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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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妇记-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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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晖自顾喝得高兴,与俊朗推杯换盏称兄道弟,根本不知道三春为他们家费的一番心思。

过了两日,刘地主找了延庆过去,要收回他们家租用的田地,延庆一听如遭霜打雷劈,嘴唇哆嗦说道:“眼下正是秋收季节,今年收成又好,能不能收了粮食再……”

刘地主不耐烦道:“州府有个大官看上了那块地,要修祖庙,等你们收割了土地一上冻,就耽误了动工的工期,也不亏待你们家,给你们家十亩地,就是收成薄些。”

也不等延庆说话,从怀中掏出田契递给他,延庆老实巴交的,被刘地主欺负惯了,以为是租用的二十亩丰田换租了十亩薄田,也知道事已至此无法更改,颤着手接过田契回家去了,心疼着这一年来辛苦耕作的收成,本以为今年丰收,交了租子能多留些余粮,这下全家人这一年吃什么。

延庆耷拉着头回到家,在饭桌上将此事说了,裴老娘和何氏眼泪都下来了,一年的盼头都没了,换来的田地又薄,裴老娘一时气极,看着三春:“眼下只能指望三春为我们家讨回公道了。”

三春问道:“大哥说得太急了,我没太听明白,这换来的薄田是我们的,还是租用的?”

裴老娘看着三春:“真是不知人间疾苦,我们是佃农,怎么可能成了我们的?”

延庆这才想起来那张田契,拿出来递给延晖:“我也不识字,上面写的什么?”

延晖拿过去一看就笑了:“我倒觉得是好事,虽没了一年的收成,虽是十亩薄田,可这田地是我们的了,上面都盖了县府官印的,持有人是裴延庆,是哥哥。”

裴老娘接过去摩挲着田契老泪纵横:“这红印我见过,我们家也有自己的地了,再不用给人交租子了,真是老天有眼。”

延庆高兴得在屋里转着圈儿:“一直以为刘地主为人刻薄,原来也不错,竟然给了我们家十亩地,明日拎两只老母鸡去好好谢谢人家。”

何氏撇撇嘴:“谢他做什么?明明为富不仁,我们辛苦一年的收成就没了?足足二十亩地的收成都被他贪了去,说不定明年开春又变卦了,又来夺走也说不定。”

裴老娘和延庆兜头一盆冷水,延庆一拍脑袋:“村北山坳里的田地怎么会是薄田,又向阳又挡风的,都是旱涝保收的好地。”

延晖好整以暇道:“哥哥莫急,眼下看来是好事,我们有了生蛋的母鸡不是?若是不放心,就去问问刘地主到底怎么回事,问明白了也好放心,毕竟无缘无故哪来的好事,再说田契总不会有假,刘地主不能说夺走就夺走。”

三春瞟了延晖一眼,怎么说我说的话,不说那什么鱼啊鱼的,延晖看着她一笑,想起她那日对黄万财说的话来,莫非是……

第二日延庆喜滋滋回来,说是州府的大官怕坏了名声,给了刘地主很多银子,嘱咐他不能亏待了原来的佃农,刘地主也是忍着肉疼才给了裴家十亩地,至于丰田说成薄田,刘地主说丰田就丰田吧,是他一时糊涂弄错了,错了就错了,再换也麻烦,他也不在乎这十亩地。

全家人这才放下心来,欢天喜地过了几日,一日早晨何氏慌张说道:“家里米缸面缸都见底了,这一年吃什么?”

裴老娘瞟一眼三春没有说话,三春假装没看见,饭后裴老娘找了延晖过来,延晖想了想:“也不能事事都找三春,万年给的二十两银子还在吧?可够买一年的粮食?”

