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开冰箱找到维生素,倒了片维B:“吃了。”
林老师乖乖吞掉。
我又倒了片维C:“坐下。”颇有一种驯养小宠物的感觉。
林老师乖乖坐好。
“抬头,一会儿不要喊疼啊。”拉开他的嘴唇,对准溃疡面就把维C给贴了上去。
两秒钟后。
“嘶——嘶——嘶!”林老师扭曲着面部肌肉,“口——口水都疼出来了。”
我被他逗笑。
林老师嘴唇一撅,索吻。
我本来打算亲他脸颊一下作为安慰,背后传来“咳咳”两声清嗓子的声音。
我和林老师扭过头,看到厨房门外顾魏面无表情地盯着我们。
气氛突然就有点尴尬……
娘亲越过顾魏走进来,扫了我们仨一眼:“都挤在厨房干什么?”
我捋捋头发,作无所事事状往客厅走,顾魏随我离开。听到身后娘亲熊熊一掌拍在林老师背上:“缺弦儿!”
晚上,睡觉前,两个人坐在床上各看各的书,顾先生突然放下书,偏头看着我:“你不觉得,你和林老师现在这个年纪,不适合亲来亲去了么?”
我的思维还没从手里的书里抽出来:“我们没有亲来亲去啊。”
顾魏:“你们随时准备着亲来亲去。”
我抬起头:“……你吃醋?”
“不是——”顾先生努力地措辞,认真道,“你们——你已经长大了。”
我没忍住,噗地笑出来。
顾先生难得窘迫:“你们也适当考虑一下我的心情。”
我试图引导他:“你看六月,从小到大,只要在我们身边,每天都会给你早安吻晚安吻,更别提跟你搂搂抱抱了——有一天她突然嫁人了,她丈夫就不让你们有身体接触了。”
顾魏:“那是应该的,她丈夫做得对。”
我=_=:“…………”突然有点想翻白眼。
顾魏琢磨了一下:“什么叫她,突,然,嫁,人,了?”
我→_→
顾魏:“我都给你爸那么长时间的缓冲期了,哪里突然了?”
我:“对于父亲而言,女儿出嫁的缓冲期再长都是突然的。况且,你看表姐,到现在都还会和姑父晚安吻,安德烈从来没没异议。”
顾魏噎了一下:“我没有安德烈那么开放,看到接受不了。”
我从善如流:“哦,那下回不让你看到。”
顾魏不淡定了:“你已经嫁人了!”两只手贴住我两颊,把我的脸捏成一个包子,“除了我,你不能亲别的成年异性。”
我想了想:“那未成年呢?”
顾魏炸了:“什么什么未成年!不行!”
我撅着被挤成〇形的嘴跟只章鱼一样艰难道:“你的醋劲好大啊……”
顾魏一脸尴尬加难为情加愤懑加憋屈,继续捏捏捏。
我:“不能再捏了,要变不回去了……我下回一定注意!”
顾魏松开手,深呼吸了一口气,又恢复了淡然的表情,拿起一旁的书继续看起来。
我揉揉脸,偏头看了眼似乎什么都没发生的顾魏,深深觉得他在神经病的路上越走越远了……
二七八
牧之支着脸颊半垂着目光,慢慢抿着茶。
我已经很久没见她,不知道她这回是为什么回来,想问却不知从何问起。
牧之的笑容很淡,声音轻得快淹没在茶座的背景音乐里:“没忍住,就回来看看。”
这大概是最让人心酸的理由了。见之不忘,思之如狂。
我:“你们——”说完这两个字我就后悔了。
牧之微微翘了一下嘴角:“禾叶给我发了请帖,她要结婚了,我这次回来本来想亲眼看着她嫁人,结果发现——我还是不看比较好。”
我听到这个突然的消息,不知道该说什么。
牧之:“赵家竣为人不错,对她很好。她说,希望我也早日找到一个爱护我的人。”
牧之靠着椅背垂下眼睫,几乎闭上了眼睛,一动不动很长一段时间。
我看不见她的眼睛,不知道她此刻的情绪,然而她这样一动不动的,比哭更悲伤。
我默默看着她,如同看着时间流逝,毫无办法。
老天对牧之很大方,给了她让人青睐却不嫉妒的特质,睿智温和,端正卓然,却也很残酷,让她在爱情里丧失了出路。
牧之慢慢掀起眼皮,目光又恢复沉静:“这样挺好的。”
我心里默默叹息。
牧之:“顾先生对你怎么样?”
