头飞了进来,郑重其事地向他宣布:“裴渡,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考完本科段,然后出国留学。”
我没有办法阻止你忙,也没有办法帮到你什么,能做的,就是尽量不给你添乱,并且努力使自己变得优秀,变得足够与你相配。
☆、第64章 六十四
(六十四)
决定一旦定了下来,生活就变得简单舒适很多。
我一开始说自考还有点插科打诨的心态,现在是真的一头劲扎了进去,补习班最后还是决定不去了,以当初裴渡给我培养的底子,自学完以前的知识并不是太难。
而且我想出国留学的念头也在日益加深,出国除了想拿到较高的文凭以为,还想去看看耀耀,还有爷爷奶奶。时光这么漫长,总要慢慢学会原谅。
时间进入第二个冬季的时候,我顺利地拿到了自考的本科段学位证,也轰轰烈烈地迎来了我二十岁生日。
如果不是裴渡提醒我明天是我生日,我自己都忙忘了。裴先森因为我自考的事情,也是怨念颇深,几度被我推了他的约会,最后忍无可忍地控诉:庄照照,你能不能尽点女朋友的义务!
我把脑袋从书山题海里剥离出来一小会儿,尽点女朋友“义务”。
裴先森唇上一片水光,这才稍稍满足地舒展了下眉头,我笑嘻嘻地又浅酌了一口,然后双手捧上早已准备好的练习册,“裴老师,学费我已经付过了哟,快告诉我这道题怎么做。”
裴渡:……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一醒来就闻到从厨房飘过来的面香,我打着哈欠椅在门边看妈妈在厨房里忙忙碌碌。清晨日光穿透玻璃窗照在她背影上,我似乎又看到了久违的光芒,一种叫做母爱的光芒。
“长寿面下起来太麻烦了,就随便给你煮了碗面条,你凑合吃。”
不知道妈妈在面条里放了什么香料,吃起来竟然会有种幸福的味道。大概,是岁月静好。
今天约好了跟裴渡出去,就没让妈妈做午饭,出门时妈妈没有多问,只意味不明地多看了我两眼,轻声说了句“去吧”,语气里的无可奈何不是一点点。
我连忙脚底抹油,明明都三十八了,谈个恋爱还跟做贼一样,也是醉了。
我出来的早,离约好的时间还早,我就先拐去商场打算买两件衣服,这两年只知道埋头苦读了,身上衣服都起球了,被裴渡嫌弃了不止一两次。
在商场转了一圈也没挑到合心的,因为左看右看都是一些……大妈级别的衣服,难道现在的潮流都偏向老年风了吗?
选了件比较能看的,刚想喊导购小姐说有没有我穿的码,拿给我试一试。就被导购小姐微笑着抢了话头,“你好,您是买给您母亲穿的吗?”
我硬生生把话憋了回去,换了一句:“我就随便看看。请问下有没有适合我穿的衣服?”
导购小姐一顿,奇怪地望着我,“青春时尚女装在三楼。”
哦……土鳖没出过门没逛过商场不行嘛!
我买衣服的速度还是挺快的,挑了套简单的黑色羽绒服和深灰色打底裤,又拿了两件浅色系毛衣,配了双小坡跟的毛绒短靴,简单大方足矣。
本想在附近随便找家餐馆先坐着等裴渡回来,可是路过一楼首饰区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看了两眼,钻石在灯光下闪闪发光,多看几眼少女心就忍不住萌发一点。
但是一看价格,什么心都碎成了玻璃渣,穷逼表示连个零头都付不起。
出门时,手指搭到门把上,注视到空落落的手,还是有点小遗憾呢。咬咬牙跺跺脚,还是返了回去,找了家银柜,钻石金子买不起,银子的还是勉勉强强。
导购小姐笑容可掬,眼神里赤果果地写着:又是一个热恋中的穷学生。
看不起人什么的最讨厌了,我大手一挥,“给我把那对最贵的包起来。”恩,最贵不过也就是二百八,二百八也是钱啊!
