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到泪倾成海- 第15部分

“蕲峄……”沈尧终于低低开了口，声音嘶哑得可怕，“我爸，今早没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把事情说出来，本来与他也没有任何关系，但是这个时候她身边只有他一个人，很像三年前的那个场景，也是只有他在她身边，即便是陌生人，也是不可或缺的温暖。

她这个时候才回过神来，整个人都在轻轻的颤抖，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能够把事情讲出来代表她已经冷静下来。心里有些烦闷，他终究只是她随手抓住的救命稻草，蕲峄没再问，等她平复了一会儿心情才掉头开车往医院的方向重新开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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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发生得很突然，沈母一早起来，一如既往的给丈夫梳洗，身边的心电图机却突然之间开始“嘀嘀嘀——”的尖锐鸣叫，在医院这么久沈母自然清楚加注在丈夫身上每一个仪器的作用，跌跌撞撞出去喊医生进来后，只是几分钟的时间，死亡通知书已下。其实并不是没有做过准备，像是缓刑，但真的等到那一天时还是觉得猝不及防。

沈尧和蕲峄到医院的时候遗体已经被送到了太平间，昔日父亲的病房里只有沈母一个人在收拾东西，眼圈红红的，显然已经哭过了。蕲峄守在门口没进来，沈尧走进去，看着母亲想说话，嘴长了几次却又不晓得该说些什么。节哀顺变那些话谁都知道只是说给旁人听的，真正的自己遇到，谁都没有办法节哀顺变。

最后还是沈母先说话了，却是安慰她：“尧尧，你爸他躺在床上这些年想必也是不好过的，走了也好，他恐怕还更开心些，帮我收拾一下东西，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好的，妈。”

确实还有很多事要做，生老病死没有人可以例外，死者需要安息，生者也必须继续好好活下去，沈尧沉默着帮母亲收拾东西，父亲的衣物，梳洗用具，以后都用不着了。收拾东西还不能马上离开，沈尧出来时蕲峄正在打电话，听内容像是他的公司有急事。

“你要有事就先走吧。”等他挂了电话沈尧道。

“没事，”蕲峄不以为然，把手机随意放进口袋，“我留下来帮你，很多事，嗯，你做不来。”

　　　　　　　　　　　　　071什么都不属于她

沈尧傻了一下，按理说他不会愿意管这些闲事，和他在一起这么久，她也没发现过他还有助人为乐的好品质。但他此刻和她说话时候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眉眼冷峻却认真，沈尧最后没有拒绝他的帮助，他说得没错，很多事情她都做不了，现在这个物质极度奢侈的社会，连进火葬场也需要排队，也需要关系和金钱。——更何况现在这个时候，她也没有力气逞强。

中国人讲究的是落叶归根，第三天沈尧就和母亲抱着父亲的骨灰回了老家，葬礼安排得很顺利，当站在灵堂里接受亲人的吊唁时沈尧才得以喘了一口气。葬礼的事宜基本上都是蕲峄帮的忙，母亲精神一直不大好，什么都做不了，而她做能做的，也不过是一个一个拨出电话通知亲友父亲的死讯。

“沈尧，你要不要先过去休息一下？站了一天了。”白晨一早就接到沈尧的电话过来帮忙，本来一直在厅里安排别的事宜，眼尾不小心扫到沈尧的脸，憔悴又苍白，怕她也会倒下去，急忙走过去来想把沈尧先劝过去休息。

沈尧苦涩一笑，躬身和刚进来的亲戚行了一个礼，看了一眼身旁离自己不远的母亲，才返身回答白晨的话，“我没事，你过去问问我妈，让她回去休息会儿吧，这儿有我就行了。”

白晨点头应了，这几天母亲都失眠，她和母亲一起睡，知道母亲整晚都是辗转难眠，几天下来身体肯定吃不消。看白晨把母亲劝去休息了，沈尧动了动酸疼的脚，视线往堂外转了一圈，不由得一凝。

蕲峄正站在不远处打电话，表情有些冷凝。沈尧想起这之前蕲峄接到电话时的表情，他一向看重他的工作，很多时候打电话叫了她去他的公寓等他，他自己倒是加班加到凌晨才回，她以前曾笑过他，是以一种不要命的方式在赚钱，他只笑，不置可否。这几天一直帮着她处理她的事情，他应该也没时间回公司去，只怕是公事缠身了吧。

正这么想着，沈尧已经走到蕲峄面前，“是不是你公司有急事？你要是忙的话就先走吧，剩下的事情白晨有留下来帮我，应该没问题。”他这几天帮了她很多忙，她心里感激，却除了谢也再说不出别的话。

“没什么事，帮人帮到底，既然留下来帮你，自然做完了再走，”蕲峄把手机收进口袋，没所谓的笑了笑，“如果公司离了我就垮了，那我岂不是养了一群废物？你未免太小看我了。”