我点点头:“很好。”
牧之也点点头,大衣口袋里拿出一只小盒子:“新婚快乐,礼物补上。”
我:“不用补。”
牧之浅浅一笑:“祝你和顾先生幸福,把我这份也一起幸福上。”
我的眼眶都有点酸。
“好了,我走了。”牧之起身抱了抱我。
我:“照顾好自己。”除此之外,我想不出更好的告别词。
对于牧之,我不算个好朋友,因为既帮不上忙,也没有能力开解或安慰她。
这是我第二次看着牧之离开的背影,依旧孤单,瘦削,挺拔,却再也没有回头。
晚上,我偏头看着一旁看书的顾先生。
顾魏:“怎么了?”
我:“我想着,我以后一定不跟你吵架。”因为相爱到最后能够相守,已经很幸运了,吵架实在有点暴殄天物。
顾魏浅浅一笑:“自己说的话自己要记得。”
我没想到,我会这么快打破这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一章一曲:
《Be Be Your Love》 By “Rachael Yamagata”
第 63 章
二七九
春节过后,又是一波手术高峰期。顾魏已经习惯了,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到了家打哈欠伸懒腰的频率高了一些,入睡时间也提早了。
我洗碗,他端着水杯站在我旁边走神发呆,呆着呆着突然飘渺地冒了句“好累啊”,然后继续发呆。
我:“等你把这个高峰期熬过去,带你到山里住个一个礼拜,天天除了吃就是睡,除了吸氧就是爬山,什么都不用操心。”
“等这个高峰期过去……”顾魏回神,面无表情地偏过头看着我,“是下一个高峰期。”
我=_=:“……”
洗完碗,顾魏去阳台给花花草草修枝浇水。对这方面一窍不通的我也拿了把剪刀,装模作样地站在龙骨旁边。龙骨已经到我胸口高了,长势奔放,手舞足蹈……
我戳戳它的顶:“这个要剪哪里?”
顾魏→_→:“你戳哪里就剪哪里。”
我默默收回手:“我随便戳的……”
顾魏抿嘴一笑:“你随便得没错,就那。不能让它再一个劲地猛蹿高度,打了头好分枝。”
我:“啊……”人家家的龙骨枝叶繁茂,都长成宽肩窄腰倒三角的成年男子了,我们家的龙骨还是竹竿少年的样,难得分出来的两个分枝就跟随便长着玩似的,一点也不走心……
顾魏→_→:“当初是你自告奋勇要养它的,结果呢?长成这样也是随你。”
我冲他做了个鬼脸,小心仔细地给龙骨打头。
刚洗完手,手机就响了。
大姨:“校校啊,干什么呢?”
我:“收拾家。”
大姨:“哦,是这样,我和你姨夫马上要出去旅游了,后天一早就出发,明天你来接一下外婆吧。”
“啊?”我愣了一下,太突然了。
大姨:“你明天要么请个假过来?或者下班后过来也行。”
我:“……”一时半会儿组织不出语言。
一旁的顾魏看我卡壳说不出话的样子,皱了皱眉,做了个口型:“怎么了?”
大姨:“怎么了?不想照顾外婆?”
我:“不是——我——需要和顾魏商量一下。”
大姨笑道:“真当自己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心全向着婆家了?你妈现在出差,你爸就不指望了,你表哥他们工作那么忙,照顾小庚都忙不过来,你们俩现在又没有孩子。”
我:“……怎么前两天我们回Y市的时候没听您说起,我也好有个准备。”
大姨:“这个还用说么,我和你姨夫每年都要出去旅游,你又不是不知道。外婆的东西我都收拾好了,你没什么要准备的。”
挂了电话,我还是有点懵:“大姨他们要出去旅游,后天就走,让明天把外婆接过来。”
顾魏皱了皱眉头,没说话。
我眼巴巴地看着他。
顾魏轻轻叹了口气:“接过来,我们怎么照顾她?”
我:“…………”
顾魏:“你外婆的性格,身边是不能离人的。我们每天七点不到就出门,在外面差不多十二个小时,期间根本没办法照顾她。这十二个小时里,你放心让她一个人在家么?万一出了什么事你都不知道。”
我:“…………”
顾魏:“我个人意见,让外婆回自己家住,家里有外公,有保姆,你要是还不放心,可以再请一个护工,24小时有人照顾。她的医保在Y市,家就在定点医院旁边,做检查挂水开药都方便,为什么要舍近求远把她送到X市?况且,你自己身体复原了么?还是你打算家、学校、单位三个地方来回跑?一天两天可以,长期下去呢?不要告诉我你看不出来你大姨不想照顾外婆。”
我们沉默相对,谁都不再说话。
半晌,顾魏叹了口气,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林之校,你就当为了我,你歇一歇。你要是再生病,我近期真的抽不出时间照顾你。”
我抿抿嘴,觉得有点心酸,整个人团在沙发角,思考了一会儿 ,给大姨回了电话,从各方面和她认真分析了一下,建议将外婆送回家,再请一位护工。大姨没说什么,挂了电话。
第二天上午,我正在开会,大姨的电话打来:“外婆一听说你们要给她请护工,闹了一晚上脾气没睡觉。我们现在在去X市的路上,大概还有四十分钟到你家。”
我〇_〇:“现在?”