戒指的纯银纯度还有待考证,不过样式倒是我喜欢的款,简简单单地一圈刻纹,没什么多余的赘饰,带在手上还挺洋气。
我喜滋滋地对着灯光下照看了半天,最后导购小姐的表情已经从不屑转为正大光明的鄙视了。
我临走前,还不忘瞪她一眼,看什么看,打你哦!
从商场出来,沿着这带新建的商业区逛了一圈,看到家极为眼熟的西餐馆。想了半晌才想起来是在微博上看到有同城的人推荐过,口碑还不错。
站在门口把餐厅名字输入短信,“裴先森,您的女票已经为您准备好了丰盛午餐,请您移驾至xx餐厅就餐,对此服务满意请回复么么哒,不满意请回复萌萌哒。”
落了座点好了单,短信才回复过来——药已备好。
哼,裴渡的缺点以不解风情为之最!
“小姐,请问您还需要点什么吗?不需要的话我为您确认下菜单。”服务员小哥的礼貌还是很周到的。
我眼珠转了转,突然恶从胆边生,笑嘻嘻地对服务员小哥勾勾手指,示意他附耳过来。
“你们这里有提拉米苏吗?待会上甜品的时候,把这个戒指放到甜品中间去……你懂的。”
高档餐厅的服务员就是比较有文化,我只说了一半,他就已经是用很明白的眼神看着我了。大概他平时干这种活已经干的很顺手了。
等裴渡来的功夫我已经饿的不行,提前解决了一份餐前面包,所以裴渡一进来就看到我在狼吞虎咽的啃面包,与这里舒适优雅的环境格格不入,眼神自动调成嫌弃模式。
“怎么想起来吃西餐了,你能吃饱?”他抖开餐布坐下,娴熟地打了个响指,喊服务员过来上餐。
裴渡顿了一下,喊住准备离开的服务生,“等一下,再来一份招牌意面和两份小吃。”
我:……喂。
半小时后,他双手交叉靠在椅背上,慵懒地品着红酒,似笑非笑地望着我以及我面前三四个空盘子,“怎么样,吃饱了嘛?”
我含着一口面条还不断往嘴里塞着小吃,“呜呜,好好次。”
裴渡抿着唇笑了一下,直起身伸了手过来,指尖温柔地抹去我嘴角油腻腻地酱汁。这动作真的是百试不爽,我成功地又被秒了。
“打扰一下,给您上甜品,本店特色,提拉米苏。”
来的还真是时候,气氛正浓。
我装模作样的打个饱嗝,把甜品往他面前一推,“我吃不下了,你把这个解决了吧。”顺便脑补了一下等会儿他吃出戒指的惊讶模样,我把台词都想好了:?
他俊眉微挑,没说什么就把盘子拽到面前,拿起餐刀一刀从正中切下,银戒与瓷盘碰撞的声音清脆,我心里也是“咯噔”一声。
裴渡从容地把那只戒指从蛋糕中间挖了出来,修长地手指捏着放在眼前细细端详,“庄照照,下次要想作案,先把自己的动机给掩盖住。”
我撅着嘴,“你怎么知道?”
“你都把戒指正大光明的戴在手上了,我还有什么不明白。还有,我不吃甜食你不是不知道。”
靠,失策!就顾着自己瞎嘚瑟了,完全忘记了这回事。
“那你既然都知道了,就不能配合一下嘛!”哼,男朋友一点都不浪漫,差评!
裴渡用餐巾把戒指上的奶油印擦掉,而后极其自然地把戒指戴到无名指上,指尖在桌上有节奏的敲了敲,“庄照照,我可以理解为你这是在暗示我吗?”
他眼里柔光徐徐,我心里猛然软了一下,脑子这回转的倒是快,瞬间就明白过来,他以为我是在暗示他,该向我求婚了……
这误会可大了,我就是觉得好玩啊!