这时三春进来说道:“我倒有个主意,娘听听行不行,哪家佃农的粮食多些,就把一半的地租给他们种冬小麦,预先收一年的租子,等家里能周转了再收回来。”

裴老娘一听知道她这是不爱帮忙,又舍不得那二十两银子,点点头叫来延庆,试着问问有没有人愿意租地,下午延庆回来,因他为人厚道,佃农们自然愿意,都说是沾了陶府的光,延晖一娶媳妇,裴家就有地了。

裴老娘哼了一声,这是祖上积德,与她们陶家有什么关系。

延晖在屋里腻着三春夸她聪明,三春当仁不让这算什么,不过是小事一桩,我做过的大事多着呢,两人笑闹着,延晖突然捉住三春:“说实话,回门那日,跟二姐夫要了什么?”

三春笑道:“还不是要了金锭子吗?说那些话不过是因为成亲那日,他笑我们家穷,我一直记在心里,要让他也不痛快罢了。”

她一句我们家,延晖心里一热吻住她的红唇厮缠不休……

14背对

裴家有了田产的消息不胫而走,来窜门的街坊四邻远近亲朋一夜间多了起来,裴老娘这么多年被人低看,一朝扬眉吐气,红光满面在家招待客人,万年给的二十两银子拿出十两,各式瓜果点心好茶好饭,过年都没见这么丰盛过,小虎和囡囡馋得口水直流。

裴老娘忧心来年的粮食不够,只是这么多年矮人三分,如今好不容易翻身,来的客人脸上都带着无比热忱的笑意,她也就打肿脸充胖子,怕置办得不够,还得把另外十两花了去,盯着小虎和囡囡,舍不得给孩子吃。

三春何时把一些瓜果点心放在眼里过,看小虎和囡囡眼巴巴的,抓了两大把塞给他们,两个孩子雀跃着出门玩儿去了,裴老娘当着客人的面不好发作,心里正疼着,小虎和囡囡又跑了进来,三春又是两大把,裴老娘气冲头顶,喝斥三春去煮开水过来,三春吓了一跳,怎么声音这么尖利,跟被针扎了一样。

三春磨磨蹭蹭向厨房走去,何氏跟在她身后要出来,回门那日傍晚,三春看延庆不在家,拿了一支玉钗去何氏屋里,说是家务事上笨些,请嫂子多担待,果然何氏没有为难三春半分,只是让她打个下手,在厨房里择菜洗菜淘米,洗衣服她只管晾晒,以前何氏都是一个人做家务,如今有了帮手倒是其次,主要是有人作伴,总是跟三春絮絮叨叨,三春泰半听得多说得少,何氏嫁到裴家几年的不甘委屈总算能倾吐干净,就更喜欢三春。

裴老娘都看在眼里,只要她们不生事,也就由着她们,家和万事兴的理她是懂的,她也知道三春这么些日子灶台边都没挨过,现下生她的气,就让她去煮开水泡茶用,看见何氏要跟出去,就笑说道:“淑芬给你婶子剥几个桔子。”

何氏只得转回身,三春这些日子点火都没学会,在厨房里烟熏火燎忙乎半天,这火也没点着,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翻拣灶膛里的柴时,手掌心烫起几个水泡,折腾了一个时辰才烧开一锅水,灌到茶壶里提到堂屋,客人早走得没了影,心里就有些气,人都走了也不说一声,让我白忙乎半天。

何氏看三春脸上几道黑印子,指着她笑着要说什么,裴老娘闲闲坐着开了口:“烧个开水从半下午烧到了天黑,客人等得都要渴死了。”

三春揭开桌上茶壶盖儿瞄了一眼,里面还有大半壶茶水,心里的火气就大了起来,不客气说道:“既是有水,娘为何还让我去烧,再说人早走了,也不跟我说一声去,让我白忙乎半天,这不是折腾人吗?”