沈尧没说话，她可从来没有小看他过。

她只是觉得没有理由再占用他太多的时间，毕竟，他们甚至连那一纸契约的关系也即将不复存在。

这么想着，她心里竟然觉得怅然。

仿佛要失去了什么，可是她又还有什么可失去的。

　　　　　　　　　　　　　072来客

父亲下葬当天沈尧见到了一位意外的来客。

江海南。

确实很意外，如果沈尧记得不错的话，前一晚上他和陈欣应该已经在酒店举行订婚宴。很讽刺，她这边在举行丧事，她的前男友则在另一处举办婚宴，世界真是悲喜交加的世界，有人死去，也有人新生。

看见江海南的时候沈尧正和母亲从墓园里回来，见到自家门前站立着的高大男子时沈尧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一个新婚的丈夫怎么会在自己新婚的第二天出现在她家的门口？但下一刻她就知道不是幻觉，因为母亲也看见了立在院子里的英俊男子，低声询问了她：“尧尧，你认识？”

她以前和江海南交往两年，他却是还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那个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江海南母亲在自己耳边说的那些话，她虽然当时不以为然，但究竟还是没有信心把他带回家见父母。此时母亲不认识他也不奇怪。沈尧摇头：“不认识，可能路过的吧。”

很奇怪，竟然连承认都不想。

母亲没有任何疑惑，她既然从来没有见到过江海南，自然是没有任何疑虑。沈尧没看那人一眼，挽着母亲继续往屋里走，然下一刻步伐却没来得及迈开，自己已经被一只手拦住去路，江海南已然跟了上来。

“阿姨，不好意思，我是沈尧的朋友，能不能把她借我一会儿，我找她有点儿事。”熟悉的声音随即在身后响起。

再装不认识已经是不可能了，他连她的名字都喊出来了。沈尧回头瞪他一眼，他没示弱，眼睛定定的回看她。无奈只得腆着脸跟母亲解释了一番，沈尧随后跟着江海南往外走。

可能是不熟悉这样的地方，走着走着沈尧就走在了前面，江海南落在后面，最后两人在一处有凉亭的地方停下，这个时候是阳光正烈，两人到的地方有很大的树荫刚好把凉亭遮蔽。乡下这样乘凉的地方很多，她小时候经常就爱往这些地方跑，有的玩也不至于被晒死。

“恭喜你。”坐下第一句话，沈尧道。

他也坐下，却没回答，眼睛依旧看着她，他眉眼很深，有些像外国人，看着她的时候黑眸深谙不见底。沈尧觉得尴尬，心里又不清楚他来找他的原因，只好笑了笑：“怎么了？你来找我却不说话。”

“没想到你第一句话会和我说恭喜。”他道。

“嗯……你结婚了嘛自然是要说恭喜。本来之前答应要去参加你的婚礼，不过后来家里突然出了点事才没去，现在说恭喜也不算迟吧。”是答应了的，当时和蕲峄一起答应的。但都是客套话或者做戏，他的婚礼少了她才算圆满吧，她要是在，她可不敢保证自己是不是会做出啥出格的事情来，现在这样最好，一切尘埃落定，没有办法再更改。他结婚了，她，也要自由了。

　　　　　　　　　　　　　073他/她的难过

江海南在来之前其实准备了很多措辞，这个时候却被她一句恭喜的话堵得一个词也说不出来。他想过自己来后也许会面对的各种场景，但绝不包括此刻她的祝福。她在笑，像是真的替他感到开心。

他从小家教甚严，也许别人都会羡慕他这样的家境，但说真心话，他并不因此而觉得快乐，那些在别人看来求之不得的财富让他不能拥有很多东西，那些，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

午后的阳光细密，树荫浓厚但依旧还是有不少细碎的光点洒下来，两人沉默了很久，沈尧说完祝福他的那些话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无聊捡了一片树叶在手里撕，一条一条的，眼看那片树叶快要寿终正寝的时候，耳边听到了江海南的声音，隐隐带着极力压抑的愠怒，“沈尧，你说了我们还是朋友，但你家出了这样的事情你也没有告诉我，我们之间……真的只能这样了？”

树叶在手里被揉成一团，沈尧垂着头，眼睫毛轻轻颤着，良久才抬起头，嘴角勾起微笑的弧度，眼底的光芒像是即将燃尽的蜡烛，跳跃着却已然是末路，“海南，你已经结婚了就不要再说这些话了，我们还能怎么样？没有告诉你是不想打扰你的、你的婚礼，再说这毕竟不是什么好事情，你也应当忌讳点。”

“忌讳？呵——”江海南轻笑一声，却是笑自己，眼梢有着冷冷讽刺，“你找借口也找一个说得过去的吧，你如果不想和我继续做朋友，大可以直接告诉我，不要给了我希望又给我当头一棒，你既然说过以后见面亦是朋友，那我问你，我又算哪门子的朋友？”