窘迫地请了假匆匆往家里赶。
既来之,则安之,我扶着外婆坐到沙发上,便着手打理客房。
大姨:“外婆早饭还没吃呢,药也没吃。”
“药也没吃?”我看了眼手表,已经快十点了。
大姨:“一听说要你们给她请护工,吃不下也睡不着,从昨晚闹情绪闹到现在了。”
我洗洗手开始给外婆做早饭,做完开始收拾大姨带来的东西。
我:“外婆的营养药呢?”
大姨:“啊……忘带了。”
我:“拐杖和助行器呢?”
大姨:“……也忘了。”
我:“病历卡呢?”
大姨:“哦……落抽屉里了。”
我:“假牙呢?”
大姨:“……”
我=_=:“……”对大姨收拾行李的能力再次感到无力。
大姨冲我尴尬地笑了一下,小声道:“我回去收拾好了打包给你寄过来。”
大姨两口子很快离开,外婆一夜没怎么睡,吃了东西情绪终于过去了,安稳入睡。
我坐在地板上看着一地散乱的东西,思考着一会儿要怎么和顾魏沟通。
顾魏下班后自己坐车回家,大约是路上已经整理好情绪,回到家一切正常,向外婆问了好,便换了衣服到厨房帮我一起做晚饭。只不过两个人互相不说话,气氛有些诡异。
我:“顾魏。”
他半垂着目光专注地切菜,一直到炒完菜,才道:“短期可以,长期不行。”端着菜就出去了。
我本打算等娘亲出差回来,两个人一起给外婆做做思想工作,让她接受护工或者24小时家政,便送回Y市,近期就我们先照顾着。我想着,过去外婆生病都是我和娘亲照顾的,所以短期应该不成问题,结果第一晚就不太平。
一天下来,我们都有些疲惫,我将外婆安顿好,回到卧室,顾魏已经累得迷迷糊糊陷入半睡眠的状态,伸手将我捞进被子,顺手就关了灯。
不知道过了多久,睡梦中听到咔哒咔哒的声响,我慢慢醒过来,往门口一看,外婆正站在我们卧室门口看着我们。我一个激灵从床上弹起来,顾魏也跟着惊醒。
我走到外婆身边:“怎么了?”
外婆:“睡不着。”
我看看钟,一点不到,看着床上困倦的顾魏:“你先睡。”关上门,扶着外婆回客房。
我:“为什么睡不着?”
外婆:“白天睡多了,现在不困。”
我:“…………”想了想,凑到她耳边道,“要么给您按摩按摩?刮刮痧?热杯牛奶?您白天并没睡多长时间。晚上不能不睡觉,不然晚上清醒白天困,生物钟就颠倒了。”
外婆突然眼眶就红了:“唉,我是活不长了。”
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
外婆:“我耳朵听不见了!牙齿也没有了!现在手脚也不能动了!马上眼睛就要瞎了!废人一个!我怎么就这么倒霉?老天爷非要一直要我生病!”
每个人生病的时候,或多或少都有负面情绪爆棚的时候,尤其是老人家,我一手抚抚她的背,一手拿过助听器打算给她戴上:“生病是一个很正常的生理过程,一台铁打的机器,用了几十年都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就更不用说人了。您不要多想,既然病已经来了,咱们就努力配合治疗,您连癌症都康复了,还怕这个病么?放宽心——”
外婆挥开助听器:“戴了没用!我现在就是个聋子!”
我:“您戴上,我陪您慢慢聊——”这么晚了,不戴助听器我就得扯着嗓门说话,实在扰民,顾魏也不用睡了。
外婆挥开:“我不戴这个东西!”
我:“好,不戴,不戴。”安抚病人情绪最重要,我到书房拿了小白板和白板笔,关上门,坐到外婆旁边,一边写一边凑在她耳边说,连比划带猜,她应该能听明白我在说什么。
外婆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我以为这个病两三个月就能好,结果一点没好!为什么就非要让我得这个病?”
我:“心脑血管疾病的恢复期本身就比较长。”我一边在白板上画血管示意图解释中风的成因,一边安抚她,“在您这个年纪得这个病的老同志其实特别多,尤其是长年高血脂高血压的老同志,就是要慢慢调理,改善饮食改善生活习惯,不能急——”
外婆推开白板,整个人都陷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