三春过门八天了,一直温顺好脾气,今日说话如此直白,出乎裴老娘意料,被噎得半晌无语,何氏虽有时跟婆母甩脸子,却不敢说话如此不敬,有些欣喜得看着三春,裴老娘一瞧何氏神色,这还了得,再把大的也带坏了,盯着三春说道:“怎么是折腾人了?你过门整整八天,连烧火都没学会,要不是今日来了客人,还不知道你竟把家务都推给了你嫂子。”

何氏连忙摆手:“没有没有,三春每日都早起帮忙。”

裴老娘白她一眼:“没让你说话,她什么不会,怎么没听你说过。”

何氏低了头,三春也不想跟婆母争吵,忍着气说了句:“我是笨了些,回头一定都学会。”

裴老娘也不好再说什么,小虎和囡囡跑进来看着三春脸上的黑印就笑,小虎指着她脸:“二婶脸上有黑灰印子。”

三春转身要回屋洗脸,囡囡央求道:“三婶,还想吃些炒西瓜子。”

客人走后桌上盘子里的还没来得及收起来,裴老娘眼见三春的手又伸了过去,啪一拍桌子,屋里的人都吓了一跳,裴老娘抖着手指着三春:“我们家小门小户的,不比你们娘家家大业大,这几天来的人多,买了些瓜果来招待客人,给小孩子这么大把大把的抓,我们吃得起吗?真是败家。”

三春手伸在空中,就觉有些好笑,抓了一把递给囡囡,理直气壮说道:“小孩子长身子的时候,爱吃什么就给,我就想不明白了,宁愿招待这些个虚情假意,张口借粮闭口借银子的客人,也不肯给自家孩子吃。”

裴老娘被噎得正倒气儿呢,何氏在一旁也说:“就是的,自己孙子孙女儿,平日里满口心肝宝贝,这么连些瓜果点心都舍不得,再会过也不能在孩子嘴里抠吧?”

裴老娘被两个媳妇一夹攻,差点背过气去,简直是反了,偏偏一时又说不出有道理的话来,总不能说是为了给自己长点脸面,就委屈了孩子,正僵坐着,延庆和延晖一前一后回来了,延庆见家里这几日人多,就去帮邻居秋收,延晖今日去县学换几本书回来,请训导解了几点疑问,又和万年叙了会儿闲话,兄弟二人在村口碰上,一路说笑着回来。

延庆走在前头,一眼看见娘亲脸色不对,延晖却只瞅见三春白皙的脸上几抹黑,就是一笑,裴老娘看见两个儿子进来,鼻子一酸吧嗒吧嗒往下掉泪,延庆忙问怎么了,裴老娘哭出声来:“你们两个不在家,两个媳妇两下里拿话堵我,我这是造的什么孽,一心为了这个家,如今落得这等下场,受儿媳妇的气,日后在裴家庄没法见人,不如早早去见你爹算了。”

延庆狠狠瞪了何氏一眼,吼了声还不去做饭,忙上前去劝慰娘亲,延晖看自家娘亲连哭带说的,心里不是滋味,目光扫过何氏落在三春身上,何氏一看婆母发作,延庆又吼了她一嗓子,惴惴得低着头,三春眸子里却点着两簇火苗,盯着裴老娘紧抿着嘴,胸膛一起一伏的,延晖知道嫂子虽有些毛病,却从不敢正面顶撞忤逆娘亲,心里明白是三春惹出的祸

延晖过去拉了三春的手,低低跟裴老娘说了声先回屋去了,进了屋拿帕子擦掉三春脸上的黑灰,把着她肩头问怎么回事,三春毫不含糊,来龙去脉说得清清楚楚,延晖坐下说道:“娘亲可能有些不对,不过三春不该顶撞她老人家,小辈跟晚辈只能忍,还能掰开来讲理吗?能讲得通吗?还有三春可能认为瓜果点心不算什么,可娘亲穷苦惯了的,三春该理解她老人家的苦心。”