沈尧没想到他会有那么大的怒气，她也没想到他会找到自己家里来，更不明白他嘴里的给了他希望又给他当头一棒的意思，她也，并不想知道。知道了，只不过让自己更加难受罢。

“海南，我承认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对，我跟你道歉。”沈尧站起来，坐在这里这么久，虽然阳光都被树荫遮住，但还是热得很，“你今天还要回市里去吧，现在时间不早了，如果要回去的话最好早些，晚上不大安全，你把车开来了吗？我送你过去吧。”

江海南没应，只是跟着站起来，脚步却没动，眼睛一直看着她，眼神幽深如海，隔得近了，他才看清她苍白皮肤下的淡淡青影，终是不忍，怒气这一刹那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在他面前最擅长的似乎就是逞强，她已经把他隔绝在千里之外，他想念她，那次在电梯里情不自禁吻了她他才看清自己心里的渴望，他一直都想要她，这么久了，原来还是没能忘，他这段时间也是想了很久才下定决心来找她，却听到这些话。但，有什么关系，他还爱她，终于伸手把她搂进自己的怀里，低声道，“我不走，我在这里陪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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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_*）嘻嘻……，感谢每一个看文的孩纸们~~~】

　　　　　　　　　　　　　074坠落的星光

他说，我在这里陪你好不好？

他说得很温柔，有些小心翼翼，像是怕碰破手心里的珍宝，有些事情她明白了他知道，他看得穿她的伪装，那个逝去的人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她一直没有哭过，但这个时候被他搂在怀里，竟然觉得想掉泪。一个人背负了太多东西，本来不觉得苦，但一旦有一个人可以安慰，就理所当然的觉得委屈。人人如此，这是人性的弱点。

然下一刻沈尧伸手推开他，心里失落却庆幸自己能够抵住这样的诱惑，她变了，他也变了，不需要再相依偎相拥抱，在很久以前，就已经不需要了。

“不用了，生老病死花开花落都是人之常情，我很看得开，我没事，你还是早点回去吧，你家里一定有人在等着你呢！”

说不清是什么心态，沈尧并也不想多谈，转身就往来时路走，身后却迟迟没有传来脚步声，沈尧回头去看，发现他依旧站在原地，一地斑驳的阳光，他抬眼静静看着她，只是看着她。沈尧忽然不敢去看他的眼睛，那双曾经她爱死了的眼睛。

“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事情，你知道是什么吗？”

“什么？”

“你从来都不问我当年的事情，就算我想解释你也不给任何机会，”江海南轻轻的笑，眉眼却俱是凄凉，“我一直想，后来终于想通了，那件事情……除了让你感觉难受不想知道之外，其实，是对你来说，已经不在乎了吧？”

他其实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便到了，昨晚上驱车过来的，然后才知道她家里的事情，没想去打扰，便远远跟在了他们身后，一直跟到了墓园。然后看见了和她站在一起低头说话的男子，那个男子他认得，蕲氏集团最年轻的总裁，他想他忘不了那晚的星光，她挽着那男人的手臂，巧笑嫣然的和那男子说了要一起参加他的婚礼。他向来对自己的感觉颇有自信，那个电梯里的吻，她没有反抗，甚至还有轻微的回应，证明她心里还有他。但那个时候他突然觉得失落，第一次对自己的感觉产生了怀疑，所以那些过去，对她来说其实已经不重要了吧。

当年的事情，沈尧不得不承认那是心头的一根刺，触之生疼，但如果还有什么让她觉得更难过，便是他此刻的责问了。

“不是，没有不在乎，”停顿了一下，沈尧也回头认真看着他，接着道：“但不是每一样我在乎的我都可以拥有，以前的事情，误会也好，事实也罢，结果已经这样了，现在这样不也挺好的吗？”是挺好的，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对过去念念不忘，因为不能拥有，一直固执的的怀念。做的那些，也不过是折磨自己而已。她没必要一直折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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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言卡文不是一般的厉害，但一定用心让你们看的开心~~~】

　　　　　　　　　　　　　075明灭的光点

当天下午沈尧就坐蕲峄的车回了A市，母亲不愿跟她一起回去，但精神状态已经转好，在她的记忆里，父母亲的感情一直很好，那也是她所拥有的美好财富之一。如今母亲不想和她一起走，她也不想勉强，都随她去吧，她开心就好。

蕲峄认真开着车没说话，沈尧看了他几眼，也找不到话题，索性窝在座椅里假寐。心情一轻松下来就觉得疲惫得不行，太阳穴突突疼得难受。本想着只是简单休息一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车窗外已经黑透了，远处不知名的虫儿在草丛里鸣叫。身上盖着蕲峄的外套，身侧的驾驶座里却没有人，也不