他根本不给我反应,起了身走到我面前,标准地单膝下跪,在周围一片呼啸声中从口袋里掏出了个锦盒,朝拜一般地把礼物献上。
“?”
☆、第65章
(六十五)
“?”
我觉得我应该捂着脸娇羞一下,然后再挤两滴眼泪出来,最后在一片闪光灯和祝福声中深情款款地说一声“ido。”
可是我刚傻不愣登的站起来,就被裴渡拉进了怀里,我以为又是什么惊喜呢,却听他说:“别动,这个姿势拍照比较好看。”
哎?
怀抱还没捂热,就被他连拖带拽地拉出了餐厅,一路到地下停车场我才回过神来。
“裴、裴渡……”我视线黏在他手里还攥着的戒指盒上,他这是几个意思啊?
裴渡随着我视线扬起戒指盒子,类似于阴谋得逞般地笑了一下,把盒子扔了过来,说:“拿去玩吧。”
这是婚戒,不是玩具啊混蛋!我小心翼翼地捧着丝绒盒,怀着朝圣般地心情打开,我以为我会被几克拉大的钻石闪瞎眼,可是我却是被空空如也的盒子气到哭。
我咬牙切齿:“裴渡!”
他倚在车门上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赏戏一般地看我在原地跳脚,等差不多的时候再来抚毛。
“庄照照你敢不敢再蠢一点?”
卧槽啊,再见!
脚还没有迈出去就被他强行拖回塞进车里,他俯着身按住我给我系安全带,语气柔溺:“这么简单都猜不出来你怎么这么笨。”身形未动,抬起脸与我一尺之距,笑容靥靥,“你以为我今早跑到a市是为了什么?你手指这么细,怎么戴得牢欧洲皇室公主的戒指。”
话音未落,湿吻先行。
我条件反射地闭上眼,心想着庄照照你完蛋了,这辈子都没办法自拔了。
车子滑入霓虹夜色,我突然想起来,“裴渡,你一直都是故意的吧,从出现在我身边时,都是蓄谋已久的对不对?”
他目光注视着前方,唇角却不由自主地挑了起来,言辞凿凿:“这是一场持久战,战术就是……”
他抽空偏过脸来,眸光里烂漫了温柔,“战术就是诱敌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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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几年再见到耀耀,如我想象中的一样,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掉。
裴渡把耀耀安置在加州的一幢郊外别墅内,每天都有专人照料着,护理医师定期来给他做检查,虽然还没有万全把握会清醒,但是整个身体情况却在慢慢好转,也许奇迹就在下一秒。
我顺利地申请到加州的一所普通大学,裴渡对此很不满意,他说既然留学了那就要留最好的大学,我很不客气地白他一眼,“裴大款,你体谅一下我这种穷逼好嘛,我哪有那么多资金申请好大学啊!”
这次,我也是很有骨气的,我忍痛拒绝了裴渡给我的金卡,在网上找了好几个有奖文学竞赛,凑巴凑巴了小半年才攒够了留学的费用。
我知道这么做很矫情,但是我同样骄傲。
裴渡没有陪我来美国,我在机场跟他道别,我说如果我在美国碰到帅小伙,把持不住我就不回来了。
他帮我把碎发扣在耳后,语气轻柔,面目冰冷,“你敢。”
登机提醒响第三遍的时候,他把我推进安检,说:“照照,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我不知道我还能等多久,所以你最好尽快回来。”
这个尽快,转眼就是两年。
我所在的大学离耀耀的别墅很远,要转两趟车才能到,我每个周六晚上都会去一趟然后周日再回来,偶尔跟裴渡通电话也会抱怨两句,他彼时就会毫不留情地嘲讽我,“庄小姐,你这是在求我帮忙吗?”
我想象着他在电话那头得意的嘴脸,又好笑又好气,最后会情不自禁地嘟哝一句:裴渡,我想你了。
我们两好像一直都在分别,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