三春刚想说既是穷苦,为何跟那些虚伪的来客倒那么大方,延晖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捉住她手说道:“我们家穷得亲戚见面恨不能绕着走,这几日主动上门来,不管出于什么心思,娘亲总是高兴的,跟外人交往大方些三春也认同吧?娘亲怎么疼爱小虎和囡囡的,三春不知道我知道,她宁愿自己饿肚子,也要让两个孩子吃饱,不能因为这一点小事,就说她不疼孩子。”

三春最喜爱延晖侃侃而谈的样子,今日这出加上前几日田契的事,三春不禁对他刮目相看,一直以为他书呆子气,于人情世故方面糊涂,却原来心里透亮,只不过在银钱方面有些无知,一感慨就觉得延晖说得句句在理,扭着手说:“是我的错,不该跟娘亲说重话,呆会儿就给娘亲陪不是。”

延晖摇摇头:“赔不是倒不用,日后别再提起就是了。”

三春说完去厨房帮何氏做饭,延晖到娘亲房里笑着坐下,看娘亲止了泪水,温和说道:“娘亲,三春知道错了,娘亲也想想,她原来是娇贵的富家小姐,光服侍她的丫鬟婆子就有十几个,哪里会做家务呢?她如果做得慢些手脚笨些,让嫂子多教她就是,她能放下身段去做,又从无怨言,儿子觉得挺满意,她在娘家是操心经营的,看账本拨算盘不输男子,娘亲觉得呢?”

裴老娘唬了一跳,知道陶家富贵,想着也就是有些钱而已,没想到有十多个人服侍三春,更没想到她会懂得生意经,惊疑说道:“你就护着你媳妇吧?她家能有那么大排场?她能有那么大能耐?我不信,那么好怎么会嫁到我们家?”

延晖一笑:“娘亲不信,改日儿子带你到陶府做客,看看他们家的排场,三春能嫁到我们家,还不是因为儿子我吗?”

裴老娘点点头:“这个我信。”

又追问了延晖一番陶府的情况,越听越觉得延晖在编,怎么可能如此的富贵,直到三春端进饭菜来才作罢,一顿饭吃得安宁,谁也没有多话,三春想着心思,刚刚怎么就被延晖糊弄过去了,觉得他那句话都对,不能为婆母着想确实是自己不对,可跟他娘亲不能说理,他娘亲错了自己只能忍着,这才过门几天啊,长此以往谁受得了?婆母要是个讲理的还罢了,万一她瞧自己不顺眼,象今下午那样处处为难,自己也只能忍着吗?

越想越生气,延晖看一家人清静吃完饭,以为一切搞定,正得意呢,何氏站起身收拾碗筷,三春正想着心思,头也没抬,裴老娘就说:“让三春去洗碗吧,既是养尊处优惯了的,日后多做些,才能学得快些。”

何氏说道:“下午三春烧水点火的时候,手上烫了好几个水泡……“

何氏犹在絮叨,延晖一把抓起三春的两只手,白嫩嫩的右手手掌心里几个紫色水泡,看着真是心疼,圈着她手腕回了屋中,过一会儿又跑过来找药,裴老娘本来有些过意不去,见延晖那么紧张三春,心里一阵不痛快,不就是几个水泡吗?又不是什么大毛病?

三春看延晖跑进跑出,打着气死风灯去了趟村里郎中家,拿了一小瓶药回来,低头抿嘴一笑,抬起头时一脸委屈,延晖忙低声劝哄着给她上药,每碰一下她手,三春就夸张得嘶声吸气,延晖更加紧张,上完药抱三春在怀里,三春靠着他低喃:“明日娘家叫九日,要回去小住一阵,等回来延晖就去县学了吧?”

延晖一愣,明日就到九日了吗?心里万分舍不得,三春趁着他愣神的功夫,轻抚他的心口:“我回来后,延晖不在家,娘亲若是总严厉对我,嫂子万一也对我不满,我……我该怎么办?就象延晖说的,只能忍着?要忍到何时?”

说到最后一句时泫然欲泣,延晖一时儿女情长占了上风,差点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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